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重宁不敢置信看过去,执剑的手不可抑制地轻轻颤动。
“对,是我。”对面的青年男子一袭白衣,领口袖口都滚着金色的纹饰,简单大气手执一把玄黑铁剑。
面容较之五年前,轮廓更深,似是完全长开了,更是俊美非凡,眼角眉梢带着清浅的笑意,宛若深海,仿佛能将人溺毙。
此人正是蔺澜,消失五年,又重新出现的蔺澜。
“重宁,真是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在这里。”蔺澜笑着走过来,拉住重宁的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做过千遍万遍。
“是啊,我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次看见你。”重宁垂眸轻轻一瞥,玄天门的标志赫然映入眼帘,重宁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自认对蔺澜也算是极好,不管他心里是何目的,但他一言一行,否从未伤害过对方,他也一直努力地对蔺澜好,哪怕是最后蔺澜坠下深渊,他也是几乎拼了命想要救他的。然而蔺澜没事,逃出来了,却不回合欢宗找他,也不递个信回来。而是按照原来的轨迹,拜入了玄天门。
“这五年来,我每日都在想念你,阿宁,”蔺澜面上笑意欣然,连眼底的光芒都染上了七分柔和。
“蔺澜,合欢宫又不是隐世门派,出去了就找不着了,”重宁轻轻笑着,却没有半分温度,声音更是冷然,“你若是真的思念我,这五年来,又怎么会半点音讯全无”。
“只要你想,办法其实有很多。”重宁补充道。
蔺澜的手一僵,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凝住了,这是重宁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哪怕是当初他身份低贱,以男宠鼎炉的身份在重宁身边,重宁对他说话都是温和亲切的。
“重宁,你听我解释……”蔺澜声音有些急切。
“不用了,”重宁冷冷地打断,推开了蔺澜的手,细细打量着蔺澜,退了几步,拱手行了个玄海境通用的平辈礼节,笑道,“恭喜蔺道友,短短五年,就已成为天玄门执剑长老的入室弟子,愿蔺道友在天玄门,平步青云,得道飞升。”
说罢,重宁再不看蔺澜一眼,转身朝着矿道外头走去。此时也没了再次查探的心思,便径自从主矿道一路到了被天雷劈开的崖底,天色渐晚,一丝凉风吹过,重宁头脑霎时清醒了,却又有些后悔方才说的话了。
他从一开始的打算便是违背原来的轨迹,同蔺澜打好关系,破坏这个世界,而蔺澜方才的举动,就已经说明了,他之前的努力是有用的,蔺澜和他已经不是原本的对立关系了,可他方才的一席诛心的话,又生生将蔺澜推开了去,重宁有些懊恼的揉揉发痛的额角,算了,一会儿回去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挽回点儿。
重宁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提起一口气,踏着岩壁凸出的石块几步便上到了山顶。
“离云,”重宁轻轻唤着,不是说好了在上面等着吗,怎么不见人影儿了。
身后传来极细的脚步声,似是故意遮掩,重宁眼神一厉,旋身拔剑,动作如行云流水,转瞬之间,长剑便架到了来人的脖颈。
“你不在这里等我,鬼鬼祟祟出现在我身后干嘛?”重宁看清了来人,收剑回鞘。
“看来这把剑你用起来很顺手啊,那也就不枉费我特意根据你的习性废了老大力气铸剑了,”离云笑盈盈地自身后拿出一物,献宝似的捧到重宁面前,“阿宁你看,这是什么?”
“剑穗?”重宁拿起离云掌心那坨红通通的东西,却见它柔顺地垂下,随风轻轻浮动,重宁眼中露出嫌弃,“你做的?你什么品味啊,这也太难看了吧,别告诉我是要送给我的,我才不要!”
“猜对了,就是送你的,”离云咬牙切齿,“我可是做了一下午,不知做坏了多少个,才有了这个,你就知足吧。”说着趁离云不备,一把夺过重宁手中的剑,迅速地转过身去,挂上了剑穗,还施了个小小的阵法,让重宁取不下来。
“给,你看,多搭啊。”离云指尖轻轻拨弄这剑穗,将剑还到了重宁手中。
“你!这么丑,我以后打架都不好意思出剑了。”重宁轻轻扯着剑穗,可那剑穗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极其柔韧,重宁将剑往腰间一别,瞪了一眼离云,转身便沿着原路返回。
“唉,阿宁你等等我。”离云跟在重宁身后,叽叽喳喳,“阿宁你放心,往后有需要打架的时候,你就躲在我身后便好,不用你出手,我会保护你的。”
“你再吵我就封了你的嘴巴,”重宁忍无可忍,长剑出鞘,指向离云,“若是引来了青岩门的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的好的,阿宁你别生气。”离云几步跨到重宁身边,双手捂住了嘴巴,模样夸张,重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得不说,这些年离云确实也给他带来了很多欢乐,他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早就将离云当做了朋友。
“行了,别装了,一会儿在青岩门掌门面前再装吧。”重宁故意板着脸道。
天色渐晚,两人也不再闹了,小心地避开了守卫,想要绕道到青岩门正门处。
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山下,蔺澜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右手五指深深嵌入树干,鲜血蜿蜒而下。蔺澜望着两人亲密的接触,毫不拘束的语气动作。
这一切让蔺澜心底涌出深深的妒忌和恐慌。
这样真实自然的花重宁在他面前是极为少见的,他原本只觉得,花重宁只是喜欢带着一层面具,很少表露真实情绪罢了,而今看来,却好像并不是这样,花重宁的面具,只对一部分人摘下来,而他蔺澜,却不在这一部分人之中。
五年了,五年前他从深渊中醒来,丹田里便出现了一颗清明纯澈的珠子,在那道深渊之中,他每日都以练气修为,对抗无数的妖兽魔物,每天他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而等到子夜之际,新的一天来临之时,那颗珠子便会初现,修复他全身的经脉,而黎明到来之时,便又会重复前一天的恶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四年,这样地狱一般的生活,陪伴他的只有那一根冰冷的雪云练,整座深渊之中,除了烈火岩浆,寒潭冰刃,便是各种妖兽魔物,每一次他觉得无法忍受想要放弃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重宁的模样,微笑的,恼怒的,嗔怪的,骄傲的……
最后都凝成了他坠入深渊之时,重宁慌乱急切的模样。每次一想到那个画面,蔺澜便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就像是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突然找到了阳光,哪怕身处地狱,只要一想到重宁,一想到他一定要去找重宁,蔺澜便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坚持的。
他想要获得力量,他不想一直处于被动的境地。
四年深渊历练,执念成魔。
终于,他将深渊撕裂了一道口子,逃了出来,奄奄一息,又阴差阳错被玄天门带了过去,玄天门执剑长老一眼便看出他根骨不凡,资质绝佳,想要破格收他作关门弟子。
蔺澜犹豫挣扎过,他想回去找重宁,可他回去又能以什么身份站在重宁身边呢,男宠?鼎炉?
他不想成为花重宁的附庸,更不想成为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可有可无的人,他想要站在花重宁身边,他想要力量。
他希望等他再次与花重宁重逢的时候,他能有足够与他心里的人比肩的实力。
玄天门实力强盛,执剑长老更是玄海境赫赫有名的第一剑仙,所以他应下了,成为玄天门内门新弟子。
而深渊之中整整四年的非人的历练,让他很快在新弟子之中脱颖而出,获得赏识,短短一年,便成为了玄天门最有潜力的弟子。
“重宁,重宁……”蔺澜仿佛魔怔了一般,眼神阴郁晦暗,口中不断地低声呢喃,“重宁,重宁……”
“重宁,你只能是我的。”
蔺澜轻轻摩挲着手中那根闪着冰冷银光的鞭子,“五年了,为你执念成魔,我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