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
灯光灭了，堡垒内一片漆黑，如大盖般地扣住了人类的领地，在窗口仰望星空这种事情，早已只能在天启纪元之前的书籍里看到了。
“去把强光手电筒拿来，太暗了。”
举着灯瓶的治安官下令道，“都离远一点，不要粘上虫卵！”
周围的人立刻后退了几步。
有人将光照向漆黑的角落，一只穿着衣服的人形骸骨歪歪扭扭地靠在那里。
四周的墙面沾着些许暗红色的干枯血迹，似乎有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但事实上，这具骸骨原本的主人，死于今晚。
陈无生皱了皱眉，朝着旁人问：“这是这个月第几起虫杀人了？”
“第三起，长官。”
陈无生追问：
“调查还没有进展么？学者那边……”
“也没，天启纪元之后，虫类井喷式增长，即便到现在，很多虫类都没有正式的命名乃至分属，学者们只能依靠以往的确定类属来分析这种虫子。”
“这样么？”
陈无生叹了口气，“这种虫子绝对不是善类，虫卵寄居于食物，在吃下它的人腹内孵化，三日之内，虫一旦孵化，不消片刻，整个人就啃干净了……唉，人手不够啊，又是在升学大考这个节骨眼上。”
“老陈，忙着呢？”
一道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陈无生抬起头，便看到一个穿着便装的白胖子，一走一晃地移过来。
李大河伸着脑袋看了眼墙角的骨骸，哟了一声：
“又是那种食人虫？”
“嗯。”陈无生颇不愉快地应了一声，“你不是生病么？怎么跑出来了？”
“咳咳。”
李大河煞白着脸应景地咳嗽两声，“病人，也是需要散心的。”
“你离远点，小心辐射。”
陈无生把他往后推。
李大河生病请假，他原本的工作就由其他的这些分区长分担了。
所以陈无生恨不得他赶紧好起来，可推搡的动作却丝毫不像他语气那般温柔。
李大河被推了个踉跄；
“哎哎，你再给我推一跟头。”
“你倒不了，胖的跟不倒翁似的，不生病还怪了。”
陈无生满眼鄙夷。
“你说这话我不乐意听，半年前，你们一群王八蛋装病，那一大个屎山砸在我身上，我能挺住不累死就得了，还要求我不生病？”
李大河瞪圆了眼睛，捏起自己肚子上一团囊膪肉，“我这是肥肉！不是铁！”
“哎行行行，大功臣，没事你就快走吧。”
陈无生没心思跟他斗嘴，摆着手赶人。
“咳咳……我是来帮你想办法的。”
李大河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下巴朝着那具骸骨扬了扬下巴，正色道：
“说正事，现在什么困难？”
“全是困难。”
陈无生苦笑一声，“我们不仅没有准确检测虫卵食物的手段，也不知道罪魁祸首，每晚还要加强巡逻，人手不足不说，设备也不足。眼下，第二学院的升学大会要举行了，我们还要加派人手去维持大会的秩序。”
“就是缺人呗？”
李大河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砸吧着话，像是在回忆晚饭某块肥肉的滋味。
陈无生点头：
“也可以这么说。”
“行，我帮你找点人来。”李大河拍拍肚皮。
闻言，陈无生先是愣了愣神，然后看着李大河露出了狐疑神色：
“你？你手下的人都在我们几个人手下帮忙呢，你从哪找人？”
然而李大河已经转身，身上的肥肉跟着摇晃：
“闭嘴，别问，我不想告诉你，到时候人给你带来了你请我吃饭。”
说着，便抬脚走了。
只留下目光有些呆滞的陈无生留在原地。
……
张厌坐在街头的石头上，看着路边人来人往，他正在等人。
“兄弟，买药不？”
一只从巷子里伸出的手抓住了张厌的胳膊。
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小贩子露出头来，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腰包，左右看看，鬼鬼祟祟地说：
“我这药，都是上等的好货。”
张厌乜了他一眼，未说话，这小贩便兀自介绍起来：
“金杆枪，效如其名，帮你重振男人雄风，简直就像是挺了一把金枪，试过的小姑娘，都说下面像杵了块铁。”
原来是卖那种药的。
虽然曙光区的私商都应该有了正式批准，但还是有不少私下的非法贩卖者。
陈欢与他说过，这类商贩信用良莠不齐，手上又掌握着一批资源，如果不能拉入伙，对曙光的发展有所影响。
眼前这个小贩，应该就是这一类。
“还有这八尺龙，初吃时没感觉，可不消一时三刻，小肚子就开始发热，回到家一脱裤子，那就是擎天巨柱……”
小贩拉住他，满脸神秘地低声说：
“兄弟，再想想？哪个男人没点不自信呢？我这东西可全，不吹牛，咱曙光区的大老板都经常在我这买药。”
张厌没有关心别人私事的想法，也实在不需要，只能摇头说道：
“谢谢，我真不需要。”
“兄弟，你不信我？”小贩一脸不赚你点钱誓不罢休的神情，“你以为我说的是陈欢陈老大吗？还是白七白哥？都不是，你知不知道？他们身后可还有一位老板，那才是曙光区真正的大老板，当然，这两位已经改弦易帜、弃暗投明，他们的老板已经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张厌了。”
张厌脸色有些古怪。
小贩继续说：
“大老板那可是英明神武，但再厉害也有衰竭的时候嘛，哥们我看你这样貌，虽然长得有点不像好人，吊眼梢眉的，甚至有点长得像那孬种张厌，不过长什么样也不是咱说了算，样貌不行，未免不能在这方面追上大老板，咱自家人说自家话，不为了比什么，回了家让老婆夸两句，那也图个高兴不是？”
他抿抿嘴，又拍拍胸脯，一脸的意味深长：“都用，不丢人。”
张厌正欲再说什么。
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老大。”
白七从拐角走出，身后跟着几个人，朝着这边走来。
“白哥？”
小贩先是一愣，随后眼皮便下意识眨得飞快，心虚得紧。
他可是私贩，曙光区禁止出没的。
白七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还老大？
那位大老板也来了？
坏了，吹牛逼把撞上本人了。
他脑中此时念头急转，一双老鼠般的眼睛四下看去，但哪有看起来像大老板的人？
他思索间，白七已到了近前。
其人身材魁梧，隐隐散发出的气势让人以为面对一堵大墙，小贩微张着嘴仰望，但下一刻他便听到白七语气竟带着些恭敬叫道：
“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