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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昨晚睡的不好吗?”安妈妈穿着围裙把早餐端出来放在桌上,看安佳满脸疲惫的样子,关心的问道。宽厚的手掌抚过安佳的额头,让她一直抽抽的疼的脑袋舒服了点。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而已。”梦里,安佳看见贝克阿姨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村里的老房子中。在剧烈的咳嗽中,人缓缓醒了过来,整个蜷缩着,每一次咳嗽都引起胸腔大力的震动,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将喉咙震破。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伸手去拿桌边的水杯,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咳嗽的回音,什么都没有。终于咳嗽声越来越强烈,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染湿被单。大片的血红,仿佛感受得到的黏黏糊糊又带点温热的触感让安佳从梦中大汗淋漓的醒来。

    理智上明白这只是一个梦,贝克阿姨也早已不住在老房子里了,塞巴斯和贝克先生现在更是24小时守在她的身边,但安佳还是觉得心神不宁。决定待会吃完饭,就马上去看看贝克阿姨,刚好也替换一下塞巴斯和贝克先生,让他们周末不要太累。

    “梦都相反的,不用担心,先喝点粥吧。”安妈妈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递过一碗粥,安佳乖乖接过慢慢抿着。浓浓的芋香味,一碗下肚,才轻轻的呼出口气,放松下来。

    “吃完饭去塞巴斯家吗?”将包子移前一点,安妈妈关心的问道。因为安佳和塞巴斯是同学的缘故,她曾经在学校组织的活动上见过贝克阿姨几次,双方的观感都不错。不过没有更多交集的机会,让两人只是停留在脸熟这一阶段。

    “是的。”安佳点头。

    “那带点粥过去吧,芋头有抗癌的作用,而且煲了一碗,已经都化开了。你不是说贝克这两天吃不下饭吗?里面放了点牛奶中和,应该可以接受,刚好换换口味。”

    闻言,安佳放下手中的豆浆,撒娇似的钻进安妈妈怀里不愿出来。“妈妈,你真是太好了,以后我要和你一直住在一起。”

    “好了,好了。”拍拍安佳的背,安妈无奈的说道,“都这么大了还撒娇,而且和妈妈住一起你会嫁不出去的。让开点,我去拿保温壶给你装好。”话虽这么说,听见向来独立的女儿和自己撒娇,安妈妈脸上早就笑开了花,推开女儿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充分演示了什么叫做言行不一。

    和这边的气氛相比,另一边则要凝重许多。

    贝克阿姨的身体情况就是家里的晴雨表,她精神状态好的时候所有人都有心情微笑。但是最近,即便塞巴斯和贝克先生再怎么努力,甚至两人关系缓和下来,开始交流如何更有效的分工、三餐准备更多的花样,贝克阿姨的情况还是在不断恶化。

    安佳到达时,贝克先生正在一楼的厨房里吃早餐。桌上是简单的面包、奶酪、两个番茄,还有一小杯白酒,这就是目前他一天能喝的量。吃完饭,他会去附近的商场买好一天的菜,然后回来休息,晚上照顾贝克阿姨,塞巴斯则主要负责白班。和对方打声招呼后,安佳直接上了二楼,往客厅后头的主卧室走去。

    不出所料,贝克阿姨已经醒了。屋里的窗帘拉起,她正靠坐在软枕头上和塞巴斯一起看电视。旁边推开的床上小书桌放着满满一碗燕麦粥,看上去有些凉了,没动几口。和前段时间的昏睡不同,越来越频繁的疼痛让贝克阿姨整晚难以入眠,总是睡的很浅很短,起的过早。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塞巴斯就把客厅的电视机搬到了房间里。

    “贝克阿姨,我带好吃的来了,现在吃一点吗?”安佳摇摇手里的保温壶。在塞巴斯的帮助下把书桌挪过来,拧开放在上面。仔细观察贝克阿姨的表情,对方似乎没有抗拒芋头的味道,反而饶有兴致的吃了起来。

    “安,谢谢你。很特别的味道,我很喜欢。”

    安佳高兴极了,这样意味着贝克阿姨可以尝试更多一点的菜式,“那中午可以做一点芋头糕当零食,很好吃的,还有山楂糕。塞巴斯,可能要你去中超跑一趟了,那里才有的卖,我找图片给你看一下。”说完和贝克阿姨相视一笑,这是两人的秘密。每次安佳来,都要努力找点机会让塞巴斯出去活动一下,释放情绪。对此,贝克阿姨万分配合。

    “嗯,塞巴斯,你去吧,我也想试试那个芋头糕?山楂糕?”贝克阿姨边说边看向安佳,询问是否说的正确,“上次的山药糕就很好吃。”

    等塞巴斯走了,喝了大半碗粥水,贝克阿姨就指挥着安佳将衣柜下面的抽屉打开,拿出里面封面印着蝎子乐队照片的旧相册。那是些很久的照片,有贝克阿姨和贝克先生的合照,回东德时拍的风景照、家族照,更多的则是塞巴斯的成长记录,都是贝克阿姨的珍藏。

    上次安佳刚看了一小部分就被打断,已经心心念念很久了。贝克阿姨挪开身体,腾出床边的位置,让安佳坐了上去,两人依偎在一起,将照片翻到还没看过的部分接着看下去。

    “这张好漂亮啊。”安佳指着图片中年轻的贝克阿姨,黑色的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只留下几缕发丝垂在脸颊两侧,简单的白色头纱披在身后。“贝克阿姨,你的发型看起来好端庄,婚纱也非常简洁大方,我敢打赌这幅图现在就算印在时装杂志上都不会过时。”这不是虚伪的夸赞,婚纱确实很漂亮。它是现在不常见的吊带婚纱,绸缎质地,从腰部垂坠下来,搭配上长手套,设计感十足。

    “这个婚纱我还保存着,”无论多少岁,提起漂亮衣服,尤其是一生中最重要的礼服,任何女人都有滔滔不绝的话要倾诉,“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其实当时更流行的是另一种款式,蕾丝的泡泡袖,袖子是五分的,”贝克阿姨在身上比划,“裙摆一层一层撑开,很公主风,很美,但是太繁琐了。而且当时我们的经费有限,所以那天下午我跑遍了柏林几家大的布料店,最终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这款布料,加上从妈妈那里剪下来的蕾丝做头纱,偷了点着名设计师的创意,只花了我短短五天的时间。”

    安佳按贝克阿姨的指点,在角落的箱子里找到了那套折叠着的婚纱。看得出主人非常小心呵护它,罩在外层的是从麻袋上剪下来的布料,几大块牢牢缝合在一起挡住了外面的灰尘。里面的婚纱还保持着原来的色泽,没有任何脱线、开裂的地方。安佳将婚纱摊开,放在床上。

    “每年我都会把它拿出来看看,晾晒几天。”贝克阿姨抚摸着婚纱,像看见老朋友一样怀念道。

    “它真美,保存的还和新的一样。”安佳赞叹道,一连换了好几个角度欣赏它。

    “安,我有个小小的请求。”贝克阿姨抬头,看着安佳真诚的说道,“如果你喜欢或者用得上的话,希望在你的婚纱上,可以取用这里面的布料,无论是什么,手帕、镶边、小装饰都行。”

    “不过希望你不要觉得负担,不管怎么样,我都只会为你感到由衷的高兴和祝福。我一直都渴望能像我妈妈一样,给女儿留下一点美好的馈赠,现在我觉得留给你是最好的,无论未来你结婚的对象是谁。”

    贝克阿姨的话让安佳略微害羞的同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在提前处理以后的东西,减少走时的牵挂一样。

    “我会用上的,到时还要贝克阿姨你教我怎么做呢?贝克阿姨的手艺那么好。”安佳肯定的回答。

    “不用勉强,现在先收起来,让塞巴斯有时间就给你送去,它太重了。”贝克阿姨眼神温和的看着安佳。等婚纱收好,继续解说下面的照片。

    相片一一翻过,突然一张可爱的小女生眼睛红红的蹲坐在门槛上的照片俘获了安佳的注意。

    “这是塞巴斯,”看到安佳不可置信的眼神,贝克阿姨微笑道,“这是他三岁的时候,算是他最早的照片之一了。不要看他现在长的高高大大,小时候大家都把他当成小女生的。又瘦小,又害羞,还很倔强,周围的男孩子们都比他大,不和他玩,他就一个人偷偷的哭了,被他爸爸拍了下来,然后......”

    说着,说着,贝克阿姨突然弯下腰,压住左下腹部。表情痛苦,额头不断冒出冷汗。安佳手足无措,能做的只有为她擦干汗水。

    好一会,贝克阿姨才缓过来,“好了,安,我没事了,”虚弱的对安佳扯扯嘴角。

    “要喝水吗?”安佳担忧的看着她。赶紧将旁边保温杯里的水倒出来,等对方喝完一小杯就不再补上。“还疼吗?要休息一下吗?相片我们可以以后再看的。”

    “我好像一直都在给别人制造麻烦,”看着安佳,经历了一阵疼痛的贝克阿姨声音低落下来,看着照片里的小男生。“尤其是塞巴斯,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很多时候,我会把其他东西置于他之上。以前的他要快乐许多,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没有,贝克阿姨,没有你就不会有塞巴斯。你把他培养成了一个成熟的人,人长大了都不能随心所欲的表达情绪的。”安佳有些不安的安慰道。

    对方摇摇头,“安,不用安慰我,我的过失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我们接着看照片吧,还有很多呢,足够看两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