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奚时是在酒店里醒来的。
陌生的环境让她心脏一紧, 唰地一下猛地起身, 幸好衣物完整,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 只是头还有点晕, 可能是前一秒起得太急的原因。
四周黑黝黝的,寂静的空间里有键盘的敲击声嗒嗒地传来,她顺着声源转过头,谢青贝正坐在那儿戴着一副耳机打游戏, 翘着二郎腿,挺闲的。
“醒了?”她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敲着键盘, 眼神都没给一个,但就是察觉到她醒了。
陶奚时适应了房里的黑暗, 直视她那边亮堂的一角,“你哥呢?”
“我哥?”她敲着键盘, 轻轻笑,“犯法去了。”
完了。
陶奚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两个字。
她完全相信谢青贝的话,盛林野确实是那种暴脾气, 估计是气到没了理智, 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他反而会更乐意用自己的方式去惩罚别人。
陶奚时翻开枕头, 在床上找了一会儿, “我手机呢?”
“不知道。”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他在你手机里装了定位。”
“他找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他什么反应?”
谢青贝打完一局游戏, 摘下了耳机,挂在脖子上,侧头看向陶奚时,回想起在学校正碰上满身戾气的盛林野,那模样太有气势了,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结果被他强行带出去找人。
是在学校附近一家咖啡店的二楼找到陶奚时的,他一脚踹开紧锁的房门,陶奚时正昏迷不醒躺在床上,衣服被退到一半,男人起身解裤链,脸上得逞的笑还没收。
谢青贝下意识去看盛林野,他脸色阴沉的可怕,门边搁着一把椅子,他抡起那把椅子就直接砸过去,声音嘶哑,饱含怒意,压也压不住的火,“谁他妈给你的胆动她?”
“是不是想死?”
……
谢青贝回过神,想到盛林野那种状态就觉得可怕,“要杀人的反应。”
陶奚时懒得跟她浪费时间,她担心盛林野为她真的做出什么违法的事,更担心他会做出自毁前程的事,于是便直接掀开被子下床,拿起她放在电脑桌前的手机,低头问她:“密码。”
“没用的,你找不到他,等着吧,他处理完了手头的事,第一时间一定来这里接你回家。”
谢青贝本来想补一句“他有分寸”,免得陶奚时担心的要命,话刚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突然不敢保证,现在的盛林野是否有分寸,那模样,一点也不像有分寸的样子……
陶奚时别无他法,只好在酒店等消息,度过漫长又焦灼的三十分钟后,盛林野终于出现了。
他进来时先看一眼谢青贝,眼神凉凉的,后者识相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偌大的房间里恢复寂静。
陶奚时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他换了套衣服,早上送她去学校时穿的不是现在身上的这套,其余的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他向她伸手,她立刻扑进他怀里。
那一瞬间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味,很明显,一定是在门口抽了很多烟才进来,被烟熏了很久,否则烟味不会这么重。
“你怎么又抽烟了?”陶奚时揪着他的衣服闻了闻,语气带责怪。
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开口的声线很沙哑,“……阿时,对不起。”
“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她猛抬头,为什么要道歉呢?跟你没有关系啊,你不知道,我多感谢你及时地出现。
他笑了一下,一手贴上她脸颊,温热滑腻,手感很好,一时舍不得拿开,“有没有不舒服?”
除了刚醒来脑袋有些犯晕,其他没什么不适,她摇摇头,任由他越抱越紧,明明已经看见了他这个人,却仍是担心,“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你别瞎担心,没什么事。”
“你没做什么事吧?”
“没有。”他笑意不变,“放心。”
盛林野的神情很平淡,含着笑柔柔地将她望着,似乎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她将信将疑,但最终没有再问了。
盛林野把陶奚时带回去,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哪怕那个男人最后没有得逞,她还是觉得恶心的想吐,想到那副嘴脸就反胃。
洗澡回到房间时,盛林野在窗边打电话,他话说的不多,大多数时间是回应“嗯”这个单音节,陶奚时听不出什么内容,索性坐床边发呆。
这通电话打得有些久了,她昏昏欲睡之时,感觉有人挑起她的发梢,盛林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没吹干。”他指腹的触感湿腻,凉飕飕的。
“我去吹干。”
陶奚时想要起身,被他压着肩膀,“等着。”
盛林野从浴室取了吹风机过来,坐在她身后,温柔又耐心地帮她吹起了头发,吹风机出风的噪音很大,陶奚时便听不见自己的心如擂鼓。
昨晚两人睡在这张床上时,盛林野刻意地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可今晚两人躺下,他把她抱得很紧,是从她背后抱住她的姿势,双手还握着她的手,很轻的抚着她的手心。
痒痒的,她缩了缩手掌,困意袭来。
即将入睡时,她睡意朦胧咕哝着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每一次,你从来不会来晚。”
折腾了大半天,她很快陷入沉睡。
盛林野后来又从床上起来,替她掖了掖被角,拿了手机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关门去客厅通电话。
……
陶奚时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被饿醒了,翻了个身,另半边床空荡荡的。
隔着房门,她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宋沉在厨房做饭,谢青贝在客厅打游戏,这两人平时几乎不会来这里,今天难得都在,唯独少了盛林野。
没过多久,宋沉喊两人吃饭。
餐桌上,沉默蔓延,陶奚时低头给盛林野打电话,全都打不通,她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搅着白米饭,刚才问了谢青贝很久,像在酒店那样,仍旧什么都问不出来。
陶奚时把手机往餐桌上一扔,动静有些大了,引得两人都停筷看过来,她盯着宋沉,“盛林野去哪了?”
宋沉硬邦邦吐出三个字,“警·察局。”
陶奚时怔住。
谢青贝踢了他一脚,他不为所动,继续说:“你平时不看新闻吗?也不上网?阿野两次为你动手的事在网上被曝了个干净,第一次动手,照片视频全有,第二次动手,人躺在医院现在都没醒。”
“你说够没?”谢青贝摔筷子。
宋沉不理她,直勾勾盯着陶奚时,那眼神似乎要在她身上戳两个洞,“你真把他当超人了?身份背景厉害就能为所欲为?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吗?现在弄的人尽皆知,社会的舆论压着,他今天不知道得在警·察局待到什么时候。”
不是没进过,以往进去不到一小时就被盛斯行派人捞出来,里面的人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他在那儿就跟在茶馆一样悠闲。
可这次不行,这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网络上关注着这事的人太多了,盛斯行再有本事,也根本没法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再把人堂而皇之弄出来。
那些该走的流程这回一道都不能少。
陶奚时没料到会这么严重,或许是盛林野昨天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让她以为这事翻篇了,可事实不但没有翻篇,还闹大了。
“我能去看他吗?或者……这两件事都因我而起,我可以去做笔录……”
宋沉打断她,“可别,他好不容易把你从这两件事里弄出去,我再把你搭进去,他非杀了我不可。”
陶奚时看向谢青贝。
谢青贝也摇头,“我没办法啊,我爷爷现在都在急着,这事不处理好后续很麻烦的,他身份摆在那儿,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而且,迫于舆论的压力,以及盛氏的形象,最后爷爷一定会让他出面道歉,向大家道歉,也向那两个人道歉。这亏吃大了。”
盛林野那样骄傲的人,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低过头,让他去给那两人道歉,那得多委屈他啊……
更可况,归根结底,根本是那两个人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可没人会去了解全过程,他们只看到盛林野动手打人,只看到医院里躺着的人,只站在局外人的视角,看到背景雄厚的人,用钱和权压得平凡百姓抬不起头。
而终于被媒体曝光,他们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判他,时刻监督着,最后还洋洋得意,认为自己代表正义。
“他两次把人打成重伤,那得负刑事责任,是要坐牢的。但是爷爷当然不会让他坐牢。”谢青贝耸耸肩,“后续到底怎么处理,我也不知道。”
陶奚时顿时失了吃饭的胃口,胃里空荡荡的,可她丝毫没有咽东西的欲望,心神不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能做什么。
心乱如麻。
她很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