转眼又是一年秋来临。
今年由于秋雨连绵不断的原因,川大的新生军训时间一直拖到了温度适宜的十月底, 接连下了一周的雨, 气温也降得更快了些。
站在宿舍的走廊上看过去,满校园枯黄的景象里,唯有远处的操场上绿油油的一片, 军训服极其惹眼, 口号喊得尤其响亮, 将对大学的向往和憧憬全给喊出来了。
李檀雅捧着脸盆来走廊晒衣服, 她勾下空衣架, 瞥一眼陶奚时,陶奚时正趴在走廊的护栏上, 一叠英语资料放在上面, 她撑着下巴盯着军训的方向看。
“军训有这么好看吗?”李檀雅嘀咕一句, 蹲下身放脸盆,抽出一件衣服抖了抖,“这真是我此生不愿回首的噩梦。”
陶奚时看的不是军训,她只是通过这新一轮的军训,无法控制地想到了过去。她站得位置能清楚地看见远处的看台, 有那么一瞬间, 她恍惚还能看见曾经那抹熟悉的身影。
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知不觉中距离那阵子已经过去六个月了, 他都离开她六个月了。
六个月是什么概念呢?是一百八十天, 是四千三百二十个小时, 是二十五万九千两百分钟。你看, 多庞大又可怕的数字,谁也无法预料,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彼此会发生多大的改变。
她后来从公寓搬回到学校宿舍,只因公寓里有关于他的气息和回忆太过清晰,多待一秒都是凌迟。
偶尔也会忍不住在网上搜索他的消息,但似乎与他有关的一切都被封锁的很好,她看不到过多的消息,只能通过几场慕容毓的访谈和综艺节目,听到她随口提的几句,都是一些生活中无关痛痒的细节,她却能反复听好几遍,仿佛那个场景就在眼前浮现出来了。
刚搬回学校宿舍,回归到以前的生活,最开始陶奚时甚至不习惯,她很感谢林遥和李檀雅尽管有所察觉,却从不过问她和盛林野之间的事,仍旧像以前一样相处。
而宿舍里的另一位室友,陶奚时不清楚盛林野当初是怎么解决的,总之那件事以后,她再也没见过她,现在这间宿舍只住着三个人。
如今陶奚时的每天的生活四点一线,教室,宿舍,食堂,图书馆,生活作息特别规律。
就这样度过了安稳又平淡的六个月。
陶奚时收回视线,捧起那堆英语资料,最近在准备考四级,她往楼梯道口走,“我去图书馆了。”
李檀雅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等会儿我和遥遥过去找你,你帮我们占个位。”
“好。”
……
大二的课程比大一的课程满,周三的早上是最空闲的,只有十点到十二点有一节必修课,八点到十点的时间陶奚时都留在图书馆。
大一的同学在军训,大四的同学大部分都半只脚踏出校园实习去了,近期的图书馆比以前要冷清不少,她挑了一个靠窗的明亮位置坐下。
对面有个学长见她一个人,收起书朝她走过来,没聊上几句话,被她不咸不淡的态度打发走了。
自从盛林野长久不出现,她身边的烂桃花又开始源源不断了。
窗边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来太过惬意,晒得人昏昏欲睡,浑身懒散,集不中思绪。
刚坐下没一会儿便感觉困意袭来,陶奚时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收到了李檀雅的短信,她说林遥早上吃东西吃坏肚子了,现在她陪她在校医务室打吊瓶,图书馆今天就不去了。
她低头打字,“遥遥还好吗?”
李檀雅回:“拉到晕厥。”
她没忍住,弯唇笑了一下,“等会儿就上课了,赶不及的话别忘记请假。”
接着收起手机继续看资料,一边做批注一边记进脑子里,格外认真专注,一直到她设置的闹铃震动起来,她才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去教室上课。
彼时图书馆人影稀疏,安静至极,陶奚时背起包,踩着轻慢的步伐绕过书架走出去,踏出图书馆大门的那一刻,一道人影猝不及防地闪进她眼里。
她看过去的那一刻他正转进她视线的死角,只是匆匆一瞥的背影,男生穿着一身的黑,黑色的卫衣,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板鞋。
个子很高,又瘦,身段挺拔帅气。
太熟悉了……
这道身影太过熟悉了。
陶奚时心头狂跳,几乎是同一时刻,加快了步伐追出去,微微喘着气在原地转了一圈,已经见不到那道熟悉的高挑身影了,几秒过后,她冷静下来。
她在期待着什么呢?不可能是他,这个时间的他压根不可能出现在国内,更不可能出现在她的学校,应该只是相似而已,毕竟她在最近几个月时常看见与他相似的背影,可都不是他。
不是他的脸,不是他的眼,不是他这个人。
这样想着,心跳也渐渐平复下来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一片枯黄的落叶发了会呆,然后转身走向教室的方向。
……
陶奚时在同一天内,再次看见早上在图书馆匆匆一瞥的身影,第二次是在学校超市里的贩卖机前。
中间隔着一层玻璃窗,他背对着她站,与早上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多戴了一顶帽子,反扣在脑后,俯身取出贩卖机里吐出来的一罐饮料,然后站直了身子,始终背对着外面。
陶奚时毫不犹豫地迈开腿跑进去。
可等她推大大门冲到他刚才站的方位时,人又不见了。
要不是旁边的垃圾桶里躺着一枚小小的银色拉环,陶奚时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所以出现了幻觉。
她闭上眼,在脑海里再次勾勒出今天遇到两次的身影,慢慢地,慢慢地与脑子里盛林野的背影重合,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
贩卖机对面的小方桌前坐着两个在喝奶茶的女孩子,陶奚时往出口的方向看了几眼,空荡荡的,于是走到两个女孩面前,问:“请问,你们刚才有看到在贩卖机前买饮料的男生吗?”
女孩想也没想,咬着吸管点头,“看见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可帅?”
“你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吗?”
另一个女孩子愣了一下,“这怎么描述啊?就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手很好看,尤其是单手拉易拉罐拉环的动作,很有气势嘛。”
陶奚时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认那个人就是盛林野。
这个想法只在脑海荡过一遍,将近死寂了半年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突然又鲜活地跳动了起来,一声一声,为他而跳。
盛林野原先的号码已经不用了,陶奚时联系不上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联系谢青贝。
她拨出号码时没有意识到时差的问题,等她记起来有时差这回事,准备挂电话,谢青贝先一步接通了。
“喂?”这一声不太清晰,因为她那边的背景很嘈杂刺耳,似乎身处热闹的聚会。
“谢青贝,你哥回国了是不是?”
“等会儿。”她说了这样一句。
两分钟后,电话那头的背景安静下来,谢青贝问她刚才说了什么。
陶奚时用肯定的语气说,“我刚才在川大看见盛林野了。”
“不可能。”谢青贝反驳地很快,“你在做梦吧?他现在在英国跟我参加别人的生日趴呢,挺热闹的,要不要让他和你说两句?”
“不用了。”
陶奚时的电话挂得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