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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春寒料峭, 川市的江边极为清冷静谧,走道上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人影, 只有几盏灯亮着。

    宋沉和谢青贝瑟瑟发抖地坐在石阶上, 遥遥望着下面的两道人影,以及游移明灭的火光,不禁感慨, “我是真看不懂现在谈恋爱的年轻人,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啊。”

    谢青贝抱着双膝, 饶是这么耐冻的人,此刻也穿着宋沉宽大的大衣, 下巴抵着膝盖, “我哥也是一股清流了,一回国就来这儿陪人放烟花。”

    江边的温度低得可怜,迎面吹来的风夹着刀片似的又冷又疼,宋沉冻得一个哆嗦, 内心很是惆怅, “所以您老跟着过来干什么?挨冻?还是吃狗粮?”

    谢青贝斜睨他一眼, “要你管。”

    “那我可回去了啊。”

    他刚站起来, 还没来得及拍拍裤子上的灰,谢青贝便抬眼盯着他,哼声:“坐下。”

    他摆出无奈投降状, “行行行。”

    盛林野买了一大堆烟花, 一时半会放不完, 而且挑了江边这种不见人影的地方,二人世界倒是过得很愉快,宋沉坐在大老远,都能感觉到底下散发出来的恋爱的酸臭味。

    谢青贝也看着那边,盛林野正给陶奚时手里拿着的一支烟花点燃,打火机的火光一暗,紧接着一簇火焰燃起,绚烂的烟火在手心绽放。

    “宋沉,你说,陶奚时哪儿吸引我哥了?”

    宋沉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他甚至也问过盛林野,这会儿直接把盛林野的回答搬出来,“这个不需要我们知道。”

    “她确实挺漂亮的,但是盛家在香港的圈子,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看的女人。”

    “你哥又不看脸,如果要看脸,他看自己那张脸就能过完一生了。”

    “但是除了脸,我暂时没发现还有什么别的闪光点。”

    宋沉不置可否,他可不敢再对陶奚时有什么意见,更不敢说出来,记得上回知道盛林野直接把那两千万原封不动地全给她,他觉得特心疼,“大哥,两千万不是小数目啊,那可是你起早贪黑给你爸打工赚来的血汗钱,想方案搞策划死了多少脑细胞啊,你给她那么一大笔巨款她拿着干什么啊?”

    他异常痛心疾首,谁知盛林野慢条斯理地回一句,“你管她干什么,不干你就行了。”

    “……”他总能一句话逼得他无法反驳。

    “宋沉。”盛林野越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内心越是认真,“喜欢她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宋沉识相的闭嘴了,永远不要和一个热恋期的人谈理智,不存在的。

    ……

    思绪回到现在,谢青贝仍旧不解地继续说,“前两年我哥刚去英国那会儿,有个混血儿追我哥追的特别猛,全校皆知的那种,那个女孩子胸大腰细,腿长貌美,女生的优点她全占了,简直人间尤物。她追了一年半,后来放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一年半,我哥从没拿正眼看过她一眼,谁受得了这种毫无回报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付出?对她而言,我哥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千年寒冰。”

    “这很正常,阿野那么好的条件摆在那儿,陶奚时之前甚至没谈过恋爱,我曾经一度怀疑他的性取向。”

    “唉。”两人不约而同的叹气,都有些莫名的怅然。

    “不过……”沉默了一会儿后,宋沉话锋一转,“其实陶奚时这种类型的,乍一看还真挺吸引人的。讲真,我第一眼见到她,注意力全在她身上,长得漂亮不说,她身上那份冷冷清清的气质大多数女孩身上都没有,距离产生美。”

    谢青贝冷笑,“你们男人就是贱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身边如果有两个条件相当的男人,一定是有距离感的那个比较吸引你,成天缠着你的反而惹人烦,人嘛,很难得到的东西总是与众不同的。”

    差点被宋沉绕进去,谢青贝咕哝着,“谁要跟你谈这些。”

    宋沉笑嘻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好好听着啊?我给你上课呢。”

    她偏过头,收紧了外套,视线再看过去,盛林野和陶奚时放完烟花了,正并肩牵手地走过来。

    “撑得不行了。”宋沉冷不丁出声。

    谢青贝奇怪道:“你晚上吃什么了?”

    他吐出两个字,“狗粮。”

    “……”

    陶奚时一路低着头,翻着手机里盛林野拍的几张照,她看着昏暗背景里那个女生脸上的笑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太久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发自内心地笑是在什么时候了。

    这一刻,手还被他握着,汲取着他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

    遇见他之后,她的世界在慢慢变好,曾经的那些裂缝,正一点点地,被他细心缝补。

    盛林野牵着她上石阶,只觉得握着她的那只手同时也在慢慢地被她握紧,他侧过头,“冷?”

    陶奚时摇头,“不冷。”

    谢青贝独自等在前面,宋沉将车开了过来,等大家都上了车后,宋沉问他们想去哪儿吃饭。

    盛林野说回去。

    于是宋沉便直接把盛林野和陶奚时送回家。

    有一阵子没来这儿了,盛林野的卧室里换上了更厚的被单,应该是刚洗过的,还有一股清新的洗衣粉香味,像是柠檬味的。

    陶奚时在客厅里插花,她订了一个月的鲜花,每周一准时送达,今天早上出门急没来得及弄,现在正往水里倒入保鲜剂,再将花一朵朵插·进花瓶里。

    盛林野从卧室出来时,看她专注地捣鼓着那束花,便放缓了脚步,右肩靠着墙站,目光落在她细皮嫩肉的双手上,在鲜嫩欲滴的花瓣中显得尤其白皙,小心地拨弄着花瓣。

    视线再往上,她低着头,垂着睫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束花上,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大概觉得不是很满意,又将花取出来,重新插·入。

    微微俯下身子的时候,她散在身后的长发滑落至胸前,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大半张侧脸被遮住了,而她浑然不觉,直到他近身,将她那股头发拨弄到后面。

    陶奚时的注意力终于舍得从鲜花上挪开,放在了盛林野身上,他拉过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你接着弄。”

    “好看吧?”她满意地问。

    “你喜欢花?”

    “我觉得这里有点单调,放一束新鲜的花在这儿会好一点。”

    盛林野点头,“以后我来订。”

    “不用了,几束花也用不了多少钱……啊对了……”

    提到钱这个字眼,陶奚时忽然想起什么,她小步跑进卧室,没一会儿又出来了,拿着一张卡递给盛林野,“这个还你。”

    盛林野垂眸扫一眼,“给我干什么?”

    “不是给,是还。”她纠正。

    “我送你了,是你的。”

    “我不要。”一张轻薄的卡片,在手心仿佛有千斤重,陶奚时拒绝的很直接,“你可以送点让我心安理得接受的小礼物,可这样一笔巨款,我受不起。”

    盛林野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伸出了手。陶奚时以为是说通了,谁想他这一下是直接拉住了她的胳膊,一使劲,她整个人往他怀里跌。

    “整个世界送你你也受得起。”他在她耳根说,“如果你真觉得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不如……”

    “以身相许吧。”

    陶奚时推推他,“我跟你说正事!”

    他神色不变,“我跟你说的也是正事。”

    “你就是不正经。”

    墙顶的led吊灯洒下柔和温暖的彩色光线,照得客厅里这一处很是亮堂,所以盛林野能清楚地看见陶奚时在他怀里微红的脸,她真的挺容易脸红害羞的。

    她坐在他的腿上,手抵在他的胸膛,并没有用劲去推他,他便顺势一手抓着她手腕,一手贴着她侧腰,将她整个人往上提了提。

    身体严丝合缝时,他压低了嗓音说,“阿时,我对你不是闹着玩的。”

    “我的东西最终也都是你的。”

    “因为,以后我会娶你。”

    我会娶你。

    这四个字,于陶奚时而言,说是最美的情话也不为过,她眼眶一热的同时,也莫名地想到了前几天谢青贝的话。

    ——你知道商业联姻吗?

    ——他以后娶的女人,一定是盛家精挑细选出来,能在事业上给他最大帮助的完美女人。

    ——盛林野再厉害,在盛家最终也是身不由己,有些事他不得不妥协。

    ……

    可是啊,盛林野对她真的太好了,他给她许的未来也太美好了,是关乎一辈子的承诺,所以哪怕是飞蛾扑火,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她依偎在他怀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嫁给你。无关你的身份和背景,无关钱财和权势,只因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盛林野,我再也不可能遇到第二个这样纯粹的你。

    “阿时。”

    “嗯?”

    “你刚刚是点头了吧?”他是有所察觉的,“你答应嫁给我了吧?”

    陶奚时口是心非地反驳,“谁答应嫁给你了。”

    说着就立马挣脱出他的怀抱,居高临下看着靠在椅子上的他,催促道:“你快去洗澡睡觉,你这样不顾身体,来回奔波也不注意休息,早晚把身体搞垮。”

    不难听出她话里藏着的关心,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轻声说,“我睡不着。”

    “怎么会睡不着?你不困吗?”

    “最近总这样,睡眠很差,我在英国那段时间,每晚得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盛林野又开始卖惨了,“吃饭也吃不好,压力很大,学业一直很重,并且要帮我爸做事。在这边调整规律的作息,去了那边之后,一天就全乱了。”

    陶奚时听得忧心忡忡,“我给你热一杯牛奶吧,牛奶有助于睡眠,洗个热水澡也能好睡一点。”

    “没用的。”他看起来也有点无奈的样子,“刚开始回英国,喝过几天热牛奶,对我起不到丝毫的效果。”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每天吃安眠药吧,对身体有伤害的。”

    盛林野又叹气,“没办法。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晚上也会突然醒来,看着一室的黑暗总觉得自己很孤独。”

    陶奚时懂这种想法,她曾经感同身受过,夜里醒来的时候,孤寂感最是浓重,于是这会儿主动去握他的手,“你现在去洗澡,晚上我陪着你睡。”

    他微蹙眉,“不太好吧。”

    “你这种状态很不好,我陪着你才能放心。”

    象征性地推拒一句,立刻就同意了,“嗯。”

    盛林野转身,挑起嘴角笑,走向卧室拿换洗的衣服。

    ……

    盛林野洗完澡后,陶奚时热好的牛奶也放凉了一些,她碰了碰玻璃杯,温度适宜刚刚好,端起牛奶送进他卧室里。

    “你把牛奶喝了。”

    她放下玻璃杯就走。

    “你去哪?”盛林野喊住她。

    “洗澡啊。”她转头,“怎么了?”

    “没事,去吧。”他还以为她反悔了呢。

    大半小时后,盛林野坐在床头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最近慕容毓的消息少了些,她还在养身子,经过几次他的沟通,她答应以后会尽少拍戏,但不会彻底退出娱乐圈。

    他想到前段时间在英国,盛斯行向他提起的关于财产分配的事,同时也提到了立遗嘱等等一系列的事。

    老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身旁随时带着最顶级的医疗团队,就怕突然有个万一。

    陶奚时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陷入沉思的盛林野,他穿着灰色的睡衣,头发蓬松柔软,安静的样子看起来乖得不行。

    她掀起被子一角钻进去,引得他回头,立即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头发乱乱的,她捋了捋长发,头发带着柠檬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和被单上的香味很像,但又有细微的差别,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陶奚时问:“我关灯了?”

    她的手碰上电灯开关,还没来得及按下去,下一秒感觉到盛林野的手覆了上来,贴着她的手背压了下去,啪地一声,一瞬间便被黑暗包围。

    要命。

    关个灯也能撩到她。

    陶奚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始想着明天早上吃点什么,上次在这里一直是他在照顾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想照顾他。

    盛林野在这时翻了个身,这张床很大,这样便拉开了距离,陶奚时问,“你干什么?”

    心软陪他睡觉,他反而还嫌弃似的和她保持着距离。

    好半晌他才回:“阿时,你别靠我太近。”

    “……”她不说话,是因为听出他的嗓音哑了不少。

    他以为她还在误会,便沙哑着声音解释道:“你现在这样,很容易引起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

    幸好黑着灯,陶奚时爆红的脸才没被他看到,她把脸埋进枕头里,闷着嗓子出声,“你不要说话了,睡觉,晚安。”

    “晚安,阿时。”

    他的话里有愉悦的笑意。

    这一夜,会拥有至今为止最美好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