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这边暖如初春,但盛京却冷的人牙齿都打颤。
越接近年关的时节,雪下得越大。
如今已经是第七场大雪了,雪地如同银镜一般反射着光源,人只要行走,便是一踩一个脚印,还携带着踩断树枝般的吱哑声响。
宋越安在怜月阁喝花酒,一直到晚上都不愿意回去。
伺候他的花娘一边给他按头,一边呵气如兰的问道:“侯爷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要是您的夫人打上门来,那奴家可怎么办啊?”
宋越安下意识反驳,“祝兰芷只是个妾,不是夫人。”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和烦躁。
他们仅仅成婚两月,他便受够了祝兰芷一身的公主病。
她根本不会管家,钱财落到她手里,不是买了新的首饰就是做了新的衣裳,而昭信侯府一大家子的吃喝她却全然不管。
他曾经靠军功赚到的那些钱,全都被她花销干净,为了一大家子的生活,他只能腆着脸去和曾经的同僚借钱。
但他之前受了陛下黄金百两的赏赐,成婚的规模又刻意办得盛大,就连祝兰芷入宫给太后祝寿也花了大价钱买礼物引人注目,根本没人相信他没钱。
久而久之,那些同僚也对他敬而远之,认为他是个不诚信之人。
现在,他只要一回府,便是夹在宋老夫人和祝兰芷之间两头为难。
宋老夫人知晓他们同房那晚没有落红,便对祝兰芷多番不顺眼,而祝兰芷也不是个受气包,自然和宋老夫人掐起来。
在此时,宋越安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后悔的滋味。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和戚禾和离,他后悔了。
戚禾在时,昭信侯府上下一片和睦,没有一个人有怨言,他喝到的茶水总是热的,要是晚上加班加点处理公务也总有一碗热汤,宋老夫人也从来没有三天两头的生病难受,后院的事情更不会让他操心。
这祝兰芷,果然是比不上戚禾一星半点。
几杯烈酒下毒,昏昏沉沉的宋越安终于清晰的回忆起,他和戚禾的曾经。
他也曾真心喜欢过戚禾,她长得美丽,让人一瞧见便新生欢喜。
偏偏又和盛京那些装在盒子里长大的贵女不同,她的眼神是自由的,甚至见过很多世面,也去看过这大梁的大好河山。
是他忘了。
在外打仗一年多,是他被祝兰芷勾引迷了眼,忘记了戚禾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他原本爱的就是戚禾。
是祝兰芷勾引了他,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只要他好好和戚禾道歉,就算戚禾不同意复婚,但好女怕缠郎,她总会点头的。
想到这里,宋越安猛的站起来,把花娘吓了一跳。
花娘疑惑:“侯爷,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她……”
宋越安歪七扭八的往外走,花娘也没拦他。
借着月色,宋越安终于踉跄着走到了锦园门口。
他借着酒劲儿疯狂砸门:“开门!快开门!”
小厮从里面打开门,还有些懵,“谁啊?”
“是我!”宋越安靠着门才没摊下去,“把戚禾叫出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小厮一瞧是宋越安,瞬间脸色变了,讥讽的看着他,“你想见我们郡主,我们郡主就一定要出来见你吗?赶紧滚,不然我让人把你打走!”
宋越安发着酒疯,就是不肯走,还扒拉着大门吼着戚禾的名字。
小厮气得咬牙切齿,让几个健壮的府丁把宋越安拉开,又狠狠给了几脚。
“呸!负心薄情的白眼狼!”
宋越安蜷成一团护住脑袋,之后便没了动作。
小厮疑惑:“别不是给人打死了吧?”
虽然他觉得宋越安该死,但是死在锦园门口,还是大过年的,那多晦气啊。
府丁探了一下宋越安的鼻息,摇头,“没有,醉晕过去了。”
说完,又问小厮,“咱们就把他扔这儿吗?”
小厮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戚禾走之前说,只要看见昭信侯府的人打就是了,也不用管他们了。
但这大冷天的,宋越安又喝了酒,在雪地上躺上一晚,第二天多半没命了。
他们可不能替郡主摊上人命官司。
“你等着,我去请示赵管家。”
小厮一溜烟的跑进了府,不过一会儿,他便带着赵泉一起出来。
赵泉到底是做了多年管家的人,他当机立断,“你们几个,把他抬回昭信侯府。”
“是。”
府丁们把宋越安抬起来,刚走了两步,又被赵泉叫住。
“等等。”赵泉没安好心的一笑,“你们到了昭信侯府,一定要跟他们说一声,就说,宋侯爷醉酒来纠缠我们郡主,我们郡主不堪其扰,还请祝小娘管好自己的夫君。”
府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了。
“好,我们一定说!”
赵管家这招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当初祝兰芷当着他们郡主的面有多耀武扬威,现在就该有多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