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伤口伤的太深太痛,除了等待时间让它慢慢痊愈,你别无他法。塞巴斯现在就是这样。
这种情况下,圣诞来了。
尽管贝克先生和塞巴斯都无心庆祝。平安夜那天,安佳还是指挥着塞巴斯从市场往家里搬了棵冷杉圣诞树,把它放置在客厅角落,并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用配套的装饰彩灯好好布置了一番,最后挂上在圣诞集市收集到的吊坠,才终于让这个家看起来稍微有了点过节的气氛。
而安家,入乡随俗,一大早,安爸和安妈就驱车去郊外市场采购了一堆新鲜原料,回来联手整治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除了德国传统的香肠、蔬菜沙拉、烤鲤鱼和烤圣诞鹅外,还有安妈妈特意炖的老火靓汤,这是在国外,每逢重大节日时安家必不可少的家乡元素。
开饭前,安爸举起手中的汤碗,看看安妈和安佳,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场,“来,我们以汤代酒,祝大家圣诞快乐!然后希望安宝贝继续无忧无虑的快高长大,妈妈身体健康、越来越漂亮。”
“爸爸也身体健康、越老越帅,”安妈妈补充。
大家碰碗。安佳双手捧着汤小口小口喝起来,看着旁边微笑的安爸安妈,心里有股暖流缓缓流过。想想自己前几天的状态,顿时感到愧疚极了,“爸爸、妈妈,谢谢你们!还有对不起,前段时间因为贝克阿姨的事让你们担心了。”
安妈妈不赞同的摇摇头,微笑着将菜分到安佳碟子里,“宝贝,不用感到抱歉。今天是平安夜,要快快乐乐的。而且妈妈很开心你有事情可以麻烦妈妈,这才是身为一个母亲最值得骄傲的地方,相信你爸爸也是一样。要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太懂事了,妈妈很受伤的。”
安爸在一旁点头赞同,戏说道,“对,宝贝,最好你可以再刁蛮一些,把那些臭男生也吓走。”然后才正经解释,“不要多想,有时候消沉几天整理一下情绪是很正常的,人人都会这样。身为家人就要互相体谅、帮助,这才是家庭存在的目的。”
“谢谢爸爸妈妈,”安爸安妈就是这样,一直无条件的包容、疼爱安佳。安佳觉得眼睛酸酸的,赶紧低头喝汤。
“有个事我刚刚考虑了一下,”过了一会,安爸爸突然说道,“原本是打算今年暑假回国的,这样时间比较长。不过马上就是你爷爷72岁生日了,虽然不是整寿,趁着假期我们回去一趟吧,要珍惜能够在一起的时光,不在身边已经是不孝了。”大概是被刚刚的话题触及,加上国外节日团圆的气氛感染,提起远在国内的父母,安爸神情严肃,声音也沉重下来。
安妈轻拍安爸放在桌上的手,安慰道,“好,是该回去了,我们可以过两天就启程,还能赶上元旦。”
安佳没有异议,她也很想念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没来德国之前,她的每个暑假寒假都是在老人家的关怀下快乐的度过的。
不过,塞巴斯怎么办?现在这样的塞巴斯,安佳有些不放心。没有她督促,对方一踢起球来,一定会连吃饭都忘了的。贝克先生本身心情也很难过,三餐、作息都不正常,照料自己都不行,更不要说照看多一个。何况两人的关系就像是两只不得不一起过冬的刺猬,给彼此一点空间才不至于互相刺伤。
也许,可以把塞巴斯带上,贝克先生就拜托汉娜阿姨照顾几天,或者交给塞巴斯在柏林的姨母,对方邀请过他们去放松心情的,应该会乐意接受。安佳越想越觉得可行,刚好给塞巴斯换个环境,安爸安妈那边,也没有问题。
吃过晚饭,安佳和安爸安妈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晚会。时间哒哒的过去,安家目前还没有养成守平安夜的习惯,于是安爸和安妈相继的道了晚安,叮嘱安佳不要太晚,就上去休息了。呆坐了一会,安佳也关上客厅的灯,回到房间。
11点多的时候,窗外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望出去白茫茫一片。只有临近几栋别墅的轮廓模模糊糊还看得清,一些暗了,一些还亮着灯,大概他们也是在等待12点钟声的敲响。那会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时刻,心急的睡不着的他们可以砰砰砰的从楼上跑下来,迫不及待的拆开圣诞老人的礼物。
嗒!分针和时针重叠,正对准12时,安佳按下了拨号键。对方马上就接通了,看起来就像是一直拿着手机。而安佳知道,塞巴斯是不玩手机的。
“圣诞快乐!安,”低沉带点疲惫的男声下一秒就在安佳的耳边响起。
安佳贴着话筒微微一笑,“你也一样,塞巴斯,圣诞快乐!”
“还没睡吗?”
“快了,只是想到我好像漏了给某人准备圣诞礼物。某人本来就睡不好了,今晚肯定会更睡不着。”安佳趴在床上逗对方,声音装的很是失落。
“他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礼物。”塞巴斯开解道。
“原来这样啊,枉我还打算每年给他准备一份,一直到他老了坐在壁炉前面,撕不开包装纸为止,没想到他不需要啊。”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安佳晃晃腿,哈哈一笑,“好了,骗你的,我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塞巴斯蒂安先生,请听我指挥。是躺在床上吗?那先起来,穿好鞋子,把外套披上。”
“然后打开门边楼梯的灯,下到二楼客厅,到了吗?走到圣诞树前。”
“来,跟我念:圣诞老人,圣诞老人,我的礼物呢?要对准话筒,我会帮圣诞老人听的。”听着塞巴斯小声念出来,安佳捂着肚子笑抽在床上。圣诞树放在客厅角落,旁边就是窗台,笑完后,安佳揉揉肚子满意的直接揭晓答案,“礼物就在圣诞树后头的窗帘后面,看到了吗?”
挪开圣诞树、撕开包装纸的声音清晰的传来,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安佳知道对方听的见,坐了起来,轻声道,“塞巴斯,红色的围巾是贝克阿姨拜托我织给你的,她让我告诉你:她很爱你,还有,对不起,不要太伤心。”
压抑的很轻很轻的哭泣声传来,安佳心疼的同时安心下来,塞巴斯终于哭出来了,就这样陪着他就好。给他一段时间,很快他就会是原来那个对足球自信十足、努力积极的少年。
早上,安佳被手中不断传来的震动吵醒。迷迷糊糊的按下接通,眼睛肿胀的睁不开。
“喂?”一开口就发出的沙哑声音,把安佳自己都吓了一跳。是了,昨晚到后面她也忍不住跟着塞巴斯哭起来,还哭的更大声、更悲伤、更久,哭着哭着就攥着手机睡着了。
“安,是我。”塞巴斯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化,还是和往常一样好听。不公平,为什么对方就没有影响,自己就变成了公鸭嗓,安佳闭着眼睛哼哼抗议,扫雪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塞巴斯,你现在在外面吗?在俱乐部吗?”安佳好不容易睁开条缝,扫向床头的闹钟,6点。
对方似乎在犹豫,“安,我在你楼下。”
二楼的窗帘猛地被掀开,安佳蓬头垢面的出现。而路灯下,站着的帅的一脸血,要身材有身材,要脸有脸,上身深蓝色羽绒服、下身浅色牛仔、围着红色围巾的少年不是塞巴斯是谁。
“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安佳马上捂脸转身。
十分钟后,花园的门被跑出来,少女匆匆跑了出来,到塞巴斯面前停下。急速运动呼出的白色雾气在空中不断蔓延,最后慢慢消融。
“塞巴斯,你怎么来了?现在那么冷。”对方眼下淡淡的青黑色和微微泛红的眼眶,昭示了前一晚睡眠的质量极其不佳。
“这个给你,”少年避而不答,递过来一个简单的盒子。
安佳看看对方,低头打开,里面躺着一块小小的长方形木头,花纹很漂亮。安佳不可置信的把它拿出来,果然一面刻着‘安佳’两个中文字,“这是印章?”字的划痕并不生硬,转弯流畅,没有开裂、木刺,摸起来非常光滑舒服。
“塞巴斯,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惊喜的看着对方,要知道自己在外面很偶尔才会画国画,就抱怨过一次没有东西盖。
“我查到的。这个印章是我刻的,可能还不够好。”塞巴斯有点羞涩的解释。而安佳已经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