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午膳下来,两人谈论正事居多,膳反倒没用多少。
穆庭用完膳,送云渠回了祝府后就匆匆策马离开,显然这几日也并不轻松。
在等无尽山消息时,顺天府终于有了动静——那失忆男子竟是燕国六皇子!
此子似居心不良,身上竟还带着大胤边疆的堪舆图,且据顺天府查到的他的踪迹来看,他自来了京城后就时常徘徊在高官贵族常去之处,或是他们府邸周围,那日身上的伤也是被祝府隔壁的淮南王府侍卫视作贼子打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藏去了祝府后门处,避开了淮南王府的追寻。
此事干系重大,顺天府尹卜一查出来的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就带着证据亲自进宫禀报,甚至都未曾顾及这会儿金銮殿上早朝未毕。
所以百官也同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竖子狂妄如斯!”御史中丞气得脸色铁青,“燕国贼心不死,老臣恳请皇上发国书,斥敌行,再将燕国皇子斩首示众,以扬我大胤国威!”
“寇大人此言差矣。”右都御史辩驳道,“燕国皇子只是来我国都,并未做什么,岂可过分至此,影响两国邦交?”
“燕国皇子隐姓埋名来我大胤皇城,难不成只是为游历么?右都御史未免天真!”祝太傅冷哼一声。
持不同意见的两方各有不少人,此时皆忍不住辩了起来。
祝太傅出口成刀,八风不动,心里却不情不愿,疲惫不已。
他觉得这事儿也没严重到那份上,但云渠有交代,一定要坐实燕国六皇子心怀不轨之名,他也只能持相反政见,反而为对手说话。
而正元帝脸色沉着,静静看着他们吵,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百官吵过一轮,谁也没劝服谁后,顺天府尹这才吞吞吐吐说起另一件事:“回皇上,微臣审讯那燕国六皇子时,似发现东宫祝侍妾与其关系匪浅,还……还曾给过长平县主一千两银票,以作为拜托她为燕国六皇子养伤安置之用。”
“??”
祝太傅瞳孔地震,一瞬间连腿都软了下来。
云渠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坑死亲爹么?
坑死他,她就能得了好不成?!
那可是通敌叛国啊!!!
“太傅……”他身边的郁尚书及时扶住他,干巴巴宽慰了一句,“事情尚未定论,不必过早忧心。”
祝太傅虚弱地摆了摆手,没再说话。
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不至于临阵受不住打击,他只是……只是觉得云渠明知此事经过,为什么就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而不提醒他一句,还冷眼旁观叫他努力坐实燕国六皇子图谋不轨之名,叫他自己坑自己……
她哪怕提醒一句啊!
祝太傅鼻头有些酸,受了大打击的模样叫郁尚书瞧着都有些不忍心了。
果然,在三皇子党努力将通敌叛国与东宫挂钩时,也有不少人将祝太傅扯了进去,毕竟祝念安姓祝。
好在得知这细作就是云渠派人报官抓住,还提供了那一千两银票的证据后,这说法就有些不攻自破了,毕竟敌国皇子这个身份太过敏感,若祝府当真与其有牵连,绝不敢贸然将他送进顺天府,而云渠毫不包庇的行为也显得十分磊落,御史中丞还盛赞她大义灭亲。
祝太傅捂着胸口,心情总算回转了一点。
云渠到底还是念着他这个父亲的。
“依府尹之言,燕国留皇子近日踪迹并未涉及祝府与东宫,唯一去过祝府的时间只有被抓那日,你又如何断定,燕国六皇子与祝侍妾关系匪浅?”龚尚书提出疑点。
顺天府尹回道:“下官审讯燕国六皇子之时,每逢谈及祝侍妾,其都心绪有异,似有爱慕之意,言谈间绝不牵扯祝侍妾以及东宫,却对祝府多有攀扯,似乎要将我们视线引去祝府,而护着什么人一般。”他顿了顿,“至于其踪迹一事,顺天府探查到的并非全部,也不敢断言一定是真,此前燕国六皇子是否识得祝侍妾,又是否与其有过往来……下官不敢妄言。”
他说得看似公正,言语间却满是暗示祝念安与燕国六皇子交情匪浅。
多数知晓审讯经过后的朝臣也是如此想法,毕竟那燕国六皇子对祝念安的包庇容忍态度实在太可疑了。
若云渠在这里,还能说道个男配毫无缘由一见而钟情的故事,但老狐狸们却是绝不信一个见惯美色的皇子会对一个有夫之妇一见钟情,这太荒谬了。
且祝念安出手就是一千两的大手笔也实在可疑——有正元帝自己的人那日旁观作证,想说云渠与顺天府尹诬赖她都没可能。
谁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出手就是一千两,只为叫他安心养伤呢?
一番猜测下来,祝念安早与燕国六皇子交情匪浅的说法就占了上风。
三皇子党简直天降馅饼,被砸得惊喜不已,铆足了劲儿的黑东宫,这回连御史台都站在了他们这边。
关于燕国六皇子如何处置还没个说法,但当日早朝还没下,祝念安就被提去了刑部,连带着东宫上下所有人也被再度审讯严查。
云渠从祝太傅这里得到消息后,也不意外,只问道:“沈太傅对此没有动作么?”
“没有。”祝太傅摇了摇头,“东宫大船将沉,太子又不曾善待沈家,沈太傅便从未为东宫奔走,太子妃已成弃子。”
“不知沈太傅可曾后悔。”
“怎么会不悔?”祝太傅叹了一口气,“太子妃在闺中时便声名在外,联姻必为大助力,偏他想不通,要上东宫的船,失了颜面贻笑大方,又损了太子妃这样绝好的联姻棋子,一旦东宫倾倒,沈家满盘皆输。”
云渠算了算日子,轻声道:“卫峰的消息应当快回来了。”
“什么消息?”
“父亲只需盯着朝堂动向即可,其余有我。”云渠温声说道。
祝太傅有些郁闷。
云渠还是拿他当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