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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加州清光之外, 没有别的刀剑男士知道他与审神者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没有人没注意到他们之间那微妙的相处模式。毕竟相互都是竞争对手, 这点事情还是看得出来。
作为最初迎接审神者的刀剑,加州清光无疑在他们之中也占有非常明显的优势,即便审神者想要表现出对大家一视同仁的态度, 可事实上每当遇到什么状况, 她第一个呼唤的一定是加州清光, 甚至都不是最具备安定感的烛台切光忠。
前段时间大家一起行动的时候,不管是提到什么话题, 本城怜总是会下意识地看向清光, 问问他的看法, 提到的频率高到了让人羡慕的程度。而现在, 情况来了个大反转,让众人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用餐的时候, 本城怜机械地端着碗进行着吃饭的动作, 四肢僵硬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头天晚上睡觉落枕。往日里她总要更主动一些参与刀剑们的谈话聊天,可今天的她眼观鼻鼻观心, 好像生怕不小心被谁拉扯进了话题,明明白白地画明白了界限。
乱藤四郎若无其事地像平时一样,笑着问起她关于现世的事情。可本城怜今天愣是一点都不在状态, 僵硬地有一句答一句, 比起聊天这更有点审犯人的即视感。
这样尴尬下去, 就连是擅长撒娇装傻的乱藤四郎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投向清光的视线也多了些怨念。然而后者现在也没有了和他争个高低的想法, 若有所思地移开了视线一眼也没看本城怜。
而本城怜偶尔不经意地瞟过去,在发觉加州清光正刻意无视她的时候,脸上又一闪而过受伤的神色。
机会!
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现在是他们能够一把将加州清光拉下位置的绝佳机会,可机会越是难得,他们就不由得越谨慎,生怕错过了机会不说还让审神者对他们产生不必要的误解。
“你们吵架了吗?”
正在大家还在思索最佳的时机和台词的时候,大俱利伽罗毫无顾虑地开了口。他的直白让现场的空气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本城怜筷子半举在空中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了加州清光,正好与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又急急忙忙地躲避开。
“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吵架呢?”
本城怜其实也没说谎,他们那个其实也不算是吵架,顶多了——算冷战。
加州清光小声地嘟哝道:“有心思关心这个……”
大俱利伽罗看了心虚的本城怜一眼,又瞟了一眼还是不坦率的加州清光,顿时明白了这种问题不是他这种不擅长情感相谈的家伙说两句话能解决的,于是又不发话了,将这棘手的皮球传给了下一位。
烛台切光忠好歹也是和大俱利伽罗侍奉过同一位主人的同伴,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用意,顺势接口道:“既然没有就最好了,接下来讨论一下今天的出阵名单。因为主殿虽然自行祛除了邪祟,却还在观察阶段,我不建议主殿和我们一起出阵。那么重点就是,谁今天留下来护卫主殿。”
本城怜不是个爱逞强的家伙,她知道自己自上任以来已经无数次晕倒,内心里实在也是有点担心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于是并没有反驳烛台切光忠的建议,点了头。
得到了主君的首肯,诸位刀剑男士也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太郎太刀作为现在的本丸里唯一一把神刀自然而然占据了一个名额,其实按照本城怜的想法,有一个人陪着她就够了,可大家纷纷表示之前出现的不知名怪物比起刀剑男士更倾向于袭击审神者,比起出阵的他们,更有危险的应该是留守本丸的她。
于是在这样的要求下,留下护卫审神者安全的就变成了两个人。而为了效率,大俱利伽罗直接说用抽签决定,烛台切光忠原本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过于草率,可面对众人针尖般的尖锐目光,他还是决定让步。反正他让得也够多了,不过小半天的护卫机会他让给别人也没关系。
然而当抽签结果公布的时候,烛台切光忠的心里却在感叹自己刚刚答应了这种做法真是太好了,若非如此,他就不会如此顺理成章地中签,从而得到近身护卫这种福利了。
“你们真的没关系吗?”本城怜不由得有些担心。虽然她也和大家一样认为自己被袭击的几率更大,可这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们不会遭遇那种强敌的危险。她倒不是不信任大家的战斗力,只是觉得没有烛台切光忠这种妈妈般的角色带领队伍,这些性格大不相同的刀剑男士会在路上吵起来。
本城怜的直觉告诉她这种可能性可能比他们路上走一走就能遇到不知名怪物的可能性还要高。
“别小看我们呀,主!”乱藤四郎拍了拍胸脯,“我们的练度已经到达最高,就算是我只是短刀也不会错失胜利的!”
因着本城怜的状态恢复,笑面青江的身体状况也恢复了不少,考虑到本丸目前人手不够的情况,他还是选择加入出阵的队伍。
相比对自己的强迫行为感到无比愧疚的本城怜,笑面青江倒是看得很开,仍用平时吊儿郎当的态度和本城怜交谈:“要是担心的话,就给我一个吻让我们带着出阵吧?”说着,他伸出侧脸,朝本城怜那边凑了凑。
下一秒,笑面青江就被加州清光黑着脸拽开了。加州清光仍是不说话,只是冲着本城怜点了点头,当作打了招呼,转身就走。
等到出阵的队伍离开,本城怜也就顺势去和烛台切光忠一起收拾厨房去了,而顺带一提,太郎太刀因为其过于突出的身高被烛台切光忠和本城怜两人委婉地拒绝入内了。
为太郎太刀默哀一秒钟。
本城怜踩着烛台切光忠特意为她准备的小矮凳,站在料理台前用干布巾擦干碗碟上的水分,把餐具摞好。单调的工作毫无难度可言,本城怜擦着碗,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了身旁戴着眼罩的男子。
和他过于狂气霸道的外表不同,这人实际上比她见过的顶级家政妇还要出色,料理手段更是餐厅主厨的水准。而他更难得的是拥有着分寸感很强的温柔,不会让人觉得自己被忽视,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插手过度。
“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烛台切光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过头对本城怜笑了笑。
本城怜慌张地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问问成熟男人的意见。
“那个……我昨天和清光……”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用自己的麻烦事去打扰别人,可现在她自己现在思绪一片混乱,根本捋不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若是这状态再这么持续下去,整个本丸可能都得被这诡异的气氛影响了。
烛台切了然地点头:“是昨天和他有什么争执吧。”
本城怜给了肯定的答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烛台切见状又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内容,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毕竟你们都是够沉稳的人,不会轻易闹矛盾才是。”
“沉稳……吗?”本城怜喃喃道。
烛台切进一步解释:“主殿自然是这样,一个人来到这与现世完全隔绝的地方生活,不光没有让大家感受到自己的不安,还竭尽全力适应着这里的生活,不管是法术还是公务常识都学习得很快,安定沉稳到了让大家都没有用武之地的程度呢。清光的话,虽然看上去是个爱撒娇的孩子,但能够一个人待在本丸那么多年一直等着审神者,这份耐心和坚持也不是一个浮躁的家伙该有的素质。”
“既然大家这么喜欢前任的审神者,那为什么这么快就接受了我呢?”本城怜问道。她果然还是很在意自己这么快就被接受的原因,她想一定不是她自己身上有什么过人的地方,或许只是因为她正好成为了“审神者”而已。
烛台切光忠放下了手里的碟子,问道:“那主殿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若是主殿真的只把审神者当作是工作,只要大家能够忠诚地侍奉你就足够了吧?”
这个反问颇为棘手,本城怜不由得沉思片刻。
“因为……我心里不太相信毫无理由的忠诚。当然不是怀疑大家对我这种人有什么别的企图——我身上也没什么可以企图的东西啦——就是觉得,这种忠诚若是无法持续下去,会不会让你们变得煎熬呢?”
烛台切光忠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似乎是打算速战速决。
“主殿应该知道付丧神的定义吧?”
本城怜点了点头。
他又道:“器物都是为人所创造的,究其根本都有他独到的用处,像是我们刀剑则是以砍杀为职责,至于那是要保护还是要侵·略都不是由我们的意志决定的。所以,自打我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注定了有必须要效忠的主人。在我们没有化作付丧神之前,我们的使命就是无条件服从使用者,而在那之后,则是服从侍奉为我们供给灵力的审神者,其实这两种关系本质上是相同的。”
“也就是说……不管是不是自己愿意,你们都必须服从主。”
烛台切光忠纠正道:“理论上是那样不错,可自从我们成为了拥有自己意识的付丧神,这种关系多少还是产生了变化。我们拥有了喜怒哀乐的感情,会对不同的主人产生不同的情感。虽然底线仍旧是服从,可我们会依据自身的情感而发挥出不同的实力。若侍奉的主人是喜欢的,那我们就会所向披靡;若侍奉主人时心不甘情不愿,那我们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刀剑而已。主殿觉得,我们是哪一种呢?”
本城怜埋头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后面那种吧?”
“主殿应该更自信一些才是——答案正是如此。”烛台切光忠在解释的过程中也不忘鼓励一下本城怜,“因为前任审神者是拯救了这座黑暗本丸的人,所以这座本丸里很多人都对她抱有或憧憬或喜欢的情感,但每个人的性格不同,那种喜欢的感觉也是有差异的,所以也不是每个人的心中都100%装着前任审神者,主殿明白吗?”
本城怜说:“我知道,可是……像清光这样的,宁愿为了前任审神者一个人在本丸里一等几百年,按理来说应该是非常喜欢审神者了,可为什么他那么快就认同我,决定侍奉我了?这不是很不正常吗?”
“正如我刚才所说,作为付丧神,侍奉已经是刻进我们生命的本能,但侍奉不过是一种手段,它的归属并不一定只是主从关系,仇人,路人,友人,恋人,亲人……主殿与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都不是事先就决定好的,而是通过日益相处而演化成的。或许清光他心中前任审神者的地位还是很重要,可既然他选择了侍奉你,也就是表明他认为主殿能与他构建一段值得期待的崭新关系,不是吗?”
烛台切光忠的解释非常详尽,可一股脑听了这么多,本城怜还是觉得有些晕。
总而言之,也就是说清光可能并不完全是把她当作是前任审神者的替代——她可以这样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