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奚时听的晕乎乎的, 脑子里好像有一团浆糊在搅啊搅, 搅得意识混乱, 然后啤酒的后劲也上来了,她耷拉着眼皮, 揉了揉发烫的脸, 跟着重复了一句:“美梦成真……”
“对。”盛林野的手抚上她滚烫的脸,不偏不倚地注视着她, 那双又黑又亮的眼里清晰地映着她,“美梦是你。”
凌晨的夜里, 万籁俱寂,昏暗的空间里, 无声静谧。
陶奚时抬起一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她凑过去, 像过去很多次拥抱那样, 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这个动作充满依赖性,声线糯糯的,“你知道吗?”
“嗯?”他偏头,眸光留在她柔软的黑发上。
陶奚时喝多了酒之后,会产生两种极端。
一种是一言不发,什么事都藏心里。还有一种是酒后吐真言, 会把心里压着的一些事借着酒劲说出来。
今夜的陶奚时属于后者, 她懒散地趴在他的肩头, 安静了片刻后,很缓慢很认真地开了口。
“盛林野,我最喜欢你了,喜欢你的肆意妄为,喜欢你的不顾一切。你知道的,一开始我对你的印象很不好,但是现在我觉得,你一定是上帝派给我的救世主……”
她的声音轻下去,“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完了,可是你出现了,你不介意我这么糟糕的人生,还愿意牵着我走下去,能够遇见你真好,之前浑浑噩噩度过的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一定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你的出现。”
“幸好我没有错过你。”
她的语速很慢,带着倦意,却无比清晰,盛林野默不作声地听着,她每说一句话,就好像往他心里灌了一层蜜,甜得发腻,偏偏又无力招架。
他一手揽在她腰间,另一只手压在她肩头以防外套滑落,侧头再看过去时,她竟然说完这段撩人的话后,就这样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提了提外套,将她拦腰抱起,径直抱进最近的他的卧室,盖好被子,调整好空调温度后,他站在床边看了挺久,而后俯身低头,在她前额落下很轻的一个吻。
盛林野重新回到客厅。
球赛这会儿已经结束了,他瞥了一眼,找到遥控器,同时拨出了一个号码,按了免提,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一罐啤酒,拿着遥控器慢吞吞地换台。
快要结束时,电话被接通了。
“喂?”女生的声音依旧清明。
“谢青贝。”他盯着电视屏幕,音量被他关得很小,说话声音也压低了,“我能让你回到盛家,也有那个本事让你再滚出去。”
尽管语气毫无波澜,平静得很,但其中的警告意味直白而明显。
“哥……”
“我早就提醒你要乖一点,你敢在背后瞎掺合,大概是不想活了。”
几个月前,她掷地有声地说,因为我想活着。
几个月后,他用那种不可一世的语调,拿她的命威胁她。
她闷着不出声。
盛林野把电话给挂了。
……
考试周一晃而过,大学的第一个寒假伴随着年前的一场大雪如约而至,气温降到了史无前例的低。
扬城很少下雪,并且下的都是小雪,陶奚时看过的下雪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川市下的这一场鹅毛大雪,她看着挺新奇。
和远在英国的盛林野通电话时,她站在宿舍的走廊上,手伸向外面,冰凉的雪片落在她掌心,随即又融化,脚边竖着行李箱,等待陶父来接。
“川市下雪了。”她的声音闷在围巾里,“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整个学校都被覆盖了,一眼看去全是白茫茫的。”
盛林野轻轻笑了,第一句是提醒她多穿一点。
走廊下面忽然响起几道喇叭声,想来应该是陶父到了,她拖起行李箱下楼,说了两句后掐断了这通电话。
雪天开车较慢,好不容易驶出学校,前方有一段路正在清理积雪,暂时堵着了,陶奚时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检查起东西是否带齐了。
在包里翻着翻着,突然翻出一张陌生的银行卡。
她抬眸看着依旧拥堵的道路,又瞥到路边有取款机,“爸,我去取点钱。”
“我这儿有,你要多少?”
“没事,我去取点就行,卡里的钱足够了。”
陶奚时很快来到取款机前,插·入银行卡,取款机上跳出密码的框,她思考片刻,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跳入首页的那一刻她基本上确认了心里的猜想。
这张卡里的余额多到惊人,她数了两遍,确实是八位数。
当即就拨出盛林野的电话,她不说废话,直入主题,“你是不是有银行卡落在我这里了?”
盛林野想也没想就否认:“没有啊。”
“那这张卡……”
“给你的。”
“给我干什么?”
“聘礼。”
“……”
“不逗你了。”他开口时蕴着沉沉的笑,“你收着吧,那是我赚给你花的。”
陶奚时有点不太相信,“你赚的?”
“不信?”
也不是不信,陶奚时明白,对于她来说的一笔巨款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有些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他们分分钟就能赚到手。
因为他身后有一个巨大的平台,那个平台给了他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物质,最好的选择,花最少的精力,得到最丰厚的报酬。
陶奚时收起卡,这张卡是绝对不能收的,她寻思着等寒假里他回来时再还给他。
可整个寒假过去,直到陶奚时开学的那一天,盛林野仍旧还在英国待着。
因为盛斯行去了英国看病,那段时间盛林野寸步不离地陪同,老人身体稍微好转一些之后,他又开学了,同时盛亿南又丢了任务给他,一时间所有的事情接踵而至,忙得抽不出身,连平时的通话时间也缩短了。
陶奚时除了有一点失落之外,更多的是理解,她对他,是抱着百分之百的理解和信任。
……
川大开学的那一天,陶奚时在开学典礼上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在全校都穿着厚棉袄的寒冷日子里,女生穿着单薄的衣衫,一点也不怕冷的样子,主动向她介绍起自己,“你好陶奚时,我叫谢青贝,是盛林野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和你同岁。”
陶奚时没听盛林野说过,他的妹妹会转学到这里。
但谢青贝这人看起来十分好相处,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加上那一张极为标志的脸,很快成为了川大男同学中新一任的女神。
才刚开学,她在这所学校就混得如鱼得水。
陶奚时以为她会住进盛林野的公寓,和盛林野视频聊天时便提了一句搬行李,他原本低头在写着什么,听她这样讲,抬起头来,“搬什么?”
“你妹妹不是来了吗?”
“你不用管她,那间公寓现在只让你住。”
倚靠在墙上看着屏幕中的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瘦了一些,轮廓更深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快两个月没见着他了,思念如同川市那一日的大雪一般越积越厚,偏偏还清理不了,扫除不了。
盛林野笑起来,“阿时,你想我了?”
陶奚时脸颊微红,低下了头,滑下一缕发丝,被她拨到耳后。
“等我帮我爸做完这个项目就回去,一定赶在情人节之前回去陪你过生日好不好?”
她倏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她的生日凑得巧,正好是情人节那天。
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蠢了,盛林野想知道她的生日并非难事,他就算知道她全家的生日,也不足为奇。
他笑着解释,“所有和你有关的日子我都记得。”
陶奚时问:“那你的生日呢?”
“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一天。”
顺着他的话,回想起第一次遇见,彼时她坐在奔赴考场的车里,高考的第一天,那天是六月七号。
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觉得很庆幸,幸好那天遇见了他。此生最大之幸,大概就是去年六月七日那一天,她没有错过他。
……
那一通电话之后,陶奚时便开始期待着情人节的到来,甚至还设置了一个倒计时,看着倒计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心里的空白都被填满了。
这天下课后,谢青贝约她去吃饭。
地点是川市一家最高档的自助餐厅。
两人在门口碰面,陶奚时发现,谢青贝还真不怕冷,这种零下的气温,她竟然还有勇气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她们来得早,特意挑选了靠窗的位置,近三十楼的层高,一眼望下去整个城市都在脚底。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嫂嫂聊聊天。”
她突然变换的称呼,让陶奚时很不适应,怔了一下淡笑说,“你叫我名字就好。”
谢青贝态度诚恳,“那我先跟你认个错。”
“认错?”
“嗯,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你和我哥的关系被我爷爷知道了,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特殊,爷爷很不放心,所以让我来这儿盯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