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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一、秋归(七十九)

    饯别之时,杨妍忽而将晚云拉到一边,支支吾吾地问:“昨日听三郎说,你这些年都在鄯州,是么?”

    “正是。”晚云道。

    “你可见过阿慧?”

    晚云一愣。她知道,杨妍说的是梁慧。

    她知道她们二人的恩怨,想了想,问:“与我师兄随行的有一慕姓郎君,娘子可曾与他说过话?”

    杨妍道:“正是慕小郎与我说起阿慧的。三郎与我定亲,阿慧曾与我大吵一架,我想着晚几日再解释,她却不辞而别到了鄯州。恰好三郎昨日说我等要借道鄯州,我便想着,可否与她见上一面。”

    晚云瞥了瞥谢攸宁,有些无奈。

    这木头,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生生成了个祸水,竟能让这样两位大家闺秀为他争风吃醋,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娘子这样去见她,岂不是火上浇油么?”晚云道,“我劝娘子还是打消这年念头。”

    杨妍怔了怔,低下头去。

    “也是,我和她,本就是因为三郎起的争执。”她嗫嚅道,“可我怕此去不见,再见便不知何时了。我知道我不厚道,可我越是知道她喜欢三郎,就越没法向她坦白……罢了,确实是我不好,所以才

    想给她赔不是。”

    “梁娘子的处境并不好。”晚云直言道,“这些日子,她没了许多东西。没了意中人,没了京中的一切,唯一亲近的兄长也不在身边。杨娘子既然无法替她解忧,不若便暂且等一等,让她自己想通些,再去与她见面说清楚不迟。”

    杨妍踌躇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我有一事好奇。”晚云瞥了瞥谢攸宁那边,压低声音,“杨娘子和梁娘子,究竟是谁先喜欢上三郎的?”

    “自然是我。”杨妍恼道,“阿慧起初喜欢的是别人,可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她便又跟我说喜欢三郎了,可不正巧封了我的嘴么?”

    “哦?”晚云讶道,“若有别人,杨娘子替她撮合撮合,让她有个好的归宿也未尝不可啊。”

    杨妍却叹息道,“可惜那人死了。”

    “是何人?”

    “宇文鄯。”

    晚云:“……”

    她正要再问,裴渊在招呼她们过去,说该启程了。

    晚云只得将好奇心收起,和杨妍走回马车前。

    此番跟随谢攸宁出发的人里面,有一个暗桩头子,晚云点出来,他和谢攸宁相认。

    “他们平素不会露脸,但若遇危急可设法

    替你解围。等到了鄯州地界,便有商队接应你们。通常各道有各道的势力,所以到了山南道和京畿道,还会换不同的商队随行。”她对谢攸宁道。

    谢攸宁不由得大呼讲:“若是商队,想必都是吃喝的行家,跟游山玩水有甚差别。”

    “你想多了。”晚云道,“山南道路途险峻,商队辎重沉重,届时倒是要请将军不吝出力,搭把手,帮帮我的弟兄们。”

    谢攸宁:“……”

    楼月拍了拍谢攸宁的肩膀:“你也不必失望,到了鄯州,你可把宇文鄯那天杀的叫出来,让他好好给你赔罪,请你吃好吃的。”

    谢攸宁怔了怔,问晚云:“他还在鄯州?”

    晚云颔首。

    谢攸宁的脸色沉下来,转而又问裴渊:“九兄此前见了将黎,是怎么说的,原谅他了?”

    “当日只就事论事,未提及过去。”裴渊道,“你不必想太多,若是见上了,该不该原谅,皆由你来主张。”

    谢攸宁不多言,看向众人,行礼告辞,骑上马去。

    晚云目送他们远离,忽而问裴渊:“宇文鄯的名与鄯州同字,他与鄯州是何关系?”

    “将黎是父亲亦是武将,前朝时镇守鄯州,将黎

    便是在鄯州出生的。”裴渊望着远方,道,“早年随我在凉州时,还常到鄯州的老宅小住。”

    晚云了然。

    “你说,三郎会原谅宇文鄯么?”她又问。

    “不知道。”裴渊摇头。

    “阿兄呢?”晚云又问。

    “不会。”裴渊淡淡道,“他还欠着许多弟兄的性命。”

    *

    鄯州的热闹还未开始,河西这头地战事又吃紧了。

    陈祚约裴渊在河中沙州一见,算是先礼后兵。

    “朝廷来了圣旨,着我转告殿下。若殿下放了太子,便承认九殿下为河西王。日后河西向中原称臣纳贡,中原愿与殿下划江而治,井水不犯河水。”陈祚拱手道。

    裴渊笑了笑:“否则呢?”

    “朝廷增兵十万,不日将至。”

    “将军深知我心,必定知道我会如何作答。”

    陈祚道:“纵然知道,还是要听殿下亲口一说,我也好将殿下地话转告朝廷。”

    裴渊淡笑:“圣上若要一战,我奉陪到底。”

    陈祚叹口气,道:“明白了,我会转告。”

    “有劳陈将军。”

    裴渊看着他:“如此说来,将军心意已决。纵然知道这圣旨昏聩,也断不愿接受我的提议,投奔河西。”

    陈祚

    不置可否,道:“我知道殿下今日劝降了梁平。”

    “无所谓劝降,梁平是明眼人,知道跟着不但太子毫无前程,还会受一肚子窝囊气,故而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陈祚笑了笑,“叛将就是叛将,殿下不必为他说好话。我不屑与其为伍,因而也不会转投殿下麾下。”

    “没想到将军一世英名,却有几分愚忠。”

    “殿下,只要是忠于一人,向来就是愚蠢的。毕竟人无完人,圣上也有犯错之时。若人人皆似梁平般钻营,这天下又哪里来的出路?”

    “若愚忠会让将军丢了性命呢?”

    “那便丢了吧。陈祚道,“我都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救将军了。”

    一个女声忽而从船舱中传来,陈祚转头,便看见个带幂离的女子从船上下来。

    晚云将羃离撩起,向陈祚一礼:“将军,别来无恙。”

    陈祚的目光定了定,少顷,亦回礼。

    “虽然知道皇城司无所不能,但战事一起,我还担心过娘子。如今看到娘子无恙,我很是欢喜。”他淡淡道,“只不知,是皇城司也转投到九殿下麾下,还是娘子自立门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