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仙君[快穿]》 第1章 修真界合欢宫1 魔界深处,晦暗的银红色月光洒落在漆黑的祭台之上。 血红的流光游动,勾勒出无数繁复玄妙的阵纹,重重叠叠,环环相扣,构成了某种高妙的法阵。 磅礴的魔气如潮水般涌动,目光之及,脑海中便仿佛有一盏铜钟刹那敲响,被那法阵之中蕴含的魔道玄妙震慑得人魂飞心惊。 重宁坐在密密麻麻的符阵中间,双目微合,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菱唇翕动,一袭黑色法袍,衣摆大朵大朵殷红的曼珠沙华流泻出灼人的光芒,迤逦地铺在身后。 血色的圆月缓缓爬上了中天,祭台六角瞬间凝出六颗晶莹剔透的光球,血月蓦然红光大盛,六颗光球光华流转,灵光刹然倾泻在空中,星辰移位,平地风起。 姜醴抬头看着星辰血月的变化,又看了看祭台边缘纹丝不动的魔君重弋,低声叹了口气,走上了祭台,单漆跪地,“君上,时机已到,可以开始了。” 面前黑色的背影岿然不动,姜醴苦笑了一声,重复道,“君上……” “本座听见了。”声色冷冽如叩冰振雪,令人震颤。 姜醴微微一愣,再次行了一礼,深深地望了一眼祭台中央墨发翻飞,乌衣轻扬的瘦削男子,微微摇头。 几百年了,能让魔君大人犹疑的,果然还是只有玄宁君。 玄宁君重宁,是魔君重弋唯一的弟弟,也是魔界除魔君之外唯一的王族血脉。 至于今日这情况,说来话长。 这片苍云大陆,原本分为人界,鬼界,魔界。三界之中,人界道修实力最强,占据着苍云中部与东部大片的土地,魔族与鬼族只能屈居漠北西南蛮荒之地,三族并存,几千年来,魔族与鬼族都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蛮荒之地,人族道修倒也不至于追过去赶尽杀绝,因而几百年来,苍云大陆三族之间,表面上倒也一片祥和宁静。 然而魔族本就是剽悍好战的种族,蜗居在漠北蛮荒之境千百年之久,早已是心中郁郁。 终于,上代魔界王族出了一位资质逆天的惊才绝艳之辈——魔君重渊。 重渊实力超凡,心机深沉,密谋多年,隐而不发,后一举吞并实力相当的鬼族,手段老辣,干净利落,震惊了整座苍云大陆。而后又带着斗志高昂的魔族大军一鼓作气侵占了人族大片的土地,等到一盘散沙的道修界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准备聚齐反击之际,魔族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已经无力回天。 在重渊的带领下,魔族吞并了鬼族,实力大涨,已已然可以与人界道修抗衡,两族交战,必然生灵涂炭,任何一方,没有十足的把握,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于是这一僵持,便又持续了千年之久。 这千年之间,道魔两界格局无甚变化,要说能有什么值得载入苍云史册的,大概,就只有魔君重渊与道修第一人玄云子的陨落之谜,以及,天剑宗执剑长老蔺澜道长近些年来声名鹊起。 要说这蔺澜,还真是天道宠儿,气运之子,仙途极其坦荡,短短几百年,如今俨然已经成为道修界杠把子第一人。 年纪轻轻,便已是大乘期后期修为,半月之前,神魂前往三千小世界渡劫,若是渡劫成功,便算得上是半步仙君,这对于魔族来说,自然是个极大的威胁。 于是,也便有了眼前的事儿。 魔族有秘术,为上任魔君重渊所创,可借血月之夜,窥得天机,知晓一人的仙道命格,并能施法将一魔族送往其渡劫的十方世界,而那些世界,会为外来者随机创建一个身份。 然而,这种秘术最大的局限便是,施法者与承受者皆是王族血脉方可。 蔺澜的存在,对于魔族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一旦他此次渡劫成功,便是半步仙君,在他飞升之前,整片苍云大陆便再无敌手。 若果真到了那种境地,魔族的危机,便不可避免了。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重弋作为魔君,自然要留在这魔界主持大局,重宁作为余下的唯一的一名王族,重任自然而然地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魔族的一应大小事务皆是重弋把持,所有的责任也都扛在重弋肩头。 所有人只认为重宁是个飞扬跋扈的纨绔二世祖,坑蒙拐骗最在行,又是王族血脉,接手此次任务,去蔺澜的劫渡之地搞破坏最合适不过了。 只有重弋深知,重宁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几百年来,重宁都只需要在重弋的羽翼张扬肆意地活着就可以了。 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太过棘手,并且放眼整座魔界只有重宁一人适合,重弋决计不会让重宁扛下这个任务。 虽然重宁平日里放荡不羁,可也是拎得清的,此次事关重大,重宁依旧是像往常一般嘻嘻哈哈,态度轻浮地答应了。 然而重弋却是知道,重宁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的。 祭台上,红色的流光宛若一阵阵旋风,时机已经大好,六颗光球微微颤动,俨然已经是到了临界。 重宁坐在祭台中央,越来越狂暴的流光从脸颊划过,宛若刺痛,让他微微有些不适,这个功法自他父君重渊创造之后,从未使用过,其实并不一定成功,也不知后果,可如今也只能勉力一试。 重弋望着风暴中心眉头微皱的重宁,久久不动。 “君上……”姜醴无奈,只能再次提醒了一下,若是错过此次血月,他们便再没有机会了,并且,功法已经运行到了一半,若是此时放弃,没人知道后果,他们只能顺着往前去,没有后退的机会。 “嗯。”重弋轻轻应声,宽大的衣袖下,双手微颤握起了拳头,那双手握了几百年的剑重,面对任何敌人都稳如泰山,所向披靡。 “阿宁,此事就交付于你了,” 重弋声音轻柔,如冰融雪释,只有面对这个至亲之人,重弋的面容才会这般温柔,“任务是其次,阿宁,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嗯,放心吧,我会的。”重宁睁开眼晴,忍者疼痛,朝着重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嗯。”重弋抬脚走上前去,没有再说什么,嘴角微微翕动,似乎是在吟诵着某种古老神秘的咒术,他站在风暴外围,衣袂无风自动,轻轻抬手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繁复的阵纹,指尖划过虚空,一缕缕红褐色流光明明灭灭。 重弋每画完一道符文,便有一缕流光从他指尖倏尔划进了风暴之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红褐色细小光束进入流光风暴之中,就宛如秩序维护者一般,一道道纷乱交错的流光开始变得井然有序,慢慢地开始沿着同一个方向运行,转动的圈子越来越小,渐渐合拢,宛如一只漂亮的蚕茧,将重宁牢牢地包裹了起来。 血红的月亮光芒陡然暗淡,随着包围缠绕着重宁的光茧慢慢凝实,六颗光球开始剧烈地震颤,忽的訇然炸开,宛若六朵血色红莲,昙花一现,化作点点浮光,整个情景美得震颤人心。 良久,天际的血月终于完全暗淡下来,四合的黑气缭绕成云朵,将月亮严严实实地遮住。 祭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殷红的流光巨茧消失不见了。 重弋望着空旷的祭台中央,静默地站着,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块,空空荡荡的,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姜醴没有出声,径自退了出去,他知道重弋心里不好受,然而,外面还等着一众魔族亲贵。 …………………………………………………… 重宁坐在祭台中央,漫天血色流光穿梭不定,缓缓将他包裹了起来,最初的痛觉慢慢消失,重宁只觉得像是游曳在温热的水中,让人沉湎窒息。 意识也逐渐涣散,不知道过了多久,重宁才被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唤醒。 朱红的轻纱曼曼摇曳,四角悬挂着精致的香囊。 重宁揉了揉有些晕眩的额头,好一会儿,才判断出来,这是一张床。 难道说,这里就是蔺澜那厮转世渡劫十方世界的其中一个? 重宁有些头疼,他要去哪儿找到蔺澜呢? “少主,您醒啦?”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奔向了重宁身边,带过一阵甜腻的香风。 重宁不适地皱皱眉转头,一名穿得非常凉快的少女已经扑在了他的床边,桃面朱唇,酥胸半露,轻纱遮臂,面容却是单纯无害,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欣悦地看着重宁,纯真无垢。 重宁:“……”小妹妹把衣服穿好了咱们再说话成吗? 少女却是浑然不知重宁的心思,眉飞色舞,“少主您快起来吧,今日是您的结丹盛典,宫主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少女夸张地张开了双臂,做着手势。 重宁:“……”信息量有点大,少主,宫主,结丹?是说金丹期吗?难道说这个世界也是修真界? “……少主,您为什么不理檀月了,”重宁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让粉衣少女有些委屈,撇撇嘴,眼泛泪光,“您不是说,在这合欢宫里,只有檀月最懂您吗?” 等等……重宁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眯了眯眼睛,看着檀月,一字一顿,“合、欢、宫?” 第2章 修真界合欢宫2 等等……重宁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眯了眯眼睛,看着檀月,不可置信,一字一顿,“你说——合、欢、宫?” “……当然了,”檀月看起来带着小心翼翼的紧张,紧紧盯着重宁,缓声安慰,“少主啊,您看这天涯何处无芳草?您身份尊贵,依檀月看啊,季清那厮如何配得上您啊!看您为季清那厮茶不思饭不想,檀月也是心疼的得紧呢。” 茶不思,饭不想?重宁嫌恶地皱了皱眉,季……清? 那是谁? 重宁皱眉思索的样子落在檀月眼便是听进去了些,更是眉飞色舞起来,“哼,放眼整座玄海域,有谁不知道我家少主您集美貌和才华于一身,想做您鼎炉的能绕合欢宫好几圈儿呢。” 重宁看着檀月亮晶晶的眼睛,满脸得瑟的样子,有些黑线,“得了得了,你先出去,容我再躺会儿。” “啊呀,说岔了,我差点忘了宫主交代的任务了,”檀月懊恼地拍了自己的额头,呲了呲牙,“少主啊,您前几天都窝在房间里,宫主也都由着您去了,只是这今日啊,是您的结丹大典,午后未时开始,咱们得赶紧准备准备了。” 重宁偏头看了看窗外,寒星点点,雾茫茫的挂在灰暗的天幕上,东方才将将露出一丝鱼肚白,散射出一片绚烂的朝霞。 重宁面无表情地转向了檀月,“……”妹子你搞笑呢吧,未时那是大下午,你这时候摸到我房间…… 檀月有些尴尬地拢了拢鬓发,“嘿嘿,那个啥,檀月也是开心嘛,这可是少主的大日子,早些筹备得妥妥当当,才能保证不出差错嘛……” “好了,没事啦,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躺会儿,快开始的时候来找我。”重宁挑了挑眉,眼里驱逐之意毫不遮掩。 “是。”檀月有些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挤出一个略带委屈的笑容,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那少主我午时再来找您。” “唔。”重宁不置可否。 檀月自觉无趣,理了理衣摆便转身退了出去。 重宁抬眸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轻轻笑了笑,掀开被子下了床。 “梨子,梨子?”重宁穿上了床边的鞋子,在房间里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唤着意识里的剑灵。 梨子,是重宁在魔界时,使用的所用之剑蕴养出来的剑灵,重弋根据重渊留下来的功法将它寄养在重宁神识之中,经过血月的阵法,梨子对每一方世界的走向以及蔺澜尊者有一定的感应。 “梨子?”重宁锲而不舍。 “……听见了,别叫了。”梨子不耐的声音传过来,狠狠地噎了重宁一下。 重宁:“……”我还没说啥呢,你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阿宁,我脱离了本体,很虚弱的,除非万不得已,你再来唤我,如果有情况了,一般我会主动找你的。”梨子的声音透着几分难掩的虚弱。 “好的,那你好好养着吧。”重宁也不急,他对梨子还是十分信任的,虽然有点儿小脾气,但还是挺靠谱的。 “嗯,这方世界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也是修真界,你现在的身份是合欢宫少宫主花重宁,而蔺澜身世凄惨,无父无母,但却是人人觊觎的纯元之体,合欢宫宫主花辞镜将他作为你的结丹之礼送给你当鼎炉,而你当时正痴恋玄天门大师兄季清,爱而不得,因而对蔺澜百般看不顺眼,万般折磨……”梨子的声音越发微弱。 “嗯,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需要做的,便是打乱每个世界的轨迹,蔺澜渡劫,是在每个世界经历磨难挫折,体会人生百态,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带给他不一样的感情波动,阿宁你只需要打乱这一切,让他无法经历相应的情绪,并且,在每个世界的结局,摧毁他的精神,让他渡劫失败。” 梨子的渐渐消逝,似乎是陷入了沉眠。 “梨子?你没事儿吧。”重宁有些担心,梨子跟了他几十年,从未有过这般虚弱的状态。 果然,并没有得到回应。 重宁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窗外已经大亮,日头挂在东梢,鸟啭莺啼。 “唔,按梨子的意思,我现在是坏蛋,打压蔺澜,但同时也是他的磨刀石……” 花重宁深爱季清,爱而不得,恰巧这时候辞镜尊者给重宁送了个绝佳的男宠,更是让季清瞧不上花重宁,于是,花重宁便将怒火怨气都转移到了蔺澜的身上,两天一小骂,三天一大打…… “所以,我需要做的,便是颠覆这一切,那么……”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和原本的花重宁所做之事完全相反,就可以了? 重宁弯了弯眉眼,打了个响指,“那这个世界,蔺澜啊,我们就,仇人变兄弟吧。”至于后面的摧毁他的精神,插兄弟两刀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容易啊! 重宁正打算再回头去睡会儿,便听见外头一阵嘈杂声。 “少主,您起了吗?”檀月的声音传进来。 “嗯。”重宁无奈地应声。 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一众姿容上佳的少女鱼贯而入,轻纱翩翩,手里捧着各种器皿。 “少主,宫主吩咐我们来伺候您洗漱。”檀月立在众侍女之首,俯身盈盈一拜。 ********************** 合欢宫,在玄海域亦属于道修,然而其各种双修之法,采补之道,却让众多正道修士嗤之以鼻,称之为邪魔外道。 然而谁也不可否认的是,合欢宫实力强劲,强劲到,即使那些自诩正道的宗门对合欢宗各种看不起,今日的这场盛典,他们也必须来参加。 修真界,强者为尊。 合欢宫大殿金碧辉煌,宫主辞镜尊者花辞镜端坐在上首,从殿门一条通道直通上座,周旁两边各摆了十余桌,宾客都到了,言笑晏晏,一片和乐。 重宁一身雪银丝纯白长衫,外罩一件清透红纱,平白增添了几分艳色。 没有理会两旁或惊艳或不屑的目光,重宁径自走向了辞镜尊者。 忽的一道厌恶的目光让重宁忍不住挑眉回头,却见一位白衣青年坐在桌边,低头斟酒,眉目端方温润,举手投足之间风雅气质让人挪不开眼,重宁几乎要以为方才那是自己的错觉了。 “少主……”檀月小声地提醒着,眼神担忧。 重宁轻轻一笑,继续朝着首座走去,情绪似乎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那位,大概就是那什么季清吧,道貌岸然,也不过如此,重宁心里撇撇嘴,不以为意。 辞镜尊者站了起来,面目温婉,姿态窈窕,看起来温柔而又无害,然而,在这修真界能被称为尊者的,可不多见,至少要是合体期修士。 没人会因为花辞镜看起来美丽柔弱而轻视合欢宫,如果有,那他一定会为了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而忏悔。 “今日,是我儿合欢宫少主花重宁结丹大典,举宫尽欢,辞镜在此,感谢各位捧场,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花辞镜拉过重宁的手,轻轻一笑,“今后,重宁在玄海域,还望各位多多提点。” 这结丹大典,其实就是花辞镜开始给重宁打响名号,把花重宁推倒众人的视线里,毕竟,她不可能一生一世护着花重宁,他总要自己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感谢各位光临,合欢宫蓬荜生辉。”重宁顺着花辞镜的话颔首接口道,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重宁本就生得极好,这一笑,更是潋滟苍生,颠倒容华。 花辞镜有些愣怔又有些欣慰,花重宁这些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她虽然担心,却也知道这个坎儿重宁须得自己跨过来,真好,她的儿子又恢复成了认识季清之前的模样。 “重宁啊,今日是你的结丹大典,娘亲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花辞镜温柔一笑,转向殿门,“浮生,把人带上来吧。” “是。”来者声音沙哑粗砾,在合欢宫一众声色绝佳的宫人之中,显得极为怪异。 殿门口出现了一名浑身黑衣,面容丑陋的男子,男子整张脸布满伤痕,触目惊心,可他却恍然未觉,或者说早已习惯了。 身后跟着一名白衣少年,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苍白,脚步有些踉跄,双手双脚都被一条细细的玄色锁链锁住,走动之间,发出铃铃铛铛的清脆响声。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仿佛晕开的浓墨,整个人显得尤为纯粹干净,气质出尘。 重宁饶有兴味地望着一步一步走到阶前的少年。 这个人,就是蔺澜?苍云大陆谈之色变的蔺澜尊者? 蔺澜似乎感受到了重宁的目光,回望了过去,他早已知道自己即将被送给这个人当做鼎炉,而他的生活也真是因为这个漂亮的少年,翻天覆地。 重宁终于知道为什么,原来的花重宁会对蔺澜恨之入骨。 蔺澜的眼睛非常漂亮,纯澈清亮,可他却从这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倔强,杀意,以及,深深地厌恶。 这份厌恶,与方才季清显露出来的,如出一辙。 重宁唇角微弯,温柔含笑,“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第3章 修真界合欢宫3 重宁唇角微弯,温柔含笑,“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哈哈,那便再好不过了。”花辞镜显然没有想到重宁会如此配合,微微愣怔了一瞬,才说道。 底下季清斟酒的手僵了一下,抬眸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重宁,而后眼底化为一片厌恶,重新低下头自顾自斟酒。 重宁没有理会他人的眼光,只静静地盯着蔺澜,带着一抹亲浅的笑意。 蔺澜也没有想到重宁会如此表现,他毕竟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被这样一双好看的带着温柔清浅笑意的眼睛盯着。蔺澜突然耳根泛红,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重宁挑了挑眉,笑得更加放肆明丽,真是没想到那个传说中清冷孤绝、动风云嬗变颜色的蔺澜尊者,年少的时候竟然这么容易害羞。 季清抬眸看了一眼笑得明朗灿烂的重宁,心里仿佛刺痛,手中的白玉酒杯应声而碎,“咔哒”一声脆响让整座大殿安静了一瞬。 花辞镜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蔺澜,她一向对这个对她儿子不屑一顾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好感,不再理会他,花辞镜便又转过头去坐上了首座,笑道,“各位道友不必拘束,在我合欢宫,就如同在自家门派。” 毕竟季清是正道第一剑宗天玄门的首徒,其他人还是要给天玄门一些面子的,只当作是没看到,便又拉着左右说笑去了。 重宁也疑惑地望了过去,却见季清已经恢复了常态,便也没有管了。 蔺澜很快被带了下去,重宁跟着花辞镜的指示认识了一波各个门派的所谓才俊。 大典本来就是未时才开始的,等一切差不多进行到尾声已经黄昏时分了。 重宁本就是个耐不住繁琐礼节的性子,忍了半天,才终于花辞镜请示离开了。 合欢宫的屋宇楼阁都十分的精致,到处都有各色鲜丽的花朵,整座合欢宫一年四季都是浓丽无比,美得张扬肆意。 穿过雕花回廊,傍晚的西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重宁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 刚跨进自己的小院里,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磁性的清冽嗓音。 “花重宁。” 熟悉的声音让重宁的身体本能地震颤了一下。 重宁转身,挑眉望过去,院门外的合欢花树下,一名青年白衣落落,眉目清雅,正是季清。 季清一反平日里的温润和善,面无表情地看着重宁,衣袍下的双手有些僵硬,刚开口他便有些后悔了。 从前,花重宁一直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时候,傻傻地冲着他笑,当时季清只觉得无比烦躁,恨不得对方永远消失在他眼前,然而后来花重宁被花辞镜抓回去之后,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次的大典,季清也给自己找了个充分的理由,因为合欢宫势力强大,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代表师门,不能缺席。 然而直到今日在大殿上,花重宁白衣红纱,艳惊四座,那时众人的眼光便让他心里有些狂躁,再后来重宁居然说,很喜欢那个鼎炉? 而整个过程,不管他表露出怎样的情绪,对方都没有分出一个眼神给他。 季清才终于忍不住了,捏碎了酒杯。 花重宁,你不是说只喜欢我吗…… 重宁眉眼弯弯,保持着纯澈的笑意等了半天,然而树下的那位季清道长却是一言不发。 重宁:“……”道友你有话快说。 季清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树底下。 “……季道友?”重宁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出声。 季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缓缓地从树底下朝着重宁走过来。 重宁有些疑惑,按照梨子的说法,以及方才这货在结丹大典上的表现,他应该非常讨厌花重宁,也就是现在的自己。 那他现在是来……找茬儿的? 重宁眯了眯眼睛,季清越走越近,最终站在了重宁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重宁。 重宁皱皱眉,正要后退,季清却更快地向前倾身跨了一步,轻轻拥住重宁,想要覆压上那双优美的菱唇。 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脊背上的刀锋,浑身一僵。 重宁仰起脖颈微微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季道友何意?” 季清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重宁会做此表现,半晌。才恢复常态,轻轻一笑,如冷泉流过,慢慢松开了手。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从身后传来,重宁转头,一枝青碧的树枝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掉在了地上,旁边雪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进了屋内,带过一阵清脆的锁链撞击声。 “季道友无事就请回吧,这毕竟还是我合欢宫的地界儿。”重宁浅浅一笑,良善而又美好,说罢,不再理会季清的动作,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刚才,是被蔺澜看见了吗?重宁有些苦恼,他挺讨厌被人误解的,也不喜欢和别人不清不楚。 屋里的蔺澜坐在桌边,摩挲着手中精致的茶杯,有些惴惴不安,刚才,那两个人是在拥吻吗? 蔺澜说不清楚自己对重宁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他应该恨重宁的,他被花辞镜掳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花重宁作为结丹礼物,即使这一切都不是花重宁的本意,但却依然都是因他而起。 然而今日初次见面,殿堂上花重宁的笑容纯粹明媚,眼睛里丝毫邪佞的心思,着实是让他讨厌不起来。 方才听到有人喊花重宁的名字,他便本能地留意了,一出去便看见了那幅场景,白衣道长抱着红衣青年,而花重宁他,似乎没有一丝抗拒,抱了回去。 其实,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可蔺澜却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在合欢宫的这些天,他听说了很多少主对季清道长求而不得的事迹,然而,今日看来,似乎也不是一厢情愿…… 蔺澜手指蓦地卷曲攥紧,所以,传言不实,而他们其实是……情投意合? 重宁走进屋子里,他一点也不意外蔺澜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毕竟这里是合欢宫,双修才是王道,蔺澜的体质是上品鼎炉,花辞镜将他送给自己当男宠,重宁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着,蔺澜为什么没被扒光捆在床上。 重宁唤了侍女点起灯,而后径自走过去坐到蔺澜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双手撑着下巴,轻咬下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紧紧盯着蔺澜,也不说话。 蔺澜应当是沐浴过才被送到他的房里,墨色的长发披在肩头,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织锦轻衣,身形瘦削,面容美而不妖,好看但又不显得女气,重宁不得不承认,蔺澜的外表还是能打个九十九分,扣一分是因为蔺澜的面无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啊?”重宁偏着头,洋装困惑。 “……”蔺澜没有说话。 “你很讨厌我吗?”重宁继续装无辜,语气有些委屈,“可是为什么呢?” “……”蔺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重宁,重宁眼中的光芒仿若星子一般,明明灭灭,清透无害,让蔺澜讽刺的话卡在了喉头,发不出来。 被那样的眼睛盯着,蔺澜有些不自在,身体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锁链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咦?”重宁似乎这才发现了蔺澜双手双脚都被锁链锁住了,扬起一抹歉疚的笑容,“对不起啊,方才没注意到他们锁住你了……那我现在,帮你解开?” “……”蔺澜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重宁,眉宇间的歉疚不能更漫不经心了,眼里的笑意更是毫不掩饰,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人了,这就是他花重宁的地盘,那他现在到底在装什么…… 重宁起身走到蔺澜身边,蹲下身子,指尖凝出一道灵光,在蔺澜双手之间的银色细锁链上轻轻划了一圈,锁链碎成一截一截,掉落在地上,重宁又用同样的方法切断了蔺澜脚上的锁链。 蔺澜的手腕处,大概是挣扎过,一圈结痂的血痕印着雪白的皮肤,显得触目惊心。 “疼吗?”重宁扬起脖颈,窗口有风吹过,蔺澜觉得心跳猛地停滞了一霎。 “你等等我。”重宁站了起来,转身朝里屋走去,屋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没过多久,重宁小步跑了出来,笑容轻快,比满室的灯光还要明亮,晃了蔺澜的眼,也灼了他的心。 “找到了!”重宁的语气非常轻快,“你等着啊,这个药很有效的,擦完就好了。” 说着便拉了一张椅子,坐到蔺澜身边,拉过蔺澜的手,沾了药膏,细细的涂抹在手腕血痂的地方,果然,片刻之后,淤伤血痂便都消失不见了,重宁仰起头,眼睛里藏着火光,亮晶晶的,仿佛是一个期待被表扬的孩子,“你看,我没有骗你,是不是不疼了?” “嗯。”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蔺澜。”面前的这双眼睛里含着的期待,让他无法拒绝。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重宁目光狡黠,眼里闪着灵动的光。 “……”蔺澜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重宁只当他默认了这说法,刚要调笑几句,便被打断了。 “少主,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是要现在沐浴吗?”是檀月的声音。 话被打断,重宁微微皱眉,“嗯,送进来吧。” 又转向蔺澜,“我房里只有一张床,不过很大的,今晚咱们就挤一间吧。”重宁带着温和友善的笑意,“你累了可以先去休息,我去洗个澡。” 檀月目不斜视,吩咐人将浴桶放到素色屏风后,便退了出去。 重宁走到屏风之后,除下了衣物,跨进了浴桶里,热水漫过肩头,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袍滑落的声音,蔺澜转过头去,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抬腿跨到浴桶中,若隐若现,只一眼,便让蔺澜脸色通红,移开了眼神,僵坐在椅子上。 朦朦胧胧,半遮半掩,最是撩人…… 第4章 修真界合欢宫4 淡淡的水声传过来,蔺澜听着,却仿佛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似乎有什么要释放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倾泻出来。 这是他活了十八年,从没有感觉到的情绪…… 更让他不知所措的是,他身下某一处,不受控制地……硬了…… 耳边的水声仿佛有些美好的节奏,明明时间没过多久,蔺澜却觉得,过去的十八年都没这么长。 一波又一波的水声让他心痒难耐,却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耳边的水声渐渐停息了,蔺澜才觉得脸上的温度稍稍退了些。 屏风后渐渐没动静了,半晌,蔺澜开始有些担心了,莫不是睡过去了? 这样冷的夜晚,会不会着凉? “……少主?”没反应。 蔺澜微微提了嗓音,“少主?”还是没动静。 蔺澜站起了身子,皱了皱眉,走到屏风前,敲了敲屏风,“花重宁?少主?” 依旧是没反应。 蔺澜深吸了一口气,冒犯了。 轻轻挪开屏风,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里面的人并没有什么情况,只是靠着桶壁睡着了。 蔺澜看着安静睡在浴桶里的人,洁净无暇的面孔,妖艳的菱唇,长睫微微扑动,面色微红,墨色长发铺在水面,玉白的身体在水下若隐若现,蔺澜觉得刚压下去的那团火又冒了出来。 面上再次爬上一丝可疑的红晕,蔺澜强自镇定地偏过头去,俯身敲了敲浴桶的外壁,唤道,“花重宁,快醒醒,水都凉了……” “嗯~我要睡觉,”重宁睡得正好,嘟着嘴,不满地皱了皱眉,将头偏到另一边继续睡。 蔺澜愣了愣,涨到重宁现在的状态,只好放柔了语调,温声劝道,“花重宁,快醒醒,水里凉,出来去床上睡好吗?” 重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撇了撇嘴,抬手揉了揉眼睛,抱怨道,“唔嗯,你真烦,去帮我把亵衣拿过来一下……” 蔺澜看着那截纤细白嫩的手臂在眼前晃来晃去,赶紧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清心咒,转身拿了一块准备着擦身体的干布递了过去,“你先擦擦。” 说着取了放在一边亵衣,侧着脸递了过去。 可能是真的没睡醒,重宁径自从水里走了出来,胡乱地擦了擦身体,便穿上亵衣,朝床上走去。 “花重宁,等等,你头发还是湿的。”蔺澜追了上去,叫住了重宁,重宁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了,“真麻烦,那你帮我擦干好了……” 蔺澜沉默了一瞬,重宁没有等到回答,便又转头跌跌撞撞地朝着床边走去。 蔺澜无奈,“好,我帮你擦干,你别急,等等。”说着便取了干布巾,几步跨过去,重宁顺势扑进他的怀里,蔺澜觉得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深吸了一口气,将重宁扶上床,头趴在自己腿上。 薄薄的亵衣被水微微洇湿,勾勒出一道完美的腰线,纤细美丽,蔺澜觉得腿有些发热,不敢多看,拿起布巾,手有些颤抖,缓缓擦拭着重宁的头发,乌黑的发丝柔柔地垂下来,慢慢干透。 蔺澜小心翼翼的地将重宁翻过身来,抱进了床里侧,而后脱下外袍,谨慎地躺在了床沿。 透着些凉意的夜晚,两人之间,隔着半张床,蔺澜却还是觉得,空气里燥热得不行。 蔺澜看着重宁恬静的睡颜,比平日里少了一分浓烈,却显得更加真实。 只是这样静静地躺在一起,蔺澜却觉得,心里满满的,好像有什么被填满了,非常奇异的感觉,有些难以捉摸,却实在是,妙不可言。 床里侧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长长的睫羽扑闪扑闪地,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翻身滚进了蔺澜的怀里,将脑袋埋在蔺澜胸口,抱住了他,还好心情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蔺澜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半晌,觉得怀里的人睡得非常安适,才小心翼翼的地试探着将手伸了过去,轻轻地环住了重宁的腰。 明月渐渐挂上中天,洒下一片清辉,窗外寒枝惊鹊,蔺澜却觉得分外安心。 第5章 修真界合欢宫5 初夏的清晨,鸟鸣分外婉转动听。 明亮的阳光透过雕花的东窗撒进屋内,蔺澜睁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花重宁的相貌被称为玄海域第一人,自然是有其道理的。蔺澜揽着重宁的腰,丝毫不敢用力,重宁的腰身很纤细,似乎一个用力就会碰碎,可只要稍微有一点点了解合欢宫,了解花重宁的人,都不会有这个想法,外表具有极强的迷惑性,然而内里却蕴含着强大的能力,正是合欢宫人的特点。 美丽而危险。 看着怀里的人睫羽轻忽,似乎是快要醒过来的样子,蔺澜赶忙将搭在对方腰肢上的手缩了回来,果然,没过多久,重宁便扭动着换了个姿势,缓缓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红纱撒进重宁眼里,清透明丽,流光溢彩,蔺澜再次呆愣了片刻,一丝红晕悄悄爬上耳廓,幸好阳光透过红色的纱幔照进来,床里边也都染上薄红,一时间倒也看不出什么异色。 重宁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缩在蔺澜的怀里,还揪着人家的上衣衣摆,然而重宁几百年的纨绔生在涯,早已让他练就了一副厚脸皮,魔界素有“处变不惊,风姿潇洒”翩翩佳公子的美称。 重宁一面绽出一抹明亮灿烂堪比朝阳的笑容,挪动着向后退了一点,离开了蔺澜的怀抱,有些不好意思,“早啊,蔺澜,真是不好意思,昨晚睡得太死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感受到怀里的那团温暖离开,蔺澜心里竟然有一阵莫名的失落,努力压下这些奇怪的感觉,蔺澜起身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应道,“没有,少主。” 蔺澜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得放外间传来一阵敲门声—— “扣、扣、扣……”一阵清脆的响声传过来,是檀月的声音,“少主,奴婢等人来侍候您更衣洗漱。” “嗯,进来吧。”重宁憋回了要说的话,冲着房门喊道。 “是,少主。”檀月应着,少女特有的的嗓音软糯可人,灵动悦耳。 木门被推开,一袭桃色纱裙的檀月身后跟着一列绿衣少女,捧着各种器皿鱼贯而入,带来一阵胭脂香风。 蔺澜皱皱眉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清晨的风带着草木香气吹散了屋子里浓郁的的脂粉味,也让蔺澜瞬间清醒了许多。 檀月没有理会蔺澜的反应,毕竟在她眼中,蔺澜再如何也只是个男宠,合欢宫最不缺的就是鼎炉之流。伺候着重宁穿好衣服,檀月又拿过候在一边的侍女手中的布巾,想要伺候重宁擦脸。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重宁打断了檀月的动作,吩咐道。 “是。”檀月愣了一下,挡下了布巾,福了福身子,领着其他侍女退了下去。 “蔺澜,你不喜欢她们吗?”重宁用帕子擦擦手,走到窗边。 “……没有。”蔺澜垂眸,阳光透过他如鸦羽般的眼睫,折射出淡淡的绚丽光晕,煞是好看。 美色误人,重宁在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一阵,才仰起脖颈,略带骄矜地开口,“蔺澜,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我允许你你以后直呼我的名字,重宁。” 朋友?这个词让蔺澜有些恍惚无措。他自幼无父无母,更别说所谓朋友。 可花辞镜让自己活下来唯一的意义难道不是因为他的纯元之体是与合欢宫功法最为契合的绝佳鼎炉吗? 蔺澜已经太久没有得到这样的善意,身子微微一震,才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重宁,嗓音有些沙哑茫然,“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会想到……要和我做朋友…… 重宁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蔺澜,语气一点都不客气:“我什么时候帮你了?你是不是傻?”若不是为了做任务,我会这么说? 蔺澜被重宁的语气噎了一下,顿时失了言语,重宁撇了撇嘴,不再理会蔺澜,转身走出了屋子。 晨光明媚,重宁舒适地伸了个懒腰,迈步走出了院子。毕竟以后还不知道要在这合欢宫待多久,他想要先熟悉熟悉环境。 重宁思虑良久,觉得还是要向梨子询问一下情况。 “梨子,梨子。” “梨子?你听到了吗。” 重宁叫了好几声,梨子才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怎么了,阿宁?” “梨子啊,蔺澜离开合欢宫是什么时候?” “嗯,等等,容我想想,按照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他应该是三年之后,修真界的某一场动乱,被一个叫做玄虚子的道长带走的。” “三年之后啊……”重宁沉思。 “嗯,对了,玄虚子,似乎就是季清的师傅,所以在后来,蔺澜成为季清的师弟之后,想到蔺澜在合欢宫受的苦,季清便越发厌恶花重宁,而花重宁却以为这是蔺澜在中间挑拨,于是更加对蔺澜恨之入骨。” “所以原本的花重宁就和他死磕?然后顺理成章成为磨刀石,帮蔺澜进阶?”重宁有点不爽了。 “嗯啊,后来蔺澜感悟大道,花重宁被炮灰了。”梨子打着呵欠,有些虚弱。 “好了,没事了,你赶紧休息休息吧。”重宁有些心疼,梨子陪了他几十年,几乎算得上是除了重弋之外最亲近的存在了。 “阿宁。”重宁脑中忽的响起一道温婉女声。他呆滞了一瞬,才意识到,是花辞镜。 辞镜尊者修为高深,这里又是合欢宫地界之内,识海传音对她来说不过雕虫小技。 “嗯,母亲,可有事?”重宁应道。 “速来倚绿阁,有要事。”花辞镜的声音有些凝重。 “是。”重宁虽疑惑,却也没有问为什么。花辞镜对花重宁几乎是宠爱到了极点,此次用这种凝重的语气唤他过去,必定是有要事的,重宁不疑有他,转身朝倚绿阁走去。 “见过少主。” “见过少主。” …… 几名衣着华美的妙丽女子和俊美青年前后从倚绿阁走出来,向重宁行礼。 重宁认得他们,大典之时,他们也参加了,在地位很高,都是长老级别的,也算是看着花重宁长大的。 “各位长老不必多礼。”重宁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回礼,便进了阁内。 一张棠梨木雕花弧形大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玉简。花辞镜单手撑着额头,美目微阖,坐在桌后。 “母亲,唤我来可有事?”重宁立在桌前不远处,恭敬询问。 “阿宁,”花辞镜睁开眼睛,放下手,从一堆玉简中抽出一枚,隔空抛向了重宁,“你看看这个。” 重宁伸出两指夹住玉简,莹白的玉简华光一闪,片刻之后,重宁抬头,有些疑惑,“空灵墟境?” “对,空灵墟境。”花辞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如你所见,琦玉传过来的消息,幻絮花提前开了,现在还不清楚原因,按照花期,分明还应该有一百年之久。” “要让我去吗?”重宁已经有些了然,这空灵墟境大概是非他不可了,不然花辞镜不会这么伤脑筋,幻絮花提前一百年开放,原本应该是百年之后采摘,而现在花重宁的修为还远没有达到那个水平。 “……对,”花辞镜拢了拢鬓角的发丝,“空灵墟境非你去不可。” “自合欢宫创立伊始,便有这个传统,合欢宫的继承者,必须凭幻絮花取得继承资格。”花辞镜叹了口气,“此次幻絮花提前开放,就意味着你必须提前去扑得那朵花,这对目前的你来说,难度着实有些大了。” 重宁低头不语,如果他去取花了,那蔺澜怎么办,扔在合欢宫吗,万一又有其他人欺负他,让他跑了呢? 这副样子落在花辞镜眼里就是不情愿,“唉,”花辞镜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重宁面前,心疼地抬手抚了抚重宁的发顶,“若是阿宁不乐意,我也可以替你解决。” “不用了,母亲。”重宁抬头笑了笑,“其实这空灵墟境,我倒挺想去走一趟的。”花重宁是合欢宫唯一的正统继承人,即使花辞镜利用权威互住了他,也会遭人诟病,何必给这个真正关心花重宁的人带来不必要的烦恼呢。 即使他不是真正的花重宁。 “唉,好吧,你能愿意再好不过了,”花辞镜伸出右掌,荧光一闪,一枚碧绿的玉牌赫然出现。 “阿宁,切记,不许逞强。”花辞镜将玉牌戴在重宁胸前,玉牌划过一道光芒,倏地消失了。 “这枚玉牌会在关键时刻帮你一次,切记,只有一次,一次之后,玉牌便会碎掉。”花辞镜伸出食指,竖在重宁眼前,神色慎重,“你的安危,比幻絮花重要。” “嗯,我明白了。”重宁点头。 “好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两日之后,我安排你动身。”花辞镜欣慰地摸了摸重宁的头发。 “是,那母亲也早点休息。”重宁笑着应了。 “去吧。” 花辞镜看着重宁背影,叹了口气。 重宁走出倚绿阁,天色已经大暗。 不知道蔺澜这一天都在干嘛。 等等,蔺澜!? 我的天,重宁一拍额头,我的妈,居然把蔺澜忘了,花重宁早已辟谷多年,他的小院子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很多年了。 可蔺澜不过近乎是个凡人,难道饿了一天? 重宁有点方,刚决定和蔺澜做好兄弟,转头就把人家饿了一天…… 第6章 修真界合欢宫6 重宁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极其暗沉,安宁居一片寂静。 冰白的月光洒过亭台楼阁,晕染出柔和的弧度。明亮的烛光透过窗子洒在地上,暖意融融。 重宁推门走进去,果然,屋子里只有蔺澜一人,靠坐在窗边的矮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眉目清雅,听到了开门声,本能地抬眼看过来,许是烛光太过温暖,重宁觉得蔺澜一贯面无表情的脸竟显得格外柔和,甚至微微泛红。 然而再次看过去,却又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还有些僵硬紧张,重宁深信一定是自己方才看错了。 “你在看什么书呢?”重宁走过去,顺手就要拿蔺澜手中的书卷。 “没什么,哎……”蔺澜有些躲闪,却被重宁轻而易举地便抽过了书。 “让我来看看小阿澜都在看什么书……”重宁看着蔺澜躲闪的模样,有些狭促地调笑道。 《龙阳秘术高清□□精装版》? 《龙阳秘术高清□□精装版》! 重宁面无表情地打开书册,随意翻开一页,第一眼就看见画本上两个男子交|颈|缠|绵,颠鸾倒凤,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高清无|码配图极为精致,活色生香,个中细节更是清清楚楚,再配上床第戏词…… ‘嗯啊……不要……’ ‘是吗?上面的嘴说着不要不要,可下面的小嘴却吸得那么紧……’ ‘哈啊……停、停下……’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嘶啦——”重宁手一抖,直接把手中的小册子撕成了两半,脑海里满满的都被那句‘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给刷屏了! 居然是春|宫|图…… 真是枉他做了数百年的魔界第一纨绔,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限制级的春宫图,更别提龙阳春宫…… 新世界的大门不知不觉缓缓开启…… 蔺澜耳廓泛红,扭头伸手开了窗户,直盯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是被撞破有些羞怒,还是重宁那一声小阿澜太过缱绻,声音低如蚊呐,苍白地辩解,“你房中除了这些也没其他书了,这本算是最保守的了……” 蔺澜只对龙阳之术偶有耳闻,还是得知自己即将成为合欢宗少主花重宁的鼎炉,才了解的一些,在此之前,哪里这样看过这般双修话本。 “咳咳,”重宁佯装镇定,将书册放回了书架上,语重心长,“阿澜你还小,等你日后长大了再了解也不迟。” 不知为何,蔺澜听了这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快,“我与你分明一般大,为何看不得……” “好了,别纠结这个了,”重宁心里吐槽,我哪里和你一般大了……我可是几百岁的老前辈了,面上却还是如沐春风,“阿澜你今日用过饭了吗?” 仿佛是为了应重宁的话,蔺澜腹部立刻小声地叫了起来,他当即便捂住了肚子,低下了头,脸色通红。 重宁忍住笑,没想到蔺澜尊者还挺可爱的,拉起蔺澜的手,“走,阿澜,我带你去吃点儿好吃的。” 重宁拉着蔺澜绕去了院子西北角,那里有一间小厨房,在重宁还未辟谷之前,一直是有侍女在此处烹调食物。三年前,重宁正式辟谷,这里便很少再使用了,不过还是每日准备了简单的食材,以防她们的少主突发奇想想要饱饱口福。偌大的合欢宗也不差这点儿钱。 重宁推开门,掐出一个法诀,厨房木桌上的蜡烛立刻燃了起来,明亮的烛光洒了一室。 “你等等,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重宁将蔺澜拉到桌旁,一脸雀跃,“我可是好多年没有下厨了呢。”这话他没说谎,上一次下厨还是一百多年前,重弋生辰,那时候重宁刚从凡人界晃了一圈回来,突发奇想学着凡人界的习俗,做了一碗长寿面,重宁永远都记得那一晚重弋眼里的光芒,比满天星辰还要亮,比无尽森林的火山口还要灼人。之后他就再没有进过厨房,也没再下过厨。 “你还会下厨?”蔺澜有些惊奇质疑。 “那当然,我什么不会啊。”重宁挑起眉,得意道,“你可不许偷看!” 说着便走进了里间,蔺澜只听得一阵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声,偶尔还有一两声瓷盘坠地的清脆声响。 蔺澜深深地质疑,这位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主真的会做饭吗…… 蔺澜双手交叠摆在桌上,十指握紧,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化,隐隐有几分期待。 时间格外似乎漫长,一刻钟后,重宁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有些气喘,笑容却是极其灿烂,从厨房里间端出一碗面。 重宁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将面条端到蔺澜面前,期待的看着他,眼睛里像是又无数星星在闪动。 “长寿面呀!”重宁眨了眨眼睛说,“虽然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可我只会做这个。” 长寿面……蔺澜唇角翕动,却什么都没说,他无父无母,无亲无友,长寿面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他能够奢求的。 “快吃啊,不然可凉了。”重宁将筷子塞到蔺澜手中,又将面碗阿寒蔺澜面前推了推,一脸期待,“快吃,我学了很久才学会的!” 很简单的一碗面,汤色清亮,金黄的面条被拢到一起,周旁一圈打碎的蛋花,几根青菜凌乱地摆在上面,很普通的一碗面。 “重宁……”蔺澜抬眼,直勾勾地盯着重宁,突然开了口,目光灼灼。 “什么?”重宁不明所以望过去。 “没什么……谢谢。”蔺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卡在了喉头,只干巴巴地道了句谢。 “嗯,”重宁只觉得蔺澜奇奇怪怪的,突然又想起来花辞镜今日与他说的事,“对了。阿澜,我过两日要去一趟空灵墟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玩?” “嗯,”重宁放下筷子,眼神挣扎了一瞬,神色郑重,耳根泛红,“如果是你希望的话……” 第7章 修真界合欢宫7 “少主,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檀月迈步走进来。 檀月进来的时候,重宁正与蔺澜坐在桌旁胡天海地谈得开心。 檀月有点无奈,此行必然危险重重,可这两个人还真是心大,一个刚刚步入高阶修士的行列,一个还是练气期的半凡人,居然一点儿都不担心。 “嗯,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重宁转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是。”檀月眼中有点委屈,她不明白,为何少主这次回来之后,单单只对她冷漠起来,其他方面,分明同以前毫无变化。 重宁熟若无睹,继续冲着蔺澜笑道,“走吧,阿澜,要出发了。” “嗯。”蔺澜起身答道。 檀月自知无趣,转身行礼退了出去。 “她似乎是一直待在你身边的侍女,你为何对她如此冷淡。”蔺澜状似随意地问道,几乎算得上一同长大的侍女,却能够突然冷淡下来,视若无物,那他想同自己做朋友,也只是一时无趣,想出来解闷儿的新花样吗? 蔺澜心中突然闪现这个念头,便不可遏制地纠结进去了。 若是重宁真的只是玩玩儿,那热度过后,他又该如何自处? 蔺澜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多么的被动,如果,如果他能有实力决定这一切…… 蔺澜袖袍中的双手微微蜷成拳,却又觉得一阵无力。 “嗯,关于这个,你以后就会知道的。”重宁眨眨眼,笑道,“走吧,咱们该出发了,万一母亲也到了,让她等着就不好了。” “嗯,”蔺澜也漾出一抹笑意,松开双拳,“走吧。” 两人穿过重重精致的回廊,去到了合欢宫后山,宫中有分量的长老都已到了此处,见了重宁都纷纷来关切地叮嘱着,合欢宫内部几乎没有纷争,重宁也都欣悦应了这些关怀好意。长老们虽然对重宁带着新收的鼎炉一起颇为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合欢宫本就是以双修为主流,重宁此举,在他们眼中,恰是明白了这双修的个中好处,对此,他们反而颇感欣慰。 片刻之后,便见花辞镜一袭软红轻衣款款走了过来,姿容美艳,淡淡地看了一眼重宁身边的蔺澜,却也并没有说什么,只走到重宁面前,拢了拢重宁衣襟,柔声道,“阿宁,你且记着,合欢宫未来的宫主是你,并不是那朵劳什子花,况且此次幻絮花提前开放只是个意外,你只需量力而为,即使事情不成,我相信各位长老亦会谅解。” 花辞镜转身看向其他长老,笑道,“你们说,是吧。” “这是自然的,少宫主不必压力过大。我等静候好宫主凯旋而归。”几位长老从善如流应道。 重宁笑笑,“重宁自当尽力,不负母亲与各位长老期望。” “这自然是极好,”花辞镜转向一处角落,黑色的暗影中显出一个人影,花辞镜扬声道,“浮生,此次便由你护着重宁,万不可有什么闪失。” “是。”粗粝的声音响起,重宁转头望去,果然是那个一直跟在花辞镜身边的人,那人脸上带着可怖的伤痕,面无表情地走到重宁身后,悄无声息,宛若隐形。 重宁不在意地笑笑,“好了,母亲,我该上路了。” “嗯。”花辞镜水袖一挥,一叶碧绿小舟自袖中飞出,倏而变大。 重宁拉着蔺澜的手一跃而上,浮生紧随其后,三人稳稳地落在了小舟之上。重宁朝花辞镜微微颔首,便驱动灵力驾着小舟西南空灵墟境驶去。 空灵墟境位于玄海境西南地带空灵山中,在这片大陆上颇负盛名,以盛产灵花异草着称。而那幻絮花便是其中极为出名的一种。幻絮花树便与它致幻的特性一般,飘渺不定,行踪难测,可遇而不可求。 一路上浮生都待在船舱内,径自修炼,重宁与蔺澜便在外头吹吹风聊聊天,累了便进船舱里睡一觉,好不惬意。分明是一次极其危险的行动,二人竟把它过得宛若踏青出游般从容。 三日的行程很快便过去了,碧绿轻舟停在空灵山脚,三人下了小舟,见天色已晚,晦暗的天空中已经挂了几颗疏星,夜色渐沉,便决定在山脚歇一晚,明日再进山。 一入空灵山境内,便就算是进入了危险之中,空灵山脚没有客栈,曾经也有修士陆陆续续在山脚开过客栈,入住之人极多,然而好景不长,那些客栈在开业七天之后,全都无缘无故,突然消失。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空灵山附近便再没有人开过客栈。 “那我们今晚便在此处休息一晚吧,”重宁四处转悠着,找了一处较为干燥的草地,“这儿也不错,有山有草有树林,晚上还能夜观天象!”重宁突然转向蔺澜,清了清嗓子,摸着下巴,装模作样道,“咳咳,这位道友,老夫观你骨骼清奇,丰神俊朗,英姿勃发,端的是上天入地都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不如就由老夫为你卜上一卦,测测姻缘,如何?” 浮生仿若没看到重宁不着调儿的笑语,走进树林,在离两人不远处靠树坐下,开始修炼。 两人这些□□夕相处,感情深了不少,蔺澜也没有当初那般沉默拘束,现下居然也配合着开起了玩笑,食指微曲半撑着下巴,偏头佯装苦恼道,“嗯,大师好意晚辈心领了,然无以为报,况且良缘难求,大师如何能轻易测得。” “这有何难?”重宁见有人愿意陪他一起疯,当下便更加收敛不住了,几步跨到蔺澜面前,笑容轻佻,拿出他魔界第一纨绔的姿态,挑起蔺澜的下巴,凑了过去,暧昧道,“无以为报,不若以身相许如何?公子盛世美颜,不知可看得上在下?” 蔺澜没想到重宁会突然如此,乍一下没反应过来,重宁离他那样近,笑意明媚诱惑,原本就艳绝的面容更是摄人心魂,眼中的奕奕流光仿佛能将他吸进去,蔺澜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模样有些呆怔地看着重宁。重宁原本是存了调戏的心思,见多了魔族浪荡不羁的各色美人,蔺澜这不经撩的小纯情模样倒着实是让重宁这个纨绔风流二世祖不好意思下手了,惊异地看着蔺澜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的淡淡绯红,收手笑道,“哎,小阿澜你脸红了。” “没有,你看错了,”蔺澜淡定转身,去到林子边缘的一颗小树边盘腿靠坐下,道,“你也早些休息吧,往日里这时候,你已经准备着要睡了。” 蔺澜这话说得极准,他与重宁同住的这些日子,没见重宁有什么嗜好,唯一雷打不动的便是睡觉。重宁从不会为了修炼什么的,折损了睡觉的时间。 “哦豁?”重宁惯常收敛的撩人上瘾恶习又再次暴露了出来,“这才短短几日,小阿澜就把我的习性都摸出来了,真是厉害厉害。”重宁亦走了过来,靠在了蔺澜身边。两人靠得太近,熟悉的淡淡芬芳从重宁领口传至蔺澜鼻翼,再加上重宁那张口闭口的“小阿澜”,竟是让蔺澜觉得有些燥热。 蔺澜微微偏过头,躲过那撩人心神的幽幽香气,重宁却浑然未觉,坐定之后,见蔺澜局促的模样,更是心情大好,接着方才的话题不怀好意地笑道,“说起来,小阿澜你不会是暗恋我吧,对我的小习惯了解得那般清楚……” “莫要胡说!”蔺澜却突然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突然站了起来反驳道。然而通红的面庞却让他显得有些色厉内荏,底气不足。 “你怎么了?”重宁有些惊异于蔺澜的过激反应。 蔺澜没有回话,满脑子都是重宁那句“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只需要当做笑话听过即忘便可,然而为什么,听着耳畔那极尽缱绻的声音,他却做不到面不改色地推搪回去呢? 难道果真是应了重宁的这句玩笑话,他……在暗恋重宁? “你怎么了?”重宁有些懊恼,他一兴奋起来,便有些收不住性子了。分明知晓蔺澜脸皮子薄,却还是最贱乱撩,他有些后悔方才对蔺澜的轻佻言语了。便想开口补救,“阿澜,我方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不会当真了吧。” 玩笑? 蔺澜突然觉得一盆冷水泼上心头,指尖都冻得有些发颤,他死死纠结的问题,原来在重宁眼中可能只是一场笑话。蔺澜扭头看向重宁,对方的眼睛盈满繁星,潋滟无双,纯澈至极,正略显关切地看着他。 蔺澜突然心底冒出一股邪火,微微垂眸,月光透过浓密的睫羽在眼睑斜斜投射出一片阴影,掩住了他眼底的暗潮,他半背着光,面容大半隐在了黑暗中,重宁看不清他的神情。蔺澜面无表情,轻轻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透动听,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羞涩,“无事,只是不太习惯和旁人这般相处……” 第8章 修真界合欢宫8 蔺澜突然心底冒出一股邪火,微微垂眸,月光透过浓密的睫羽在眼睑斜斜投射出一片阴影,掩住了他眼底的暗潮,他半背着光,面容大半隐在了黑暗中,重宁看不清他的神情。蔺澜面无表情,轻轻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透动听,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羞涩,“无事,只是不太习惯和旁人这般相处……” “唔,”重宁听蔺澜声音恢复正常,也只当作他已经缓过来了,本来方才那些也只是一些小小的玩笑话罢了,蔺澜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因而小事此刻他倒也并不纠结,“无事便好,”重宁略显纠结地笑道,“若是你不喜,那我以后便不与你开这般玩笑了。” “没有……”蔺澜轻声应着,重新坐到了重宁身边。 “嗯?没有什么?”重宁隐约听到蔺澜说了些什么,却又不太真切,便侧首问道。 “我说,”蔺澜亦转头对上重宁的眼睛,郑重道,“没有不喜,你很好。” “嗯……”重宁僵硬地应了一声。蔺澜的眼中流光溢彩,仿佛映着漫天星子,凝视着重宁,恍然让重宁突然想到多年之前魔君重弋生辰晚宴之际,一众魔界贵族都献上了举世无双的灵丹至宝,而在少年的他捧出那碗于魔族来说无利有害的长寿面时,露出嗤笑不屑的神情。重宁永远也忘不了那日重弋惯常冰封的脸上露出如朝露艳阳般的笑意,眼中寒冰乍然消逝,暖如三月阳春。浓烈炙热,却是让重宁心中颤然如堕冰窖。 外人只道是玄宁君终于成长,开始承担起王族的责任了。 却不知,这些哪能绊得住第一纨绔,若非是想要避着魔君,向来活得极其自我的重宁又如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应下了此事。 蔺澜的眼神与重弋当时一般无二,令人心颤,重宁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蔺澜的感情来得毫无预兆,莫明其妙,已经脱离了他最初的计划。 不过他既已答应此事,所有人也都将希望寄在他身上, “无事便早些休息吧。”重宁有些头疼,挤出一个笑容,淡淡开口,将头偏向另一侧,闭上眼睛。 蔺澜对重宁突如其来的冷淡虽有些不解,却也没说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便阖眼去休息。 微风瑟瑟,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隐在黑暗中的浮生突然睁开眼,望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 “你们说这幻絮花究竟是在何处啊?”重宁皱着眉头,手中摇着一枝火红的风音柳,百无聊赖。风音柳枝叶红如烈火,随风摆动之时,便会发出空灵的乐声,因而得名。 几人一早便进了空灵山,空灵山秀毓清雅,幽径回环,草木茂盛,几人在山中转转悠悠一上午,都没有发现什么。 “我不知。”蔺澜跟在重宁身侧,“那我们接下来朝哪个方向去?” “唔,”重宁转身,看着浮生和蔺澜,浮生未发一言,微微垂眸,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蔺澜则是望着他,等待他的答复,重宁左手环胸,执着柳枝的右手腾出一指,轻轻点着下巴,凝眉沉思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主意,那不如……” “嗯?”蔺澜有些惊奇,望向重宁,就连一直沉默的浮生都抬眼望了过来。 “你们这般殷切地望着我,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重宁横起风音柳,笑道,“我只是想说,既然我们都不知道,那不如让这枝风音柳来决定好了。” 重宁说着,两指夹住柳枝,轻轻一旋,抛向空中,风音柳宛如一团散开的烈火,在半空转了几圈,坠在了树旁的草丛中,火红的柳枝骤然隐在了松软的草丛中,重宁俯身拨开草丛望去,一条细细的柳枝,枝头朝北。 “那我们就朝北走吧。”重宁说着站起身来,拍拍手,率先朝着北边走去。 “诶……”蔺澜只得跟过去,本以为重宁深藏不露,却果真还是这样。 浮生侧目望了一眼在草木摇曳之间隐隐现现的风音柳,又恢复成了那副静默的样子,跟在重宁两人身后。 三人朝着北边走去。树林葱葱郁郁,处处都生长着高大的树木。 “这片林子似乎无穷无尽啊,”重宁顺手揪下一片树叶,“连树都是一样的。” “是啊,”蔺澜伸手抚上旁边的树干,指尖轻轻摩挲着树皮,皱起眉头,“真是奇怪,我老觉得我们每走一小段路,便会看到一棵这般高的长叶树,我老觉得我们一直在绕圈圈,所以我从方才开始便在途经的每一棵千叶树上做了一道标记,然而我一路走过来,却又没在任何一棵树干上发现自己我方才做的记号。” “你的感觉是不错的。”重宁转头笑道。 浮生素来紧抿的的唇角弯起了一丝弧度,看向重宁的目光柔和了一瞬,转而又变得面无表情。 “嗯?你也这样觉得?”蔺澜对上重宁的眼睛。 重宁没有回话,径自朝前走了数十步,俯身在青草丛四处拨弄了几下。 蔺澜与浮生亦跟了过去。 “这是……”蔺澜俯身捡起了草丛中的那枝火红的柳条,“方才被你扔的那枝?” “什么叫被我扔的那枝,”重宁挑眉夺过蔺澜手中的风音柳,笑道,“我方才分明是说,请风音柳帮忙决定啊,现在忙帮完了,小柳儿自然要回到我的怀抱了。” 重宁站起身来,转向一边静默的浮生,“浮生,你怎么看。” “如你所想。”浮生惜字如金,口中吐出这四个字之后,便不再开口。 蔺澜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始末,他虽修为低微,但悟性却是极高,哪怕感应不到什么,却也能从两人只言片语打哑迷中领会到。 “所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蔺澜看向重宁。 “等。”重宁一脸神秘,走到那棵高大的长叶树下坐了下来,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风音柳,轻缓空灵的乐声响起。 “等?”蔺澜微微一愣,转而笑道,“你说的对。”便也走到重宁身边坐下。浮生没有发表看法,只静静走到另一棵树下坐着,闭目养神起来。 没错,就是等。 幻絮花提前盛开的消息虽然极少有人知晓,但却并不是除合欢宫外无人知晓,如此天材异宝,觊觎者自然众多。 进山之后,他们便感觉到了一股诡异之感,空灵山妖兽极多,然而他们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却一只妖兽都没碰到,更奇怪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重宁隐隐觉得身后有一股气息若隐若现,分辨不出是什么气息,却能感受得到那气息的主人极其强大。 屠尽满山妖兽显然是不可能的,玄海境至今没有这样的大能,然而其他让满山妖兽隐匿的,除了血脉奇异的大妖进阶,他还真的想不出其他原因。 而这一点,也与那道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隐隐约约的那道气息相吻合。 刚刚进阶,或者准备进阶,妖兽的气息都是不稳的。 方才他们一直在兜圈子,想必就是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某种妖物在作祟。 离幻絮花开放之际,只有一天了,那妖兽在他们进了某一个区域之后,才开始尾随作乱,施展幻术,抹去蔺澜留下的印记,那就说明他们其实离幻絮花很近了。 那妖兽一早蹲守在此处,必然也是为了那朵幻絮花。 既然如此,见重宁几人破了那妖兽的局,那它就必然会赶在花开之前,主动找上几人。 既然如此,那重宁几人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等! 几人折腾着晃荡了好几圈,已然将近黄昏,很快惨白皎洁的月亮便爬上了东枝。 浅银色的光辉洒在秀毓的林木之间,晕开淡淡地光圈,恍然如梦境,静得没有一丝风。 三人皆是靠着树休息。 忽的,一丝轻风拂过。 浮生刹然睁开眼。重宁亦轻轻笑着,睁开了眼,“终于来了,我屁股都坐疼了。” 忽的,周围的树木乍然破碎,化作点点星芒。 遥远的夜空之中,隐隐出现一个人影,轻轻踏过虚空,乘风而来。 那是一个极为艳丽的美人,唇畔噙着一丝浅笑,桃面丹唇,眉如远山微黛,眼似秋水横波,肌肤细腻,墨发微扬,穿着一袭仿若星火般绮丽的罗裙,一株摇曳的牡丹花在那美人身前徐徐盛放,散发着馥郁清甜的气息,清朦朦的荧光自浓丽的花蕊处荡漾开来,给四周渲染了一层淡红色泽,飘若仙,。 那美人素白的手指抚过牡丹花面,花瓣轻颤,翩然若蝶,一道浓郁至极的灵力从花中倾泻而出,清甜的气息逸散开来。 “美人儿,屁股疼了,要让在下给你揉揉吗?”那美人忽的笑着开了口,声色清朗,但是,重宁怎么听着……这么不像女的? “小美人儿被我迷住了吗?”那执花美人轻挑笑道。 重宁被震惊得甚至忘了对方的调戏,他能确定了,面前的这位美人,果真是男的…… 饶是重宁见惯了无数美人,却依旧是被面前的美人惊艳。 然而令人心碎的是,美人居然是个女装癖变态!? 第9章 修真界合欢宫9 然而令人心碎的是,眼前这位无比惊艳的美人,居然是个女装癖变态!? “……你猜。”重宁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右掌一转,袖袍翻飞,一道银光裹携着剑芒,朝不远半空中的牡丹美人击去。 “美人出手可真狠啊……”那红衣美人启唇一笑,忽的扬起衣袖,嫣红的花朵骤然散开花瓣,竟逸散出一股凌厉的气势,氤氲着浓烈香甜的气息,那花枝一扫,便打碎了重宁放出的银光剑芒。 然而这并未结束,那红衣人骤然腾身而起,红衣如血,黑发似墨,交织混合,在夜空中流露着让人窒息震颤的美,声音不复方才的轻挑,反而带着浓重的杀意,牵开唇角笑道,“你们若是识趣,便赶紧离开此处,否则,就莫要怪我了……” 重宁轻笑一声,淡淡回望了过去,他们本就是为幻絮花而来,如何能因为眼前之人便轻易放弃。 那执花红衣美人看着重宁忽地冷冷一笑,手中花枝轻轻绽开,清甜的气息裹挟着红光,朝着那重宁蔺澜三人铺天盖地涌去。 然而重宁也不遑多让,只伸手一招,白雾弥漫,与那红色灵力对抗起来,泾渭分明。 两道皆是不弱的灵力相碰撞,霎时掀起一阵狂风,灵力激荡,空间似乎都要被撕裂。 那红衣美人另一手掌心翻动,一道银光细若游丝,朝着重宁腰侧击去。 不等重宁腾出一手去抵挡那一击,便只见林中忽地闪出一道暗影,那暗影倏然游移到重宁身前,伸指一点,两道灵力骤然破碎,白雾飘散,花瓣凌乱,那道宛若游丝的灵力更是訇然消散。 “想不到居然来了个高手,”那红衣美人敛去了攻势,抽身后退了几步,如墨的长发轻轻舞动,眼神凌厉,手中的那枝牡丹赫然自尾部枯裂开来,嫣红的花瓣凋零坠地,竟是一把极其精巧的长剑,只是执剑之人手臂有些颤抖。 重宁能感觉得到,对面那位美人气息极其不稳,大概是处在进阶的边缘,这种时候,他为何不寻个地方好生准备着进阶,却要费尽心思夺得那朵幻絮花。 幻絮花虽然难得,却也不是于人人皆有用,那眼前这美人,究竟是为何要在这种危险时刻贸然出动呢?难道是为了协助进阶?只是不知,他的本体究竟是什么,竟需要幻絮花协助进阶。 “道友,我看你气息紊乱,与其在这里同我们虚耗着,不如赶紧找个地方调理一下吧。”重宁也不想多事,只是幻絮花期近在眼前,而这人能让百兽退却,来历必然不简单,委实不好在此刻结怨,便扬声劝道。 “哼,今日算你们走运。”那红衣美人闷哼一声,周身气息更加凌乱,扫视一眼三人,却忽的冲重宁一笑,“美人儿,咱们有缘再见。”袖袍轻轻挥动,倏尔化作一点朱红,瞬间消失不见。 重宁盯着那道红影思索半刻,“那人究竟是什么?” 蔺澜盯着那红衣美人消失之处,微微垂首,他心中总有些异样。 “火云雀。”浮生突然开口道。 “不是妖兽,”重宁有些惊异,“竟是……上古神鸟?” “火云雀血脉奇异,传承至远,因而比一般的妖兽乃至修士更容易陷入心魔,幻絮花虽然用途极窄,却于这等神鸟进阶抵挡心魔有奇效。”浮生声音平板,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只火云雀显然是在进阶边缘,怪不得要堵住我们。”重宁了然,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一旁心神不宁的蔺澜,“阿澜,你怎么了?” “……无事。”蔺澜回神轻笑到。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 “嗯,”重宁只觉得蔺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正想说几句玩笑话调节一下气氛,却听浮生声音响起。 “有情况。” “什么?”重宁转向浮生,却只见对方神色凝重,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有很细微的灵力波动。”蔺澜轻轻开口道。 隐在暗处的浮生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蔺澜,眼中精光一闪。 “嗯,我刚准备说,没想到你也感应到了。”重宁没想到蔺澜实力低微,居然可以也感觉到。 “是幻絮花,快开了。”浮生道。 “那火云雀如此急不可耐地要让我们远离此处,想来那幻絮花定然是在这附近。”重宁推论道。 “你们看那边。”蔺澜突然出声道。 “嗯?”重宁顺着蔺澜的目光朝西边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刚想询问一番,却只觉得周遭一片虚化。 整片树林突然碎裂成点点冰晶。 “这是……”重宁低低呢喃。 “幻絮花要开了,灵力逸散结成幻境。”浮生声音一如既往的粗砺。 点点冰晶在空中漂浮,不知是从哪里透过来的光束,映在这些冰晶之上折射出一道一道炫目的光路。 重宁几人置身其中, 那些光路交错在一起。层层叠叠,愈发繁复。 “幻絮花树呢?”重宁环视四周,除了冰晶与光束,一片苍茫,完全没有花树的影子啊。 “专心关注这些光束的走向运行。”浮生轻轻说道。 “嗯?”重宁有些惊奇,此次出来,这个一直跟在花辞镜身边,除了花辞镜,谁都不在意的木头人,居然一直似有若无地提点他。 重宁转头,却见蔺澜盯着一道一道不断流动的光束发了呆。 应该说,果真不愧是蔺澜尊者的转世吗?重宁轻轻笑道,不愧是天资惊艳整片苍云大陆的人物,这等天赋悟性。 不过这光路……重宁细细观察过去,光路看似纷繁杂乱,毫无章法,实则不然,不仅是光束,甚至就连那些碎裂晶石飘荡的位置都极有讲究。 “哈,幻絮花果真不愧是主幻境的灵花。”重宁叹道,“就连成型的方式,都如此虚幻。” “幻絮花每次开放,成型方式都不同。”浮生声音粗砺而悠远,目光罕见地柔和了几分,五百年前,他也曾陪着花辞镜来此寻过幻絮花。 “我总觉得,此处有异。”蔺澜微微皱眉。 “嗯?你觉得有哪里不妥?”重宁转向蔺澜。 “我不知道。”蔺澜眼神空茫,似乎有所感知,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 “少主,可以准备采摘了。”浮生突然开口。 重宁望过去,只见重重叠叠的光束轨道清晰,一缕一缕绞在一起,隐隐约约凝成雾状。 “幻絮花树……” 那雾状浮光随着光束不断汇入,渐渐凝实,宛若树状,慢慢变得清晰,似是冰雕玉砌。 只见那颗冰树盘根错节,一条条枝干如虬龙一般旋曲盘回,所有的树干树枝皆是晶莹剔透,清亮纯澈的枝叶透发出阵阵雪光。 这棵硕大的冰树枝干叶络之中,可以看到清清楚楚地看到无数道细小的碧绿液体沿着根茎枝干涌向冰树的细枝末节,而后竟然生出一片片清透碧绿的叶片,整棵冷冽的冰树霎时间生机盎然。 “这便是,幻絮花树?”蔺澜盯着那棵晶莹剔透的冰树,丹田气海似乎都被牵动了。 “嗯。”重宁应道,他觉得蔺澜周身气息有些奇怪。 冰树上透发出无尽的灵气,周围充斥着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淡淡的薄雾宛若轻烟,漂浮在冰树上方。 这棵冰树,姿态巍峨,枝干挺拔,遒劲有力地矗立在一块巨大的玄冰之上,周身逸散出极其纯净宜人的气息,忽的,整棵树开始剧烈颤动,血红的灵光流转,沿着枝干去往叶梢,不多时,每根细长的枝条上都都缀了一朵瑰丽的花朵,那花朵异常艳丽,花红如火,姿态如莲,诱惑而又圣洁。 “这便是幻絮花?”重宁讶然,这么多?那便一点儿都不稀奇了啊。 “不……这不是……”蔺澜蹙着眉头。 “这不是,再等等。”浮生亦开口道。 果然,又过了半刻,那冰树开始再次有了变化,满树殷红的花朵一朵接一朵地凋零枯萎,又再次化作灵光,这次,血红的灵光开始在树顶凝聚。 “看到了吗,重宁,”浮生突然转向重宁,开口道,“凡事要抓住本质,幻絮花千变万化,你就要需要考虑到,你所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你真正要找的。” “是。”重宁笑应道,确实如此,须得要看清本质才行。 冰树顶端渐渐凝成了一朵层层叠叠繁复浓丽的硕大花朵,那花通体火红发亮,茎上生有七片晶莹剔透的菱状锯齿红叶,顶端繁复的花朵形状宛若重重莲花交叠成一朵,但却比一般的莲花要浓丽百倍,如血红晶石一般璀璨耀目。 “这才是真正的……幻絮花?”重宁看着那朵浓丽的花朵呢喃道。 “小心!”浮生突然神色一凛,张开两臂将重宁蔺澜护住朝后退去。 突然一阵剧烈的地动,只见三人方才站立的地方,赫然震裂开来,出现了一道巨大宽阔的沟壑深渊。 一声惊唳自深渊底部响起,直上云霄,令人心颤,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白鹤从深渊之中急速飞出,雪白的双翅扑动,额顶一抹血红印记熠熠生辉,灵力逸散,宛如飓风。那白鹤停在空中,轻轻扇动,挡在冰树灵花之前,朝着三人高鸣一声,俨然一副守护的姿态! 第10章 修真界合欢宫10 一声惊唳自深渊底部响起,直上云霄,令人心颤,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白鹤从深渊之中急速飞出,雪白的双翅扑动,额顶一抹血红印记熠熠生辉,霎时间灵力逸散,宛如飓风。那白鹤停在空中,双翅轻轻扇动,挡在冰树灵花之前,朝着三人高鸣一声,俨然一副守护的姿态! “这是……幻絮花的守护妖兽?”重宁从未见过这种鸟儿。 “对,这是玄天白鹤,白身红顶,双翅如云,正是幻絮花的守护妖兽。”浮生回道。 “原来如此,难怪那火云雀竟敢在进阶的关键时刻不去闭关,反而来此处,”重宁轻轻笑道,“定然是知晓幻絮花守护妖兽是这玄天白鹤。” “确实,”蔺澜亦望着那只舞着翅膀的白鹤,“玄天白鹤虽是高阶妖兽,但那火云雀却是上古神鸟,万鸟之尊,他的血脉之力,便可令百兽臣服。” 那玄天白鹤似乎是见三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当即进入了战斗状态,那白鹤展开双翅,几根雪白的羽毛轻轻漂浮坠落,玄天白鹤继而长唳一声,便朝着重宁蔺澜三人疾速掠下来,鼓起阵阵长风,空间震荡。 “重宁,你且先去试试。”浮生突然开口道。 浮生,是想锻炼他? “嗯,好。”重宁明晰了浮生的意思,当下便上前一步走去。 那只玄天白鹤似乎也隐隐有感,扑棱着双翅,嘶鸣一声,便朝着重宁飞掠下来,双翅鼓起一阵阵狂风,爪似金钩,朝着重宁发顶抓去。 “重宁他……可以对付吗?”蔺澜突然开了口,看向浮生。 浮生眼神一寒,神色凛然,“你且看着就好。” “是。”蔺澜不再说话,只看向重宁白衣飘红的身影。 那只玄天白鹤已然将要飞到重宁头顶,却只见,千钧一发之际,重宁袖袍轻转,掌中银光一闪,袖中当即射出一截纤细柔软的长鞭,宛若一条九弯十曲的银蛇。 那长鞭似乎有灵性,重宁抬手一扬,长鞭抽动而出,银鞭如蛇,蜿蜒而上,瞬间便绞紧了玄天白鹤如金钩般的双爪。 浮生眼神一亮。 那玄天白鹤被绑住了双脚,显得有些躁动,更为急促地扑起了双翅,那白鹤身影巨大,双翅极长,奋力扇动起来,霎时间狂风大作。 浮生口中轻轻念起咒术,将他和蔺澜护起来。 狂风平地而起,重宁衣袍猎猎鼓起,发丝凌乱,紧紧攥住长鞭。 那玄天白鹤仍在奋力朝着上空飞去,重宁轻轻一笑,身形忽转,脚步轻移,朝前踏出一步,却宛若踏水而行,脚下漾出层层涟漪,水波轻荡,浮光闪闪,任那玄天白鹤如何奋力飞腾,都丝毫牵动不了重宁。 “竟是沁水步法。”浮生有些始料未及,他原本只是想磨砺一番重宁,让他且先试试,长些实战经验罢了,却不料,对方竟带给了他这般惊喜。 玄天白鹤纵然凶悍,却也经不住体力这般消耗,渐渐扑棱翅膀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开始变得迟缓无力。重宁见时机已至,当即便撤出沁水步法,旋身几步,顺势将银鞭圈圈缠在手臂,借力一拉,灵力顺着长鞭而上,鞭尾愈发绞紧鹤脚,重宁用力一拽,那玄天白鹤终于无力地跌在了地上,轻微地挣扎着。 “好。”浮生面上浮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在他满是疤痕的脸上,淡到几乎看不出。 “重宁,这便是你的本命法器吗?”蔺澜望着重的宁手中的银鞭,饶有兴趣地问道。 重宁顺势将银鞭递给蔺澜,“是啊,这是我筑基之时,母亲亲自为我炼制的,叫做雪云练,每次我进阶一层母亲便将它重新炼制一次。” “辞镜尊者对你自然是极好。”这是蔺澜第一次见到重宁的本命法器,当下便也有些好奇地接了过来。 “可以采摘幻絮花了吗?”重宁转向浮生,问道。 “嗯,可以去了。”浮生道。 重宁掠身而起,那冰树顶端的那朵重重叠叠火红耀目的幻絮花赫然放出一阵红芒,重宁足尖轻点,抚上花枝。 浮生略显混浊的眼睛忽地一闪。 重宁正欲摘下转身回到原地,那只倒在地上挣扎的玄天白鹤,突然双眼泛红,暴躁起来。 重宁甫一摘下那朵幻絮花,便惊觉整座冰晶幻境剧烈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忽的,异变陡生! 地上那只玄天白鹤突然暴怒而起! 失去了幻絮花的冰树訇然倾塌,灵气激荡,重宁一时不察,让那灵力击得朝后连连退去。 “小心!”蔺澜叫重宁状况,惊呼道。 浮生足下轻点,越过深渊,扶住重宁,两人终于站住脚步。 重宁正欲转身安抚一下蔺澜,却在下一刻,猛然睁大了瞳孔,惊慌大喊道,“阿澜小心!——” 只见那只红眼的玄天白鹤突然暴起,拖着一对受伤的翅膀,仿若发疯一般,厉声惊叫着朝蔺澜扑去,那白鹤仿佛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扑向蔺澜。 重宁奋力推开浮生,朝着深渊飞掠而去。却终究还是来不及了,蔺澜一直关注着重宁这边,猝不及防,让那玄天白鹤重重一顶,躲闪不及,当即便同那白鹤一起坠向深渊。 蔺澜奋力推开白鹤,顺势攀住另一侧崖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块,掌心磨出丝丝血迹。 重宁伏在深渊上方,看着蔺澜攀在岩壁上,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喊道,“快,阿澜,快把雪云练抛上来,我拉你上来,快啊。”重宁焦急不已,这座秘境眼看着就要崩溃了。 “嗯,好。”蔺澜看着重宁焦急的模样,忽然绽出一抹极璀璨夺目的笑意,重宁第一次见到蔺澜笑得这般真实开心。 “傻笑个屁啊,快啊,来不及了!”重宁咬牙切齿地催促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嗯。”蔺澜眼中光芒如星似火,幻境震动更加剧烈,时不时一两块细碎的石头从他的脸颊擦过,蔺澜扬手一挥,那根宛若银蛇的长鞭蜿蜒而上。 重宁终于笑了开来,俯身正欲拉住鞭尾。身后的浮生眼神倏尔一寒,指尖弹出一道灵光,蔺澜攀住的岩石骤然碎裂!石块滚落,蔺澜雪白的身影伴着雪云练的银光一同像深渊深处坠落。 “阿澜!” 雪云练鞭尾从重宁掌心划出,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重宁深深地呼吸着,带着一丝颤抖。 “少主。”浮生扳过重宁肩头,“来不及了,这里快要塌陷了。” “……浮生,这条深渊是通往哪里的?”重宁努力缓住心神,问道。 “我不知道,幻絮花制造的秘境千变万化,为今之计,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浮生催促道。 “好,我们走。”重宁直起身子,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至于寻找蔺澜之事,还是出去再做打算。 “是,少主。”浮生一指聚起一片金芒,朝空中一劈。赫然撕裂了一道豁口,“我们走。”说着便拉了重宁手臂跃了出去。 重宁两人出了那座幻境。 两人离开时候,整座幻境几乎瞬间倾塌,如冰似玉的幻絮花树骤然碎裂,混杂在漫空冰晶之中,空气中逸散的灵力一丝一丝被融入那些冰晶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环境中终于再无一丝灵力,而那些散落漂浮于空中的细碎晶石开始慢慢汇聚汇拢到深渊上方,无数的晶石汇聚凝实,形成一颗晶莹圆润的玉珠。 那珠子晶莹剔透,光华内敛,刚一成型,便仿若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光芒一闪,便坠入了那道张裂的深渊。 ………………………………………………………… “浮生,方才幻境之中除了最后出来的那一指,你可曾出过手?”重宁紧紧锁住了盯着浮生的眼睛。方才,那幻絮花形成的幻境,委实有些怪异,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浮生受辞镜宫主的命令,保护少主的安危。”浮生粗砺的声音响起。 “回合欢宫。”重宁转开话题道。 他选择相信浮生。 浮生说,他的任务是保护花重宁,那么在花重宁没有危险之时,他便不会出手。 浮生是花辞镜选出来的人,以花辞镜对花重宁的宠爱,浮生应该是没问题的。 重宁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回到合欢宫,同梨子商议一番再说。 下山的路途倒是极为通畅,两人沿着山路,很是顺遂。几乎到了空灵山山脚。 重宁突然开口笑道:“浮生,你在此等我一下,放心,我很快回来。” 浮生微微皱了皱眉,似是想要阻止,却还是没说什么。 重宁满意地笑笑,“放心,我很快回来。”说着便沿着方才下山的小道,逆行而上,停在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跟着我呢。”重宁环胸抱臂笑道。 四周只有风吹树叶飒飒之声。 “你不出来便算了,那我可走了。”重宁轻轻一笑,又沿着方才的小路下了山去。 一棵青碧千叶树之后,蓦然出现一道红色身影。 离云面色有些苍白,望着前面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为今之计,还是找个灵力充裕的地方,试着突破一把。 离云转身,余光却恍然发现那个没人方才站立的地方,那是…… 离云压下心底的疑惑兴奋,走近了些仔细看过去。 七片晶莹剔透的菱形锯齿红叶,和几片芬芳馥郁的幻絮花瓣…… 这是,幻絮花花托上生长的叶子,和幻絮花瓣。 离云拾起花瓣花叶,回忆着当时斗法时,另外一个少年,管他叫…… “重……宁?”离云轻轻唤道。 第12章 修真界合欢宫12 “少主,少主……”檀月轻轻扣着重宁的房门,小心翼翼道,“离云公子来宫中了,大概又是来找您的。” 快五年了,五年前离云公子突然来访,宫主极为欣喜,命合欢宫上下以上宾之礼待之。自那之后,离云公子便隔三差五地到这合欢宫来,什么事儿也不干,见了宫主之后便奔着少主的院子去,拉着少主胡天海地地说着些趣事。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尤其是最初的时候,少主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耐烦,只是碍着宫主的面儿,不好赶人罢了。可那离云公子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谈笑风生,甚至唇畔的弧度都没有分毫改变。后来少主态度倒是好些了,似乎是默认了离云的存在,却也是不冷不热的。 屋子里没有任何反应,檀月无奈,只好再次敲门道,“少主?少主您在吗?”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檀月微微迟疑了一瞬,便突然推门而入,却只见屋子里空无一人。 “奇怪,少主呢?”檀月自言自语道。往日里重宁此时都是在当中看书或者修炼的啊。 不过是在合欢宫之中,檀月也不担心重宁是否出了意外,便阖上门出去了。 …………………………………………………… 倚绿阁。 “数日之前,青岩门后山处有一只雷系妖兽历天雷劫,天雷阵势极大,当中劈开了青岩门后山,山体大开,露出了一条灵力极为精纯充裕的灵脉。”花辞镜执起茶杯,饮了一口新茶。 “不过一条灵脉罢了。”重宁不甚在意,合欢宫财大气粗,这一条灵脉而已,重宁并不放在心上。 “若果真只是一条普通灵脉,我又何须介怀,只是,那灵脉看似普通,实则不然,” 花辞镜拢了拢鬓发,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看向重宁,启唇道,“那普通灵石矿藏之中,包裹着一座极为庞大纯正的五行灵精矿。” “五行灵精矿?”重宁有些讶然,五行灵精天生地养,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更何况一整座矿藏,若果真如此,那确实令人心动,“母亲有意得到这矿脉?” 花辞镜冷然一笑,眸中碓冰砌雪,“青岩门对此隐而不报,只说是发现了一座普通的灵石矿脉,他知晓我合欢宗不会将一座普通矿脉放在眼里,便妄想独吞这矿脉,若不是我多留了个心眼儿,让浮生前去查探,说不准真要让他们骗过去了。” 青岩门是隶属于合欢宗的附属门派,受着合欢宗的庇护,此时发现了五行灵精矿藏,按照玄海境不成文的规矩,合欢宗才应当占有这矿藏的大头。 青岩门大概是舍不得这好处,毕竟如此庞大纯正的五行灵精矿藏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是独吞了这矿脉,青岩门便可直接从三等门派直接跃居一等宗门,虽然没有底蕴,但终究也能算得是一步登天。这等诱惑,想来抵挡不住也是正常。 “青岩门隶属合欢宗,这矿藏母亲既然发现了,那自然是我们合欢宗的囊中之物,母亲又在烦恼些什么。”重宁望了过去。 “原本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那天玄门又来掺了一脚,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花辞镜伸出右手,指甲上涂抹着血红蔻丹的,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圈圈点点勾画道,“青岩门位于我合欢宫与天玄门交界边缘,本是在合欢宗统辖之内,可青岩门近些年野心勃勃,地盘已经扩张到了天玄门边缘境内,只是那处虽算作是天玄宗地界儿,然而却因为荒僻,无人问津,因此天玄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然而,这一切前提是没有那座矿脉。”花辞镜拿过茶杯,压在那团水渍上。 “如果天玄门来争,我们确实没有他们占理,矿脉是青岩门发现的,矿山却是在天玄门管辖之内,青岩门占了那地方本就是不合理的,我们如今想要那矿脉,确实棘手。”重宁拎过茶壶,重新给花辞镜倒了一杯茶水。 “依我看,为今之计,我们可与天玄门协商,共同开发,机会均等,利益均沾。”重宁道,“天玄门一贯以正道君子风范自居,即使心里不愿,也必然不会独吞,再者,我合欢宫与天玄门可谓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同属一等宗门,他们不会与我们为敌。” “我的想法,也正是如此。”花辞镜笑道,“此次便由你去负责协商之事。事不宜迟,你迅速赶往青岩门,天玄门的人应该也快耐不住了。” “母亲放心,我定然会尽力为焓光宗争取到最大利益。”重宁笑道。 “母亲自然是相信你的。”花辞镜轻轻抚着重宁的发丝,笑道。 “宫主,少主,离云公子来了。”一名侍女敲着门在外间禀报道。 “哦,离云来了,快让他进来。”花辞镜挑眉笑看重宁,“我看离云是去你的院子,没找着人,才来这儿的。” “母亲说笑了,离云自然是来看母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重宁笑得僵硬,“我和离云顶多只算得上朋友罢了,母亲不要想多了。” “哦?是吗,我看离云可不止这么想,”花辞镜目光调笑,“总之,你自己决定就好。” “花姨母,阿宁,”离云缓缓走了进来,见了两人,笑着打了招呼。 “离云快过来坐。”花辞镜满眼笑意,招呼着。 “嗯,”离云应着,走到了花辞镜另一侧,与重宁相对而坐,“前些天我去了漠北天山,恰巧是雪莲开放之际,又听说雪莲美容养颜,便取了来送给花姨母。”离云说着平摊右掌,掌心华光一闪,一朵复瓣冰白雪莲赫然出现。 “哎呀,还是离云讨人疼,”花辞镜眼神一亮,喜笑颜开,结果雪莲花,便开始数落起重宁来,“可比我这个亲儿子强多了。” “母亲……”重宁撇撇嘴,不就一朵破莲花吗。 “花姨母,离云只是个闲散人,才有时间到处闲逛,离云这不是天天都想着待在合欢宗,陪在您身边吗,哪有时间去寻这些东西。”离云柔柔地看了重宁一眼,开口解释道。 “你呀,我才说了那混小子一句,你就开始帮他说话了,”花辞镜叹了口气,故作沧桑落寞,“果然是孩子都大了,唉。” “母亲……”重宁有些无奈,虽然说这五年来,离云三天两头来找他,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也将离云当做了朋友,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离云根本没有意思。 “花姨母莫要说了,”离云轻轻笑道。 “好好,我不说了,重宁一会儿就要出发去往青岩门,你若无事,便陪着他走一趟吧,有你跟着,我便更放心了。”花辞镜道。 “母亲,不用了,我可以……”重宁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好啊。”离云眼神一亮,看向了重宁,笑得开心。 重宁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算是默认了此事。 第13章 修真界合欢宫13 两人并肩走出倚绿阁,一路朝着宫门走去。 “阿宁,对方是玄天门,你觉得,他们此次会派遣谁来谈判呢?”离云两指拈着一朵冰蓝的小野花,状似无意地笑问道。 “还能是谁,玄天门除了那些个自视甚高的老头子,不就只有一个首席大弟子季清拿得出手么?”重宁不甚在意,随意答道,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不善,“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随意一问罢了,重宁何须这么大反应?”离云扔掉花,手掌一翻,一柄如银似雪的长剑出现在离云手中,“阿宁你看,这是什么。” “嗯?”重宁顺着看过去,却立刻眼神一亮,“这是……” 重宁拿过离云手中的那柄剑,轻轻抽开,剑身才三分出鞘,凛冽的剑光便仿佛瞬间冲破了桎梏,锋芒毕露,剑身纯澈透明,宛如玄冰。 重宁笑了开来,心中一喜,“果然不错。”自从五年前雪云练同蔺澜一起掉进深渊之中,他便再没有碰到看得顺眼用着顺手的武器,眼下这把剑倒是不错。 “你喜欢便好,”离云眉眼含笑,“天山雪莲生于天池寒潭之中,终年积冰,我采摘雪莲时,偶然发现池底有异,进入一探,才发现是一块至纯至寒的冰魄玄铁,又想到你如今没有趁手的兵器,便取了来,替你铸了这柄剑。” “本来是想要按照你的习惯,铸成一条鞭子,可惜这冰魄玄铁材质并不适合,若是强行铸成长鞭,便不能发挥十分的效用,因而我便自作主张,铸成长剑,本来还担心你不喜欢,”离云见重宁满眼笑意,心中更是开心,“如今见你满意,我便放心了。” “那当然,”重宁斜着脑袋侧目看过去,笑道,“比起鞭子,还是这把剑更合我的心意。”说罢便将剑合上,雪光尽敛。 他在魔界之时,便是使剑的,就连梨子,也是剑灵。 这冰魄玄铁非同一般,离云不说,重宁也明白,绝对来之不易,绝不会是如离云所言的,顺手为之。 不过离云不说,他也不想挑明,日后碰到适合他的好东西,再还了便是。重宁并不纠结这些,他从来不是这等矫情之人。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去青岩门。”重宁将剑别在腰间,大步朝门外走去。 离云望着前方白衣罩着红纱的背影,心中猛然刺痛,伸手折下一旁越过墙头伸进来的花枝,枝上朵朵五瓣飞鸢花宛若烈烈重火。 离云垂眸,轻抚花枝,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愫,唇齿轻动,叹了口气,似乎说了些什么。 “你快点儿啊,磨磨蹭蹭地。”重宁转身,不耐烦地挑眉道。 “嗯,这就来了。”离云抬头,笑意清浅,目若星芒。 ……………………………………………… 青岩门,后山。 “那天雷果真是厉害,竟真的将这座山劈成了两半。”重宁将身形隐在树后,望着前方的那座苍郁的山。 那山虽不是高耸入云,,却也是钟灵毓秀,灵气逼人,只可惜,这样好的风景,却从中央被天雷劈开,几乎是一分为二了。 青岩门显然对这座矿脉抱有极大的期望,整座岩矿外围都布满了巡逻弟子,就连破裂的山体上都有人来回巡视。 “我说,阿宁你为何要偷偷摸摸地亲自上山来,以你的身份,直截了当地上门不就好了吗,还在这里搞什么暗访。”离云抱臂立在重宁身侧。 “我得亲自进去探探才能放下心来。”重宁眼神一凛,看准了两支队伍交接的时机,脚下轻点,身形飘忽,悄无声息地掠过防卫的空缺,几步便上到了山上,隐在了另一棵树后。 “诶……”重宁动作太快,离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便已经开始行动,离云只好跟在重宁身后,迅速掠到了山上。 “走,咱们进去看看。”重宁沉吟道,“我总觉得,为了五行灵精矿,他们还不至于与我合欢宫和玄天门为敌。”毕竟,一个没有实力底蕴的一等宗门,哪怕是拥有了这一整座五行灵精矿,也没可能短时间内提升实力,就像是一只小白兔手里握着肥肉,只会招惹来狼和狐狸。 他总觉得,青岩门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没有实力,为了一座很明显保不住的灵脉,得罪两大宗门,很明显不划算啊。 “不知青岩门究竟是何居心,总之先去看看这座灵矿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重宁扭头道,“你在这里替我把风,我一个人下去就好。” “我同你一起。”离云拉住重宁衣袖,说道。 “不用了。”重宁挥开离云的手,纵身一跃,踏着岩壁的凸出的细碎岩石,轻轻落到了崖底。 “阿宁……”离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崖底显然已经被人仔细清理过,崖底虽然稍显凌乱,却是一览无余。 天雷劈得极其平整,两侧宛如刀割斧削一般平整。重宁轻轻将手探向岩壁,岩壁上只有少数普通的细碎灵石,微弱的灵力波动顺着岩石传过来。 看来青岩门已经将□□的五行灵精小心清理干净了。 重宁沿着崖底四处查看着,却并未发现异常,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条矿道,重宁一一进去查探了,除了矿道内部交错纵横,相互贯通,宛若迷宫,其他的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真是奇怪……”重宁抚着一条矿道深处的岩壁,借着夜明珠微弱的荧火,细细观察着四周,“难不成,整个青岩门的人真的都傻了?” “还是说,我忽略了什么……”重宁略一沉吟,“或者,我想多了?” 身后似乎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带来幽微的风声。 “谁!”重宁猛然转身,背抵岩壁,抚上了腰间的长剑。 周身一片寂静,连微弱的风声都隐匿了。 重宁小心翼翼地沿着矿道向外走。 忽的,又有一道风声从方才他方才走过的矿道深处传来。只轻轻一闪,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重宁应声转头望过去,如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座矿藏,真的有蹊跷啊…… 重宁闭上双眼,轻轻抽出腰间的剑,忽地左侧鬓角的发丝轻轻一动。重宁蓦然睁开眼睛,眼中光华流转,灿若星辰,凛冽如冰。重宁脚步轻转,右手一翻,长剑铮然低鸣,破空而过,击向了方才风过之地。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白影,那道白色身影轻轻一转,两指夹住剑尖,迅速闪身一避。 重宁提剑正要再次攻去。却听得一道惊喜的声音,那声音如叩冰振雪,清冽明澈。 “重宁!” “是你!”重宁不可置信看过去,执剑的手轻轻颤动。 第14章 修真界合欢宫14 “是你!”重宁不敢置信看过去,执剑的手不可抑制地轻轻颤动。 “对,是我。”对面的青年男子一袭白衣,领口袖口都滚着金色的纹饰,简单大气手执一把玄黑铁剑。 面容较之五年前,轮廓更深,似是完全长开了,更是俊美非凡,眼角眉梢带着清浅的笑意,宛若深海,仿佛能将人溺毙。 此人正是蔺澜,消失五年,又重新出现的蔺澜。 “重宁,真是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在这里。”蔺澜笑着走过来,拉住重宁的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做过千遍万遍。 “是啊,我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次看见你。”重宁垂眸轻轻一瞥,玄天门的标志赫然映入眼帘,重宁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自认对蔺澜也算是极好,不管他心里是何目的,但他一言一行,否从未伤害过对方,他也一直努力地对蔺澜好,哪怕是最后蔺澜坠下深渊,他也是几乎拼了命想要救他的。然而蔺澜没事,逃出来了,却不回合欢宗找他,也不递个信回来。而是按照原来的轨迹,拜入了玄天门。 “这五年来,我每日都在想念你,阿宁,”蔺澜面上笑意欣然,连眼底的光芒都染上了七分柔和。 “蔺澜,合欢宫又不是隐世门派,出去了就找不着了,”重宁轻轻笑着,却没有半分温度,声音更是冷然,“你若是真的思念我,这五年来,又怎么会半点音讯全无”。 “只要你想,办法其实有很多。”重宁补充道。 蔺澜的手一僵,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凝住了,这是重宁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哪怕是当初他身份低贱,以男宠鼎炉的身份在重宁身边,重宁对他说话都是温和亲切的。 “重宁,你听我解释……”蔺澜声音有些急切。 “不用了,”重宁冷冷地打断,推开了蔺澜的手,细细打量着蔺澜,退了几步,拱手行了个玄海境通用的平辈礼节,笑道,“恭喜蔺道友,短短五年,就已成为天玄门执剑长老的入室弟子,愿蔺道友在天玄门,平步青云,得道飞升。” 说罢,重宁再不看蔺澜一眼,转身朝着矿道外头走去。此时也没了再次查探的心思,便径自从主矿道一路到了被天雷劈开的崖底,天色渐晚,一丝凉风吹过,重宁头脑霎时清醒了,却又有些后悔方才说的话了。 他从一开始的打算便是违背原来的轨迹,同蔺澜打好关系,破坏这个世界,而蔺澜方才的举动,就已经说明了,他之前的努力是有用的,蔺澜和他已经不是原本的对立关系了,可他方才的一席诛心的话,又生生将蔺澜推开了去,重宁有些懊恼的揉揉发痛的额角,算了,一会儿回去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挽回点儿。 重宁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提起一口气,踏着岩壁凸出的石块几步便上到了山顶。 “离云,”重宁轻轻唤着,不是说好了在上面等着吗,怎么不见人影儿了。 身后传来极细的脚步声,似是故意遮掩,重宁眼神一厉,旋身拔剑,动作如行云流水,转瞬之间,长剑便架到了来人的脖颈。 “你不在这里等我,鬼鬼祟祟出现在我身后干嘛?”重宁看清了来人,收剑回鞘。 “看来这把剑你用起来很顺手啊,那也就不枉费我特意根据你的习性废了老大力气铸剑了,”离云笑盈盈地自身后拿出一物,献宝似的捧到重宁面前,“阿宁你看,这是什么?” “剑穗?”重宁拿起离云掌心那坨红通通的东西,却见它柔顺地垂下,随风轻轻浮动,重宁眼中露出嫌弃,“你做的?你什么品味啊,这也太难看了吧,别告诉我是要送给我的,我才不要!” “猜对了,就是送你的,”离云咬牙切齿,“我可是做了一下午,不知做坏了多少个,才有了这个,你就知足吧。”说着趁离云不备,一把夺过重宁手中的剑,迅速地转过身去,挂上了剑穗,还施了个小小的阵法,让重宁取不下来。 “给,你看,多搭啊。”离云指尖轻轻拨弄这剑穗,将剑还到了重宁手中。 “你!这么丑,我以后打架都不好意思出剑了。”重宁轻轻扯着剑穗,可那剑穗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极其柔韧,重宁将剑往腰间一别,瞪了一眼离云,转身便沿着原路返回。 “唉,阿宁你等等我。”离云跟在重宁身后,叽叽喳喳,“阿宁你放心,往后有需要打架的时候,你就躲在我身后便好,不用你出手,我会保护你的。” “你再吵我就封了你的嘴巴,”重宁忍无可忍,长剑出鞘,指向离云,“若是引来了青岩门的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的好的,阿宁你别生气。”离云几步跨到重宁身边,双手捂住了嘴巴,模样夸张,重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得不说,这些年离云确实也给他带来了很多欢乐,他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早就将离云当做了朋友。 “行了,别装了,一会儿在青岩门掌门面前再装吧。”重宁故意板着脸道。 天色渐晚,两人也不再闹了,小心地避开了守卫,想要绕道到青岩门正门处。 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山下,蔺澜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右手五指深深嵌入树干,鲜血蜿蜒而下。蔺澜望着两人亲密的接触,毫不拘束的语气动作。 这一切让蔺澜心底涌出深深的妒忌和恐慌。 这样真实自然的花重宁在他面前是极为少见的,他原本只觉得,花重宁只是喜欢带着一层面具,很少表露真实情绪罢了,而今看来,却好像并不是这样,花重宁的面具,只对一部分人摘下来,而他蔺澜,却不在这一部分人之中。 五年了,五年前他从深渊中醒来,丹田里便出现了一颗清明纯澈的珠子,在那道深渊之中,他每日都以练气修为,对抗无数的妖兽魔物,每天他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而等到子夜之际,新的一天来临之时,那颗珠子便会初现,修复他全身的经脉,而黎明到来之时,便又会重复前一天的恶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四年,这样地狱一般的生活,陪伴他的只有那一根冰冷的雪云练,整座深渊之中,除了烈火岩浆,寒潭冰刃,便是各种妖兽魔物,每一次他觉得无法忍受想要放弃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重宁的模样,微笑的,恼怒的,嗔怪的,骄傲的…… 最后都凝成了他坠入深渊之时,重宁慌乱急切的模样。每次一想到那个画面,蔺澜便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就像是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突然找到了阳光,哪怕身处地狱,只要一想到重宁,一想到他一定要去找重宁,蔺澜便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坚持的。 他想要获得力量,他不想一直处于被动的境地。 四年深渊历练,执念成魔。 终于,他将深渊撕裂了一道口子,逃了出来,奄奄一息,又阴差阳错被玄天门带了过去,玄天门执剑长老一眼便看出他根骨不凡,资质绝佳,想要破格收他作关门弟子。 蔺澜犹豫挣扎过,他想回去找重宁,可他回去又能以什么身份站在重宁身边呢,男宠?鼎炉? 他不想成为花重宁的附庸,更不想成为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可有可无的人,他想要站在花重宁身边,他想要力量。 他希望等他再次与花重宁重逢的时候,他能有足够与他心里的人比肩的实力。 玄天门实力强盛,执剑长老更是玄海境赫赫有名的第一剑仙,所以他应下了,成为玄天门内门新弟子。 而深渊之中整整四年的非人的历练,让他很快在新弟子之中脱颖而出,获得赏识,短短一年,便成为了玄天门最有潜力的弟子。 “重宁,重宁……”蔺澜仿佛魔怔了一般,眼神阴郁晦暗,口中不断地低声呢喃,“重宁,重宁……” “重宁,你只能是我的。” 蔺澜轻轻摩挲着手中那根闪着冰冷银光的鞭子,“五年了,为你执念成魔,我甘之如饴。” 第15章 修真界合欢宫15 “不知少主此时造访,有何指教,可是为了矿脉一事?”青岩门掌门虚谷真人微微拱手行了一礼,道。 “正是如此。”重宁笑道,“家母对此事甚是关注,还望掌门好生督办。” “少主,属下终于等到了合欢宫来人,”虚谷侧目,眼神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这才又拱手行了一礼, “少主,其实,这矿脉并非普通灵矿,而是五行灵精矿。” “五行灵精矿?”重宁蹙眉,与离云对上了目光,青岩门竟然主动说了出来,是意识到了他们一定保不住这座矿脉,只好主动交代,抱着说不准还能分一杯羹的心思,还是说,这其中,又另有阴谋? “是的,少主,正是五行灵精矿,”虚谷回答道,“少主,这灵石矿脉的说法,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要知道五行灵精矿觊觎者众多,属下怎么敢透露出去。只等着合欢宗派人前来,才敢说出实情啊。” “若是如此,那真是辛苦你了,”重宁笑道,“只是如今,这消息恐怕已经给玄天门之人得知了。”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少主责罚。”虚谷拱手躬身,请罪道。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五行灵精矿本就是令人垂涎的存在,这消息封不住的。”重宁道,“这事,我们明日再来详谈,我与离云,恐怕要在贵派叨扰一阵子了。” “少主与离云公子造访,让青岩门蓬荜生辉,何来叨扰之说。”虚谷朗声唤道,“李叶。” “弟子在。”一名青衣弟子走了进来,温声应道。 虚□□:“带少主与离云公子去东苑歇息。” “是。”李叶拱手应道。 “少主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李叶说便是。”虚谷又转向重宁与离云,“招待不周,还请少主与离云公子见谅。” “多谢掌门,”重宁又转向那名青衣弟子,“烦请带路。” “是,二位且跟我来。”李叶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二人带出门去。 虚谷望着重宁与离云远去的背影,突然冷冷一笑,神色狠厉,“比起那件东西,五行灵精矿又算的了什么,今日被你合欢宗欺压,来日必将加倍奉还!”虚谷又想到重宁身段面容,淫|邪一笑,转身走进了内室。 ……………………………………………… “辛苦了。”重宁颔首谢道。 “少主不必客气,有事还请吩咐。”李叶笑道,“在下就先退下了。” “嗯。”重宁应着,朝里屋走去,李叶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这青岩门究竟有何意图?”重宁轻轻呢喃道。 “阿宁阿宁!”梨子突然开口,将重宁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怎么了?”重宁倒了杯水,“你能不能正常些,别老一惊一乍的。” “哦呦,你开始嫌弃我了!”梨子委屈道,“人家有正事要说嘛。” 重宁给梨子的语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你要说的是什么?” “今日碰到蔺澜尊者了!”梨子惊讶道。 “我又没瞎,我当然知道那是蔺澜。”重宁想想就心塞,他不仅知道那是蔺澜,还狠狠地怼了他对方一顿。 “不不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梨子继续道,“今日初见蔺澜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他金丹后期,境界稳定,精神力强大,当时我心里就很着急啊。” “确实,短短五年,他便从练气期到了金丹后期,假以时日,得道飞升并非难事。”蔺澜叹道,“若果真如此,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没了任何意义。” “对,但关键是,今日你对他口出恶语之时,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蔺澜他内息紊乱,特别是你最后那一番疏离的动作和话语,”梨子缓了下,才继续道,“后来,你同离云的那些互动,也全让蔺澜看见了。” “什么互动,你是说我对离云骄蛮任性的态度让蔺澜对我的好感降低了?”重宁道。 “……”我怎么会有这样蠢的主人。 “五年前,你难道不觉得蔺澜对你有别样的感情吗?”梨子沉吟道,“我不知道他这五年经历了什么,又脑补了什么,只是,我能感觉得到,那种感情已经深深扎根,隐隐有一种执念成狂的错觉。” “执念成狂?”重宁有些愕然,蔺澜对他异样的感情他不是感觉不到,他当初只以为那不过只是些微的好感,并不深,只是没想到如今会发展成这样。 “对,今日你对他恶语相加之时,他就已经心神不宁,内息紊乱,后来你和离云之间毫不作伪的交流互动更是让他心绪大乱,隐隐有心魔生出的感觉。”梨子有些迟疑,却还是接着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是说,让我利用蔺澜对我的感情,破坏他的心境,让他产生心魔,修为渐毁,无法飞升?”重宁有些犹豫,如果还有其他办法,他不想利用别人感情去做一些诛心的事情。 “对,阿宁你不用纠结,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蔺澜尊者渡劫成功,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了。”梨子循循诱导道,“而这个世界,除了你和蔺澜,其他人更是梦幻泡影,并不真实存在,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哎呀,别犹豫了,阿宁,”梨子声音有些郑重,“魔君大人可是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若是蔺澜渡劫成功,对魔族来说,必然是一场浩劫,你想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好了,梨子你不用说了,”重宁轻抚额角,没有什么比任务更加重要,而这个任务本身,就是伤害蔺澜,这是他一开始便做好了的选择,没什么可犹豫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唉,阿宁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梨子轻声宽慰道。 “嗯,夜深了,休息吧。”重宁心绪沉沉,右手一翻,灭了房里的灯,朝床上走去。 房中却突然初现另一道气息,重宁转身反手劈过去,然而对方却像是很熟悉他的攻路,一手化开了他的攻势,另一手顺势将重宁揽进怀中。 “是我。”熟悉的清朗声音传过来,重宁转身,果然是离云。 重宁撇撇嘴,心里正烦,朝床上走去,“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第一次来青岩门,我认床,睡不着。”离云信口胡诌道。 “得了吧,你三天两头四处游荡,怎么可能认床,”重宁懒得理他,“赶快回去睡觉。” “我想和你睡。”离云凑了过来。 重宁正想拒绝,又突然想到梨子方才说的话,双手蓦地紧缩,虚握成拳,又笑了开来,“行,上来吧。”重宁说罢,自觉挪到了床里侧。 离云笑意有些僵硬,顺着睡到了重宁身边,不过夜色深沉,重宁并未看出不妥,反而心一横,侧身揽住离云的腰,将头埋进对方的心口,道,“睡吧。” “嗯。”离云僵了一瞬,又从善如流地顺势抱住重宁,动作轻柔,仿佛对待无上的珍宝,眼底比夜色更加深沉,唇畔的笑意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第16章 修真界合欢宫16 翌日清晨,晨光正好。 重宁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青碧的纱帷轻轻摇曳,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重宁还有些微的奇怪,依照离云那种粘糊糊的性子,必然是要等到他醒来,再凑过来粘糊一阵子的。 重宁暗自提醒自己要提高警惕,昨夜睡得太沉了,他居然连离云什么时候离去了都不知道。 唤了侍女过来,重宁随意地洗漱了一番,更了衣,便走出门去。 却见离云正坐在院子里,一派飘飘欲仙,清雅公子的模样,端坐在那丛修竹旁的石桌边,右手捧着一只碧色瓷杯,左手轻轻摇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折扇。 “一大早的,你不会被恶鬼夺舍了吧。”重宁嫌弃地看了一眼离云,正想给自己也倒杯茶,却发现桌上只有一只茶壶,便伸手夺过离云手中摆设用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你干嘛呢。” 离云“啪”的一声合上了折扇,神秘兮兮地笑着凑了过来,“你没发现那些小姑娘们的眼神吗……” 重宁无语地扭过头去,不想再看他,“我们是来办正事儿的好不好。” 却忽然感觉到身边的气场陡然变了,衣领突然被拉开,离云声音森寒,“这是什么?” 重宁下意识地立刻拉好衣领,面色不善,“你干什么!” 离云一把握住重宁的手腕,倾身过去,紧紧盯着重宁的眼睛,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左手握着的折扇扇骨根根尽断,重宁微微挣扎着,“你到底怎么了,一大早发什么疯啊!”手腕被握得很紧,重宁只觉得挣脱不开,却没有任何痛楚。 离云左手衣袖一甩,那把损毁的折扇破风而出,死死地钉在了墙上,轻轻松开了重宁的手腕,离云盯着重宁的颈侧,轻轻笑了开来,眼中透着丝丝凉意,轻轻一笑,“谁干的?”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重宁不明所以,让离云这么一闹,脾气也上来了,“你最好冷静一下,免得坏了事儿。” 离云微微缓了一下,他确实有些激动了,当他看到重宁脖颈上暧昧的痕迹,心里仿佛瞬间燃起了一簇火苗,然而现在看来,重宁似乎毫无察觉,究竟是谁…… 离云转身甩袖走出了院子,留下重宁不明所以。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回到了屋子里,反身关上门 扬手一挥,一面水光潋滟的灵镜便出现在了半空中,重宁凑到镜子前,小心地揭开衣领,微微侧仰起头,却见莹白的颈侧上一枚不甚明显的红痕,重宁眼神微寒,将衣领往下拉了些,精致的锁骨上散落着几处绯红的痕迹。 白皙的肌肤上几处糜丽的红痕,蜿蜒而下,色气满满,不由地让人想入非非。 重宁面色骤冷,一掌拍碎了面前的灵镜,瞬间灵力激荡,窗边的花瓶上出现丝丝裂纹,清水随之渗了出来。 这种暧昧的痕迹,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是吻痕。 不是离云,那是谁…… 重宁攥紧了拳头,脑中浮起一道白色的身影,眼神瞬间变得冰寒,是他…… 怪不得昨夜睡得那般沉,还是怨他太大意了。 重宁咬牙切齿:“蔺澜!” …………………………………… “玄天门高徒突然造访,蔽派蓬荜生辉啊。” “掌门太客气了,玄天门不请自来,给掌门添麻烦了。” “几位道友客气了,快请坐。” 重宁还未走进前厅,便听得里头传来谈话声,除了掌门虚谷真人之外,还有一青年的声音,声音温润,重宁觉得有些熟悉。 “阿宁,”离云突然从旁边的小道走出来,似乎是在等他。 “一同进去吧。”重宁笑道,他实在没必要与离云置气。 “嗯,咱们走。”离云笑了起来,站到重宁身边,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说着话朝前厅走去。 “青岩门最近可真是热闹啊,”重宁跨进前厅,里头除了虚谷真人和几名青岩门弟子之外,还有三名弟子,两男一女,清一色的素白袍子,襟摆上绣着银色的流动的花纹,巧夺天工,精美绝伦,贵气天成。 正是季清与蔺澜,还有一名娇俏少女。 这三人站在一众青岩门掌门长老之间,极其惹眼。 花重宁死缠烂打季清很长一段时间,几乎闹得玄海境人尽皆知,不过这些年两人再没碰过面,关于他们的传闻也渐渐消失。 季清一袭白衣,俊朗无双,见重宁进来,转头看了一眼,眸光一闪,只淡淡地打了招呼。 蔺澜站在季清身后,一双清亮的眼睛散发着如同明月白星一般皎洁又幽静的光芒,仿佛是从骨子里就透露出来的清冷绝尘,将他隔绝在尘世之外,却又明亮闪烁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见重宁离云两人并肩而立,蔺澜眼中闪过一丝晦涩,而后便露出极为清浅的笑意,目光中似乎有一簇明亮的火光盈彻。 “原来是合欢宫的啊,久仰久仰。”那娇俏少女开口道,“合欢宫”三个字咬字极慢,透着一股轻慢的姿态。 大多数名门正派虽然碍于合欢宫超群的实力不敢轻慢,心底却都是将合欢宫功法视为邪门歪道这少女显然是自视甚高的传统正派弟子,完全口无遮拦。 这少女正是玄天门掌门的孙女儿,叶婉儿。 重宁登时眼神便锐利了起来。 “婉儿,不得无礼!”季清转头呵斥道。 “大师兄,你……你居然为他骂我,”叶婉儿似乎是被吓到了,愣怔了一瞬,才委屈地转向蔺澜,“二师兄,你看大师兄他……” 蔺澜神色冰冷,看着叶婉儿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是你的错,道歉。” “你……你们……哼!”叶婉儿看着两个师兄冰冷的脸色,不明白为何平日里一向疼爱她的师兄,此时却要为她说了那么一句话而训斥她,心里一下子委屈得不行,剜了一眼厅门口立着的两人,朝门口跑去,狠狠地撞了一下重宁,才夺门而出。 重宁没想到叶婉儿会如此奇葩,一时不察,竟让她不慎撞到了,向后退了两步,离云顺势将重宁揽入怀里。 一瞬间,蔺澜与季清脸色一沉,空气中仿佛凝了冰渣子。 第17章 修真界合欢宫17 一瞬间,蔺澜与季清脸色一沉,空气中仿佛凝了冰渣子。 蔺澜看着离云拥住重宁的那只手,目光宛如冰锥利刃,仿佛要将其刺穿。离云浑不在意地对上蔺澜的目光,一眼扫过蔺澜季清两人,笑容轻蔑,伸手握住重宁的腰,半拥着重宁,两人旋了一圈,才堪堪站定。 大厅之中温度骤然,颇有几分剑拔弩张之感。 重宁扶着离云肩膀重新站直了身子,却见整个大厅里寂静得仿佛凝固一般,一众青岩门弟子站在虚谷真人身后尴尬地摸摸鼻子。 “咳咳,重宁少主,方才有弟子前来禀报事宜,我青岩门内部还有事情未处理……”虚谷真人迟疑了一下,走上前一步道。 季清与蔺澜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虚谷真人递过去,目光中仿佛凝了寒冰,一瞬不瞬地盯着离云,离云立在重宁身侧,轻轻揪着重宁的衣袖,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 无人应声,气氛瞬间变得尴尬,重宁挤出一个笑容,甩开离云的手,上前道:“掌门有事就不用管我们了,贵派之事才是首要的,就不用管我们了。” “好,照顾不周,多有怠慢,还望各位小友多多谅解。”虚谷心里松了一口气,笑容尽量自然,“几位随意,我等就先离去了。” “掌门请。”重宁温声笑道。 青岩门众长老弟子如释重负,跟在虚谷身后,快步走出了前厅。 重宁无奈地看着三人眼神交锋,走到大厅中间,隔绝了三方视线,面向蔺澜季清二人,笑道,“二位道友请坐。” 重宁此举俨然是以主方的姿态对待客人。不过这态度倒也没毛病,青岩门本就是合欢宫的附属宗门,这里自然算得是他花重宁主场。 说罢拉着离云坐在了另一侧。 蔺澜眸光一暗,却又温温地笑了开来,毫不在意地坐到了对面,“五年未见,不知重宁你过得可好。” “有我时刻陪着,阿宁自然吃得好,睡得好。”离云撑着脑袋,看着重宁的侧颜,如玉的面庞映着阳光,仿佛染上了一层清辉,愈发好看。 “我在问重宁。”蔺澜笑意僵住,略有几分冰冷。 “离云说的自然是对的。”重宁笑得灿烂,看向了离云,“这五年我们朝夕相伴,无人比离云更了解我了。” 蔺澜面上的笑意一僵,眼神陡然冰寒,却又在下一秒重新笑得如沐春风。 “阿宁干得好!”梨子突然在脑海中惊喜喊道,“就是这样,加把劲儿,刺激蔺澜,我已经能感觉到他情绪相当不稳定,有点难以控制的倾向,感觉,有些危险。” “是蔺澜有危险,还是我有危险啊……”重宁看着蔺澜毫无波澜含笑的脸,实在是看不出来梨子所说的情绪不稳。 “……别管了,修行大道最重要的便是心境自然,性地至纯,蔺澜如此下去,定然心魔丛生,仙途必毁。”梨子鲠了一下,才故作强硬道。 “嗯。” 重宁转向季清蔺澜方向,开门见山道,“季道友与蔺道友皆是明白人,重宁便不拐弯抹角了,二位也是为了五行灵精矿而来,是吗?” “……正是,这五行灵精矿事关重大,又在我玄天门所辖范围之内,我玄天门既是众门派集体推举而出的领头羊,便有责任守护这一方土地,因而师长特意命我与蔺师弟一同前来核实此事。”季清果真不愧是玄天门首徒,这话说的义正言辞而又冠冕堂皇,以正义之名站在极高的境地,让人无从反驳。 偏生重宁最讨厌这般腔调,分明是自己的欲望驱使,却偏要装作一副品行高洁,公正无私的温良君子模样。 重宁有些不耐,却还是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都是冲着这五行灵精矿来的,矿脉是由我合欢宫附属宗门在其后山发现的,而那座山,又的的确确是属于玄天门的地界儿。” “因此,谁独占了都不合理你们说是吧,季道友,蔺道友?”重宁笑意清浅。 “那依你之见呢?”季清露出一丝笑意,他也不喜欢那种遮遮掩掩的腔调。 “四四二开,”重宁直截了当直截了当,“合欢宫与玄天门各得四成,剩余两成留给青岩门。” “四五一,”季清道,“玄天门须得五成,届时还要拿出一成,赠给玄天门其他附属宗门。” “行。”重宁不甚在意,蔺澜的要求也并不过分,这些所谓的正统道宗都是喜欢这样,慷他人之慨。 “那此事便这样说定了,”重宁站起身来,“两位道友请便,我先离去了。” “等等,重宁,”蔺澜突然开口。 重宁转过身去,蔺澜眼神殷切,内里似乎盈彻一簇火苗闪烁,“听闻青岩门后山风景极佳……我想,与你说说这五年之事。” “这怕是不行,”离云随之站到重宁身侧,握住重宁的手,“阿宁早已与我说好了,要回房商讨矿脉之事,怕是没时间陪你。” 重宁心中有些抵触,蹙起眉,想要挣脱离云的手,却又在下一刻想到了梨子说的话,便微微一笑,反握了回去,道,“是啊,今日怕是不行,我已经和离云约好,青岩门后山景致确实不错,两位道友既是师兄弟,自然可以结伴前去观看,重宁失陪了。” 说罢,不等蔺澜再开口,便拉着离云缓缓走出前厅。 蔺澜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暗潮翻涌,心里仿佛有一只猛兽即将撕裂他的胸膛而后跳出来。 “干得漂亮!”梨子开心地惊呼,“我能感觉到蔺澜现在心境异常不稳定,有摇摇欲坠之感。” “嗯。”重宁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利用一个人的感情,去诛另一个人的心,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成功。 大厅之中。 季清看着重宁的背影完全消失,走到了蔺澜身边,露出一丝讽笑,“五年前,你不过是合欢宫众多鼎炉之中的一个,根本无足轻重,五年后,即使你一跃成为天才弟子,大宗高徒,怕也从未入过他的眼,更别提他的心。” 蔺澜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前面的方向,眼中的黑潮更加汹涌。 没有在意过吗? 如果你的世界,只有我呢…… 第18章 修真界合欢宫18 重宁拉着离云几步离开了前厅,不用回头看,光是听见梨子在脑海里兴奋地叽叽喳喳实时汇报,就知道蔺澜现在的心绪有多么的不稳。 听着那些话,不知怎地,重宁心底竟然生出一股淡淡的烦躁之感,却又不知这股烦躁从何而来,重宁向来不委屈自己,既然想不出来,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索性不想了。 反正这招奏效了便是,他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至于其他,都与他毫不相干。 两人离开前厅,转过一条深深的曲折回廊,重宁正欲松开离云的手,回房间去,却不料,离云手掌一翻,反握住了重宁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人锁到了面前,另一手拥住对方的腰,花重宁的腰肢很纤细,离云只松松一揽,便完完全全将人锁到了怀里。 “这是何意?”重宁也不恼,却也没有什么挣扎,只挑眉扬起脖颈问道。 “我虽不知你为何利用我,故意将蔺澜心绪打乱,但这戏都做一半了,索性就做完全套吧。”离云倾身凑到重宁唇畔,轻轻笑着,“别躲开,别回头,他在你身后看着呢。” 微微的热气呼到了重宁侧脸,酥酥麻麻的,重宁身体一僵,有些抗拒,却又想到离云说的蔺澜在身后,便就没有躲开。 “快,阿宁!”梨子急切地喊到,“别犹豫了,蔺澜就在后面,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心绪震荡,眼中的黑气都要喷涌而出了!” 重宁心一横,闭上眼睛,微微踮起脚,揽住离云的脖子,稍稍侧头,吻住了离云的唇角。 离云一僵,反而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心跳骤然一停,仿佛被扼住了呼吸,似乎没想到重宁会真的吻下来。 重宁吻住离云的那一刻,不需梨子提醒,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滔天的寒意袭来,下意识地抱紧了离云,却觉得身后寒意更甚,夹杂着丝丝紊乱的杀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干得漂亮!”梨子激动得不能自已,“我已经能清晰地感应到蔺澜身体里的黑气逸散了,蔺澜显然已经要入魔了,我们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啊,阿宁你真棒……” 重宁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身后的肃杀之气渐渐消失,才松开了离云,扬起一个笑容,眨眨眼,道,“谢谢配合。” “甘之如饴。”离云收回手,眼中满是温暖笑意。 重宁看着离云的目光,怔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利用一个人的感情,去伤另一个人的心,重宁都觉得自己简直渣透了,想对离云笑笑,却终究挤不出笑意,有些干巴巴地道,“嗯,那我先回房了。” “嗯,去吧,好好休息,矿脉的事情,我会去同虚谷真人说的。”离云温声道。 “嗯。”重宁随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离云望着重宁的背影,脸上的温柔笑意骤然消失,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没有任何波澜,他抬手轻轻碰触了方才被重宁亲过的唇角,才又漾出一丝浅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笑意来。 唇角翕动,似乎是说了什么,散在风中,听不真切,离云轻轻垂眸,转身离去。 重宁回到房中,便关上门,设了禁制,拉起被子蒙着头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清晨才起身,他的坏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夜的调整,他就已经成功说服自己,只不过只是个任务罢了,若是真的投入感情,那接下来还有九方世界岂不是要心力交瘁,。这样想着,他便又恢复成了那个脸上每时每刻都挂着各种笑容,眉眼弯弯的合欢宫少主花重宁。 离云已经和青岩门高层说了矿脉开采一事,言辞恳切地说明了替他们争取到这一成的五行灵精矿是多么的困难,没费多大气力,便让青岩门接受了这个方案。虚谷真人必然是知道青岩门实力低微,有合欢宫和玄天门两大巨头在,他们怕也是插不上话,能得到一成便就算是极好,即使再有多的,他们怕也是守不住。 重宁起身之时,离云已经同季清商议妥当,准备召两派外门弟子前来,共同采掘这五行灵精矿。 所有的一切都完全不用他来操心,重宁盘腿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撑着下巴,手里拈着半块精致的点心,悠闲得无所事事。 此时他很庆幸,听了花辞镜的话,带了离云一起过来,否则此时忙前忙后,时不时还要去后山督工的人就要是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那日和离云配合着刺激了一回蔺澜之后,他便再没看到过蔺澜,然而季清那边却并没有任何不妥,似乎只当做蔺澜此人不存在,没有去寻找,也没有什么其他表现。 重宁蹙眉,似乎真的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按梨子的说法,蔺澜季清的关系应当是极好的,宛若亲兄弟一般,季清甚至为了蔺澜曾在合欢宫受过欺辱之事对花重宁深恶痛绝。 可眼下看来,蔺澜对季清没有任何对兄长的敬慕,季清对蔺澜也不咸不淡,甚至两人之间还有不易察觉的淡淡火药味。 重宁偏着头,将手中的半块糕点扔回盘中,细细想想,似乎这蔺澜尊者渡劫转世的第一方小世界,已经被搅得面目全非了。 现下,只等着蔺澜再次出现,让梨子确认一下他的状况便可知晓任务是否成功了。 重宁伸了个懒腰,朝着房中走去,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有些嗜睡,提不起精神来,索性也没什么事情,干脆睡觉,等待时机。 入夜。 天一黑,重宁便觉得睡意沉沉,躺到了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恍然觉得身旁一沉,似乎是躺了一个人,没有杀气,也没有其他危险的气息,陌生而又熟悉。重宁意识混沌,眼皮沉得睁不开。 恍惚之间,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在他腰间游走。 这个感觉,不是离云…… 那是谁…… 第19章 修真界合欢宫19 重宁只觉得那只手在腰侧略略停留了片刻,淡淡的寒意透过薄薄的亵衣沁入肌肤,重宁身体微颤,被那冰凉的手掌拂过之处,竟无端生出一丝燥热之感。 忽的一双手抄入身|下,下一刻重宁便觉得身体一轻,骤然腾空,耳畔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重宁心底一惊,睫羽轻忽,颤颤地睁开眼,却只见蔺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猛然睁大了眼睛,抬手挣扎着想要下来,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劲儿。 才动了几下,便觉得气喘吁吁,重宁运转起体内的灵力,却只觉得丹田内空空如也,顿时心里一慌,又见蔺澜好整以暇地只当看笑话一般,望着他挣扎,便以为蔺澜是耍了什么手段,禁制了他体内的灵力,当下便厌恶地望向对方,咬牙切齿地愤愤道,“卑鄙!” 蔺澜轻轻一笑,眼中满是恶意的嘲讽,“卑鄙的可不是我……” “离云,离……离云……”重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提气朝门外喊道。 蔺澜眼中讽意更盛,唇畔的弧度冰冷,“他这会儿忙着呢,怕是没功夫来管你。” 重宁一顿,眼神霎然锋利起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蔺澜身体一僵,眼中的讽意尽数消退,黑雾迅速蔓延开来,暗潮翻涌,蔺澜缓缓阖上了眼,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良久,才睁开眼睛,眸底黑雾尽散,冷冽如冰。 “你到底想做什么?”重宁敛去眼底的冷光,稍稍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望着蔺澜,他直觉现在的蔺澜很危险,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蔺澜没有说话,指尖凝出一缕雾气,在重宁胸前点了几下,重宁便眼前一暗,竟是昏迷了过去。 蔺澜低头看着乖巧窝在他怀里的重宁,神色安然,较之平日里肆意的惊艳,更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纯粹。蔺澜紧了紧手臂,抱着重宁缓缓走了出去,似有若无地顿了一顿,瞥了一眼左侧的离云的房间,眼中满是讽意,转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良久,离云房中烛光倏尔亮堂了起来。 离云立在窗前,双手紧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啪嗒啪嗒”,仿佛响彻了寂空。离云心底闷沉得仿佛透不过气来,呼吸间心肺绞痛,他突然有些后悔。 ……没关系,只是半个月罢了,半月之后,一切都明朗了,他再去将重宁寻回来也不迟…… 离云在心底一遍遍说服自己,眼中也渐渐澄澈。 ……………………………………………… 重宁意识慢慢苏醒,朦胧之间,眼前仿佛飞雪漫天,光影散乱,他强撑着聚拢心神,好一会儿那些四散的光影才慢慢重叠到一起,眼前渐渐澄澈清明起来。 重宁晃晃有些晕眩的脑袋,他现在躺在一张床上,温暖柔软,浅金色的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红色纱幔照进来,雕花大床床顶四脚挂着精致的香囊。 总觉得,有些熟悉…… 重宁微微动了动四肢,却只觉得身体绵软,使不上劲儿,丹田里更是灵力稀薄,好不容易聚起一些灵力,却又立刻相斥一般逸散开来,无法凝合,试了几次,都毫无效果,反而让重宁精疲力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蔺澜对他做了什么? 重宁仰躺在床上,不再催动灵力,缓缓地呼吸着积蓄力量,良久,才觉得恢复了些体力,便挣扎着撑着床榻坐起了身子,掀开床幔,整个房间的摆设映入眼帘,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重宁想忽略都难。 这屋子里的一桌一椅,墙面上的一字一画,都和重宁在合欢宫的屋子陈设如出一辙,就连摆放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和五年前的布局装饰分毫不差。 重宁撑床的手掌微颤,慢慢地挪下床去。也不知是睡久了,还是灵力被封,重宁脚下一阵无力,双脚刚沾地,便跌倒下去,幸好整间屋子地上都垫了厚厚的长毛绒毯,他才不至于摔着。 “啊……”重宁跌倒时下意识地低声叫了出来,活了那么久,从玄宁君到花重宁,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无力。 重宁缓了一下,才慢慢挪到床边,靠着床沿坐下,一抬眼,却发现蔺澜正站在窗外,直直地盯着他看。 蔺澜一袭白衣,很简单的白衣,并不是玄天门内门弟子那身有些繁复纹饰的清贵白袍。倒有些像五年之前,他在合欢宫里的衣着打扮。 重宁突然觉得有些火大,把这间屋子弄得和五年前未分开是住的屋子一模一样,还穿上同当年极其相似的衣服,这是什么意思,封了他的,营造出当初的环境,然后将他圈在这里吗? 蔺澜叫重宁已经看见了他的身影,索性便走了进来,眉眼带着怯涩的笑意,同五年前一模一样,竟然重宁有些恍然。 “重宁喜欢这里吗?”蔺澜在重宁面前蹲下身子,轻轻拍着重宁的背部,一股纯澈温和的灵力缓缓沁入肌肤,暖意融融,体内很快便蓄起了力气。 蔺澜将重宁搀起,坐到床上,又去了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笑吟吟地递给重宁,“重宁穿上这衣服,我带你出去转转。” 重宁伸手去接过那套衣服,拿到手却又有些愣怔,雪缎长衫,外头罩着薄如蝉翼的瑰丽红纱,正是五年前他们初次见面和最后分离只时的打扮。 蔺澜目光殷切,带着显而易见的坚持,定定地看着他。现在这种不可掌控的局面,重宁觉得,还是不要为这些小事与他起冲突才好,便随意地穿上了那套衣物,衣裳不大不小,刚刚合身。 “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走走吗?”重宁笑道,他需要探探这新环境,心里才有底。 “嗯,走。”蔺澜牵起重宁的手,重宁并未抗拒,蔺澜周身气息似乎变得柔和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岂料,蔺澜所说的出去走走,果真只是“出去”了那扇门,带重宁在院子里转悠,如重宁料想的一般,院子里的桌椅秋千,花草树木,都和合欢宫中他的小院毫发不爽。 重宁挣开蔺澜的手,缓步走到墙角,扬手折下一枝火红的花朵,回头冲蔺澜笑了笑,眼中一簇明亮的火光盈彻,“你还真是有心了。” 第20章 修真界合欢宫20 重宁挣开蔺澜的手,缓步走到墙角,扬手折下一枝火红的花朵,回头冲蔺澜笑了笑,眼中一簇明亮的火光盈彻,“你还真是有心了。” “对你,我自然是肯动心思的。”蔺澜像是没有听出重宁言辞之间淡淡的不悦和讽意,唇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褪去的痕迹,蔺澜朝重宁走过去,“走吧,你现下.体内灵力阻塞,难以运转,与往日相比,已是大有不同,先进屋里去吧,下回再出来走走。” 重宁脸色当即便寒了下来,眼中原本柔软的温和霎时间荡然无存,直盯向蔺澜的眼睛,花枝上细细的毛刺嵌入掌心,吮吸着甜美的鲜血,顶端的花朵越发浓丽。 蔺澜唇角的笑意终于淡了几分,拉过重宁的手,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纤细白皙,阳光下泛着柔和莹润的光泽,丝丝鲜血渗出,更增了几分炽烈的美感。 蔺澜小心地一根根掰开蜷曲的手指,露出被鲜血浸染的掌心,处理这轻轻拂去花枝,重宁顿时疼得手心瑟缩。蔺澜指尖凝出灵力,细细地在重宁掌心揉动。 疼,很疼。 仿佛是将小刺刺入掌心痛觉放大了几十几百倍,处理这细小伤口的方法灵药也有几十几百种,蔺澜偏偏选择了最痛的一种。 手心疼得几乎麻木了,蔺澜才松开了他的手,折磨他的不单单只是刺骨的疼痛,更是蔺澜眉眼之间,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淡笑意,这笑意曾经他很熟悉,如今看来,却是危险而又诡秘。好在终于结束了,蔺澜脸上的笑容又柔和了几分。重宁松了一口气,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蔺澜提起袖口,仔细地擦去了汗珠,甚至极细心地为重宁拢了拢不小心散落的几缕发丝。 重宁缓了缓,还没有恢复实力,让他有些不安,然而蔺澜诡异的表现,让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稍稍酝酿了一下,才开口道:“我花重宁自认,不论是在合欢宫中,还是空灵山上,我从未亏待过你,甚至拿你当做至交好友,我倒是不知,你如今这番作为,是念着旧日情分,还是我在不知情的时候哪里得罪过你,你究竟想怎么样!”,重宁微微垂首,轻呼一口气,“放我回青岩门,我要见离云。” 蔺澜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一瞬间,重宁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被冰封凝结了。 还来不及抬头,便被蔺澜住攥手腕,单手掼到了墙上,重宁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冷硬的墙壁上,从脊椎到皮肉都撞得生疼,他现在体内灵力稀薄散乱,身体状况并不比普通凡人好上多少,这一撞疼得重宁脸色发白,唇色尽褪,脑中嗡嗡震荡。 半晌才缓过神来,视线重新清明,却见蔺澜目光如寒星陨落,幽深晦暗,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看得重宁毛骨悚然。 “你为何会觉得,你修为被锁,便就是我做的呢,”蔺澜的声音仿佛强压着一团怒火,“为何仅仅只是五年未见,你对我的看法便是翻天覆地一般?”蔺澜微微喘息,五年前能对仅是鼎炉的他那样好,如今却又对他处处质疑,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 重宁没有回答,心中却是不屑,锁住他修为,令他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受益者除了想要将自己囚住的蔺澜,还能有谁,青岩门中,有能力接近他,神不知鬼不觉封住他灵力的只有蔺澜,离云以及季清,而这三人之中,只有蔺澜有这个动机。 况且,在他刚刚被锁住灵力,最是虚弱无力之时,这人刚好出现,将他带走,实在是“巧合”得让重宁无力吐槽。 重宁有些虚弱,却还是强撑着,神色冰冷,眉眼不耐。 他并不在意究竟是谁干的,是谁做的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是谁做的,都只能是蔺澜来背这个锅。 谁让他是玄宁君,谁让眼前这人是蔺澜尊者…… 让蔺澜心绪不稳,境界大跌,最好是心魔丛生,永远难登大道,才是他该做的。 “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吧。”重宁眼泛嘲讽,抗拒地想要甩开蔺澜的钳制,却并未能如愿,便也有些不耐,他有他的骄傲,这样以一种弱势的姿态,被人强迫着,也有些不舒服,“你先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我讨厌这样。” 蔺澜轻轻地笑了起来,却没有一丝暖意,“你是讨厌这样,还是只讨厌同我这样?” 蔺澜眼神越发幽暗,周身气势锋利冷然,浓重的压迫感席卷而来,重宁面上霎时失去了血色,蔺澜唇畔扬起一丝疯狂恶劣的笑意,一手将重宁死死压制住,另一手轻轻伸到重宁脸颊,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眉峰画到鼻翼,细细描摹着重宁的面容,指尖徐徐滑过,留下些许酥酥麻麻的触感,这举止极为暧昧,重宁本能地想要转过头去躲开。 这一本能的行为,仿佛是触到了蔺澜的逆鳞,“你这般厌恶我的触碰吗,”蔺澜手指停到了重宁惨白的唇瓣上,指腹细细摩挲着,像是要擦掉什么脏东西一般,“那日,你想要我看到的,我都看见了,离云也如我这般,钳制着你,你却是挣脱他的手,紧紧搂住他,迫不及待地吻上去……”蔺澜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似乎是要磨下一层皮来,重宁双唇被揉得充血肿胀起来,鲜红欲滴,不住的挣扎着想要逃离,红唇妖艳,面色苍白,鬓角发丝微乱,美得让人忍不住去凌虐,“你有意让我看到那些,是想告诉我,你喜欢离云,要让我尽早放弃,对吗?” 重宁有些无几力地躲闪着,低声喘气,心里却有些塞塞的,虽然他确实故意引导着想让蔺澜这样以为,蔺澜也去他所愿朝这个方向去想了。 “花重宁,你可明白我的感受。”蔺澜钳住重宁的下巴,强迫重宁抬头看着他,眼里的哀恸和隐隐的绝望让重宁心颤。 第21章 修真界合欢宫21 三日了,整整三日,蔺澜都没有再出现。 三日之前,两人在花园中起了争执,蔺澜钳制住重宁的下巴,没头没脑地问出那一句,“花重宁,你可明白我的感受?” 重宁被迫抬头与蔺澜四目相对,目光相接之处,蔺澜眼中浓重的哀恸和隐隐的绝望让重宁心颤。 “好机会,阿宁,把握!”梨子惊呼一声,蔺澜的情绪压抑而又复杂,它并不能一一分辨,但却可以准确判断出,这是摧毁对方的大好时机。 重宁顺着蔺澜的意思,望向对方的眼睛,那目光中除了触目惊心的悲伤,还有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以及,眼底深处,隐隐约约灿若星火的希冀。 而后,重宁神色漠然,眼底没有一丝波动,迎着蔺澜的凝视,淡淡地开口,仿佛是对着一个毫不相关的路人:“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那又如何……”蔺澜钳住重宁下巴的手颤颤地松动,眼中如星火般的希望骤然破碎,如陨星般迅速暗淡,神色微微空茫,唇角翕动,似无意识般跟着低低呢喃出来,“与你何干……” “好,花重宁,你很好……”蔺澜低低地笑了出来,响彻在院子中,竟有几分悲凉的意味。 重宁低下头,这模样落入蔺澜眼中,便是再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蔺澜右手蓦然一缩,重宁心下一沉,微微垂眸,本以为要吃一番苦头,却不料,蔺澜缓缓松开了手,重宁有些讶异,抬头望了过去,蔺澜神色有一瞬的颓然,转而又恢复了平静,他深深地看了重宁一眼,眼底晦暗得惊人。 蔺澜一松手,重宁失去了支撑,扶住墙才能勉力站稳,低低地喘息,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所以他并不打算再理会蔺澜。 重宁垂着头,余光瞥见蔺澜白衣银绣的衣角轻轻晃荡着无力地退了几步,消失在院子里,才抬起头来。 重宁立在原地,无声地站了一会儿,才重新走进了屋子里。 而后,从那日起,蔺澜便再没出现过。 ……………………………………………… 前两日重宁还耐着性子,端着一副抗争到底,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蜷在房间里。 观望了两天之后,蔺澜迟迟不出现,又兼上这两日,梨子也没有察觉到蔺澜的气息,重宁才开始耐不住了,索性出去四处转转。 况且,正如梨子所说的,只有他不遗余力地想要逃走,蔺澜才会更加生气,此时此刻,负面情绪不断叠加,才能真正毁了现在徘徊在入魔边缘的蔺澜尊者。 这宅子是按照合欢宫的布局缩略建造的,似乎使用了某种玄妙的阵法,重宁与梨子说着话,在这宅子里兜兜转转,每次走上一会儿,便会经过几座截然不同楼阁,又重新回到了他原本的居所。 重宁一一走进去细细查探过,并无不妥,无奈,只好原路折返,回到他住的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阿宁,你那天的表现真不错,”梨子悠闲地转着圈子,一脸陶醉,“无情无义,人面兽心,翻脸不认人,任你蔺澜如何伤心欲绝,悲痛成狂,我自岿然不动……” 重宁:“……”你这是在夸我吗? “只可惜,差一点就成功了,不过你的美人计还是有效果的……”梨子有些惋惜。 重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不死心地继续问着梨子,“你真的没办法恢复我的修为吗?”,这几日他已经从梨子那里知晓了,对他下手的是离云,不过他也只是疑惑了片刻,并为放在心上。 “我真的没办法,你知道的,我目前的的用处只有预知世界走向,其他的,都得靠你啊。”梨子也有些无奈,明明都快成功了,这档口人却不见了。 “哎呀阿宁,你说这蔺澜怎么不按套路来啊,”梨子撑着下巴,皱眉思索,又在重宁脑海里飘来飘去,“按照我从前在魔族看的小话本,这蔺澜尊者不应该会突然消失啊,把你囚在这里,按照前代话本大神的经验,他应该片刻不离地守着你,然后攻城掠地,实在不行就霸王硬上弓……” “够了,”重宁扶额,“这是现实,不是话本,你以后少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书,都变蠢了。” “那些才不是奇奇怪怪的书,拿了都是魔族历史上灿烂的的文化瑰宝,”梨子撇撇嘴,“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我哪儿知道,这人都见不着,怎么做任务啊。”重宁坐在书案前,有些心烦,随意地将手中把玩的镇纸往桌上用力一扣,麒麟镇纸深深嵌入桌面。 突然,异变陡生,身后的严丝合缝的书架訇然由中间朝两侧打开,重宁惊疑地转身望去,然而整张椅子骤然向后退去,重宁猝不及防,瞬间被带入其中,而后书架“啪”的一声重新合上。 身|下的椅子仍在疾速后退着,重宁扶着椅臂,镇定下来,如今他并没有更好的方法,便也只能跟着这椅子移动。 周旁一片漆黑,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毫不为过,这椅子拐了几道弯,才放慢速度,终于缓缓停下。 重宁站了起来,右手掐了一道法诀,一簇明亮的莹白火焰腾在做左手掌心,照亮了一小方空间。 黑暗中待了一路,乍一下亮堂起来,重宁眯着眼缓了片刻,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事物。 前面是一道古朴厚重的雕花石门,盘龙映虎,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样子,然而却不见丝毫灰尘,显然是常有人来。 重宁右手蕴起一道灵力,朝石门拍去,这一掌威势极大,裹挟着凛冽的剑意。 却不料,掌风刚刚触上石门,余下的灵力便如抽丝剥茧一般被石门一丝一缕尽数吸取,仿佛滴水入,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重宁蹙眉,这可如何是好…… 正想再打一掌试试,然而那石门骤然放出一缕淡淡的微光,以那掌风接触之处为中心,沿着雕花纹路向四周扩散出去。 不多时整座门都被光芒笼盖,一阵轻微的地动,石门发出低沉的响声,缓缓开启。 门后的场景一一展现出来,一览无余。 重宁瞳孔一缩,却又睁大了眼睛,这是…… 第23章 修真界合欢宫23 “阿宁,我觉得,可以试试恢复灵力了。”梨子声音兴奋,“可以试试!” “嗯?”重宁收回了手,指尖酥麻的触感犹在。 “可以借助这墙上的阵纹试试,嗯……”梨子的声音带了些不确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试试看吧,反正肯定没有生命危险。” 重宁默然,“……” 一刻钟之后。 “就是这样,坚持一下。”梨子鼓励道,“快要冲破桎梏了。” 重宁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甚至能看清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晶莹的汗珠细细密密地散落在额角,重宁敛住心神,小心翼翼的跟着梨子的指示,操控神识,牵引着灵力慢慢冲击着经脉中无形的阻滞。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重宁全神贯注,经脉之中宛若冰中煮火,灵力激荡,如同游丝闪电在体内游窜,突然,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石壁上繁复的纹路映出微弱的亮光,浩瀚的灵力宛若溃堤的浪潮,排山倒海一般涌入重宁体内。 重宁猝不及防,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经脉骤然被撕裂,剧痛袭来,而那灵力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仍旧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体内,重宁疼得意识混沌,冷汗浸湿了衣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这……这种突发情况……”梨子底气不足。 “那现在该当如何?”重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疏引着体内磅礴的灵力。 “为今之计,不破不立,要不阿宁你……试着破丹结婴?”梨子弱弱地建议道。 “……”这是个极其凶险的办法,重宁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不过被立即否决了,如今又被梨子提起,看来确实没有其他法子了,也只能试一试。 重宁重新聚起神魂,狂暴的灵力宛若飓风,席卷而过,横冲直撞,经脉不断地被震裂,损伤,又不断地被修复开拓。 蔺澜从经脉重塑的剧痛之中醒过来,瞳孔有些涣散,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身后幻絮花树光泽瞬间黯淡下来,一副撅撅不振的样子,每一次蔺澜经脉的重塑,都会让他的实力有一个飞跃,相应的,每一次的痛苦也更为强烈。 缓了片刻,蔺澜眼前才清晰起来,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准确地望向了灵力波动极为剧烈的方向,入眼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蔺澜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 重宁似是忍着激烈的疼痛,面上升起了一抹昳丽的绯红,苍白的双唇被鲜血晕红,多了几分艳色,如玉的肌肤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睫羽轻忽,仿佛扫在了蔺澜心里,浩瀚的灵力宛若沸腾的蒸汽,萦绕在重宁周围,衣衫鬓角轻轻浮动,蔺澜第一次见到这般诱惑动人的重宁。 “嗯……”重宁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蔺澜神色一变,几步走到重宁身前,伸手探上重宁的腕脉,而后深深地蹙起了眉头,又有些气急,指下灵力紊乱,所及之处,经脉没有一寸是完好的。 而眼前这人却是破釜沉舟一般的孤注一掷,这样的状态还一心想要寻求突破。若是在其他任何境地,蔺澜碰到这样顽强的修士,都会心生崇敬,可这人偏偏是重宁,又是在这种境地之中,看着眼前为了突破甘愿冒着这样的风险与痛苦,还倔强地咬牙不肯将痛苦表露出来的重宁,蔺澜心底除了无力,便是浓浓的愤怒和不甘心。 在他看来,重宁急着进阶,显而易见的,便是想要出去,至于他想要出去的理由,蔺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离云。 重宁脸色越来越苍白,蔺澜眼中涌起层层黑雾,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浅浅得笑了开来,缓缓合上眼睛,扣住了重宁腕脉,运行起体内的功法。 “这是……”梨子声音颤抖,“阿宁小心!” 重宁只觉得身体痛到麻木,仿佛一叶孤舟,置身于浩渺的海洋,忽上忽下,头顶狂风大作,乌云如晕开的浓墨,剧痛之后,只觉身体空盈,恍然已经触碰到了进阶的边缘,仿佛天光乍破,驱云散雾。 重宁心中一喜,正要顺着这种感觉一鼓作气进阶成功,却突然听到梨子的惊呼,正疑惑着,便感觉一道霸道的灵力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生生阻断了他的进阶,霎时间从天堂坠到地狱,身体宛若不受控制一般,那道不知从何处来的灵力所及之处,重宁体内原本聚合的灵力便被立即冲散,而后被吸纳到那股灵力之中。 不过片刻,他体内的灵力几乎都被抽出,仿佛神魂都被撕裂的疼痛,重宁下唇被咬出一道鲜红的血痕,蔺澜所承受的疼痛比之重宁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用的是吸取幻絮花树灵力的功法,只是他刚刚使用过这种功法重塑经脉,此时再次使用,不訾于与重宁两败俱伤,不仅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跌境界。 重宁头疼欲裂,昏昏沉沉之间,似乎看见了蔺澜,蔺澜脸色苍白,眼中的光亮却是耀眼到令人心惊,癫狂奇异,唇畔的的笑意更是凉到了心底。 重宁来不及细想,眼前最后一丝光亮刹然消失,意识一片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灵力波动终于停歇,一切归于沉寂。 蔺澜紧紧搂住失去意识浑身无力的重宁,静静地坐在地宫之中。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在深渊中那四年他是怎样撑过来的,修道之人,四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说得轻巧。 整座深渊,除了他便没有其他任何活物,整整四年,在非人的折磨之中,他守着那条随他一起坠入深渊的鞭子过了四年,四年的锤炼,没人知道重宁在他心里已经是怎样的执念,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蔺澜垂眸看着重宁沉眠的面容,浓密的睫羽在脸上投映出一片鸦青,看不清神色。他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地宫里,有些苍凉哀戚,蔺澜低头轻轻吻住重宁染着鲜血的红唇…… 第24章 修真界合欢宫24 绯红的纱幔,重重叠叠,摇摇曳曳,被人掀起了一角,挂在床柱边的银钩上,明亮的阳光透过纱幔缝隙映在床上,重宁脑子里一片混乱,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皱眉抬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缓了好一会儿,脑中才清明起来。 撤开手,入眼的便是精致的雕花床顶,四角雅致的香囊,绯红的纱幔……重宁颓然地重新盖住眼睛,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 重宁试着运行了一□□内的灵力,算是喜忧参半吧,喜的是,他终于可以相当流畅毫无阻滞地运转灵力,并且经脉完好无损,身体内部也没有任何暗伤。 忧的是,他的修为直线下降到了筑基初期…… 他就知道,昏迷前看到蔺澜的脸就准没什么好事,不过这也太狠了吧……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脚步声停在了他床边,便没了动作。他不说话,重宁也懒得动。 终于还是蔺澜再次主动了一回,重宁只觉得一只沁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眼上轻轻移开,最后的障碍物消失,重宁面无表情地对上了蔺澜的眼睛。 重宁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蔺澜心情很不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蔺澜眉眼含笑,周身的气息都是柔软的。 “你生气了吗?”蔺澜坐到床边,唇边的笑意不减。 重宁:“……”废话。 “重宁,”蔺澜眼中一片光亮,盯着重宁的眼睛,神情真挚,口吻慎重,“你不用很厉害,往后,我们都在一起,若有什么危险,我都会挡在你面前。” 重宁面无表情地对上蔺澜眼睛,眼中泛起一丝寒意,无论是他是魔界玄宁君,还是合欢宫少主,都讨厌听别人在他们双方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跟他说什么保护他之类的话,就像现在。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们也可以一直待在这里,”蔺澜也不在意重宁明显的抗拒,自顾自地说道,“这里,是幻絮花树的小世界,你放心,除了我,没有人会打扰到我们。” 重宁:“……”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不放心。 “梨子,梨子。”重宁不动声色地呼唤着识海中的梨子。 “嗯?怎么了?”梨子有些疲惫,重宁境界大跌,又让它变成了那副有气无力,昏昏欲睡的样子。 “我能自杀脱离这一世吗?” “不能……”梨子声音微弱,言简意赅。 “为什么啊?”重宁追问道,“梨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了。 蔺澜并不在意重宁的想法,他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构想之中,蔺澜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重宁的发丝,声音温柔到了极致,“五岳山川,人间百态,重宁,不管是山川河流还是你想见到的人,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为你创造出来。” 重宁只觉得毛骨悚然,本能地想要打断这诡异的气氛,他伸手挥开了蔺澜停留在他发顶上的手,终于开口对蔺澜说出了第一句话,语气不算好,但总算是打破了蔺澜自说自话的局面。 “这么做值得吗?”这是困在重宁心底很久的一个问题,重宁至今没有碰到过能让他爱到甘愿背弃一切,坠入深渊的人,因而他也不理解蔺澜的执念为什么这么深。 蔺澜愣了一下,笑了开来,“不值得。” “嗯?”意料之外的答案,重宁挑眉望了过去,等着蔺澜的解释。 “在崖底的四年,暗无天日,没有光亮,没有声响,你能想象到那种让人窒息的绝望吗?”蔺澜伸出一手,掌心银光一闪,一条雪亮的银鞭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这是……我的雪云练?”重宁挣扎着坐了起来,拿过那团鞭子,鞭身有些磨损,但毕竟还是他的本命法器,立刻便起了感应。 “在崖底的那四年,我并不漫长的前十七年生命,不断地在我脑海里重现,但是开心的日子很少,再后来,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些记忆也越来越模糊,”蔺澜闭上了眼睛,抬起右手,伸向虚空,指尖微颤,似乎想触碰什么,缓缓开口道,“可只有两个画面,永远清晰,一个是烛火下你捧出那碗长寿面,另一个是地动山摇,你趴在崖边,努力想将我从深渊中拉起来的样子。” 重宁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那两个时候的你,都是灰头土脸的,”蔺澜眼中漾开一丝笑意,“可偏偏将我从深渊拉起来的,就是那样的你。” “那时候我就想着,我要出去,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以为,你也期待着我回来……”蔺澜声音有些缥缈,透着些暗沉。  重宁默然,他确实没有期待过蔺澜平安归来。 “那四年,我已经习惯了喜欢你,这些天,我想过放弃,可我仔细想想,如果放弃了你,我似乎什么也不剩了。”蔺澜声音里透着些空茫,顿了片刻,他又重新笑了起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是吗,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重宁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蔺澜看着重宁,笑得无比柔软,“对啊,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我只要,把你紧紧攥在手心里,就好了。” 重宁也轻轻的笑了笑,意味不明。 “你再休息会儿,养好身体,你若想出去,我们便一同出去一趟?”蔺澜温声说道。 “嗯。”重宁顺从地躺下,还好心情地冲蔺澜笑了笑。 蔺澜弯腰仔细地替重宁掖好被子,又将重宁鬓角散乱的发丝拨到一边,才直起身子准备离开。 “等等。”重宁一把拉住了蔺澜的手腕。 “嗯?”蔺澜转身。 “没事。”重宁收回手,笑了笑。 蔺澜并未在意,转身朝门外走去。 重宁自嘲地笑笑,他果然心黑手狠,冷血至极。 重宁重新坐了起来,看向蔺澜,淡淡开口道,“你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吧,不想和我说说玄天门,或者离云吗?” 蔺澜脚步顿了一顿,眼中的柔软荡然无存,转身面向重宁,良久才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非喜非悲,“花重宁,你真是时刻都理智到让人心凉,我有时候,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第25章 修真界合欢宫25 树林阴翳,鸣声上下。 空灵山一如既往的好风光。 “所以说,那座矿脉之中,真正的宝贝,不是灵石,也不是巨大的五行灵精矿,而是……由五行灵精逸散出来的灵力,所蕴养出来的,御灵草?”重宁问道,眼中泛起一丝寒意,青岩门胆子可真不小,故意对五行灵精矿的事情隐而不报,等到合欢宫查出了灵精矿,就会以为这只是三等宗门弄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反而不会继续追探。 如此一来,在世人眼中,就是玄天门和合欢宫拿了这座矿脉的大头,而青岩门不过是在两座大山的夹缝中捞上一点油水的可怜角色罢了,然而实际上却是玄天门和合欢宫挡住了炮火,青岩门却闷声发大财,不仅得了一部分五行灵精矿,还拿走了最有价值的御灵草。 居于弱势,用他们得不到的九成五行灵精矿做诱饵,把两大宗门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成了最终的人生赢家,若不是重宁刚好是被蒙蔽的其中之一,也要称赞一声青岩门真是好胆色。 “没错,比起那颗御魂草,这区区一成的五行灵精简直就是一堆破铜烂铁。”蔺澜眼底闪过一丝讽刺,“你真以为,光凭借青岩门就能骗过两大宗门?” “我知道你想说离云,”重宁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就要终结了,当然要好好演下去,否则不就功亏一篑了吗,即使不是为了任务,哪怕只是单纯地气气蔺澜,他也是开心的。重宁偏过头去,看向蔺澜,眼底的逸散的柔软让蔺澜心中一窒,他说,“你不必多说,我相信离云必然是有他的苦衷,我等他的解释。” 蔺澜的脸色方才还能称得上柔和,这会儿却已经有些僵硬,他转过头来看向重宁,眼中泛起一阵晦涩的笑意,声音清冽,“我同意带你出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蔺澜唇畔的弧度并不明朗,眼神突然晦暗不明。 重宁心底一阵发毛,总觉得蔺澜还隐瞒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重宁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问道。 “你不是相信离云吗,届时,你可以亲自去问他。”蔺澜唇角重新漾出一抹笑意,加快了脚步,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喂……你!”重宁被噎了一下,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毫发无损,倒是憋闷了他自己。 “噗……”梨子突然笑了出来,幸灾乐祸道,“阿宁你段数不够啊,以后要多练练~” “那梨子你可得准备好了,”重宁露齿粲然一笑,“我以后天天找你练习啊……” “……别啊。”梨子忍不住唾弃自己: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重宁心情瞬间明朗了,不再理会梨子的哀嚎,快步跟上蔺澜的步伐。 两人步行穿过空灵山的地界,所幸没有惊扰到妖兽,顺利出山之后,便御剑去往青岩门。 重宁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蔺澜随身佩戴的那把剑,便是幻絮花树的化身,剑身雪白,剑光清透,如冰如玉,光华内敛。 空灵山离青岩门并不近,中间穿过合欢宫的边境,重宁站在蔺澜身后,只感觉周遭如浮光掠影,一晃而过,蔺澜如今的实力果真深不可测。 那他为何要答应自己的要求呢? 以他的实力,明明也可以独自一人单枪匹马去夺取御灵草,可是他偏偏没有,反而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这样想想,重宁突然觉得蔺澜答应他的时候,最后的那个笑容极具深意,分外渗人。 重宁突然觉得,蔺澜比离云更像幕后的终极策划者。 他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蔺澜了,蔺澜有时候看起来似乎冲动了些,但又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种感觉,让重宁……有点不爽。 ………………………………………………………… 青岩门后山。 蔺澜揽着重宁的腰,缓缓降下山体之间被雷电劈开的裂缝。 裂缝里面应该是已经开采了五行灵精,一道道幽深的隧道密布在两侧岩壁上,蔺澜蹲下身子,微微闭上眼睛,一指点地,淡淡的灵力波纹自他指尖向周围漾开。 片刻之后,蔺澜才起身,道,“御灵草还在这儿,采摘时机还没到。” “在地底下?”重宁观望了一下四周,蹙眉道。 “对,在地底下,不能确定方位,现在还只是一团五行灵力,只有等它凝聚成形,才能具体判断。”蔺澜回答着,就要伸手揽上重宁的腰,“走吧,去青岩门。” 却不料重宁一个旋身,躲开了蔺澜的手,微微撇嘴,眼露嫌恶,道:“你手碰地上脏不脏,我自己能飞上去。” 重宁说这话完全只是想膈应一下蔺澜,蔺澜道行高深,方才以罡气探测御灵草,指尖自然是纤尘不染的,但只要是能让蔺澜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重宁都觉得爽歪歪。 而蔺澜偏偏不顺他的意,一反常态似是天真无邪地伸出那根手指,竖到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脏吗?”说罢,将手指伸到唇边,探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舐了指尖,眼中水光潋滟,唇色嫣红,配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的……不端庄…… 重宁被蔺澜突转的画风惊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脸颊一阵沁凉的触感,一划而过,微一晃神,才意识到,那是蔺澜的手指,沾了他口水的手指…… “你!”重宁觉得心底一根弦微微一颤,耳廓爬起一缕浅淡的红云,拂袖转身踏着岩壁上凸起的是石块几步跃到山顶。 蔺澜看着重宁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越发柔软,唇角的弧度也甜到了心里。 ……………………………………………… 重宁隐在一棵粗壮浓绿的树后,靠着树干微微喘着气,心中又突然懊恼起来。 这么一点小事,他跑什么啊,失策,失策! 现在看起来,倒仿佛他很在意这件事一样,这种想法,让他觉得有些难以面对蔺澜。 “阿宁,你的心乱了。”梨子的声音凉意悠悠,冷静理智,宛若一盆冰水,当头而下。 第26章 修真界合欢宫26 “阿宁,你的心乱了。”梨子的声音凉意悠悠,冷静理智,宛若一盆冰水,当头而下。 重宁愣了一下,心头一震,一股难以忽视的窒息之感涌上心头,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重宁微微闭了闭眼,轻轻说道:“我明白,放心吧。” “蔺澜可真狡猾,居然换了策略,正邪不两立,阿宁你可别被蒙蔽了。”梨子有些忧心。 “放心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我吗,魔族第一纨绔公子,”重宁语气轻松起来,嬉笑道,“那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是……”梨子还是有些忧心。 “没有可是。”重宁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 蔺澜从崖底出来的时候,重宁正持剑立在树边等着他,神色正常,见他上来,甚至绽出了一抹笑意,开起了玩笑:“你终于上来了,我还以为你让崖底的小妖精吃去了。” 蔺澜笑了笑,“崖底有没有小妖精我不知道,崖上倒是有一只勾魂摄魄的。” 重宁笑了开来,他本就生得极美,这一笑,菱唇微弯,眼尾轻挑,和暖的日光扫在眼角眉梢,宛若覆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灿金色的阳光映在眼中,仿佛盈满了细碎的星辰,三分秋日绝尘,七分春光艳色,光影交融,浑然天成。真可谓是人面桃花。 蔺澜被那笑容晃了心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被重宁拉住了手,那只手柔软细腻,带着让蔺澜极度眷恋温热,重宁笑道,“走吧,时候不早了,按计划,我们还要绕道从镜湖那边去青岩门,别再耽搁了。” “嗯。”蔺澜也弯了眉眼,应道。他只一眼他便直觉不对劲,然而他却发现,他的身体远比意识要来得诚实,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层假象,他却不愿捅破,甘愿沉沦。 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重宁走在前方,拉着蔺澜朝山下走去,唇畔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果蔺澜改变了策略,那他主动出击,让对方沉沦呢? …………………………………………………… 青岩门。 “阿宁?”离云看向了重宁,目光移到两人衣袍下交握的手上,眼睛微微刺痛。 “嗯,”重宁笑着应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自然。”离云不动声色地望向蔺澜,对方却只是一脸柔和地注视着身边的重宁,离云垂下眼眸,目光登时便冷了下来。 大厅之内只有蔺澜、重宁、离云以及青岩门的虚谷真人,季清不知所踪,听完了离云同虚谷对这些日子矿藏开采情况的简要说明,又收获了虚谷对他的各种关切问候。 终于,厅堂之内,只剩下蔺澜,重宁,离云三人。 “季清道友呢?”重宁问道,“他是玄天门首席弟子,若是在我合欢宫附属宗门出了事,也不好交代。” “五日之前的黄昏,有弟子看到季道友独自一人提剑外出,之后便不知所踪。”离云答道,“已经派了弟子在周围打探了。” “那便好,”重宁面上显出一丝笑意,拉紧了蔺澜的手,“离云,既然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我们便动身回合欢宫吧,我打算同母亲说明,我要与蔺澜,结为道侣。” 重宁面上染上一层薄红,眼中却是柔软明媚。 离云脸上的笑意陡然一僵,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半晌,才开口道,“你认真的?” “自然。”重宁笑道,“这五年来,你也算得是我唯一的挚友,此次定然要同我和蔺澜一道回去。” 重宁面上的神情太过逼真,与蔺澜俨然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一时间离云难辨真伪。 离云眼中神色难测,唇畔却勾起了笑容,“若你是认真的,那我自然推辞不得,毕竟,我可是你唯一承认的——挚友。”最后一词咬字极重,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模样。 蔺澜乖乖地当着背景板,重宁也只当没听出来,三人又闲话了几句,重宁便言辞“隐晦”地暗示离云该忙自己的去了,一次两次离云也只装疯卖傻,可重宁三番四次言辞眼神之间,都在透露出:求你了,别打扰我们了。 离云才终于站起身子,对重宁露出一个委屈至极的眼神,在被重宁无视之后,愤然拂袖而去。 “这个方法有用吗?”蔺澜随意地问道,效果如何,他其实并不太在意。 “不知道,但是打乱他的阵脚应该没问题。” “你不是喜欢他吗?”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重宁沉吟道,“或许,我对他也并没有那么喜欢。” 蔺澜一怔,复而又笑了爬起来,“我早该料到,你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人。”蔺澜话锋一转,“等此事终了,我们便回去幻絮花小世界,只有我们两人,好不好。” “这事儿完了再说吧,”重宁模棱两可,也站了起来,朝外走去“走吧,出去转转,好好扮演一下蜜里调油的情人。” “奉陪到底。”蔺澜跟在重宁身后,回眸瞥了一眼后院,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是夜,和蔺澜在后山浪荡了一下午的重宁,终于回去了漆黑的屋子里,刚准备点上灯,便察觉到房中有其他气息,本能地便拔剑迎击,“谁!” “是我,阿宁。”熟悉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明亮的烛火瞬间盈满了房间。 “离云?”重宁疑惑着走进内室,果然看见离云坐在桌旁,便收剑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深更半夜的,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你也知道现在深更半夜的,还和外人在外头晃荡。”离云语气有些不快,他从黄昏一直等到现在。 “蔺澜能一样吗,我们都快是道侣了。”重宁不以为意。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这才十余天,你这感情也来得太快了吧。”离云盯住重宁的眼睛,神色肃然,眸光锐利。 第27章 修真界合欢宫27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这才十余天,你这感情也来得太快了吧。”离云盯住重宁的眼睛,神色肃然,眸光锐利。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重宁起身,单手执茶杯,走到窗边,神态宛若台上的说书人,却是一脸认真,摇头晃脑,大有吟诗一首与离云探讨世间情为何物的架势。 “我是认真的,你别开玩笑了。”离云脸色有些难看。 “我又何尝不是认真的,”重宁转身弯腰单手撑着桌面,凑到离云面前,笑道,“喜欢就是喜欢,为何需要理由呢,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猝不及防。不是吗?” 离云怔了一瞬,许是在外头碰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重宁看起来神采奕奕,眼睑扫上轻红,看起来是淡淡的胭脂色,那亮如星子的双眸,仿佛星海漩涡一般,摄人心魄,或许方才喝茶有些急了,从唇角溢出的茶水随着他倾身的动作顺着细白的脖颈划过精致的锁骨,落入胸前的衣衫里头。离云微微垂眸,眼底泛起晦涩的笑意,“你说得对,确实不需要理由。” “你还真信了?”重宁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是知道的,我与蔺澜五年前就已经相识,你见过的,后来幻絮花秘境发生意外,分开了,我一直误会着他,如今误会解开,我们和好如初不是水到渠成么?”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自然是支持你的。”离云笑笑,他怎么会不记得,五年前的空灵山那两人之间的暧昧如此明显,他又不瞎。 只是,他还是小看了归来之后的蔺澜。 “唔,不早了,我要睡了。”重宁直起身子,挑挑眉,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嗯,好好睡吧。”离云起身,折出了屋子,在院子里驻足了片刻。 已经是快要中秋的季节,寒枝惊雀,朗月清风。 离云抬头看了看月亮,眼中泼墨似的黑,似乎是在笑,他低低喃喃,声音飘散在黑暗中,“睡吧,没几天安生的了,我本不欲让你看到这些,可你既然回来了……” 不多时,离云的气息便彻底消失,重宁又再次坐下喝茶,似有一缕微风拂过,重宁鬓角微微一动,他倏地睁开了眼睛,漾开笑意。 “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蔺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沁着微微的寒意。 “这难道不是最省事,最立竿见影的方法吗?”重宁放下茶杯,坐在椅子上,转了个方向,面向蔺澜。 蔺澜凉凉一笑,俯身钳住重宁的下巴,迫使重宁与他目光相接,他凑到重宁耳畔,伸出灵巧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重宁的耳垂,温热滑腻的触感激得重宁浑身一颤,本能地“唔”了一声,想要躲开,却被制住,躲避不开,蔺澜周身凌厉的气势上,微微收敛,低低地开口,气息分明是温凉的,重宁却觉得有些燥热。 “重宁,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脾气很好?” “……没有。”重宁被他捏住下巴有些难受,皱眉否定道,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蔺澜一直就是有棱角的,只是他也潜意识地觉得,对方不会真的伤害他。 “以后别让我看到方才的事情了,这种手段,对我使使就够了。” “是吗?”重宁启唇一笑,目光霎时变得潋滟,他忽地扬起双手环住蔺澜的脖颈,往自己身前一带,微微闭上眼睛,便吻了上去。 蔺澜呼吸一窒,周身凌人的气势陡然消失,唇上的触感柔软得让他无所适从,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重宁睁眼,弯了弯唇角,感觉到蔺澜撤去了力道,便松开了蔺澜的脖子,使了巧劲将人微微推开了些,刚直起了半个身子,想要起来,便被一只手重重地扣到了桌子上。 那力道极大,重宁后背重重地撞上了桌面,幸而蔺澜也不是全然不顾及他,在重宁撞上桌面之前,他及时将手垫到了重宁后脑处,然而饶是这样,重宁也觉得脑中被震得一阵嗡鸣,后背更是硌得生疼。 蔺澜瞳孔幽深,盯着重宁的脸,墨黑的长发顺着肩部滑下来,落到重宁脸侧,与重宁的发丝交叠混合,融在了一起,蔺澜突然就笑了开来,“重宁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结发?” “嗯?”重宁缓过神来,面色有些不善,刚想发作,便看见蔺澜压在他身上,笑得极为开心,似乎在等着什么。 “喂,梨子,发生了什么?”重宁暗搓搓地询问梨子。 “别找我,你自找的,先撩者贱。”梨子并不打算理会重宁。 重宁:“……” 然而他并没有听见蔺澜的问题,看着蔺澜笑意越来越淡,瞳色却越来越深,重宁只好模糊地点头给点儿反应,“啊?嗯……” 胡诌的乱应答一声,重宁本来是没报什么希望,然而蔺澜周身的戾气却是立即散了个干净,眼中的晦暗也转为了明朗,仿佛明月穿云破雾,蔺澜眉眼弯弯,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喂,怎么回事啊,你一会儿再闹脾气。”蔺澜诡异的变化,让重宁越来越懵。 “很简单啊,他问你,你们像不像结发了,你的回答是肯定的。”梨子陈述道。 重宁:“……”我屮艹芔茻,他问的原来是这个,你不早说! 蔺澜低下头宰宠溺唇上印下一吻,温柔细腻,缱绻如水,重宁没有抗拒,这个吻温柔而虔诚,他睁着眼,蔺澜在他上方微微阖了眸子,鸦青的睫羽轻轻颤抖。 重宁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一块地方柔软了起来。 似乎,蔺澜也没什么地方可恨的…… 第28章 修真界合欢宫28 蔺澜的那个吻,很轻很轻,只将双唇覆压在重宁唇上,时间宛若静止,连风声都停歇了。 这是重逢之后重宁第一次感觉到蔺澜周身的气场如此柔软惬意,这也是两人从重逢至今,第一次这样和谐地肢体接触。 蔺澜试着伸出舌尖轻轻碰触了重宁的唇瓣,重宁眼神微缩,唇齿一阵颤栗,心中却没有多少抗拒。蔺澜仿佛感受到了重宁的情绪,他睁眼看向重宁的眼睛,满眼笑意,仿佛氤氲了湖光山色,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他轻轻的开口,唇齿在重宁唇上厮磨,吐出的字句缱绻到声音沙哑。 “重宁,你也喜欢我的,是吗……” 两人双唇并未分开,蔺澜的声音有些迷蒙不清,可重宁还是入耳就听懂了,瞳孔中的波光微颤,仿佛散开了雾气。 喜欢吗? 重宁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识海中梨子焦急地叫唤,有些气急,他却恍若未闻。 蔺澜眼中笑意更盛,探出舌尖轻轻研磨着重宁的唇瓣,直到将那双唇磨得嫣红,才试着将舌尖探入其中,只轻轻一顶,便进入了温软的口腔之中,勾住了重宁灵巧的小舌,唇齿消磨。 重宁陡然回过神来,心里一根弦“啪嗒”一声在耳边裂开,重宁启唇一笑,眼神骤然变得雾蒙蒙地,他伸手勾住了蔺澜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丝毫不同于蔺澜仅凭本能的生涩,重宁吻得极有技巧,循序渐进,舌尖厮磨旋绕,活色生香,最后结束的时候,竟然是重宁占了上风。 两人都微微喘着气,重宁面颊染上轻红,眼含春意,得逞一般地笑了。 蔺澜无奈地看着重宁,恍然又觉得回到了初见的时候,“如若时间就此停止,我们像五年前一般,那该多好。” “不一样。”重宁否定了这个说法,迎上蔺澜探寻的目光,却并没有解释什么。 五年前一切是虚情假意,现在对你笑,或许带了几分真心。 “你到底有没有什么瞒着我,我总感觉,你知道些什么事情,关于重宁,或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重宁话锋一转,又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重宁,”蔺澜敛去眼中的笑意,认真地看着重宁的眼睛,眼神纯澈坦荡,“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你分毫,也不会容许旁人伤你分毫,等到此间事了,你想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他用的是陈述语气,而不是询问,重宁相信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好啊。”重宁笑着应了,“夜深了,你早些休息,今日已是八月十一,好好养精蓄锐吧。” “嗯。”蔺澜俯身在重宁额上印下一吻,便离开了。 “阿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梨子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别忘你的任务,你现在需要找寻一个契机离开这个世界。” “他现在还能悟道飞升吗?”重宁反问道。 “心有绮念,道染红尘,自然是断了仙路。”梨子如实答道。 “那任务不就了结了吗?”重宁开口道,“至于过程,并不重要,不是吗?” “……君上会生气了。”梨子闷闷道。 “乖,那就不归你管了。”重宁温声道。 “梨子,我觉得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 ……………………………………………………………………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得异乎寻常,五行灵精矿的后续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离云早出晚归,甚至一整日都见不到他的身影,蔺澜倒是一直黏在重宁身边,哪怕两人干坐着,大眼对小眼,他也不嫌烦,眉眼弯弯,仿佛浸在糖罐子里。 重宁也曾旁敲侧击,却都被蔺澜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蔺澜就像个孩子一般,得到了什么便要紧紧攥着。 可重宁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不管是蔺澜还是离云,都让他觉得,怪怪的。 他拿不准,便想听听梨子的意见。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大概,还在生气?不过重宁并不担心,梨子对魔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敬,自然不喜欢他如今这般,不过他对自己和梨子的感情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八月十五,是一年之中,月华最盛的时候。 日月之光,是万物之灵。 预料中的御灵草成型之期,便在今夜。 天上月圆如玉盘,却晕开几分瑰丽的红纱。 重宁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妙,似乎有什么,脱离了控制…… 第29章 修真界合欢宫29 “走吧,时候不早了。”蔺澜牵过重宁的手,安抚一笑,“放心,今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我知道,”重宁用了些力气捏了捏蔺澜的手,眨眼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这话似乎取悦到了蔺澜,不为其他,只因那一句信任。 不过,注定要让你再失望一次了,蔺澜看着重宁月色下分外清艳柔和的侧脸,轻轻笑了开来,温柔缱绻。 重宁,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此次之后,再没人能绊住我们。 重宁都笑着应下了,心中却是疑惑更盛。 “梨子,快别闹脾气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感觉到什么没有。” 重宁温声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能感应到的只有一点儿,这些天蔺澜情绪似乎有些激烈的波动。”梨子闷闷地答道,它虽有些小脾性,却也是知道大局为重。 “剧烈的情绪波动?”重宁有些诧异,想喝几天他和蔺澜几乎是形影不离,两人这些天气氛相当和谐,尤其是蔺澜,仿佛一下子祥和温静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么那天晚上,也都是假的? “他似乎是挣扎犹豫了几天,最终重归宁静,应该是决定了什么,我没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烦恼,毕竟咱们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梨子声音温柔了些。 “没事儿,现在还不晚。”重宁轻轻笑着,眼中却凝起了霜花。 梨子本能地吞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其实它最清楚,蔺澜哪怕心机深沉,对重宁感情却是毫不作伪,悲伤、喜悦、癫狂,都做不得假,那一夜也没有任何欺瞒,然而,它并不介意,让重宁误会更深一点。 “没关系的,阿宁,蔺澜有什么阴谋才好呢,咱们不就是要找到机会脱离这个世界吗?”梨子像是突然开心起来了,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嗯。”重宁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怎么了?”蔺澜突然转过头来,轻轻问道。 “没什么,”重宁扬起脸轻轻笑着,又皱起了眉头,“我总有一种预感,今晚也许会发生什么,你要小心。” “嗯,”蔺澜笑了起来,眉眼一片澄澈,“你放心,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只要我在,你便是安全的。” “是吗,那就好,我们快走吧。”重宁柔柔地笑了笑,微微垂了眸子,树木在月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遮住了重宁大半边脸,神色大抵是温柔的,眼中却仿佛泼墨似的黑。 梨子有些纠结,虽然结局是他喜闻乐见的,但总有些心虚,算了,它还是别说话了…… ………………………………………………………… 黛色正浓,两人从青岩门一路走到后山,都没有撞见任何宗门弟子,静谧得有些诡异。 后山上草木葳蕤,高树遍生,参差的阴影交错横斜,山体从中间被一分为二,那道巨大的豁口仿佛一张大开的血盆大口,在浓浓的夜色中显得危机四伏。 “走吧,咱们进去。”重宁握紧了蔺澜的手。 “嗯。”蔺澜环住重宁的腰,旋身一转,悄无声息地慢慢降下崖底,崖底一片冷寂,空气中也没有任何一样的气息。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重宁现在不过筑基修为,只能询问着蔺澜的看法。 蔺澜俯身,指尖轻扣着地面,一枝晶莹剔透的纤细枝丫从他之间探出,一颤一颤地缓缓深入地底,枝丫上发出莹亮柔和的光芒,衬着蔺澜的脸,缥缈柔和。 “在下面,能大致判断。”蔺澜探出双手,纤细修长的十根手指上都生出了晶莹的树枝,有一种圣洁而又妖异的美感。 蔺澜唇瓣翕动,十枝树枝柔软得宛若藤蔓,轻轻在地上绕了起来,莹润的微光慢慢扩大。 “有没有吓到你?”蔺澜突然回头。 “没有,很漂亮,等拿到了御魂草,一切都会好的。”重宁温声答道,安抚地笑了笑。 树枝慢慢绕成一个圆,中间的石地慢慢变得透明。 “这是,通往地底的?”重宁看着缓缓成型的通道有些惊奇。 “对,”蔺澜笑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眉头一皱,望向地上的通道。 重宁突然闻到一阵浓重的血气。 “这是……”重宁睁大了眼睛,快步走过去,这气息,他很熟悉。 一只血淋淋手从地底下伸了出来。 另一只手也攀上了地面,血肉模糊,里面的人终于探出了半个身子,是个女子,绯红的霞衣沾染了鲜血和尘土,早已看不出原状。 那女子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看见重宁,惊恐的双眼霎时涌出泪水,颤抖着呼出,“少……主!?” 第30章 修真界合欢宫30 那女子瑟瑟地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看见重宁,惊恐的双眼中霎时涌出泪水,颤抖着呼出,“少……少主!?” 那声音极其嘶哑,重宁压下心头的不安,蹲下身子,拨开粘在那女子脸上混着血污的鬓发,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这张脸虽然被砂石利器划出几道血痕,还沾染了污泥,却依旧能看得出原本的美艳动人。 “檀月?”重宁心下一沉,搀起女子的胳膊将她拉出来靠在墙壁上,“你怎么会在此处?” 蔺澜神色骤然一冷,目光如冰刃一般,檀月仿佛感应到了危险,睁大了眼睛,似乎一口气提不上来,喉管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唇齿轻颤,瞳孔渐渐涣散。 “檀月,檀月!”重宁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缓缓将丹田中仅剩的灵力渡过去,檀月的身体却地迅速冰冷了起来,重宁不敢再渡灵力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在此处?” 檀月张大嘴巴,似乎呼吸有些不畅,她抬起右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那个泛着银光的通道,眼中凝起惧意,“下……下面……,快……快去……救……救救……” 话音未落,檀月陡然睁大了眼睛,染着鲜血的双唇还大张着,右手却颓然落到了地上,扬起微微的尘土。 “檀月?”重宁晃着女子的肩膀,却是再也得不到回应。 重宁将檀月平放在地上,替她阖上了双眼,这才转身看向蔺澜,眼中多了几分嘲讽,压下怒气,“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有事?” “你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是吗?”蔺澜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但是我的承诺从来都不会有假。” 他的承诺,是护重宁周全,与合欢宫并无干系,不是吗? 重宁眼角眉梢都染上冰冷的笑意,“你说的没错,你做的也很好。” ……………………………………………………………………………… 沿着通道下去,有一刻的失重,重宁觉得心里骤然放空了一瞬。 来到这个世界五年,他全身心地代入花重宁这个身份,五年的相处,合欢宫里的人在他心中也不再是一方渡劫小世界中虚构出来的苍白剪影,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如今檀月莫名其妙在这里出了事,他不敢想象,合欢宫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这地底下和地上相比,完全又是另一种光景,地上的山崖里,森冷幽寂,而这地下,却是一片亮堂,万千幽微的五色荧光点点散落在空气中,迷离梦幻,美不胜收,如果忽视掉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倒真的是仙境一般的好地方。 空气中弥漫的血气,让重宁指尖有些发抖。 “离云在哪儿呢?”重宁环视了四周,他们应该是处在一条宽阔的暗道之中,暗道前方蜿蜒出三条岔路,周围的石壁上也分布着一些岔道,就像一座交错纵横的地下迷宫。 “如果我说,我如今有些后悔了,你会相信我吗?”蔺澜王者重宁的眼睛,认真道。 “信啊,为何不信?”重宁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今日的事情不是你干的,你不过是……” 重宁目光冰寒,“不过是冷眼旁观,推波助澜罢了。” “你果真将一切都看的通透。”蔺澜垂眸。 “如果不是在幻絮花小世界之中,我看出你身体有异,你大概不会带我到此处来,你分明有机会将一切撇得干干净净,可你却带我来见证这一切,你的意图,不是昭然若揭吗?”重宁眼中讽意更盛。 “没错,可即使我没有带你来,你就不会怀疑我吗?”蔺澜笑了起来,“花重宁,你扪心自问,从重逢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不好的事情,你不是都赖到我头上了吗?” 重宁撇过头,事实诚如蔺澜所言,即使没有这些天的事情,他还是会怀疑蔺澜。 没错,就是这样,蔺澜说爱他,却是想方设法折断他所有的羽翼,他以为自己其实也是喜欢蔺澜的,但却从来没有相信过对方。 蔺澜转头看向暗道深处,盈盈的灵光衬得他眉目温朗,“重宁,如果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呢?” “我不知道我们到底是怎么了,不过五年罢了,竟像是过了沧海桑田。”蔺澜望向重宁,眼底翻涌着炽烈的情绪,仿佛火舌一寸一寸舔舐过重宁全身,让他觉得浑身的温度都是滚烫的。 “阿宁,别磨磨蹭蹭的了,快让他带你去找离云吧,这样耗着浪费时间,啥也没做。”梨子催促道。 “嗯。” “这些事出去再说,现在先解决这里的事情。”重宁岔开话题。 “好。”蔺澜收回那些眼神,淡淡地应着。 “合欢宫,到底怎么了?”重宁问道。 “合欢宫?”蔺澜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原以为——” 蔺澜轻轻顿了顿,重宁呼吸一窒,直觉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我原以为,他只需要一个合体期尊者,花辞镜,而已……” 第31章 修真界合欢宫31 这是一座极大的地宫,五色的灵力光点浮在地宫顶端,投下一片瑰丽的光辉,空气中氤氲着浓重的血气,让人压抑得喘不过起来。 一株碧绿的藤蔓盘绕在光滑的地面上,根部泛着鲜艳的红色,宛若被鲜血浸染,无端让人见而生怯。 重宁与蔺澜站在暗道的终点处,望着敞亮的地宫,那株藤蔓周身萦绕着透明的光晕,显得生机勃勃,干净漂亮。 重宁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泛红,周身化开一股戾气,这株藤蔓外表光鲜亮丽,但若是撕扯开来,还不知里头流出来的液体是怎样的腐臭血腥。蔺澜立在重宁身侧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地宫旁侧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子,从重宁的角度,只能看到冰冷的一角和几个挣扎的背影。 地宫中偶尔传来一两声低低的压抑着的抽泣,大多数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厄运会降临。 那几个身影衣色澄碧,虽沾染了泥污血迹,但依据袖口衣摆的花纹,依稀可以辨认,是青岩门弟子。 离云一袭黑色法袍,立在那株巨型的藤蔓面前,那藤蔓对他极为亲密,顶端依偎在他脚边,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卖乖讨巧。 青岩门的虚谷真人和另外两位长老,虚竹、虚空,立在一边,面露惧意,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离云瞥了一眼脚边的藤蔓,淡淡地开口,“继续。” “是……是。”虚谷有些颤抖,走到笼子边上,锁链相撞的声音清脆而又突兀,对笼子中的人来说,便是催命符,笼中霎时一阵骚乱,碧色的身影不住地往里瑟缩,虚谷却是看也不看,直接拎出了一名弟子。 “掌门,放过我吧……”被抓住的弟子不住地挣扎,揪住虚谷的衣袖,眼中透着一丝希望,他怎么也想不通,往日里仁慈和蔼的掌门今日竟会禽兽将他送向鬼门关。 虚谷宛若未闻,将那弟子拖向地宫中央,藤蔓仿佛嗅到了食物的芬芳,愈发兴奋起来。 那弟子吓得瑟瑟发抖,见没有转圜余地,心下一片绝望,反而无所畏惧起来,声嘶力竭吼道,“虚谷,未曾想你竟是如此伪君子,与魔头为伍,残害满门弟子,我等化为厉鬼,也不会放——啊——” 剩下的话却是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虚谷扬手将那弟子高高抛起,藤蔓宛若有感应,仿佛一条灵巧的巨蛇,迅速卷住了那弟子。 地宫之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而后便是长久的寂静,只剩下藤蔓之中时不时传出来的仿佛咀嚼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藤蔓吃掉了那名弟子,根部的血色更浓重了些,似乎还向上蔓延了些。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若是你所说的御灵草的话,会需要如此血腥的献祭方式?”重宁眼神冰冷,骨子里威视隐隐散露出来。 “这藤蔓确实是五行灵精矿逸散的五行灵力凝结而成,但这功法,却是魔修的方法,我并不知道他会这样做。”蔺澜声音毫无波澜,判别不得真伪。 “他不是神鸟血脉吗?”魔修的功法? “他的功法,确实是魔修的功法,但他的血脉,也确实是神鸟火云雀的血脉。”蔺澜淡淡地陈述。 “所以说,是后来堕魔了?” “火云雀一族,多年之前,一直活跃在西南深云山一带,却突然很久没有传出消息,也没人再去过深云山,然而多年之后,火云雀初次露面,便是堕了魔,再结合御灵草的功效……” 如今使用魔修秘法浇灌过的御灵草,形体诡异,威力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可怖。 很奇怪,五年了,重宁心中早已将离云当做了朋友,可如今得知离云这五年都是处心积虑地接近之后,心中虽然难受了片刻,却很快便释然了,没人喜欢被欺骗,但他一向看得很开,至多不过有些惋惜罢了。 如果说,是因为他生性冷漠,心中纯粹只是将这些当做任务途中萍水相逢的友谊,那为什么,对蔺澜起欺瞒反应却这么大呢…… “我母亲呢?”重宁转头问道。 “不知,她是重头戏,大抵要等最后吧。” “其他人呢?” “应该还是安全的,这种秘法讲究循序渐进,合欢宫总部都是天资较好的弟子,这一点青岩门是决计比不得的,青岩门的人没有被投喂干净,自然轮不到他们。”蔺澜眸中带了一丝殷切,“我说过,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秘法已经开始了,还能中途停止吗?” “不知,这种秘法我并未见识过,若是强行停止,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你呢,没有御灵草,你还能撑多久?” “重塑血脉的方法千千万万,我从来不会把全部希望孤注一掷地寄托在一样东西之上……”蔺澜顿了顿,望向重宁,眼中流光粲然,“除了你。” 重宁不置可否。 却听得一声轻笑在地宫中荡开,缱绻清朗,如风过浮冰相撞,离云缓缓转身看向两人隐匿的暗道,笑道,“两位看了这么久的戏,不打算出来坦诚相见吗?” 第32章 修真界合欢宫32 重宁不置可否。 却听得一声轻笑在地宫中荡开,缱绻清朗,如风过浮冰相撞,离云缓缓转身看向两人隐匿的暗道,笑道,“两位看了这么久的戏,不打算出来坦诚相见吗?” 如今看来深不可测的反而是离云,两人也没想过瞒住对方,被当场捉包便落落大方地走出来。 “你食言了。”离云没有看重宁,反而看着蔺澜笑道,只是那笑容里却没有几分善意。 “你不用挑拨了,我已经和重宁都说清楚了。”蔺澜面无表情道。 “哦?那阿宁还真是好气量,这都能原谅。”离云望向重宁,笑得莫名,“若是阿宁也能顺带着原谅我就更好了。” 离云卸下了伪装,看起来倒有些阴恻恻的意味。 “合欢宫弟子呢,还有我母亲,他们现在何处?”重宁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 “阿宁,你这就为难我了。”离云温柔地笑笑,“你既知我潜伏五年只为这一日,又是以什么立场要求我放弃呢?” “那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是了解我的。”重宁轻轻一笑。 “我需要一个合体期以上的修士祭药,整个玄海域,只有花辞镜最适合。”离云声音低沉。 整个玄海域只有花辞镜适合,重宁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合欢宫亦正亦邪,身处正道,修炼的却是为正道所不齿的功法,且实力强劲,恰是所谓正统仙门看不惯有灭不掉的典范。 若是此刻有人灭掉了合欢宫,杀掉了花辞镜,正好吹掉了他们眼中那颗碍眼的沙子。 正道修士最多做做样子,在伤及他们利益之前,却也不会真的天罗地网去追查。 这是风险最小的法子,但是…… “你怎么控制住合欢宫的,我母亲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重宁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不敢置信。 “对,阿宁你果真聪颖无双。”离云目露赞赏,朝着墙角唤道,“浮生灵君,你说是吧。” 重宁一惊转头望过去,却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暗处走出,面容冷峻,苍白而俊美,一双眼睛宛如深潭,令人不寒而栗。 “浮……浮生灵君?”重宁望着眼前的男人,怎么也不能将他同花辞镜身边那个有些佝偻,面容尽毁,声音粗粝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不,不对……”重宁皱着眉头,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儿。 “重宁,过来。”浮生轻轻的开口,声音不复沙哑,如扣冰震雪,带着山涧溪流的清冷,他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气势。 “我母亲呢?”重宁反问道,“他们在哪里?” “他们很好,你过来。”浮生坚持道。 “到底怎么回事?”重宁觉得现在脑子有些懵。 “我是离嫣的兄长,辞镜她,应当与你说过离嫣的事情,当初她救下的不止一只火云雀。”浮生微微皱了皱眉,像是不太习惯说出这么多话,但回忆起往事,眼中又泛起丝丝暖意。 重宁越听越离谱,这个小世界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轨道,虽然这对任务是有益的,但他还是觉得诡异。 “阿宁,你还不明白?”离云唇角带了些恶意,看向蔺澜,“我们可是一家人了。” “别说了,这种事情我只相信我母亲,让我见她。”重宁不为所动,这事儿冲击力太大了。 浮生皱了皱眉,“她很好,稍后便带你去见她。” “那这儿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重宁突然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本能地转头看向蔺澜,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见他望过去,便绽开了一个和暖的微笑。 “百年之前,深云山遭受天灾,生灵涂炭,天地逆转,万物倾覆,火云雀一族遭遇灭顶之灾,幸存者极少,我与离嫣算是其中之二,幸存者的使命,便是重建深云山。”浮生淡淡地解释,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所以……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重宁神色骤然冰冷,“你们操控了整个合欢宫,布下一个局,然后利用我将蔺澜带到这里来,你们想用他生祭御灵草?”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深云山的重建,是我们全族的责任,”浮生眼神冷了下来,“重宁,也包括你。” “去你的责任,跟我没关系!”重宁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眼含怒火,转向蔺澜,压着怒气,“你一开始就知道的,对不对?” 蔺澜看着重宁罕见的气急败坏的模样,竟笑了起来,这个笑容真真切切,如冰融雪释,暖到了心里。 “你还笑?”重宁气急,冷笑出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知道这里撒了一张巨网,就等着你往里头钻呢,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 “重宁,”蔺澜声音低低的,却仿佛带了无尽的温柔,霎时抚平了重宁心底的暴躁,他抬手轻轻拂过重宁脸颊,拨开鬓发,停在耳侧,目光灼灼,“你是在紧张我么?” 第33章 三合一 修真界合欢宫32(终章) “重宁, ”蔺澜声音低低的,却仿佛带了无尽的温柔,霎时抚平了重宁心底的暴躁,他抬手轻轻拂过重宁脸颊, 拨开鬓发,停在耳侧,目光灼灼, “你是在紧张我么?” “你!”重宁拿他这幅样子没办法,转身错开一步, 斜挡在蔺澜身前, 衣袂无风自动,手中长剑铮然出鞘半寸, 剑身如冰似玉,透出泠泠雪光,周身萦绕着杀伐剑气。 “深云山之事与我无关, 天道伦常, 你们想要重建深云山无可非议,要牺牲多少人我也不管, ”重宁神色一凛,“但我今日必定是要护着他的。”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见重宁为蔺澜动了真格, 离云面色也越发不善起来,嘲讽道, “你怕是忘记了, 你如今不过是筑基修为。” “即使如此, 那又如何?”重宁不以为意,长剑完全出鞘,横在身前,挑眉笑道,“你们若是想伤他,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再说。” “哇,阿宁你好机智哦,居然想到这样去死!”梨子兴奋大叫。 “……闭嘴吧你。”刚聚起来的大义凛然情绪一下子冲散了。重宁转身,蔺澜还在笑,眼中漾着欢愉,重宁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欲望,“……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没有,重宁,我很欢喜,”蔺澜终于开口说话,笑意仿佛敛不去,或许是很久没有这般发自内心地笑着,竟让重宁看着有些恍惚,“我本打算,若是你也放弃我,便在这里大家一同覆灭,好歹也算是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 “可现下这般,我反而不想死了。”他说这话,分明是温柔含笑的旖旎私语,却仿佛带着睥睨天下的气魄。 “这可不是由你决定。”离云嘲讽道。 地宫一阵轻微的震颤,细碎的沙石抖落,洞顶集聚的五行灵力光点更加澄亮,五色缤纷,宛若一簇簇粲然的烟火。 “月上中天,时间差不多了。”离云看着顶端的光点慢慢有规律地移动。 “你带重宁出去。”浮生袖袍中鼓起流风,一股极强的罡风平地而起,他两指并拢,掐了个剑诀指向那藤蔓上方,一道纯澈磅礴的灵力沙石融入了洞顶的五色灵光之中,散出一片雪亮银光。 宛若一颗滚烫的巨石落入湖面,洞顶凝聚的灵光宛若沸腾,翻涌不歇,发出“咕咕”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泼洒下来,吞噬一切。 沸腾的五色灵光极有秩序地朝中央汇拢,如同梦境中绮丽的雾气凝成披着霞衣的露水,“啪嗒、啪嗒”一滴一滴地落入藤蔓根系。 那株藤蔓瞬间瑟缩成一团,形容扭曲,又突然狂躁地伸展开来,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不住地扭动着躯干,重重地撞上周遭的石壁。 青碧色的粗粝外皮终于破裂开来,仿佛是从里面被撑爆,猩红发黑的粘稠液体缓缓流下,腐臭的气味瞬间逸散在空气中,不一会儿,那藤蔓便脱下了全部的干枯的青褐色外皮。 瞬间脱胎换骨,血红色的藤蔓看起来更加粗壮有力,仿佛覆了一层坚硬的鳞甲,幽幽的荧光下看起来有一层漂亮的光泽。 最为可怖的是那藤蔓的顶端,赫然裂成五瓣,乍一看仿佛将开未开的五瓣花朵,娇艳可人。 然而当那花苞打开的时候,却是没有丝毫美感可言,一排排尖锐的细牙泛着可怖的银光。 藤蔓宛若一条巨蛇,半立起身子,仿佛这地宫的王者。 浮生衣角袖袍混着墨发,在罡风中猎猎飞扬,他的右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漆黑的重剑,剑锋闪着幽幽的银光。浮生双手持剑,足尖轻点,腾空而起,聚气朝洞顶劈了一剑,灵力激荡,空间微微扭曲,洞顶顿时被撕开一道豁口。银色的月光照在藤蔓上,宛若炙烤,使得那藤蔓更加暴躁不安,胡乱拍打着石壁,像是在寻找什么,终于,那藤蔓似乎确定了方向,扬起粗壮的身躯便朝着蔺澜抽打过去。 幻絮花树塑造的躯体自然是与众不同的,以冰为神,以玉为骨,天地造化,同这藤蔓所需更为契合。 蔺澜神色认真起来,脚下轻移,身形一转将重宁护到身后。幻絮花树凝成的晶莹长剑冲出剑鞘与藤蔓相撞,发出一阵尖锐的金铁之音。 “上去。”浮生淡淡地吩咐道。 “嗯。”离云应了一声,腾身而起,形如鬼魅,绕到了重宁身后,重宁躲闪不及,被离云扣住了肩膀。 “你松开!”离云右手宛若鹰爪,钳制住重宁,让他动弹不得。 蔺澜转身看向离云,眼底浓墨渲染出一片森冷杀气,让人毛骨悚然,语气也仿佛凝了冰渣子,“松开他。” 离云仿佛没有感受到这肆虐的杀气,笑容依旧轻松,“你想让他和你一块儿死吗?” 蔺澜面色一僵,望向重宁。 “你别听他的,这是我的决定,又干他何事?”重宁有些气恼。 “你且先同他们一起上去,你放心,我会去找你的。”蔺澜温声道。 “你!”重宁话音未落便被离云拉着腾空而起,蔺澜略显狼狈地躲过了藤蔓一击,转头朝重宁微微颔首,安抚地笑了笑。 见离云拉住了重宁,浮生便放心地一跃率先出了地宫。 角落里的虚谷三人见有一线生机,大喜过望,小心翼翼地想要从藤蔓后头绕开,蹬着崖壁朝豁口奔去,目露狂喜,鬼知道他们这几个时辰是怎么过来的。 “铮!”蔺澜长剑劈在藤蔓身上,那藤蔓被击得有些颓然,愈发狂暴起来,躯干陡然伸长,宛若狂风卷过,瞬间便将青岩门虚谷三人席卷而下,那三人甚至还没有从收获一线生机的喜悦之中走出,便生生化为了藤蔓的养料。 重宁低头看着以剑撑地,趁着藤蔓消化三人的片刻,稍作休息的蔺澜,瘦削的身影与五年前坠入深渊的少年相重叠,让重宁心中一窒蔺澜突然抬起头来,眸光比星辰还要耀眼,朝他笑了笑,张嘴似乎说了什么,重宁没听清,但却依旧从动作间辨识了出来。 蔺澜说的是,等我。 离云拉着重宁的手臂,到达了顶端,重剑劈开的豁口正在渐渐合拢,仅容一人通过,离云在重宁斜上方,为着方便,便首先爬了上去,“阿宁,把右手也给我。” 重宁低头,那株藤蔓又重新半立了起来,一副战斗的姿态,蔺澜周身萦绕着剑气,与藤蔓缠斗在一起。 吸食了虚谷三位金丹高手的精血,那藤蔓周身都染上一层红光,动作也愈发敏捷。 蔺澜眼睛很亮,就仿佛五年前深渊中的注视。 那藤蔓宛如一条灵巧的长蛇,与蔺澜缠斗在一起,一片光影交错。 “对不起。”重宁低声道。 “什么?”离云似是没听清,“快上来,这豁口快要合上了。” 重宁右掌蕴起灵力,用力朝离云腕劈过去。 离云吃痛地闷哼一声,腕骨被击碎,顿时脱力。 “你!” “不想残废,就快去找浮生给你接上吧。”重宁截断了离云的话,失去拉力,他瞬间下坠,重宁转身踏着岩壁的碎石,纵身一跃,长剑出鞘,雪光莹莹。 洞顶极高,重宁一路下坠,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让他有些恍惚。 居然真的,就这样,冲动地跳下来了。 那巨大的藤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张开血盆大口,蜿蜒着立起身子。 蔺澜抬头一看,大惊失色,“你下来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何须征得你的同意?”重宁白衣红纱在罡风中猎猎而动,墨色的发丝衬着凤眼红唇,轻轻一笑,自有睥睨之姿。 蔺澜愣了片刻,扬起了唇角,“我们都不会死的。” “你先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击溃了这株魔化的御灵草,你还有没有命等到下一次塑体的机会。”重宁嘲讽道。 蔺澜好脾气地笑笑,周身的气息昭示着主人的愉悦,“为了同你多在一起片刻,我怎么也会撑着的。” 重宁僵硬地扯出笑容,撇撇嘴,“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先活着出去吧。” “这是自然。”蔺澜笑着,手中的长剑却是毫不留情地斩向藤蔓。 “阿宁,这可是最好的机会。”梨子着急道,重宁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脱轨了,这让它有些着急,“蔺澜他活着可以出去,你可一定不能啊。” “……我明白,你放心。”重宁应道。 “嗯,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辜负整个魔界的期望。” 重宁落在藤蔓上,执剑的手微微一抖,却是更加用力的砍向巨藤,一下接着一下,心口闷疼,仿佛想要发泄着什么。 巨藤暴躁起来,血红的身躯膨胀,顶端大开,五排尖利的细牙陡然变长,仿若淬毒的獠牙,巨藤狂暴地一扫,重宁将长剑深深插入藤身,稳住身形,猩红黏腻的液体缓缓流出。 “小心!”蔺澜看得胆战心惊,生怕重宁出什么意外。 “不用管我,按你的计划去做。”重宁喘着气,道。 蔺澜不放心地将身形掠至藤蔓根部,那巨藤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张大顶端的巨口,朝蔺澜撞去。 重宁迅速拔出长剑,疾步走到藤蔓顶端,将长剑卡入两瓣牙床之间,横着用力一拉,一整片带着锋利獠牙的藤肉被整个割下,剧烈的疼痛让巨藤不断扭动着身躯,顾不得其他,蔺澜趁机一剑斩向藤蔓根部的泥土,连着根须一同斩断。 这株诡异的藤蔓仿佛浑身都是坚不可摧鳞甲,仅有顶端变异开出的大口中是柔软的藤肉,以之为突破口,让巨藤疼得顾不得其他,才有机会伤其根本。 无根之木,又怎能长久。 很奇怪,这是他们第一次并肩作战,却仿佛根本不需要磨合,只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心领神会。 默契宛若天成。 重宁很久没有这样酣畅地打斗了,完全不需要任何顾虑,蔺澜就在他身后,守着他的死角,看着他。 “继续攻击他的根部。”重宁面上染上红晕,鬓角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转身眉飞色舞道。 “嗯。”蔺澜笑应着,像是被重宁的好情绪感染。 两人联手似有神助,一人正面佯攻,避其锋芒,吸引注意,一人隐在暗处,攻其根本。 很快巨藤便抵挡不住了,动作渐渐迟缓下来。 重宁两人见状加紧了攻势,准备一鼓作气攻破这藤蔓。 “我之前,从未想过我们今天,还会站在一起,也从没想过,你会选择跳下来陪我。”蔺澜眼里尽是能溺毙人心的温柔,“等出去之后,我们还像现在这般,好吗,你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蔺澜眼里的温度太过灼人,姿态更是低到了尘埃里。 “嗯……”重宁佯装不在意地避开了蔺澜的目光,“出去再说吧。” “好。”蔺澜仿佛沉浸在了欢悦之中,眼底映着重宁的影子,重新举起剑来。 “阿宁,什么时候动手?”梨子催促道,眼见着这血色巨藤都奄奄一息了,两人却都好好的,特别是重宁,在蔺澜的保护下更是毫发无损。 “等等,你不是说不能死得太突兀吗?”重宁道。明知道最终结局不会有变化,可他就是想拖一拖。 “嗯,你有分寸便好。”梨子不再说话。 最后收尾的工作蔺澜一人去做了,重宁靠在墙壁上,看着蔺澜持剑与藤蔓缠斗在一起,一袭白衣,照影惊鸿,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说不出的流畅,不过短短五年,很难想象得到,一个炼气期的少年能有如斯变化。 蔺澜一个漂亮的旋身收剑,落到地面上,藤蔓蹶蹶地摔下,溅起一片尘土飞扬。 “我们怎么出去,方才这里被劈开了一回,它自动愈合了,现在想硬来估计行不通。”重宁望着四面严严实实的石壁,有些苦恼。 “嗯,不知道有没有机关。”蔺澜抚摸着墙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幻絮花树的灵体是有期限的,没有找到合适的替换,又经历了这样一场剧烈的厮杀。 “重宁,我觉得现在很好,非常好。”蔺澜干脆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招呼着重宁也坐过去。 重宁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却还是撩起外袍坐到了蔺澜面前。 蔺澜眼中泛起笑意,懒散缱绻,“我在玄天门的时候,有位新入门小师妹,做早课时偷看凡人界的话本,让戒严师叔撞见了,收了那小师妹的话本,顺手扔给了我,让我销毁了,我把那话本带到了后山上,哪里有一棵古老的合欢花树,枝繁叶茂,我靠着树花了一下午将它看完了。” “噗,哈哈哈。”重宁笑了出来,“你师叔若是知道,决计要气个半死,信任的优秀后辈竟然会阳奉阴违,还浪费修炼时间,去看小姑娘才会喜欢的缠绵情爱话本。” “对,可他不会知道。”蔺澜笑道,“话本里的情爱故事俗套得紧,我却看得入神,那时候我就在想,等我有朝一日,有足够的实力能成为合欢宫的上宾,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惊喜,我在心底排演了无数遍,我甚至能勾画出重逢的时候你唇畔的弧度。” 蔺澜伸手轻轻拂过重宁的侧脸,“话本里的描写,总是苦尽甘来,百年终老,那时我就想着,某一天,我们能不能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很俗套地像话本里的爱人,看星星,看月亮,我原本以为,我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跟你说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可现在真正坐在了一起,我才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只有这一刻的真实最可贵。” “你说吧,我想听。”重宁开口道,心头有些艰涩,五行灵力光点洒下淡淡的光辉,恰如满天星子,风声停歇,万物喑哑,只有蔺澜的声音,清朗温柔。 “好。”蔺澜微微一怔,才继续道,“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空灵山崖底,幻絮花树一点一点和我融为一体,虽然每个月都要承受一次脱胎换骨的痛苦,但这些都是值得的,我以为我能很快见到你了,但我没想到,后来,幻絮花树出了问题,每一次的交融我都能感觉到它的倾颓萎靡。” “所以你一直在寻找能帮你重塑身体的天材地宝,就是御灵草?”重宁眯了眯眼睛,“你花了两年多才找到这样一株,现在没了,你预备怎么办?” “再撑上几年还是不成问题的,极北之地,有一方存在于冰雪之中的秘境,还有一年多才会开启,秘境之中,有一颗冰灵珠,也能起到同样的功效,等我们出去,你便陪着我一起去,可好?”蔺澜看着重宁的眼睛,问道。 “你煽情了这么久,就是想要骗个人陪你去出生入死?”重宁挑眉一笑。 “嗯,那你愿意,被我骗了去吗。”蔺澜紧紧锁着重宁的眼睛,笑道。 重宁准确地捕捉到了蔺澜眼底不易察觉的紧张。 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紧接着又传来两声,整座地宫被震得微微颤动。 “这是……”重宁站了起来,望向洞顶,那声音一直不曾停歇。 “上面有人在劈这地宫顶端,大抵是来营救你的。”蔺澜笑道。 “别多想,我自然是要与你共进退的。”重宁握住蔺澜的手,安抚道。 “阿宁,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下要是出去了,更死不了了。”梨子有些忧心。 “闭嘴吧你。”重宁不耐道。 蔺澜斟酌着开口,“重宁,他们大概是不会骗你的,如果,你真的是火云雀的后人,你……” “别傻了,”重宁打断蔺澜的话,“改改你这破毛病,总觉得全天下都会抛弃你似的,我不知道什么深云山,那些所谓责任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会放弃你,方才就不会跳下来了,我陪你一起毁掉了这藤蔓,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你误会了,”蔺澜笑道,眼底一片柔软,“我是想说,如果你想要重建深云山,我愿意陪你想办法。” “……”重宁觉得自己方才的煽情莫名尴尬。 “轰隆”重宁抬头望去,洞顶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纹。 那巨大的劈山之声停歇了片刻,之后便是一阵更为激烈的震动。 石块伴随着细碎的石子,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不一会儿那道裂缝便被彻底打开,重宁抬眼望去,是浮生。 他握着剑,凌在半空中,黑色的身影,雪亮的剑光,一下一下地劈着洞顶,每一下都带着剧烈的灵力波动,浮生苍白的双手已经被鲜血浸染得殷红,血液顺着剑柄滴落在地上。花辞镜一袭白衣,披散着满头青丝,不施粉黛,站在浮生身侧,双手包裹着白纱,鲜血将纯白的纱布洇出一片绯红。 这个强大了半辈子的女人,看见重宁完好无损立在下面,终于破了凝冰的表情,眼中迅速蓄起满眶的泪水,嘴唇翕动。 “我们上去吧。”蔺澜道。 “嗯,走吧。”两人十指相扣,腾身而起。 蔺澜眼中一片暖意,只是握紧了重宁的手,便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突然,异变陡生。 “小心——”耳边传来花辞镜撕心裂肺的喊声。 重宁转头,却只见那条巨大的藤蔓宛如粗壮的闪电,张着血盆大口,继续朝两人奔来。 蔺澜一惊,下意识地便想运功先将重宁送上去,却不料重宁的动作比他更快。 重宁微微侧身躲过了蔺澜的手,由腕脉将蔺澜的灵力封锁了一瞬。 他现在的能力只够封锁一瞬,而这一瞬,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蔺澜眼神惊恐,等他灵力重新运转,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听见重宁在他耳侧轻轻说:“好好活下去。”而后便是一股温和的灵力将向上推动。 他看到重宁缓缓下坠,白衣外头罩着的红纱在空中漾开,仿佛晕开的画卷,美得迷离绝尘。 蔺澜面色惨白,唇色尽失,却仿佛被扼住了咽喉,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睁睁地看着重宁落入血藤长满尖利獠牙的的口中。 地宫之中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整条藤蔓轰然炸开,霎时间,沙尘弥漫。 花辞镜眼中泪水已经干涸,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蔺澜神色恍惚,目光涣散,呆呆地站在裂缝旁侧。 巨大的气流将沙石从裂缝中冲出,一片殷红的轻纱裹挟其中,在空中旋了几圈,终于静静地落在蔺澜脚边,他的眼神才终于有了焦距。 蔺澜蹲下身子,颤颤地拾起那片红纱,因为浸透了鲜血,让它看起来红得刺眼,蔺澜枯涩的眼中终于溢出泪水,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红纱上,霎时间泣不成声。 (第一卷完) …………………………………………………… 风月楼第一公子 1 盛京是大周王朝的帝都,背倚碧云山,面朝紫洛川,自古便是锦绣繁华之地。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户盈罗绮,市列珠玑,乃是世人向往的富贵之乡,天子脚下的繁华之地。 灵山秀水蕴养出风流才子,金玉权贵熏陶出纨绔子弟。 盛京这等地方,最不缺的便是纸醉金迷的风月之地。 朝廷管制严格,东城是王公贵族,官僚权贵所在之地,城西是平民区,城北是商市区,酒楼商行,银店布坊,都开在此处。但盛京百姓最喜爱的却是城南。 城南傍着紫洛川,风光极好,戏楼,赌坊,所有寻欢作乐之地都在城南。 当然最出名还是这风月场所。十里紫洛,金粉楼台,鳞次栉比,青楼林立,画舫凌波,花灯灿烂,可谓是桨声灯影中的温柔乡。 风月楼是城南最大的青楼,也是城南的招牌,楼中可谓是雅俗共赏,包容万象。除了做普通青楼的生意,风月楼还养了一大批才色双绝的清倌,不论是才子集会还是贵族宴宾,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季宁便是这风月楼的招牌。 传闻公子季宁,生得清丽雅致,美艳无双,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更是冠绝天下。多少人为了见一见这传说中的季宁公子一掷千金。 ………………………………………………………………………… 暖玉阁。 重宁站在铜镜之前,镜中朦朦胧胧映出一个人影,一袭白衣,领口袖口都用银线绣了精致的祥云图案,削肩细腰,眉如远山,秋水剪瞳,冰肌玉骨,唇红齿白,端的是十成十的美人。 这张脸和重宁八分相似,却是更为精致,经过仔细的修饰,更是美得不似凡人,令人见之忘俗。 重宁进入这个身体已经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前,他自己做了手脚,死在了巨藤腹中,半个时辰之后,他便已经成为风月楼头牌清倌——季宁公子。 根据梨子的介绍。 这方小世界中,蔺澜是丞相之子,幼时突发恶疾,眼见着就要不行了,有一道人经过丞相府,妙手回春,救下了这蔺公子的性命,依那道人所言,蔺公子的命格自然是贵不可言,只是注定命中有一劫,若是能逢凶化吉,便可安度余生,富贵无忧,若是不能安然度过,便会冲撞了这好命格,富贵长享,却是疾病缠身。 丞相府中人大惊,忙问解决之道。 那道人说,唯有将小公子送往深山之中,隔绝凡尘人烟,不染世俗喧嚣,才有希望躲过一劫。 丞相府中人自然是不舍的,可那道人看起来仙风道骨,轻易便救了小公子的姓名,便也相信了这话,在碧云山巅建了庄子,将小公子养在其中,只有年关或者寿辰才接回来住上几日。果真,这位蔺公子从那之后,无灾无病,一路长到弱冠,回到相府。 依照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蔺澜会在回到相府之后,被依绿园歌妓宋绮引诱,蔺公子长期居于山中,不通世俗情爱,那歌妓手段高超,竟哄得丞相公子力排众议,娶她进门,最终又生出许多事端,祸了丞相满门。 那宋绮原本也是个良善的农家女,一场意外,让她父亲成了残废,瘫卧在床,家中还有慈母小妹要养活,所幸她有一副好嗓子,便到依绿园做了歌妓,受尽排挤、欺辱,最终被那大染缸浸染。 这世界原本的轨迹跟公子季宁倒并无多大关系。 季宁公子——只活在传说中,色艺双绝,琴技冠绝天下,虽是风月中人,却乐善好施,有仁人之心。 真是完美的人设。 “现在这个世界进展到哪儿了?”重宁问道。 “现在蔺澜还在山上呢,将将十九岁。” “也就是说,还有一年他便要下山了?”重宁沉吟道,“那么宋绮呢?” “按照推算,应该是刚刚遭受变故吧,具体情况不清楚。”梨子只能感知蔺澜,旁的人都不能准确判断。 “对了,今日是丞相府小小姐也就是蔺澜亲妹的满月宴,相府设宴,,请你过去弹奏一曲。” “嗯,我明白了。”重宁笑笑,镜中人目光盈盈,惊艳至极。 “扣扣扣,”一阵清脆的叩门声响起,随后便是小童恭敬的声音,“公子,可准备好了,丞相府的人已在等着了。” “嗯。”重宁应道,转身打开了房门,“走吧。” “……是,是,公子请跟我来。”那小童怔了一下,面上爬起一丝红云,转身在前头带路,脚步有些急促,险些将自己绊倒。 “哈哈哈,”梨子在重宁脑海中调侃地笑了起来,“阿宁,你怎么总是扮演‘美貌动人’的人物,你瞧瞧你这张脸杀伤力有多大,人小孩子都不会走路了,哈哈哈……” “多谢夸奖,我也对自己的外表相当有信心。”重宁一点也不客气,这两世的容貌都同他自己的极其形似,他向来对自己的外表极有信心。 小童带着重宁穿过一条曲折的回廊,出了风月楼的大门,白日里的城南向来是冷清的,街道上偶尔经过的一两个行人都驻足远望,有个别眼尖的认出这是季宁公子,便立即引来更多人。 蔺府的马车就停在门边,重宁冲着丞相府的仆从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上了马车,小童早已将他的琴搬上了马车,车上极宽敞,柔软舒适,还放了一张小几,上头摆了一壶茶水和一盘精致的糕点。 重宁轻轻抚摸着琴身,一种来自灵魂的契合与共鸣油然而生。这双手白皙修长,指甲被修剪得干净漂亮,指腹上覆着一层薄茧,是一双非常适合弹琴的手。 其实重宁倒是对此行有些期待,十九岁的蔺澜,养在深山,不谙世事,不知会是什么模样。上一世的蔺澜太过早熟,太过敏感,不知道这一世的他,是什么模样。 马车兜兜转转拐了几次弯,停在了洗头的侧门前。 那仆人撩起车帘,有些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公子,宴会还未开始,正是车马拥堵的时候,刘叔便吩咐带您从西侧门进去,正好可以休息休息。” 重宁并不在意,微微一笑,“无妨,我们进去吧。” 那仆人被这一笑晃了眼,面红耳赤显得有些狭促,抱下琴,道,“您请。” “哈哈,阿宁你可别笑了,再笑要出事儿。”梨子打趣儿道。 “你就闭嘴吧。” 季宁并不是头一回来丞相府,往常有喜事也会被邀来,那仆人将重宁引到一间僻静的屋子,往常季宁也是歇在这儿。 “公子先请在此歇歇脚,也可在附近转转,只是不要走得远了便好,有什么需要可以唤附近的下人。”那仆人放下琴,恭敬道。 “嗯,我明白。”重宁答应道。 “那小人先退下了。”那人迫不及待地转身出去。 看得重宁也觉得好笑,自己倒仿佛洪水猛兽了。 “梨子,能感应到蔺澜吗?” “……你干嘛这么积极,对上一世的他余情未了?”梨子嗅到了一丝异常。 “你管这么多干嘛……”重宁理直气壮,“我做任务。” “……”片刻之后,梨子不情不愿道,“出门左拐,绕过大槐树,后面有一片荒芜的园子,蔺澜就在那儿。 第34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2 重宁依照梨子的指示, 拐进了那座荒芜的院子。 这院子确实是荒凉破败,院门半掩着,上面的红漆斑驳脱落。 重宁抬手轻轻推开院门,许是年久失修了, 门轴有些僵卡,发出“吱呀”一声才被打开。 院子里有一棵粗壮的槐树,枝繁叶茂, 洒下一片阴凉,树下站着一名青年, 身姿修长挺拔, 侧着身体,望向重宁的方向。 天青色的长衫, 剑眉星目,面容俊美,气质清冷, 眼神纯澈。 给人一种干净清朗的感觉。 只在那儿一站, 便仿佛一片天地都亮堂了。 蔺澜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重宁说话。 重宁也不矫作, 缓步走了进去,拱手微微颔首, 笑道,“在下季宁, 多有打扰, 还望见谅,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蔺澜定定地看了重宁片刻,面上的表情丝毫未变,躬身拿起斜靠在树边的长剑,从重宁身边擦身而过,走出了院子。 重宁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了几分。 “噗哈哈哈,阿宁,他不理你,蔺澜在山里呆了十多年,大概并没有见过太多人,估计他根本不清楚你是美是丑。”梨子幸灾乐祸,“生了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却让人家直接忽略了……” “肤浅,你以为我想靠这张脸勾引他?”重宁扯了扯嘴角,嗤笑道。 “……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梨子一副“我已经看透你了”的语气说道。 “……闭嘴吧你。”重宁拂袖转身离开了院子。 蔺澜从院子东侧的阴影中现出身形,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匆匆离去,伸手抚上心口,一种隐秘的欣悦悄悄蔓延。 这是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来得太过突然,仿佛沉寂多年的寒潭突然落下一颗滚烫的石子,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对方交流,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那个人目光殷切,带着浅淡温雅的笑意,在等他说话,蔺澜僵了片刻,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不说话,离开。 他藏在院外转角的阴影中,等那人离开才走出来。 心底有些懊悔。 那人说,他叫季宁。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从身后后传来,“少……少爷……” 蔺澜心下一惊,皱起眉头,看前面的重宁拐进了一条长廊,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才放下心来,转身问道,“何事?” 来人是孙平,他身边的一个小厮,孙平弯腰大口喘着气,过了会儿才站直了身子,道,“少爷,老爷找您,让您换身衣服去前厅。” “前厅?”蔺澜皱皱眉。 “对,老爷别的没说。”孙平答道。 “好,我这就去。” ……………………………………………………………… 重宁才刚回到那间屋子没多久,便有人带他去往后花园。 正值春光烂漫的好时候,阳光正好,微风习习。 宾客云集,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贵妇们赏着花说些体己话。 等重宁到的时候,丞相大人正拉着蔺澜的手,站在花园空地中央的高台上,向宾客介绍。 蔺澜一身乌檀色华服,身材颀长,立在台上。 “喂,梨丞相为何现在就和朝臣介绍蔺澜了?不是要到二十吗?”重宁有些疑惑。 “还差四个月,便是蔺澜二十生辰了,这样的世家大族,继承人弱冠的成人礼,定然是要大加操办的,提前混个脸熟也挺正常的。”梨子浑不在意道。 “那就好,如果这世界走向不对了,你可一定要提醒我啊。”重宁有些不放心。 “嗯,我会盯着的。”梨子打着哈欠,“你一会儿好好弹琴吧,季宁公子~” “你且听着吧。”也许是受了这具身体的影响,仿佛一听到和琴相关的词汇,便无端地生出些喜悦,仿佛来灵魂的感应。 今日这场宴会确乎盛大,百官之中,有权有势的基本都到场了,皇亲贵族也来了不少,甚至远在那九重宫阙中的天子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相府果真是权势滔天,重宁心下暗道,怕是后来相府的倾覆,真正原因其实是蔺家太过势大。 蔺家势力,遍布大周江山,旁系支脉更是渗透到了朝廷各大命脉之中,怕是早就让皇帝寝食难安。 这大周王朝,众多世家大族并立,制约了皇权,搜刮民脂民膏,把持朝政,这片锦绣江山看似河清海晏,盛世荣华,其实内里一片肮脏。 就以这蔺家为例,数百年的累积,成长到如今的势力,自从前年蔺丞相扶持了新皇上位,让本就滔天的权势更上一层楼,有些旁系子孙更是依仗着丞相府的权贵,为非作歹,不知有多少阴私,蛀虫已经在一点一点侵蚀腐朽这看似光鲜华丽的家族。 新帝养在冷宫长大,踏着累累白骨登上了皇位,心机深沉,步步为营,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想要要一点一点地,拔掉这些大族的根须。 蔺家覆灭的帽子虽然是扣到了宋绮身上,但究其根本,怕是皇帝开始要对世家大族动手了,首先开刀的便是这世家之首——蔺家。 重宁在心中叹了口气,怕是即使他阻止了蔺澜迎娶宋绮,这蔺家的命运还是不会改变。重宁望向蔺澜,不知到时候他会如何做,按照原本的轨迹,他应该是没有理会吧。 “季宁公子,老爷请您上去。”小厮恭敬道。 “嗯。”重宁应道,原本的季宁,就常出没于上流宴会,公子季宁,一曲难求,能请到他来,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权贵显示。 这在场的权贵多半是见过季宁的,一些心气极高没见过他的,原本心怀不屑,再动人的清倌不过也是妓子罢了,认为外界的吹捧着实有些过了。可当重宁一步一步走上高台,他们便知道自己错了,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只一眼,就能夺人魂魄,折人心神,宛若九天明月,即使落到污泥尘埃之中,也掩不了灼人的光华。 重宁眉眼含笑,微微一拜,便落落大方地坐下开始抚琴。 蔺澜这才看见重宁,心下一惊,竟是他! 好在重宁并未看向他,只径自开始了弹奏,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又有些失落。 不知是四月里混着花香的微风过于醺人,还是丞相府的美酒太过醇厚,竟让人微微迷醉起来。 蔺澜看着重宁细白如玉的十指在琴弦上拨动,清脆泠泠的琴音袅袅浮动在园中,令人沉醉,重宁神情专注,姿态优雅,身份分明是低到尘埃的卑贱,却优雅高华宛若谪仙。 身姿纤弱,眼中仿佛永远盈盈地笼着水光,清亮透彻,确实是难得的人物,底下不少年轻子弟迷了心神,文士更是对这一手高妙的琴艺叹服。 一曲终了,底下早已没有方才的质疑,重宁简单地笑着说了些恭贺的吉祥话,便随着仆人一同离开了,众人意犹未尽,甚至还有些轻浮的公子凑在一起说些荤话。 蔺澜突然有些不悦,心中烦躁起来。 这样多的人在觊觎那人,这一点让他心中有些烦闷。 可他又为何会不悦呢?分明只是一面之缘,…… 可那人,就合该被小心地珍藏起来…… 蔺澜举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口饮尽,压下心头那些奇怪的想法。 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第35章 修真界合欢宫 番外篇 这是我独自一人在思宁山度过的第四千八百个年头。 四千八百年前, 玄海境发生了很多事,从青岩门的覆灭开始,正派四大宗门之一的合欢宫突然沉寂,其少主花重宁不知所踪, 而消失了四百年的火云雀一族在重新出现之后又再次消失。 但这些都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圈起了青岩门方圆百里,设下了结界, 将那座不知名的后山命名为,思宁山。 我就在这儿守着, 四千八百年过去了, 沧海桑田。 合欢宫从花辞镜去世之后一蹶不振。 我也成了玄海境的一个传说。 四千八百年间,偶尔有人误入了山中, 见到了我,我只不动声色地将他们送出去,我不愿意, 再有任何人污染了这片土地。 因为, 我的重宁,可是连一点尘埃都忍受不了的。 即使他如今, 被掩埋在深渊污泥之中。 我的存在流传了出去,关于深山之中飘渺不定的白衣仙人, 腕间永远系着一条红纱,世间便可以流传出各种缠绵悱恻的旷世绝恋。 这世上只有我知道, 我不是仙, 也成不了仙, 我有无法放下的执念,道心浸染了红尘,这样的人,怎么能飞升呢? 我与重宁之间,更算不得旷世绝恋。 我永远不能飞升,我将会永远留在这片土地,守着这座山,和那道掩埋着重宁尸骨的深渊,度过无数个四千八百年。 我是蔺澜。 这个名字是天青山一个姓蔺的女子给我取的,听她说,我是她在一个冬夜捡到的。 她孑然一身,我举目无亲,一拍即合。 她独居在天青山深处,那里的天空永远是灰暗的,偶尔雨后会显出一股病态的青白,终年积雪,阴寒无比,待得久了,仿佛人心都跟着冷了下去,冻成一潭冰冷的死水。 她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甚至有些暴躁,但她绝对是个极美的姑娘,偶尔带着十足嘲讽恶意的笑,都美得动人心魄。 只是如今,我的记性越发不好了,过往的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就连那个陪伴了我九年的女子,她的的面容也渐渐模糊了。 她收养了我,却并不怎么搭理我,多半时候她都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彻夜彻夜地望着星空发呆,我便独自一人在屋中看她的藏书,她并不阻止,当然也从未有过任何指导。 这样的日子其实挺好的。 蔺澜这个名字,是她在一个酒醉的夜晚给我取的,那时我不过九岁,那晚是她收养我之后,第一次算得上温柔地与我说话。 那日之前,她曾出过一次远门,我第一次见她如此欢喜,她穿上海棠红的裙子,就像天青山上久违的朝霞一般灼人眼球。 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冰冷的地方。 可她回来了,海棠红的裙子浸满了血污泥垢,她死死地抱住一个坛子,眼眶红肿,声音沙哑到哭不出声。 那晚,她将我带到房顶,她喝了很多酒,哑着喉咙说了很多话。 关于她的故事,我也记不清了,大抵是个缠绵悱恻的开头,最终悲剧收场。 她说,她姓蔺,养了我这么多年,也算得是亲人。 她说她第一眼看见我,便知道,我命中有一情劫,在劫难逃,算是与她同病相怜,她才会起了心思收养我。 她那晚说了很多,只是到现在已经过去太久了,天青山都已经化为沧海,我几乎已经忘却她说了什么,只隐约记得她说,她已深陷其中,希望我不要步她的后尘。 她说,给我取名蔺澜。 即使在劫难逃,也要力挽狂澜。 我当时并不理解她的意思,也读不懂她那时的心如死灰,只能肤浅地看到他眼中的泪珠落了一夜。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屋里的床上,天青山朝日东升,天色澄碧,暖意融融。 我打开了她的房门。 她穿上了大红的嫁衣,描上了精致的妆容,唇畔的笑意温柔缱绻,抱着那只坛子,冰冷地躺在床上。 我的心中第一次有些难过,也为她不值,到底是怎样的神情才能让她虽死犹欢。 我不懂她为何要笑。 直到后来,我在那深渊底下,不眠不休,寻了整整三个月,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却连重宁的一根枯骨都寻不到。 我才开始羡慕,她是有多幸运。 虽生不能同衾,死却能同穴。 我将她和那个坛子葬在了一起。 她去世之后,阳光仿佛一下子照进了天青山,积雪迅速消融,霎时间春暖花开,四季分明,天空澄澈如洗。 我离开了天青山,真真正正进入了人世间,从九岁到十七岁,我辗转飘零。 直到后来,我被带到了合欢宫。 他们说,我是天生的鼎炉体质,要将我献给少宫主做结丹之礼。 于是,我见到了重宁。 哪怕过了四千八百年,哪怕我的记忆不断衰退,我都会永远记得关于他的一切。 那天是他的结丹大典,我记得很清楚,他站在台上,就那样冲我一笑,我便觉得世界都明朗了。 他穿着白衣,外头罩着一件轻盈的红纱,眉目流转之间,似乎能摄人心魄。 他含着笑意看着我,说:“我很喜欢这鼎炉。” 对,他说的是,鼎炉。 这甚至算得是一种蔑称,但我心中竟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欣喜。 那之后的几天,日子好得像是偷来的。 患得患失。 他带我游遍了偌大的合欢宫,跟我讲一些我从未听闻过的趣事。 甚至,还亲手为我做了一碗长寿面。 那碗面的滋味我早已忘却,只记得做面的人眼神清亮,身上还有些狼狈,鬓角挂着汗珠,那模样和平常衣饰端正时极为不同,我再一次深切地感觉到,我的心,是跳动的。 天青山养出来的寒潭,霎时间翻涌滚烫。 那颗心在我胸膛里,灼热得我不知所措。 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去往空灵山采摘幻絮花树之行,终结了这一切。 当地面裂开之时,我心中便隐约有些不妙。 当浮生将我打下深渊的时候,我才彻底看清,我与重宁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他是人人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而我不过是卑微到尘埃里的所谓鼎炉,即使重宁并不是这样看待。 但我与他之间,首先便隔着一座合欢宫。 我实力低微,浮生甚至可以当着重宁的面儿将我打下悬崖,而不让他知道。 我不甘心…… 他甚至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思…… 我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我握着雪云练一点一点下坠,重宁焦急的脸越来越远。 终于,这个世界一片灰暗。 三年。 从深渊中再次爬出来,我用了三年。 睁开眼睛,我便是在玄天门之中。 我又见到了季清,他带着无限的恶意,笑道:“花重宁这么快便腻了你?” 他没有,只有我知道他没有。 他直到最后一刻,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是想救我上去的,我知道。 我须得将我们的距离拉小。 我要站在他身边。 我太急于求成,幻絮花树两年后终于开始不对劲儿。 我便打起了御灵草的主意。 我没有想到,会在那里碰到重宁。 五年过去了,他的模样分毫未变,同我无数次午夜梦回中所见一致。 我无数次幻想猜测过我们重逢会是怎样的场景。 可我也从未想过,他会对我形同陌路。 不过短短五年,便是翻天覆地。 执念或许便是从那时开始魔化了。 再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烦他,扰他,强迫他,囚禁他,甚至想过同离云合作。 却是让他愈发厌我,恶我,恼我,恨我。 直到后来,兜兜转转,我终于知道,浮生也是火云雀一族,甚至,他还是尊贵的浮生灵君。 他们一切的阴谋,不过是设下一环套一环的局,利用重宁,引我去给御灵草献祭罢了。浮生灵君,又怎么可能会动花辞镜。 我想我那时候,或许是真的执念成魔了。 我知道那是陷阱,以我那时的身体状况,或许,真的是去送死吧,但那又如何,我甘之如饴。 我只想等一个答案,重宁他心中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何其有幸,当他拔剑站到我身前,与离云浮生对峙之时,我终于再次感觉到了久违的欣喜,那是我最后一次如此欣悦。 之后的一切,宛如从深渊到达云端,却又在下一瞬——梦醒云碎,从九天云霄跌落,刹然坠入无边地狱。 我不明白命运跟我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 五年之前,我在他面前坠下深渊。 五年之后,他在我眼前尸骨无存。 是的,尸骨无存,整整三个月,我几近疯魔。 我搜寻了那道山缝、那座地宫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找不到一根焦骨。 他仿佛就这样消失不见,除了那片红纱,便再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只有那片在爆炸时飞出的红纱,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骨灰,我用尽所有的方法,耗时四千八百余年,就连他的一缕残魂都搜不到。 他说,让我好好活着。 这一切,是他用生命换来的,我甚至没有放弃的资格。 我去了极北之地,拿到了冰灵珠,重塑了身体,我的修为已趋臻境,整座玄海境再无敌手。 重宁走后的第一个四千八百年,我守着思宁山。 转眼又是第二个四千八百年,我的人生,还有无数个四千八百年。 思宁山上开始积雪不化,天色永远沉郁冷白,阴寒无比,宛若一潭死水。 我又想到了那个养我到九岁的女子。 我终于理解了她为何而笑。 她终于还是和他心爱的人在一起,当时我怜她,甚至觉得她痴傻。 如今我只余艳羡。 她给我取名——蔺澜。 我力挽狂澜,却还是在劫难逃。 下一个四千八百年,或许我会离开思宁山。 也许人海茫茫,我永远也找不到我的重宁。 也许我信步一走,便能看见他白衣红纱,在人群之外。 ——end—— 第36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3 重宁单手撑着头坐 在窗边,四月里窗外繁花正好, 碧树成荫。 “你都在这儿坐了好几天了, 天天都是这个景儿, 有什么好看的, 都不蹦哒一下, 旁人怕是都以为季宁公子从丞相府中回来丢了魂儿呢。”梨子也跟着重宁天天看这窗外的景致, 哪怕再美好的风光, 连着看好几日, 也会烦的。 “不然呢,”重宁换了个姿势, 活动了一下有些酥麻的手, “蔺澜在山上, 这世界主线还没开始,性情温柔疏离却有些高冷,才是公子季宁应有的样子。” “唔……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不打算去看看宋绮吗?”梨子说道, “宋绮现在可是刚刚遭受大祸, 很快就要沦落成歌妓,然后引诱蔺澜了。” 重宁站起身来, 伸展了四肢,才懒洋洋道, “我总觉得这有些不太对劲, 蔺澜可不像是会被轻易引诱的人。” “可这只是蔺澜的人格的一个方面, 也许这个世界的蔺澜,就是这样容易被诱导的呢,况且,宋绮可是个大美人。”梨子揣测道。 “美人?”重宁撇撇嘴,“我觉得蔺澜似乎对美人不怎么感兴趣啊。” “你哪儿能知道,你长得再好看,也只是男色啊,也许人就对女色感兴趣呢。”梨子循循善诱道,“你不如把心思放到别的方面,每个世界的蔺澜都不一样,上一个世界他对你欲罢不能,可你也看见了,你都用了美人计了,这个世界的却蔺澜连句话都不跟你说。” “嗯,那依你之见呢?”重宁露出笑容。 “你不如先帮助宋绮脱离困境,改变宋绮的人生,她还是那个单纯的农家小姑娘,然后你再撮合蔺澜和宋绮啊,顺应这个世界的轨迹。” “然后呢,蔺家依旧会顺应你所说的轨迹走向灭亡,我所做的便都是无用功。” 重宁面无表情。 “可如果蔺澜喜欢上了真诚善良的宋绮,而这个性格还没有扭曲的宋绮也真心爱他,能给他真正的爱情和幸福,那咱们的任务也算是圆满成功了。”梨子顿了顿,才凝重说道,“更重要的是,这一来二去的,若是你真的对他动了情,怎么向魔君大人交代。” “我为何要向哥哥交代,” 重宁笑得有些莫测,“而且,我比较想知道,梨子你到底是谁的人,你听我的还是听哥哥的?” “我自然是和你一起的,”梨子也有些生气,“只是我始终觉得,这样和蔺澜在感情方面纠缠不清,你最后难免不会真的动情,即使每一世的蔺澜都爱上你,可你们终究道魔不两立,十世之后,你们都回到了苍云大陆,你能确保他会在你和正派之间选择你?” “重宁,玩火会自焚的,特别是感情。”梨子闷闷道,“其他任何方面,我、魔君和整个魔族都能护的住你,只有感情这一劫难,我怕你最终会伤到自己。” “你瞧,这样说开了多好。”重宁眉间漾开笑意,“我自然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梨子,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相信吗?” “啊,后悔什么?” 梨子诧异道。 “我后悔了,上一世我也有和你一样的顾虑,道魔不两立,所以在最后的关头,我在那棵魔变的御灵草上动了手脚,在他面前死去。” “他那时的眼神,我至今仍不敢正视,他是真的爱上了那个世界的花重宁,他不会死,也成不了仙,他还有漫长的岁月,要一个人慢慢蹉跎,或许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找我的魂魄,可只有咱们知道,哪怕千年万年,直到那个小世界崩塌,可他什么都找不到。” “我后悔了,我一死了之多简单,却留下他一个人。”重宁的声音沉闷低沉。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其实你不必着急着离开那个世界?” 梨子有些心虚。 重宁道:“对,我早就知道,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直留在那个世界,陪着他,可我迟疑了,我顾虑,如果真的爱上了他,道魔不两立便是最大的鸿沟。” “所以现在呢,你后悔了,那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梨子问道。 “对,直到最后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似乎才意识到,我其实对他,一开始确实都是虚情假意,只是这后来,我为他和离云浮生对峙,却是真的。” “你可想清楚了。” 梨子重复确认道。 “嗯,我已想清楚了啊,”重宁笑道,“道魔不两立是天道伦常,天行有常,可人道有为,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我与蔺澜,未必不能开此先例。” “如果最后回到了苍云大陆,他只当这十世是大梦一场,选择了他的大道,你又当如何?”梨子仍是有些不放心。 “不是还有你吗,若是他后悔了,那我便提剑去杀了他。”重宁笑道,“不过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 “唉,这始终是你的命途,若是你真的决定好了,我自然会支持你,若是蔺澜敢背叛,等回去了魔族,我回到剑中,便一下戳死他。”梨子愤愤道。 “好了,我知道了,梨子最厉害~”重宁哄道。 梨子是他心中最好的朋友,如今将这一切终于说开了,重宁心情一片大好。 “走吧,咱们去碧云山。”重宁好心情道。 “去干嘛?” “带你看风景,顺便,偶遇一下蔺澜尊者?”重宁挑眉一笑,一本正经道。 梨子:“……”你这样迟早会被上的。 第37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4 风月楼第一公子4 碧云山,新月涧。 琼花亭诗会。 此时恰是大周王朝三年一度的礼部春闱结束, 豫亲王周黎宴请了所有上榜的青年才俊参加此次诗会。 这样一场风雅的宴会, 重宁自然也被邀请过来奏琴助兴。 然而这种宴会还是带了极多的政治色彩,在豫亲王同那些未来的朝臣交流感情之时, 重宁提出四处走走,便也没有遭到阻拦。 只是那年轻有为的王爷笑眯眯地叮嘱他不要走远了,重宁让他看得浑身发毛,自然笑着应了。 便领着小厮李安离开了琼花亭,沿着小溪向上游走。 “咱们要先甩了他, 才好去寻蔺澜。”梨子分析道。 “自然, 这有何难。”重宁眼波一转, 笑道。 重宁转身倒行,冲着李安笑道,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李安你说这碧云山那儿风光最好?” “这……”李安让那笑容迷得心神一晃,脸色瞬间通红,“我……我也不知……哎,公子小心!” 李安刚晃过神来, 便看见重宁向后仰倒,吓得赶紧跑过去查看, 却看见重宁脸色惨白,咬着下唇, 痛苦地按着左脚, 眼中水光盈盈。 “公子, 你怎么样?”李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见重宁痛苦的样子,霎时间不知所措。公子季宁对风月楼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如何承担得起。 “我……我没事。”重宁身形微微颤抖,像是忍着巨大的痛苦,“你,你过来扶我一下。” “好,好。”李安小心翼翼地搀住重宁的手臂,重宁的手臂很细,微微扬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腕子,白皙动人,可此时李安却也无暇顾及,只敢轻轻挽着,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嘶,啊!”重宁低呼一声,才试着起身,便又疼得重新跌坐下来,双唇全然失了颜色。 “公子!”李安彻底慌了神,“这可如何是好?” “我走不了了,”重宁撑在地上,额头上冒出细密晶莹的汗珠,微微喘息,“你会琼花亭找人来。” “这,可留公子一人在此处,实在是不□□全啊。”李安苦着脸。 “无碍,我疼得厉害,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重宁忍着疼痛,声音微颤。 “那,好吧,公子你小心,我去了。”李安犹豫了片刻,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便站起来,转身往回跑。 “嗯,我在这儿等你。”重宁眼中泪光未退,面色苍白,抱着腿坐在溪边。 “好了,人都走了,别装了。”梨子啧啧叹道,“你可真是越发没皮没脸了,这种招数都使得出来。” 重宁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浑不在意地笑道,“管他什么招数呢,好使不就行了吗?” “也是,那咱们走吧,去山顶。”梨子说道,“蔺丞相建的庄子,在山顶上,你现在这身体,能爬得上去吗。” “不能也得能。”重宁继续沿着溪流朝山顶走去。 从此处只能看到山顶郁郁葱葱的林木,和山间偶尔被惊起的飞鸟。 确实远得很。 “对了,阿宁,咱们怎么进去啊,蔺澜可是在庄子里头,挺多人把守着,你现在不过是凡人,咱们进不去啊。”梨子问道。 “先去看看再说吧。”重宁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这才走了没一会儿,他便有些有些累了。 “嗯,先爬上去再说吧。”梨子一给重宁一边答着,一边给重宁寻找最近的路线。 绕过重重回环的山路,终于看到了那座庄子的影子,重宁不得不感慨,丞相府确实有钱,这样一座蔺澜一人独居的屋宅,都修建得气派非凡,高门大院,黛瓦红墙,门前两座石狮精神抖擞。 “阿宁,咱们怎么溜进去啊?”梨子愁道。 “溜进去?”重宁好笑道,“咱们为何要‘溜’,我想进去,自然是光明正大地进去喽。” “……你想怎么做?”梨子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重宁没应声,蹲下身子,十指在地上蹭了些泥土,抹在白衣上,又将头发微微揪得散乱。 “你……”梨子话刚出口,便瞧见重宁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 “阿宁你别乱来,你现在可是肉体凡胎,会很疼的。”梨子惊呼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不这样咱们怎么混进去,顺便赖一阵子。”重宁也有些发憷,第一次自残,还真有些不习惯。 “赖……赖一阵子?”梨子迟疑问道。 “当然了,咱们出来一次容易吗,怎么着也要蹭几天,发展发展感情。”重宁理所应当道,用尖利的石块将衣衫划出几道裂口,又在手掌手臂上蹭出些细碎的伤痕。 嘶……真疼…… “有道理,我果然还是我低估了你脸皮的厚度。”梨子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人。 重宁坐在地上,咬着牙,闭上眼,用石头顶端尖锐的一头,用力朝脚踝砸去。 “啊唔……”重宁疼得龇牙咧嘴,幸好无人看见。 鲜血浸透白色衣裤,这回他是真的疼得脸色发白。 “噫……”梨子看着都疼,“下手也太狠了吧,这可不是蹭几天的事儿了,阿宁你还好吧。” “嗯。”重宁勉强道,咬着泛白的下唇,忍着锥心的疼痛,一步一步慢慢朝着前面的大门跌跌撞撞走去。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这具身体的柔弱程度,才走了几步便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咬牙坚持着走到门口,低低喘了几口气,扣着铜制门环敲了几下门,这才终于失去了意识,顺着大门滑了下去。 “阿宁,阿宁!”梨子惊呼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 重宁是被疼醒的,真的非常疼。 不知道是凡人都这样,还是他这具身体太怕疼,重宁觉得,如果他知道这次受伤会这么疼,兴许当时便不会用这种法子。 不过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发现自己正靠坐在一张精致的大床上,蔺澜坐在床沿上,托着他受伤的那只脚,正在专注地用药酒为他清洗。 “啊……”重宁低低的呼出声,又咬住下唇,像是强忍着,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蔺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重宁,才又重新低下头去细细擦拭着伤口,重宁疼得微微发颤,却是咬紧了牙不发出声音。 “伤口比较深,忍着点儿。”蔺澜终于抬头,面无表情地对重宁说了第一句话。 重宁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睛,抱着膝盖,弓起了身子,还是忍着没有叫出声,下唇被咬得渗出一丝血迹,更显得单薄动人。 “你若是疼得紧,不妨叫出来。”蔺澜抬头盯着看着重宁。 “嗯,多谢蔺公子。”重宁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不必多礼。”蔺澜重新低头快速地将伤口清理干净。重宁也不再忍着,揪着被单,低低地叫出声。 后来撒上药粉之时倒是好受多了,清清凉凉,重宁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多谢蔺公子搭救,季宁感激不尽。”重宁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是极动听的。 “不必多礼,你先好好歇着。”蔺澜扶着重宁躺下。 “嗯,辛苦蔺公子了,季宁他日若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 “不必,只是这庄子里,大夫刚好出去了,我才代劳一番。”蔺澜依旧是面无表情。 重宁刚要客套两句,便听得“扣扣扣!”一阵敲门声传来。 蔺澜皱皱眉头:“进来。” 一名青衣小厮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床上的重宁,先是震惊了一瞬,才记起正事,“少爷,李大夫刚睡醒过来,便听说您去药房取了伤药,让小的来问问您是否需要他来看看。” “咳咳……”重宁忍住笑意,咳了几声,脸上终于泛起一丝血色。 梨子却是毫无顾忌地在重宁脑海中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阿宁,这算不算是瞬间被打脸,哈哈哈……” “你别笑了,若是引得我笑出声,他一个恼羞成怒,将我扔出去就遭了。”重宁忍着笑意,说道。 蔺澜面色有些僵硬,冷着脸道,“无事,你可以出去了。” 那小厮一阵不解,考量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不过他都是按李大夫的话复述的,实在不知哪儿出了问题。 “李大夫方才确乎是不在的。”半晌,蔺澜才强行解释道。 “嗯。”重宁非常配合。 “你好好休息。”蔺澜面不改色转头嘱咐道。 “嗯。”重宁默契地当做方才之事没有发生过。 “那我先出去,有事可以唤小厮去寻我。” “嗯。”重宁顺从地点点头,蔺澜满意地转身离开,却被揪住了衣角。 “嗯?”蔺澜惜字如金问道。 “我是随着小侍李安一同出来的,我们在参加豫亲王的诗会,就在新月涧琼花亭,我受伤了,李安回来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重宁眼中浮上一层忧色。 “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说一声的,你的伤不宜走动,先在此处养好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蔺澜道。 “那麻烦蔺公子了。”重宁思索了片刻,谢道。 “嗯。”蔺澜面色柔软了些,却发现重宁似乎还有话要说,便继续望着重宁,等他说话。 “那个,我想先沐浴。”重宁窝在被子里,抬头看着蔺澜,眼神期待道。 “你的伤口不能沾水。”蔺澜皱眉。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重宁期待地望着蔺澜,补充了一句,“不沐浴我睡不着。” 蔺澜盯着重宁苍白的面容,半晌,才道,“我会吩咐下去。” 重宁立刻笑了开来,眼中的薄雾都染上了光彩,“谢谢。” “不必客气。”蔺澜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重宁躺在床上,细细打量着这房间,终于露出了笑意。 不论是床顶精致的花纹,四角的香囊,还是苏州凉水纱的床帐,或者屋中任何可见的摆设,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檀香,都显示出这个房间主人身份不凡。 很显然,这是蔺澜的房间。 “你还好吗?”梨子问道。 “非常好,不能更好。”重宁笑道。 “你可真是……以后别胡来了。”梨子无奈道。 “嗯,不过还是有效果的嘛。”重宁有些开心,“他居然亲自给我上药,还让我睡他的房间。” “那当然,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眼如春水,眉目间一股我见犹怜的苍白,这么一个柔弱的病美人,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把持不住。”梨子凉凉地哼道。 “谢谢你的肯定啊。”重宁浑不在意,只当它在夸奖自己。 “蔺澜现在在哪儿呢?”梨子问道。 “隔壁书房,一墙之隔。”梨子道。 “嗯。”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公子,热水准备好了,可是现在便要?” “对,有劳了。”重宁扬声道。 “是。”房门被打开,两名仆从抬着一只大木桶进了来,放到屏风后头,之后又陆陆续续几个下人提着木桶朝里头灌水。 “公子,可要留人伺候着。”为首的一名下人微微低着头问道。 “不用了,如此便好。”重宁笑道。 几人才应了,留下换洗的衣服,才替重宁关好门出去了。 重宁扶着床沿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浴桶旁,解下发带,将外衣脱下,纤细的手指在水中划着圈儿,这浴桶极大,却只到大腿深,想必是为了方便他伤腿不碰到水,重宁看着水面,露出一个莫测的笑意。 重宁转身背对着浴桶,向后仰去,发出一声慌乱的叫声。 蔺澜在隔壁书房中看书,只是那书页却是许久没有翻动。 他一直有预感自己会再次见到那个在相府弹琴的人,却没想到再见是这般情形。 那个人如初见时一般,依旧是好看得摄人心魄。 但蔺澜不得不承认,在他见到那个叫季宁的青年了无生气地被仆人搀着,面色惨白,衣上染着大团大团的鲜血时,他慌了。 那种来自灵魂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让他恍然觉得,有些熟悉。 但他确定,往常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让他很在意。 所以当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慌乱的呼声时,便立即冲了进去,而后便看到那人双手扒着桶沿,微微挣扎着。 蔺澜赶紧过去将重宁捞了出来,揽在怀里,轻轻地给他顺气,重宁呛了水,剧烈地咳嗽着,薄薄的亵衣和五黑的发丝沾了水,紧紧贴在身上。 蔺澜有些气急,方才若非他赶过来,这人岂不是会被活活淹死,但现在看着重宁呛红的脸,他又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来。 浑身都湿透了,重宁冷得朝蔺澜怀中不断瑟缩着,他缓缓地睁开眼,眼角呛出一缕红晕,双眼朦胧迷离,细密的睫毛轻轻颤着,沾染了零星水珠,仿佛碎玉似的 。 蔺澜心中一跳。 第38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5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空灵山一如既往的好风光。 “所以说, 那座矿脉之中,真正的宝贝, 不是灵石, 也不是巨大的五行灵精矿,而是……由五行灵精逸散出来的灵力,所蕴养出来的,御灵草?”重宁问道,眼中泛起一丝寒意, 青岩门胆子可真不小, 故意对五行灵精矿的事情隐而不报, 等到合欢宫查出了灵精矿, 就会以为这只是三等宗门弄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反而不会继续追探。 如此一来,在世人眼中,就是玄天门和合欢宫拿了这座矿脉的大头,而青岩门不过是在两座大山的夹缝中捞上一点油水的可怜角色罢了,然而实际上却是玄天门和合欢宫挡住了炮火, 青岩门却闷声发大财, 不仅得了一部分五行灵精矿,还拿走了最有价值的御灵草。 居于弱势, 用他们得不到的九成五行灵精矿做诱饵, 把两大宗门玩弄于鼓掌之间, 却成了最终的人生赢家,若不是重宁刚好是被蒙蔽的其中之一,也要称赞一声青岩门真是好胆色。 “没错,比起那颗御魂草,这区区一成的五行灵精简直就是一堆破铜烂铁。”蔺澜眼底闪过一丝讽刺,“你真以为,光凭借青岩门就能骗过两大宗门?” “我知道你想说离云,”重宁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就要终结了,当然要好好演下去,否则不就功亏一篑了吗,即使不是为了任务,哪怕只是单纯地气气蔺澜,他也是开心的。重宁偏过头去,看向蔺澜,眼底的逸散的柔软让蔺澜心中一窒,他说,“你不必多说,我相信离云必然是有他的苦衷,我等他的解释。” 蔺澜的脸色方才还能称得上柔和,这会儿却已经有些僵硬,他转过头来看向重宁,眼中泛起一阵晦涩的笑意,声音清冽,“我同意带你出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蔺澜唇畔的弧度并不明朗,眼神突然晦暗不明。 重宁心底一阵发毛,总觉得蔺澜还隐瞒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重宁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问道。 “你不是相信离云吗,届时,你可以亲自去问他。”蔺澜唇角重新漾出一抹笑意,加快了脚步,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喂……你!”重宁被噎了一下,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毫发无损,倒是憋闷了他自己。 “噗……”梨子突然笑了出来,幸灾乐祸道,“阿宁你段数不够啊,以后要多练练~” “那梨子你可得准备好了,”重宁露齿粲然一笑,“我以后天天找你练习啊……” “……别啊。”梨子忍不住唾弃自己: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重宁心情瞬间明朗了,不再理会梨子的哀嚎,快步跟上蔺澜的步伐。 两人步行穿过空灵山的地界,所幸没有惊扰到妖兽,顺利出山之后,便御剑去往青岩门。 重宁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蔺澜随身佩戴的那把剑,便是幻絮花树的化身,剑身雪白,剑光清透,如冰如玉,光华内敛。 空灵山离青岩门并不近,中间穿过合欢宫的边境,重宁站在蔺澜身后,只感觉周遭如浮光掠影,一晃而过,蔺澜如今的实力果真深不可测。 那他为何要答应自己的要求呢? 以他的实力,明明也可以独自一人单枪匹马去夺取御灵草,可是他偏偏没有,反而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这样想想,重宁突然觉得蔺澜答应他的时候,最后的那个笑容极具深意,分外渗人。 重宁突然觉得,蔺澜比离云更像幕后的终极策划者。 他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蔺澜了,蔺澜有时候看起来似乎冲动了些,但又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种感觉,让重宁……有点不爽。 ………………………………………………………… 青岩门后山。 蔺澜揽着重宁的腰,缓缓降下山体之间被雷电劈开的裂缝。 裂缝里面应该是已经开采了五行灵精,一道道幽深的隧道密布在两侧岩壁上,蔺澜蹲下身子,微微闭上眼睛,一指点地,淡淡的灵力波纹自他指尖向周围漾开。 片刻之后,蔺澜才起身,道,“御灵草还在这儿,采摘时机还没到。” “在地底下?”重宁观望了一下四周,蹙眉道。 “对,在地底下,不能确定方位,现在还只是一团五行灵力,只有等它凝聚成形,才能具体判断。”蔺澜回答着,就要伸手揽上重宁的腰,“走吧,去青岩门。” 却不料重宁一个旋身,躲开了蔺澜的手,微微撇嘴,眼露嫌恶,道:“你手碰地上脏不脏,我自己能飞上去。” 重宁说这话完全只是想膈应一下蔺澜,蔺澜道行高深,方才以罡气探测御灵草,指尖自然是纤尘不染的,但只要是能让蔺澜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重宁都觉得爽歪歪。 而蔺澜偏偏不顺他的意,一反常态似是天真无邪地伸出那根手指,竖到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脏吗?”说罢,将手指伸到唇边,探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舐了指尖,眼中水光潋滟,唇色嫣红,配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的……不端庄…… 重宁被蔺澜突转的画风惊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脸颊一阵沁凉的触感,一划而过,微一晃神,才意识到,那是蔺澜的手指,沾了他口水的手指…… “你!”重宁觉得心底一根弦微微一颤,耳廓爬起一缕浅淡的红云,拂袖转身踏着岩壁上凸起的是石块几步跃到山顶。 蔺澜看着重宁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越发柔软,唇角的弧度也甜到了心里。 ……………………………………………… 重宁隐在一棵粗壮浓绿的树后,靠着树干微微喘着气,心中又突然懊恼起来。 这么一点小事,他跑什么啊,失策,失策! 现在看起来,倒仿佛他很在意这件事一样,这种想法,让他觉得有些难以面对蔺澜。 “阿宁,你的心乱了。”梨子的声音凉意悠悠,冷静理智,宛若一盆冰水,当头而下。 三日了,整整三日,蔺澜都没有再出现。 三日之前,两人在花园中起了争执,蔺澜钳制住重宁的下巴,没头没脑地问出那一句,“花重宁,你可明白我的感受?” 重宁被迫抬头与蔺澜四目相对,目光相接之处,蔺澜眼中浓重的哀恸和隐隐的绝望让重宁心颤。 “好机会,阿宁,把握!”梨子惊呼一声,蔺澜的情绪压抑而又复杂,它并不能一一分辨,但却可以准确判断出,这是摧毁对方的大好时机。 重宁顺着蔺澜的意思,望向对方的眼睛,那目光中除了触目惊心的悲伤,还有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以及,眼底深处,隐隐约约灿若星火的希冀。 而后,重宁神色漠然,眼底没有一丝波动,迎着蔺澜的凝视,淡淡地开口,仿佛是对着一个毫不相关的路人:“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那又如何……”蔺澜钳住重宁下巴的手颤颤地松动,眼中如星火般的希望骤然破碎,如陨星般迅速暗淡,神色微微空茫,唇角翕动,似无意识般跟着低低呢喃出来,“与你何干……” “好,花重宁,你很好……”蔺澜低低地笑了出来,响彻在院子中,竟有几分悲凉的意味。 重宁低下头,这模样落入蔺澜眼中,便是再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蔺澜右手蓦然一缩,重宁心下一沉,微微垂眸,本以为要吃一番苦头,却不料,蔺澜缓缓松开了手,重宁有些讶异,抬头望了过去,蔺澜神色有一瞬的颓然,转而又恢复了平静,他深深地看了重宁一眼,眼底晦暗得惊人。 蔺澜一松手,重宁失去了支撑,扶住墙才能勉力站稳,低低地喘息,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所以他并不打算再理会蔺澜。 重宁垂着头,余光瞥见蔺澜白衣银绣的衣角轻轻晃荡着无力地退了几步,消失在院子里,才抬起头来。 重宁立在原地,无声地站了一会儿,才重新走进了屋子里。 而后,从那日起,蔺澜便再没出现过。 ……………………………………………… 前两日重宁还耐着性子,端着一副抗争到底,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蜷在房间里。 观望了两天之后,蔺澜迟迟不出现,又兼上这两日,梨子也没有察觉到蔺澜的气息,重宁才开始耐不住了,索性出去四处转转。 况且,正如梨子所说的,只有他不遗余力地想要逃走,蔺澜才会更加生气,此时此刻,负面情绪不断叠加,才能真正毁了现在徘徊在入魔边缘的蔺澜尊者。 这宅子是按照合欢宫的布局缩略建造的,似乎使用了某种玄妙的阵法,重宁与梨子说着话,在这宅子里兜兜转转,每次走上一会儿,便会经过几座截然不同楼阁,又重新回到了他原本的居所。 第39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双更合一)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确实, ”蔺澜亦望着那只舞着翅膀的白鹤,“玄天白鹤虽是高阶妖兽,但那火云雀却是上古神鸟,万鸟之尊, 他的血脉之力,便可令百兽臣服。” 那玄天白鹤似乎是见三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当即进入了战斗状态,那白鹤展开双翅, 几根雪白的羽毛轻轻漂浮坠落, 玄天白鹤继而长唳一声,便朝着重宁蔺澜三人疾速掠下来,鼓起阵阵长风, 空间震荡。 “重宁,你且先去试试。”浮生突然开口道。 浮生, 是想锻炼他? “嗯, 好。”重宁明晰了浮生的意思, 当下便上前一步走去。 那只玄天白鹤似乎也隐隐有感, 扑棱着双翅, 嘶鸣一声,便朝着重宁飞掠下来, 双翅鼓起一阵阵狂风, 爪似金钩, 朝着重宁发顶抓去。 “重宁他……可以对付吗?”蔺澜突然开了口,看向浮生。 浮生眼神一寒,神色凛然,“你且看着就好。” “是。”蔺澜不再说话,只看向重宁白衣飘红的身影。 那只玄天白鹤已然将要飞到重宁头顶,却只见,千钧一发之际,重宁袖袍轻转,掌中银光一闪,袖中当即射出一截纤细柔软的长鞭,宛若一条九弯十曲的银蛇。 那长鞭似乎有灵性,重宁抬手一扬,长鞭抽动而出,银鞭如蛇,蜿蜒而上,瞬间便绞紧了玄天白鹤如金钩般的双爪。 浮生眼神一亮。 那玄天白鹤被绑住了双脚,显得有些躁动,更为急促地扑起了双翅,那白鹤身影巨大,双翅极长,奋力扇动起来,霎时间狂风大作。 浮生口中轻轻念起咒术,将他和蔺澜护起来。 狂风平地而起,重宁衣袍猎猎鼓起,发丝凌乱,紧紧攥住长鞭。 那玄天白鹤仍在奋力朝着上空飞去,重宁轻轻一笑,身形忽转,脚步轻移,朝前踏出一步,却宛若踏水而行,脚下漾出层层涟漪,水波轻荡,浮光闪闪,任那玄天白鹤如何奋力飞腾,都丝毫牵动不了重宁。 “竟是沁水步法。”浮生有些始料未及,他原本只是想磨砺一番重宁,让他且先试试,长些实战经验罢了,却不料,对方竟带给了他这般惊喜。 玄天白鹤纵然凶悍,却也经不住体力这般消耗,渐渐扑棱翅膀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开始变得迟缓无力。重宁见时机已至,当即便撤出沁水步法,旋身几步,顺势将银鞭圈圈缠在手臂,借力一拉,灵力顺着长鞭而上,鞭尾愈发绞紧鹤脚,重宁用力一拽,那玄天白鹤终于无力地跌在了地上,轻微地挣扎着。 “好。”浮生面上浮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在他满是疤痕的脸上,淡到几乎看不出。 “重宁,这便是你的本命法器吗?”蔺澜望着重的宁手中的银鞭,饶有兴趣地问道。 重宁顺势将银鞭递给蔺澜,“是啊,这是我筑基之时,母亲亲自为我炼制的,叫做雪云练,每次我进阶一层母亲便将它重新炼制一次。” “辞镜尊者对你自然是极好。”这是蔺澜第一次见到重宁的本命法器,当下便也有些好奇地接了过来。 “可以采摘幻絮花了吗?”重宁转向浮生,问道。 “嗯,可以去了。”浮生道。 重宁掠身而起,那冰树顶端的那朵重重叠叠火红耀目的幻絮花赫然放出一阵红芒,重宁足尖轻点,抚上花枝。 浮生略显混浊的眼睛忽地一闪。 重宁正欲摘下转身回到原地,那只倒在地上挣扎的玄天白鹤,突然双眼泛红,暴躁起来。 重宁甫一摘下那朵幻絮花,便惊觉整座冰晶幻境剧烈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忽的,异变陡生! 地上那只玄天白鹤突然暴怒而起! 失去了幻絮花的冰树訇然倾塌,灵气激荡,重宁一时不察,让那灵力击得朝后连连退去。 “小心!”蔺澜叫重宁状况,惊呼道。 浮生足下轻点,越过深渊,扶住重宁,两人终于站住脚步。 重宁正欲转身安抚一下蔺澜,却在下一刻,猛然睁大了瞳孔,惊慌大喊道,“阿澜小心!——” 只见那只红眼的玄天白鹤突然暴起,拖着一对受伤的翅膀,仿若发疯一般,厉声惊叫着朝蔺澜扑去,那白鹤仿佛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扑向蔺澜。 重宁奋力推开浮生,朝着深渊飞掠而去。却终究还是来不及了,蔺澜一直关注着重宁这边,猝不及防,让那玄天白鹤重重一顶,躲闪不及,当即便同那白鹤一起坠向深渊。 蔺澜奋力推开白鹤,顺势攀住另一侧崖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块,掌心磨出丝丝血迹。 重宁伏在深渊上方,看着蔺澜攀在岩壁上,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喊道,“快,阿澜,快把雪云练抛上来,我拉你上来,快啊。”重宁焦急不已,这座秘境眼看着就要崩溃了。 “嗯,好。”蔺澜看着重宁焦急的模样,忽然绽出一抹极璀璨夺目的笑意,重宁第一次见到蔺澜笑得这般真实开心。 “傻笑个屁啊,快啊,来不及了!”重宁咬牙切齿地催促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嗯。”蔺澜眼中光芒如星似火,幻境震动更加剧烈,时不时一两块细碎的石头从他的脸颊擦过,蔺澜扬手一挥,那根宛若银蛇的长鞭蜿蜒而上。 重宁终于笑了开来,俯身正欲拉住鞭尾。身后的浮生眼神倏尔一寒,指尖弹出一道灵光,蔺澜攀住的岩石骤然碎裂!石块滚落,蔺澜雪白的身影伴着雪云练的银光一同像深渊深处坠落。 “阿澜!” 雪云练鞭尾从重宁掌心划出,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重宁深深地呼吸着,带着一丝颤抖。 “少主。”浮生扳过重宁肩头,“来不及了,这里快要塌陷了。” “……浮生,这条深渊是通往哪里的?”重宁努力缓住心神,问道。 “我不知道,幻絮花制造的秘境千变万化,为今之计,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浮生催促道。 “好,我们走。”重宁直起身子,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至于寻找蔺澜之事,还是出去再做打算。 “是,少主。”浮生一指聚起一片金芒,朝空中一劈。赫然撕裂了一道豁口,“我们走。”说着便拉了重宁手臂跃了出去。 重宁两人出了那座幻境。 两人离开时候,整座幻境几乎瞬间倾塌,如冰似玉的幻絮花树骤然碎裂,混杂在漫空冰晶之中,空气中逸散的灵力一丝一丝被融入那些冰晶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环境中终于再无一丝灵力,而那些散落漂浮于空中的细碎晶石开始慢慢汇聚汇拢到深渊上方,无数的晶石汇聚凝实,形成一颗晶莹圆润的玉珠。 那珠子晶莹剔透,光华内敛,刚一成型,便仿若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光芒一闪,便坠入了那道张裂的深渊。 ………………………………………………………… “浮生,方才幻境之中除了最后出来的那一指,你可曾出过手?”重宁紧紧锁住了盯着浮生的眼睛。方才,那幻絮花形成的幻境,委实有些怪异,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浮生受辞镜宫主的命令,保护少主的安危。”浮生粗砺的声音响起。 “回合欢宫。”重宁转开话题道。 他选择相信浮生。 浮生说,他的任务是保护花重宁,那么在花重宁没有危险之时,他便不会出手。 浮生是花辞镜选出来的人,以花辞镜对花重宁的宠爱,浮生应该是没问题的。 重宁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回到合欢宫,同梨子商议一番再说。 下山的路途倒是极为通畅,两人沿着山路,很是顺遂。几乎到了空灵山山脚。 重宁突然开口笑道:“浮生,你在此等我一下,放心,我很快回来。” 浮生微微皱了皱眉,似是想要阻止,却还是没说什么。 重宁满意地笑笑,“放心,我很快回来。”说着便沿着方才下山的小道,逆行而上,停在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跟着我呢。”重宁环胸抱臂笑道。 四周只有风吹树叶飒飒之声。 “你不出来便算了,那我可走了。”重宁轻轻一笑,又沿着方才的小路下了山去。 一棵青碧千叶树之后,蓦然出现一道红色身影。 离云面色有些苍白,望着前面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为今之计,还是找个灵力充裕的地方,试着突破一把。 离云转身,余光却恍然发现那个没人方才站立的地方,那是…… 离云压下心底的疑惑兴奋,走近了些仔细看过去。 七片晶莹剔透的菱形锯齿红叶,和几片芬芳馥郁的幻絮花瓣…… 这是,幻絮花花托上生长的叶子,和幻絮花瓣。 离云拾起花瓣花叶,回忆着当时斗法时,另外一个少年,管他叫…… “重……宁?”离云轻轻唤道。 “没有可是。”重宁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 蔺澜从崖底出来的时候,重宁正持剑立在树边等着他,神色正常,见他上来,甚至绽出了一抹笑意,开起了玩笑:“你终于上来了,我还以为你让崖底的小妖精吃去了。” 蔺澜笑了笑,“崖底有没有小妖精我不知道,崖上倒是有一只勾魂摄魄的。” 重宁笑了开来,他本就生得极美,这一笑,菱唇微弯,眼尾轻挑,和暖的日光扫在眼角眉梢,宛若覆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灿金色的阳光映在眼中,仿佛盈满了细碎的星辰,三分秋日绝尘,七分春光艳色,光影交融,浑然天成。真可谓是人面桃花。 蔺澜被那笑容晃了心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被重宁拉住了手,那只手柔软细腻,带着让蔺澜极度眷恋温热,重宁笑道,“走吧,时候不早了,按计划,我们还要绕道从镜湖那边去青岩门,别再耽搁了。” “嗯。”蔺澜也弯了眉眼,应道。他只一眼他便直觉不对劲,然而他却发现,他的身体远比意识要来得诚实,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层假象,他却不愿捅破,甘愿沉沦。 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重宁走在前方,拉着蔺澜朝山下走去,唇畔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果蔺澜改变了策略,那他主动出击,让对方沉沦呢? …………………………………………………… 青岩门。 “阿宁?”离云看向了重宁,目光移到两人衣袍下交握的手上,眼睛微微刺痛。 “嗯,”重宁笑着应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自然。”离云不动声色地望向蔺澜,对方却只是一脸柔和地注视着身边的重宁,离云垂下眼眸,目光登时便冷了下来。 大厅之内只有蔺澜、重宁、离云以及青岩门的虚谷真人,季清不知所踪,听完了离云同虚谷对这些日子矿藏开采情况的简要说明,又收获了虚谷对他的各种关切问候。 终于,厅堂之内,只剩下蔺澜,重宁,离云三人。 “季清道友呢?”重宁问道,“他是玄天门首席弟子,若是在我合欢宫附属宗门出了事,也不好交代。” “五日之前的黄昏,有弟子看到季道友独自一人提剑外出,之后便不知所踪。”离云答道,“已经派了弟子在周围打探了。” “那便好,”重宁面上显出一丝笑意,拉紧了蔺澜的手,“离云,既然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我们便动身回合欢宫吧,我打算同母亲说明,我要与蔺澜,结为道侣。” 重宁面上染上一层薄红,眼中却是柔软明媚。 离云脸上的笑意陡然一僵,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半晌,才开口道,“你认真的?” “自然。”重宁笑道,“这五年来,你也算得是我唯一的挚友,此次定然要同我和蔺澜一道回去。” 重宁面上的神情太过逼真,与蔺澜俨然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一时间离云难辨真伪。 离云眼中神色难测,唇畔却勾起了笑容,“若你是认真的,那我自然推辞不得,毕竟,我可是你唯一承认的——挚友。”最后一词咬字极重,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模样。 蔺澜乖乖地当着背景板,重宁也只当没听出来,三人又闲话了几句,重宁便言辞“隐晦”地暗示离云该忙自己的去了,一次两次离云也只装疯卖傻,可重宁三番四次言辞眼神之间,都在透露出:求你了,别打扰我们了。 离云才终于站起身子,对重宁露出一个委屈至极的眼神,在被重宁无视之后,愤然拂袖而去。 “这个方法有用吗?”蔺澜随意地问道,效果如何,他其实并不太在意。 “不知道,但是打乱他的阵脚应该没问题。” “你不是喜欢他吗?”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重宁沉吟道,“或许,我对他也并没有那么喜欢。” 蔺澜一怔,复而又笑了爬起来,“我早该料到,你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人。”蔺澜话锋一转,“等此事终了,我们便回去幻絮花小世界,只有我们两人,好不好。” “这事儿完了再说吧,”重宁模棱两可,也站了起来,朝外走去“走吧,出去转转,好好扮演一下蜜里调油的情人。” “奉陪到底。”蔺澜跟在重宁身后,回眸瞥了一眼后院,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是夜,和蔺澜在后山浪荡了一下午的重宁,终于回去了漆黑的屋子里,刚准备点上灯,便察觉到房中有其他气息,本能地便拔剑迎击,“谁!” “是我,阿宁。”熟悉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明亮的烛火瞬间盈满了房间。 “离云?”重宁疑惑着走进内室,果然看见离云坐在桌旁,便收剑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深更半夜的,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你也知道现在深更半夜的,还和外人在外头晃荡。”离云语气有些不快,他从黄昏一直等到现在。 “蔺澜能一样吗,我们都快是道侣了。”重宁不以为意。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这才十余天,你这感情也来得太快了吧。”离云盯住重宁的眼睛,神色肃然,眸光锐利。 一株碧绿的藤蔓盘绕在光滑的地面上,根部泛着鲜艳的红色,宛若被鲜血浸染,无端让人见而生怯。 重宁与蔺澜站在暗道的终点处,望着敞亮的地宫,那株藤蔓周身萦绕着透明的光晕,显得生机勃勃,干净漂亮。 重宁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泛红,周身化开一股戾气,这株藤蔓外表光鲜亮丽,但若是撕扯开来,还不知里头流出来的液体是怎样的腐臭血腥。蔺澜立在重宁身侧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地宫旁侧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子,从重宁的角度,只能看到冰冷的一角和几个挣扎的背影。 地宫中偶尔传来一两声低低的压抑着的抽泣,大多数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厄运会降临。 那几个身影衣色澄碧,虽沾染了泥污血迹,但依据袖口衣摆的花纹,依稀可以辨认,是青岩门弟子。 离云一袭黑色法袍,立在那株巨型的藤蔓面前,那藤蔓对他极为亲密,顶端依偎在他脚边,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卖乖讨巧。 青岩门的虚谷真人和另外两位长老,虚竹、虚空,立在一边,面露惧意,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离云瞥了一眼脚边的藤蔓,淡淡地开口,“继续。” “是……是。”虚谷有些颤抖,走到笼子边上,锁链相撞的声音清脆而又突兀,对笼子中的人来说,便是催命符,笼中霎时一阵骚乱,碧色的身影不住地往里瑟缩,虚谷却是看也不看,直接拎出了一名弟子。 第40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8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可是……”梨子还是有些忧心。 “没有可是。”重宁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 蔺澜从崖底出来的时候,重宁正持剑立在树边等着他,神色正常,见他上来,甚至绽出了一抹笑意, 开起了玩笑:“你终于上来了,我还以为你让崖底的小妖精吃去了。” 蔺澜笑了笑, “崖底有没有小妖精我不知道,崖上倒是有一只勾魂摄魄的。” 重宁笑了开来, 他本就生得极美, 这一笑,菱唇微弯,眼尾轻挑,和暖的日光扫在眼角眉梢,宛若覆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灿金色的阳光映在眼中,仿佛盈满了细碎的星辰,三分秋日绝尘,七分春光艳色, 光影交融, 浑然天成。真可谓是人面桃花。 蔺澜被那笑容晃了心神,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 便被重宁拉住了手,那只手柔软细腻,带着让蔺澜极度眷恋温热,重宁笑道,“走吧,时候不早了,按计划,我们还要绕道从镜湖那边去青岩门,别再耽搁了。” “嗯。”蔺澜也弯了眉眼,应道。他只一眼他便直觉不对劲,然而他却发现,他的身体远比意识要来得诚实,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层假象,他却不愿捅破,甘愿沉沦。 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重宁走在前方,拉着蔺澜朝山下走去,唇畔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果蔺澜改变了策略,那他主动出击,让对方沉沦呢? …………………………………………………… 青岩门。 “阿宁?”离云看向了重宁,目光移到两人衣袍下交握的手上,眼睛微微刺痛。 “嗯,”重宁笑着应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自然。”离云不动声色地望向蔺澜,对方却只是一脸柔和地注视着身边的重宁,离云垂下眼眸,目光登时便冷了下来。 大厅之内只有蔺澜、重宁、离云以及青岩门的虚谷真人,季清不知所踪,听完了离云同虚谷对这些日子矿藏开采情况的简要说明,又收获了虚谷对他的各种关切问候。 终于,厅堂之内,只剩下蔺澜,重宁,离云三人。 “季清道友呢?”重宁问道,“他是玄天门首席弟子,若是在我合欢宫附属宗门出了事,也不好交代。” “五日之前的黄昏,有弟子看到季道友独自一人提剑外出,之后便不知所踪。”离云答道,“已经派了弟子在周围打探了。” “那便好,”重宁面上显出一丝笑意,拉紧了蔺澜的手,“离云,既然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我们便动身回合欢宫吧,我打算同母亲说明,我要与蔺澜,结为道侣。” 重宁面上染上一层薄红,眼中却是柔软明媚。 离云脸上的笑意陡然一僵,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半晌,才开口道,“你认真的?” “自然。”重宁笑道,“这五年来,你也算得是我唯一的挚友,此次定然要同我和蔺澜一道回去。” 重宁面上的神情太过逼真,与蔺澜俨然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一时间离云难辨真伪。 离云眼中神色难测,唇畔却勾起了笑容,“若你是认真的,那我自然推辞不得,毕竟,我可是你唯一承认的——挚友。”最后一词咬字极重,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模样。 蔺澜乖乖地当着背景板,重宁也只当没听出来,三人又闲话了几句,重宁便言辞“隐晦”地暗示离云该忙自己的去了,一次两次离云也只装疯卖傻,可重宁三番四次言辞眼神之间,都在透露出:求你了,别打扰我们了。 离云才终于站起身子,对重宁露出一个委屈至极的眼神,在被重宁无视之后,愤然拂袖而去。 “这个方法有用吗?”蔺澜随意地问道,效果如何,他其实并不太在意。 “不知道,但是打乱他的阵脚应该没问题。” “你不是喜欢他吗?”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重宁沉吟道,“或许,我对他也并没有那么喜欢。” 第41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9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蔺澜可真狡猾,居然换了策略, 正邪不两立, 阿宁你可别被蒙蔽了。”梨子有些忧心。 “放心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 还不了解我吗, 魔族第一纨绔公子, ”重宁语气轻松起来,嬉笑道, “那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是……”梨子还是有些忧心。 “没有可是。”重宁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 蔺澜从崖底出来的时候,重宁正持剑立在树边等着他,神色正常,见他上来, 甚至绽出了一抹笑意,开起了玩笑:“你终于上来了, 我还以为你让崖底的小妖精吃去了。” 蔺澜笑了笑, “崖底有没有小妖精我不知道, 崖上倒是有一只勾魂摄魄的。” 重宁笑了开来, 他本就生得极美, 这一笑, 菱唇微弯, 眼尾轻挑,和暖的日光扫在眼角眉梢,宛若覆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灿金色的阳光映在眼中,仿佛盈满了细碎的星辰,三分秋日绝尘,七分春光艳色,光影交融,浑然天成。真可谓是人面桃花。 蔺澜被那笑容晃了心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被重宁拉住了手,那只手柔软细腻,带着让蔺澜极度眷恋温热,重宁笑道,“走吧,时候不早了,按计划,我们还要绕道从镜湖那边去青岩门,别再耽搁了。” “嗯。”蔺澜也弯了眉眼,应道。他只一眼他便直觉不对劲,然而他却发现,他的身体远比意识要来得诚实,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层假象,他却不愿捅破,甘愿沉沦。 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重宁走在前方,拉着蔺澜朝山下走去,唇畔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果蔺澜改变了策略,那他主动出击,让对方沉沦呢? …………………………………………………… 青岩门。 “阿宁?”离云看向了重宁,目光移到两人衣袍下交握的手上,眼睛微微刺痛。 “嗯,”重宁笑着应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自然。”离云不动声色地望向蔺澜,对方却只是一脸柔和地注视着身边的重宁,离云垂下眼眸,目光登时便冷了下来。 大厅之内只有蔺澜、重宁、离云以及青岩门的虚谷真人,季清不知所踪,听完了离云同虚谷对这些日子矿藏开采情况的简要说明,又收获了虚谷对他的各种关切问候。 终于,厅堂之内,只剩下蔺澜,重宁,离云三人。 “季清道友呢?”重宁问道,“他是玄天门首席弟子,若是在我合欢宫附属宗门出了事,也不好交代。” “五日之前的黄昏,有弟子看到季道友独自一人提剑外出,之后便不知所踪。”离云答道,“已经派了弟子在周围打探了。” “那便好,”重宁面上显出一丝笑意,拉紧了蔺澜的手,“离云,既然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我们便动身回合欢宫吧,我打算同母亲说明,我要与蔺澜,结为道侣。” 重宁面上染上一层薄红,眼中却是柔软明媚。 离云脸上的笑意陡然一僵,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半晌,才开口道,“你认真的?” “自然。”重宁笑道,“这五年来,你也算得是我唯一的挚友,此次定然要同我和蔺澜一道回去。” 重宁面上的神情太过逼真,与蔺澜俨然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一时间离云难辨真伪。 离云眼中神色难测,唇畔却勾起了笑容,“若你是认真的,那我自然推辞不得,毕竟,我可是你唯一承认的——挚友。”最后一词咬字极重,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模样。 蔺澜乖乖地当着背景板,重宁也只当没听出来,三人又闲话了几句,重宁便言辞“隐晦”地暗示离云该忙自己的去了,一次两次离云也只装疯卖傻,可重宁三番四次言辞眼神之间,都在透露出:求你了,别打扰我们了。 离云才终于站起身子,对重宁露出一个委屈至极的眼神,在被重宁无视之后,愤然拂袖而去。 “这个方法有用吗?”蔺澜随意地问道,效果如何,他其实并不太在意。 “不知道,但是打乱他的阵脚应该没问题。” “你不是喜欢他吗?”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重宁沉吟道,“或许,我对他也并没有那么喜欢。” 蔺澜一怔,复而又笑了爬起来,“我早该料到,你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人。”蔺澜话锋一转,“等此事终了,我们便回去幻絮花小世界,只有我们两人,好不好。” “这事儿完了再说吧,”重宁模棱两可,也站了起来,朝外走去“走吧,出去转转,好好扮演一下蜜里调油的情人。” “奉陪到底。”蔺澜跟在重宁身后,回眸瞥了一眼后院,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是夜,和蔺澜在后山浪荡了一下午的重宁,终于回去了漆黑的屋子里,刚准备点上灯,便察觉到房中有其他气息,本能地便拔剑迎击,“谁!” “是我,阿宁。”熟悉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明亮的烛火瞬间盈满了房间。 “离云?”重宁疑惑着走进内室,果然看见离云坐在桌旁,便收剑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深更半夜的,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你也知道现在深更半夜的,还和外人在外头晃荡。”离云语气有些不快,他从黄昏一直等到现在。 “蔺澜能一样吗,我们都快是道侣了。”重宁不以为意。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这才十余天,你这感情也来得太快了吧。”离云盯住重宁的眼睛,神色肃然,眸光锐利。 重宁轻笑一声,淡淡回望了过去,他们本就是为幻絮花而来,如何能因为眼前之人便轻易放弃。 那执花红衣美人看着重宁忽地冷冷一笑,手中花枝轻轻绽开,清甜的气息裹挟着红光,朝着那重宁蔺澜三人铺天盖地涌去。 然而重宁也不遑多让,只伸手一招,白雾弥漫,与那红色灵力对抗起来,泾渭分明。 两道皆是不弱的灵力相碰撞,霎时掀起一阵狂风,灵力激荡,空间似乎都要被撕裂。 那红衣美人另一手掌心翻动,一道银光细若游丝,朝着重宁腰侧击去。 不等重宁腾出一手去抵挡那一击,便只见林中忽地闪出一道暗影,那暗影倏然游移到重宁身前,伸指一点,两道灵力骤然破碎,白雾飘散,花瓣凌乱,那道宛若游丝的灵力更是訇然消散。 “想不到居然来了个高手,”那红衣美人敛去了攻势,抽身后退了几步,如墨的长发轻轻舞动,眼神凌厉,手中的那枝牡丹赫然自尾部枯裂开来,嫣红的花瓣凋零坠地,竟是一把极其精巧的长剑,只是执剑之人手臂有些颤抖。 重宁能感觉得到,对面那位美人气息极其不稳,大概是处在进阶的边缘,这种时候,他为何不寻个地方好生准备着进阶,却要费尽心思夺得那朵幻絮花。 幻絮花虽然难得,却也不是于人人皆有用,那眼前这美人,究竟是为何要在这种危险时刻贸然出动呢?难道是为了协助进阶?只是不知,他的本体究竟是什么,竟需要幻絮花协助进阶。 “道友,我看你气息紊乱,与其在这里同我们虚耗着,不如赶紧找个地方调理一下吧。”重宁也不想多事,只是幻絮花期近在眼前,而这人能让百兽退却,来历必然不简单,委实不好在此刻结怨,便扬声劝道。 “哼,今日算你们走运。”那红衣美人闷哼一声,周身气息更加凌乱,扫视一眼三人,却忽的冲重宁一笑,“美人儿,咱们有缘再见。”袖袍轻轻挥动,倏尔化作一点朱红,瞬间消失不见。 重宁盯着那道红影思索半刻,“那人究竟是什么?” 蔺澜盯着那红衣美人消失之处,微微垂首,他心中总有些异样。 “火云雀。”浮生突然开口道。 “不是妖兽,”重宁有些惊异,“竟是……上古神鸟?” “火云雀血脉奇异,传承至远,因而比一般的妖兽乃至修士更容易陷入心魔,幻絮花虽然用途极窄,却于这等神鸟进阶抵挡心魔有奇效。”浮生声音平板,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只火云雀显然是在进阶边缘,怪不得要堵住我们。”重宁了然,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一旁心神不宁的蔺澜,“阿澜,你怎么了?” “……无事。”蔺澜回神轻笑到。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 “嗯,”重宁只觉得蔺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正想说几句玩笑话调节一下气氛,却听浮生声音响起。 “有情况。” “什么?”重宁转向浮生,却只见对方神色凝重,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有很细微的灵力波动。”蔺澜轻轻开口道。 隐在暗处的浮生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蔺澜,眼中精光一闪。 “嗯,我刚准备说,没想到你也感应到了。”重宁没想到蔺澜实力低微,居然可以也感觉到。 “是幻絮花,快开了。”浮生道。 “那火云雀如此急不可耐地要让我们远离此处,想来那幻絮花定然是在这附近。”重宁推论道。 “你们看那边。”蔺澜突然出声道。 第42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10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檀月, 檀月!”重宁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缓缓将丹田中仅剩的灵力渡过去,檀月的身体却地迅速冰冷了起来,重宁不敢再渡灵力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在此处?” 檀月张大嘴巴, 似乎呼吸有些不畅,她抬起右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那个泛着银光的通道,眼中凝起惧意,“下……下面……, 快……快去……救……救救……” 话音未落, 檀月陡然睁大了眼睛, 染着鲜血的双唇还大张着, 右手却颓然落到了地上,扬起微微的尘土。 “檀月?”重宁晃着女子的肩膀, 却是再也得不到回应。 重宁将檀月平放在地上, 替她阖上了双眼, 这才转身看向蔺澜, 眼中多了几分嘲讽, 压下怒气, “这就是你所谓的, 不会有事?” “你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是吗?”蔺澜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但是我的承诺从来都不会有假。” 他的承诺,是护重宁周全,与合欢宫并无干系,不是吗? 重宁眼角眉梢都染上冰冷的笑意,“你说的没错,你做的也很好。” ……………………………………………………………………………… 沿着通道下去,有一刻的失重,重宁觉得心里骤然放空了一瞬。 来到这个世界五年,他全身心地代入花重宁这个身份,五年的相处,合欢宫里的人在他心中也不再是一方渡劫小世界中虚构出来的苍白剪影,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如今檀月莫名其妙在这里出了事,他不敢想象,合欢宫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这地底下和地上相比,完全又是另一种光景,地上的山崖里,森冷幽寂,而这地下,却是一片亮堂,万千幽微的五色荧光点点散落在空气中,迷离梦幻,美不胜收,如果忽视掉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倒真的是仙境一般的好地方。 空气中弥漫的血气,让重宁指尖有些发抖。 “离云在哪儿呢?”重宁环视了四周,他们应该是处在一条宽阔的暗道之中,暗道前方蜿蜒出三条岔路,周围的石壁上也分布着一些岔道,就像一座交错纵横的地下迷宫。 “如果我说,我如今有些后悔了,你会相信我吗?”蔺澜王者重宁的眼睛,认真道。 “信啊,为何不信?”重宁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今日的事情不是你干的,你不过是……” 重宁目光冰寒,“不过是冷眼旁观,推波助澜罢了。” “你果真将一切都看的通透。”蔺澜垂眸。 “如果不是在幻絮花小世界之中,我看出你身体有异,你大概不会带我到此处来,你分明有机会将一切撇得干干净净,可你却带我来见证这一切,你的意图,不是昭然若揭吗?”重宁眼中讽意更盛。 “没错,可即使我没有带你来,你就不会怀疑我吗?”蔺澜笑了起来,“花重宁,你扪心自问,从重逢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不好的事情,你不是都赖到我头上了吗?” 重宁撇过头,事实诚如蔺澜所言,即使没有这些天的事情,他还是会怀疑蔺澜。 没错,就是这样,蔺澜说爱他,却是想方设法折断他所有的羽翼,他以为自己其实也是喜欢蔺澜的,但却从来没有相信过对方。 蔺澜转头看向暗道深处,盈盈的灵光衬得他眉目温朗,“重宁,如果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呢?” “我不知道我们到底是怎么了,不过五年罢了,竟像是过了沧海桑田。”蔺澜望向重宁,眼底翻涌着炽烈的情绪,仿佛火舌一寸一寸舔舐过重宁全身,让他觉得浑身的温度都是滚烫的。 “阿宁,别磨磨蹭蹭的了,快让他带你去找离云吧,这样耗着浪费时间,啥也没做。”梨子催促道。 “嗯。” “这些事出去再说,现在先解决这里的事情。”重宁岔开话题。 “好。”蔺澜收回那些眼神,淡淡地应着。 “合欢宫,到底怎么了?”重宁问道。 “合欢宫?”蔺澜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原以为——” 蔺澜轻轻顿了顿,重宁呼吸一窒,直觉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我原以为,他只需要一个合体期尊者,花辞镜,而已……” 底下季清斟酒的手僵了一下,抬眸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重宁,而后眼底化为一片厌恶,重新低下头自顾自斟酒。 重宁没有理会他人的眼光,只静静地盯着蔺澜,带着一抹亲浅的笑意。 蔺澜也没有想到重宁会如此表现,他毕竟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被这样一双好看的带着温柔清浅笑意的眼睛盯着。蔺澜突然耳根泛红,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重宁挑了挑眉,笑得更加放肆明丽,真是没想到那个传说中清冷孤绝、动风云嬗变颜色的蔺澜尊者,年少的时候竟然这么容易害羞。 季清抬眸看了一眼笑得明朗灿烂的重宁,心里仿佛刺痛,手中的白玉酒杯应声而碎,“咔哒”一声脆响让整座大殿安静了一瞬。 花辞镜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蔺澜,她一向对这个对她儿子不屑一顾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好感,不再理会他,花辞镜便又转过头去坐上了首座,笑道,“各位道友不必拘束,在我合欢宫,就如同在自家门派。” 毕竟季清是正道第一剑宗天玄门的首徒,其他人还是要给天玄门一些面子的,只当作是没看到,便又拉着左右说笑去了。 重宁也疑惑地望了过去,却见季清已经恢复了常态,便也没有管了。 蔺澜很快被带了下去,重宁跟着花辞镜的指示认识了一波各个门派的所谓才俊。 大典本来就是未时才开始的,等一切差不多进行到尾声已经黄昏时分了。 重宁本就是个耐不住繁琐礼节的性子,忍了半天,才终于花辞镜请示离开了。 合欢宫的屋宇楼阁都十分的精致,到处都有各色鲜丽的花朵,整座合欢宫一年四季都是浓丽无比,美得张扬肆意。 穿过雕花回廊,傍晚的西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重宁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 刚跨进自己的小院里,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磁性的清冽嗓音。 “花重宁。” 熟悉的声音让重宁的身体本能地震颤了一下。 重宁转身,挑眉望过去,院门外的合欢花树下,一名青年白衣落落,眉目清雅,正是季清。 季清一反平日里的温润和善,面无表情地看着重宁,衣袍下的双手有些僵硬,刚开口他便有些后悔了。 从前,花重宁一直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时候,傻傻地冲着他笑,当时季清只觉得无比烦躁,恨不得对方永远消失在他眼前,然而后来花重宁被花辞镜抓回去之后,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次的大典,季清也给自己找了个充分的理由,因为合欢宫势力强大,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代表师门,不能缺席。 然而直到今日在大殿上,花重宁白衣红纱,艳惊四座,那时众人的眼光便让他心里有些狂躁,再后来重宁居然说,很喜欢那个鼎炉? 而整个过程,不管他表露出怎样的情绪,对方都没有分出一个眼神给他。 季清才终于忍不住了,捏碎了酒杯。 花重宁,你不是说只喜欢我吗…… 重宁眉眼弯弯,保持着纯澈的笑意等了半天,然而树下的那位季清道长却是一言不发。 重宁:“……”道友你有话快说。 季清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树底下。 “……季道友?”重宁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出声。 季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缓缓地从树底下朝着重宁走过来。 重宁有些疑惑,按照梨子的说法,以及方才这货在结丹大典上的表现,他应该非常讨厌花重宁,也就是现在的自己。 那他现在是来……找茬儿的? 重宁眯了眯眼睛,季清越走越近,最终站在了重宁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重宁。 重宁皱皱眉,正要后退,季清却更快地向前倾身跨了一步,轻轻拥住重宁,想要覆压上那双优美的菱唇。 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脊背上的刀锋,浑身一僵。 重宁仰起脖颈微微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季道友何意?” 季清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重宁会做此表现,半晌。才恢复常态,轻轻一笑,如冷泉流过,慢慢松开了手。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从身后传来,重宁转头,一枝青碧的树枝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掉在了地上,旁边雪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进了屋内,带过一阵清脆的锁链撞击声。 “季道友无事就请回吧,这毕竟还是我合欢宫的地界儿。”重宁浅浅一笑,良善而又美好,说罢,不再理会季清的动作,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刚才,是被蔺澜看见了吗?重宁有些苦恼,他挺讨厌被人误解的,也不喜欢和别人不清不楚。 屋里的蔺澜坐在桌边,摩挲着手中精致的茶杯,有些惴惴不安,刚才,那两个人是在拥吻吗? 蔺澜说不清楚自己对重宁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他应该恨重宁的,他被花辞镜掳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花重宁作为结丹礼物,即使这一切都不是花重宁的本意,但却依然都是因他而起。 然而今日初次见面,殿堂上花重宁的笑容纯粹明媚,眼睛里丝毫邪佞的心思,着实是让他讨厌不起来。 方才听到有人喊花重宁的名字,他便本能地留意了,一出去便看见了那幅场景,白衣道长抱着红衣青年,而花重宁他,似乎没有一丝抗拒,抱了回去。 其实,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可蔺澜却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在合欢宫的这些天,他听说了很多少主对季清道长求而不得的事迹,然而,今日看来,似乎也不是一厢情愿…… 蔺澜手指蓦地卷曲攥紧,所以,传言不实,而他们其实是……情投意合? 重宁走进屋子里,他一点也不意外蔺澜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毕竟这里是合欢宫,双修才是王道,蔺澜的体质是上品鼎炉,花辞镜将他送给自己当男宠,重宁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着,蔺澜为什么没被扒光捆在床上。 第43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11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不过, 注定要让你再失望一次了,蔺澜看着重宁月色下分外清艳柔和的侧脸,轻轻笑了开来,温柔缱绻。 重宁, 我向你保证, 这是最后一次, 此次之后,再没人能绊住我们。 重宁都笑着应下了, 心中却是疑惑更盛。 “梨子, 快别闹脾气了, 快告诉我你到底感觉到什么没有。” 重宁温声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能感应到的只有一点儿,这些天蔺澜情绪似乎有些激烈的波动。”梨子闷闷地答道,它虽有些小脾性,却也是知道大局为重。 “剧烈的情绪波动?”重宁有些诧异, 想喝几天他和蔺澜几乎是形影不离,两人这些天气氛相当和谐, 尤其是蔺澜,仿佛一下子祥和温静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么那天晚上, 也都是假的? “他似乎是挣扎犹豫了几天, 最终重归宁静, 应该是决定了什么,我没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烦恼,毕竟咱们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梨子声音温柔了些。 “没事儿,现在还不晚。”重宁轻轻笑着,眼中却凝起了霜花。 梨子本能地吞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其实它最清楚,蔺澜哪怕心机深沉,对重宁感情却是毫不作伪,悲伤、喜悦、癫狂,都做不得假,那一夜也没有任何欺瞒,然而,它并不介意,让重宁误会更深一点。 “没关系的,阿宁,蔺澜有什么阴谋才好呢,咱们不就是要找到机会脱离这个世界吗?”梨子像是突然开心起来了,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嗯。”重宁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怎么了?”蔺澜突然转过头来,轻轻问道。 “没什么,”重宁扬起脸轻轻笑着,又皱起了眉头,“我总有一种预感,今晚也许会发生什么,你要小心。” “嗯,”蔺澜笑了起来,眉眼一片澄澈,“你放心,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只要我在,你便是安全的。” “是吗,那就好,我们快走吧。”重宁柔柔地笑了笑,微微垂了眸子,树木在月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遮住了重宁大半边脸,神色大抵是温柔的,眼中却仿佛泼墨似的黑。 梨子有些纠结,虽然结局是他喜闻乐见的,但总有些心虚,算了,它还是别说话了…… ………………………………………………………… 黛色正浓,两人从青岩门一路走到后山,都没有撞见任何宗门弟子,静谧得有些诡异。 后山上草木葳蕤,高树遍生,参差的阴影交错横斜,山体从中间被一分为二,那道巨大的豁口仿佛一张大开的血盆大口,在浓浓的夜色中显得危机四伏。 “走吧,咱们进去。”重宁握紧了蔺澜的手。 “嗯。”蔺澜环住重宁的腰,旋身一转,悄无声息地慢慢降下崖底,崖底一片冷寂,空气中也没有任何一样的气息。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重宁现在不过筑基修为,只能询问着蔺澜的看法。 蔺澜俯身,指尖轻扣着地面,一枝晶莹剔透的纤细枝丫从他之间探出,一颤一颤地缓缓深入地底,枝丫上发出莹亮柔和的光芒,衬着蔺澜的脸,缥缈柔和。 “在下面,能大致判断。”蔺澜探出双手,纤细修长的十根手指上都生出了晶莹的树枝,有一种圣洁而又妖异的美感。 蔺澜唇瓣翕动,十枝树枝柔软得宛若藤蔓,轻轻在地上绕了起来,莹润的微光慢慢扩大。 “有没有吓到你?”蔺澜突然回头。 “没有,很漂亮,等拿到了御魂草,一切都会好的。”重宁温声答道,安抚地笑了笑。 树枝慢慢绕成一个圆,中间的石地慢慢变得透明。 “这是,通往地底的?”重宁看着缓缓成型的通道有些惊奇。 “对,”蔺澜笑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眉头一皱,望向地上的通道。 重宁突然闻到一阵浓重的血气。 “这是……”重宁睁大了眼睛,快步走过去,这气息,他很熟悉。 一只血淋淋手从地底下伸了出来。 另一只手也攀上了地面,血肉模糊,里面的人终于探出了半个身子,是个女子,绯红的霞衣沾染了鲜血和尘土,早已看不出原状。 那女子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看见重宁,惊恐的双眼霎时涌出泪水,颤抖着呼出,“少……主!?” 大厅之中温度骤然,颇有几分剑拔弩张之感。 重宁扶着离云肩膀重新站直了身子,却见整个大厅里寂静得仿佛凝固一般,一众青岩门弟子站在虚谷真人身后尴尬地摸摸鼻子。 “咳咳,重宁少主,方才有弟子前来禀报事宜,我青岩门内部还有事情未处理……”虚谷真人迟疑了一下,走上前一步道。 季清与蔺澜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虚谷真人递过去,目光中仿佛凝了寒冰,一瞬不瞬地盯着离云,离云立在重宁身侧,轻轻揪着重宁的衣袖,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 无人应声,气氛瞬间变得尴尬,重宁挤出一个笑容,甩开离云的手,上前道:“掌门有事就不用管我们了,贵派之事才是首要的,就不用管我们了。” “好,照顾不周,多有怠慢,还望各位小友多多谅解。”虚谷心里松了一口气,笑容尽量自然,“几位随意,我等就先离去了。” “掌门请。”重宁温声笑道。 青岩门众长老弟子如释重负,跟在虚谷身后,快步走出了前厅。 重宁无奈地看着三人眼神交锋,走到大厅中间,隔绝了三方视线,面向蔺澜季清二人,笑道,“二位道友请坐。” 重宁此举俨然是以主方的姿态对待客人。不过这态度倒也没毛病,青岩门本就是合欢宫的附属宗门,这里自然算得是他花重宁主场。 说罢拉着离云坐在了另一侧。 蔺澜眸光一暗,却又温温地笑了开来,毫不在意地坐到了对面,“五年未见,不知重宁你过得可好。” “有我时刻陪着,阿宁自然吃得好,睡得好。”离云撑着脑袋,看着重宁的侧颜,如玉的面庞映着阳光,仿佛染上了一层清辉,愈发好看。 “我在问重宁。”蔺澜笑意僵住,略有几分冰冷。 “离云说的自然是对的。”重宁笑得灿烂,看向了离云,“这五年我们朝夕相伴,无人比离云更了解我了。” 蔺澜面上的笑意一僵,眼神陡然冰寒,却又在下一秒重新笑得如沐春风。 “阿宁干得好!”梨子突然在脑海中惊喜喊道,“就是这样,加把劲儿,刺激蔺澜,我已经能感觉到他情绪相当不稳定,有点难以控制的倾向,感觉,有些危险。” “是蔺澜有危险,还是我有危险啊……”重宁看着蔺澜毫无波澜含笑的脸,实在是看不出来梨子所说的情绪不稳。 “……别管了,修行大道最重要的便是心境自然,性地至纯,蔺澜如此下去,定然心魔丛生,仙途必毁。”梨子鲠了一下,才故作强硬道。 “嗯。” 重宁转向季清蔺澜方向,开门见山道,“季道友与蔺道友皆是明白人,重宁便不拐弯抹角了,二位也是为了五行灵精矿而来,是吗?” “……正是,这五行灵精矿事关重大,又在我玄天门所辖范围之内,我玄天门既是众门派集体推举而出的领头羊,便有责任守护这一方土地,因而师长特意命我与蔺师弟一同前来核实此事。”季清果真不愧是玄天门首徒,这话说的义正言辞而又冠冕堂皇,以正义之名站在极高的境地,让人无从反驳。 偏生重宁最讨厌这般腔调,分明是自己的欲望驱使,却偏要装作一副品行高洁,公正无私的温良君子模样。 重宁有些不耐,却还是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都是冲着这五行灵精矿来的,矿脉是由我合欢宫附属宗门在其后山发现的,而那座山,又的的确确是属于玄天门的地界儿。” “因此,谁独占了都不合理你们说是吧,季道友,蔺道友?”重宁笑意清浅。 “那依你之见呢?”季清露出一丝笑意,他也不喜欢那种遮遮掩掩的腔调。 “四四二开,”重宁直截了当直截了当,“合欢宫与玄天门各得四成,剩余两成留给青岩门。” “四五一,”季清道,“玄天门须得五成,届时还要拿出一成,赠给玄天门其他附属宗门。” “行。”重宁不甚在意,蔺澜的要求也并不过分,这些所谓的正统道宗都是喜欢这样,慷他人之慨。 “那此事便这样说定了,”重宁站起身来,“两位道友请便,我先离去了。” “等等,重宁,”蔺澜突然开口。 第44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12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重宁睁开眼睛的时候, 已经是天色大亮,青碧的纱帷轻轻摇曳,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重宁还有些微的奇怪, 依照离云那种粘糊糊的性子, 必然是要等到他醒来,再凑过来粘糊一阵子的。 重宁暗自提醒自己要提高警惕,昨夜睡得太沉了,他居然连离云什么时候离去了都不知道。 唤了侍女过来, 重宁随意地洗漱了一番,更了衣, 便走出门去。 却见离云正坐在院子里, 一派飘飘欲仙,清雅公子的模样,端坐在那丛修竹旁的石桌边, 右手捧着一只碧色瓷杯,左手轻轻摇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折扇。 “一大早的,你不会被恶鬼夺舍了吧。”重宁嫌弃地看了一眼离云,正想给自己也倒杯茶, 却发现桌上只有一只茶壶,便伸手夺过离云手中摆设用的茶杯, 轻轻啜了一口, “你干嘛呢。” 离云“啪”的一声合上了折扇, 神秘兮兮地笑着凑了过来,“你没发现那些小姑娘们的眼神吗……” 重宁无语地扭过头去,不想再看他,“我们是来办正事儿的好不好。” 却忽然感觉到身边的气场陡然变了,衣领突然被拉开,离云声音森寒,“这是什么?” 重宁下意识地立刻拉好衣领,面色不善,“你干什么!” 离云一把握住重宁的手腕,倾身过去,紧紧盯着重宁的眼睛,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左手握着的折扇扇骨根根尽断,重宁微微挣扎着,“你到底怎么了,一大早发什么疯啊!”手腕被握得很紧,重宁只觉得挣脱不开,却没有任何痛楚。 离云左手衣袖一甩,那把损毁的折扇破风而出,死死地钉在了墙上,轻轻松开了重宁的手腕,离云盯着重宁的颈侧,轻轻笑了开来,眼中透着丝丝凉意,轻轻一笑,“谁干的?”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重宁不明所以,让离云这么一闹,脾气也上来了,“你最好冷静一下,免得坏了事儿。” 离云微微缓了一下,他确实有些激动了,当他看到重宁脖颈上暧昧的痕迹,心里仿佛瞬间燃起了一簇火苗,然而现在看来,重宁似乎毫无察觉,究竟是谁…… 离云转身甩袖走出了院子,留下重宁不明所以。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回到了屋子里,反身关上门 扬手一挥,一面水光潋滟的灵镜便出现在了半空中,重宁凑到镜子前,小心地揭开衣领,微微侧仰起头,却见莹白的颈侧上一枚不甚明显的红痕,重宁眼神微寒,将衣领往下拉了些,精致的锁骨上散落着几处绯红的痕迹。 白皙的肌肤上几处糜丽的红痕,蜿蜒而下,色气满满,不由地让人想入非非。 重宁面色骤冷,一掌拍碎了面前的灵镜,瞬间灵力激荡,窗边的花瓶上出现丝丝裂纹,清水随之渗了出来。 这种暧昧的痕迹,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是吻痕。 不是离云,那是谁…… 重宁攥紧了拳头,脑中浮起一道白色的身影,眼神瞬间变得冰寒,是他…… 怪不得昨夜睡得那般沉,还是怨他太大意了。 重宁咬牙切齿:“蔺澜!” …………………………………… “玄天门高徒突然造访,蔽派蓬荜生辉啊。” “掌门太客气了,玄天门不请自来,给掌门添麻烦了。” “几位道友客气了,快请坐。” 重宁还未走进前厅,便听得里头传来谈话声,除了掌门虚谷真人之外,还有一青年的声音,声音温润,重宁觉得有些熟悉。 “阿宁,”离云突然从旁边的小道走出来,似乎是在等他。 “一同进去吧。”重宁笑道,他实在没必要与离云置气。 “嗯,咱们走。”离云笑了起来,站到重宁身边,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说着话朝前厅走去。 “青岩门最近可真是热闹啊,”重宁跨进前厅,里头除了虚谷真人和几名青岩门弟子之外,还有三名弟子,两男一女,清一色的素白袍子,襟摆上绣着银色的流动的花纹,巧夺天工,精美绝伦,贵气天成。 正是季清与蔺澜,还有一名娇俏少女。 这三人站在一众青岩门掌门长老之间,极其惹眼。 花重宁死缠烂打季清很长一段时间,几乎闹得玄海境人尽皆知,不过这些年两人再没碰过面,关于他们的传闻也渐渐消失。 季清一袭白衣,俊朗无双,见重宁进来,转头看了一眼,眸光一闪,只淡淡地打了招呼。 蔺澜站在季清身后,一双清亮的眼睛散发着如同明月白星一般皎洁又幽静的光芒,仿佛是从骨子里就透露出来的清冷绝尘,将他隔绝在尘世之外,却又明亮闪烁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见重宁离云两人并肩而立,蔺澜眼中闪过一丝晦涩,而后便露出极为清浅的笑意,目光中似乎有一簇明亮的火光盈彻。 “原来是合欢宫的啊,久仰久仰。”那娇俏少女开口道,“合欢宫”三个字咬字极慢,透着一股轻慢的姿态。 大多数名门正派虽然碍于合欢宫超群的实力不敢轻慢,心底却都是将合欢宫功法视为邪门歪道这少女显然是自视甚高的传统正派弟子,完全口无遮拦。 这少女正是玄天门掌门的孙女儿,叶婉儿。 重宁登时眼神便锐利了起来。 “婉儿,不得无礼!”季清转头呵斥道。 “大师兄,你……你居然为他骂我,”叶婉儿似乎是被吓到了,愣怔了一瞬,才委屈地转向蔺澜,“二师兄,你看大师兄他……” 蔺澜神色冰冷,看着叶婉儿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是你的错,道歉。” “你……你们……哼!”叶婉儿看着两个师兄冰冷的脸色,不明白为何平日里一向疼爱她的师兄,此时却要为她说了那么一句话而训斥她,心里一下子委屈得不行,剜了一眼厅门口立着的两人,朝门口跑去,狠狠地撞了一下重宁,才夺门而出。 重宁没想到叶婉儿会如此奇葩,一时不察,竟让她不慎撞到了,向后退了两步,离云顺势将重宁揽入怀里。 一瞬间,蔺澜与季清脸色一沉,空气中仿佛凝了冰渣子。 不过此时已大不相同,重宁带着幻絮花归来,这是属于下一任宫主的荣耀,在合欢宫,是极其重大的事情。 重宁下了飞舟,便朝花辞镜走去,没有理会这如此大的阵仗。 花辞镜满目笑意,看着重宁,此次幻絮花提前开放,这场异变猝不及防,也让花重宁不得不提前去往空灵山采摘幻絮花。空灵山妖兽横行,凶险万分,这是众所周知的。 因而,重宁取得的这朵幻絮花的分量,在花辞镜与诸位长老眼中,自然是极重的。然而也只有浮生一人知情,因为火云雀进阶之事,妖兽退散,几乎没有费什么气力,便寻到了幻絮花所在位置。 唯一不圆满的便是,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却只剩下重宁与浮生。 第45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13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这是他活了十八年, 从没有感觉到的情绪…… 更让他不知所措的是,他身下某一处, 不受控制地……硬了…… 耳边的水声仿佛有些美好的节奏,明明时间没过多久,蔺澜却觉得, 过去的十八年都没这么长。 一波又一波的水声让他心痒难耐,却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耳边的水声渐渐停息了, 蔺澜才觉得脸上的温度稍稍退了些。 屏风后渐渐没动静了, 半晌,蔺澜开始有些担心了, 莫不是睡过去了? 这样冷的夜晚, 会不会着凉? “……少主?”没反应。 蔺澜微微提了嗓音,“少主?”还是没动静。 蔺澜站起了身子,皱了皱眉, 走到屏风前,敲了敲屏风,“花重宁?少主?” 依旧是没反应。 蔺澜深吸了一口气, 冒犯了。 轻轻挪开屏风,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里面的人并没有什么情况, 只是靠着桶壁睡着了。 蔺澜看着安静睡在浴桶里的人, 洁净无暇的面孔, 妖艳的菱唇,长睫微微扑动,面色微红,墨色长发铺在水面,玉白的身体在水下若隐若现,蔺澜觉得刚压下去的那团火又冒了出来。 面上再次爬上一丝可疑的红晕,蔺澜强自镇定地偏过头去,俯身敲了敲浴桶的外壁,唤道,“花重宁,快醒醒,水都凉了……” “嗯~我要睡觉,”重宁睡得正好,嘟着嘴,不满地皱了皱眉,将头偏到另一边继续睡。 蔺澜愣了愣,涨到重宁现在的状态,只好放柔了语调,温声劝道,“花重宁,快醒醒,水里凉,出来去床上睡好吗?” 重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撇了撇嘴,抬手揉了揉眼睛,抱怨道,“唔嗯,你真烦,去帮我把亵衣拿过来一下……” 蔺澜看着那截纤细白嫩的手臂在眼前晃来晃去,赶紧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清心咒,转身拿了一块准备着擦身体的干布递了过去,“你先擦擦。” 说着取了放在一边亵衣,侧着脸递了过去。 可能是真的没睡醒,重宁径自从水里走了出来,胡乱地擦了擦身体,便穿上亵衣,朝床上走去。 “花重宁,等等,你头发还是湿的。”蔺澜追了上去,叫住了重宁,重宁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了,“真麻烦,那你帮我擦干好了……” 蔺澜沉默了一瞬,重宁没有等到回答,便又转头跌跌撞撞地朝着床边走去。 蔺澜无奈,“好,我帮你擦干,你别急,等等。”说着便取了干布巾,几步跨过去,重宁顺势扑进他的怀里,蔺澜觉得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深吸了一口气,将重宁扶上床,头趴在自己腿上。 薄薄的亵衣被水微微洇湿,勾勒出一道完美的腰线,纤细美丽,蔺澜觉得腿有些发热,不敢多看,拿起布巾,手有些颤抖,缓缓擦拭着重宁的头发,乌黑的发丝柔柔地垂下来,慢慢干透。 蔺澜小心翼翼的地将重宁翻过身来,抱进了床里侧,而后脱下外袍,谨慎地躺在了床沿。 透着些凉意的夜晚,两人之间,隔着半张床,蔺澜却还是觉得,空气里燥热得不行。 蔺澜看着重宁恬静的睡颜,比平日里少了一分浓烈,却显得更加真实。 只是这样静静地躺在一起,蔺澜却觉得,心里满满的,好像有什么被填满了,非常奇异的感觉,有些难以捉摸,却实在是,妙不可言。 床里侧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长长的睫羽扑闪扑闪地,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翻身滚进了蔺澜的怀里,将脑袋埋在蔺澜胸口,抱住了他,还好心情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蔺澜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半晌,觉得怀里的人睡得非常安适,才小心翼翼的地试探着将手伸了过去,轻轻地环住了重宁的腰。 明月渐渐挂上中天,洒下一片清辉,窗外寒枝惊鹊,蔺澜却觉得分外安心。 耳边的水声仿佛有些美好的节奏,明明时间没过多久,蔺澜却觉得,过去的十八年都没这么长。 一波又一波的水声让他心痒难耐,却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耳边的水声渐渐停息了,蔺澜才觉得脸上的温度稍稍退了些。 屏风后渐渐没动静了,半晌,蔺澜开始有些担心了,莫不是睡过去了? 这样冷的夜晚,会不会着凉? “……少主?”没反应。 蔺澜微微提了嗓音,“少主?”还是没动静。 蔺澜站起了身子,皱了皱眉,走到屏风前,敲了敲屏风,“花重宁?少主?” 依旧是没反应。 蔺澜深吸了一口气,冒犯了。 轻轻挪开屏风,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里面的人并没有什么情况,只是靠着桶壁睡着了。 蔺澜看着安静睡在浴桶里的人,洁净无暇的面孔,妖艳的菱唇,长睫微微扑动,面色微红,墨色长发铺在水面,玉白的身体在水下若隐若现,蔺澜觉得刚压下去的那团火又冒了出来。 面上再次爬上一丝可疑的红晕,蔺澜强自镇定地偏过头去,俯身敲了敲浴桶的外壁,唤道,“花重宁,快醒醒,水都凉了……” “嗯~我要睡觉,”重宁睡得正好,嘟着嘴,不满地皱了皱眉,将头偏到另一边继续睡。 蔺澜愣了愣,涨到重宁现在的状态,只好放柔了语调,温声劝道,“花重宁,快醒醒,水里凉,出来去床上睡好吗?” 重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撇了撇嘴,抬手揉了揉眼睛,抱怨道,“唔嗯,你真烦,去帮我把亵衣拿过来一下……” 蔺澜看着那截纤细白嫩的手臂在眼前晃来晃去,赶紧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清心咒,转身拿了一块准备着擦身体的干布递了过去,“你先擦擦。” 说着取了放在一边亵衣,侧着脸递了过去。 可能是真的没睡醒,重宁径自从水里走了出来,胡乱地擦了擦身体,便穿上亵衣,朝床上走去。 “花重宁,等等,你头发还是湿的。”蔺澜追了上去,叫住了重宁,重宁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了,“真麻烦,那你帮我擦干好了……” 第46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14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是的,少主,正是五行灵精矿, ”虚谷回答道,“少主, 这灵石矿脉的说法,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要知道五行灵精矿觊觎者众多,属下怎么敢透露出去。只等着合欢宗派人前来, 才敢说出实情啊。” “若是如此, 那真是辛苦你了, ”重宁笑道, “只是如今, 这消息恐怕已经给玄天门之人得知了。”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少主责罚。”虚谷拱手躬身, 请罪道。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五行灵精矿本就是令人垂涎的存在,这消息封不住的。”重宁道, “这事,我们明日再来详谈, 我与离云, 恐怕要在贵派叨扰一阵子了。” “少主与离云公子造访, 让青岩门蓬荜生辉,何来叨扰之说。”虚谷朗声唤道,“李叶。” “弟子在。”一名青衣弟子走了进来,温声应道。 虚谷道:“带少主与离云公子去东苑歇息。” “是。”李叶拱手应道。 “少主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李叶说便是。”虚谷又转向重宁与离云,“招待不周,还请少主与离云公子见谅。” “多谢掌门,”重宁又转向那名青衣弟子,“烦请带路。” “是,二位且跟我来。”李叶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二人带出门去。 虚谷望着重宁与离云远去的背影,突然冷冷一笑,神色狠厉,“比起那件东西,五行灵精矿又算的了什么,今日被你合欢宗欺压,来日必将加倍奉还!”虚谷又想到重宁身段面容,淫|邪一笑,转身走进了内室。 ……………………………………………… “辛苦了。”重宁颔首谢道。 “少主不必客气,有事还请吩咐。”李叶笑道,“在下就先退下了。” “嗯。”重宁应着,朝里屋走去,李叶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这青岩门究竟有何意图?”重宁轻轻呢喃道。 “阿宁阿宁!”梨子突然开口,将重宁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怎么了?”重宁倒了杯水,“你能不能正常些,别老一惊一乍的。” “哦呦,你开始嫌弃我了!”梨子委屈道,“人家有正事要说嘛。” 重宁给梨子的语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你要说的是什么?” “今日碰到蔺澜尊者了!”梨子惊讶道。 “我又没瞎,我当然知道那是蔺澜。”重宁想想就心塞,他不仅知道那是蔺澜,还狠狠地怼了他对方一顿。 “不不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梨子继续道,“今日初见蔺澜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他金丹后期,境界稳定,精神力强大,当时我心里就很着急啊。” “确实,短短五年,他便从练气期到了金丹后期,假以时日,得道飞升并非难事。”蔺澜叹道,“若果真如此,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没了任何意义。” “对,但关键是,今日你对他口出恶语之时,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蔺澜他内息紊乱,特别是你最后那一番疏离的动作和话语,”梨子缓了下,才继续道,“后来,你同离云的那些互动,也全让蔺澜看见了。” “什么互动,你是说我对离云骄蛮任性的态度让蔺澜对我的好感降低了?”重宁道。 “……”我怎么会有这样蠢的主人。 “五年前,你难道不觉得蔺澜对你有别样的感情吗?”梨子沉吟道,“我不知道他这五年经历了什么,又脑补了什么,只是,我能感觉得到,那种感情已经深深扎根,隐隐有一种执念成狂的错觉。” “执念成狂?”重宁有些愕然,蔺澜对他异样的感情他不是感觉不到,他当初只以为那不过只是些微的好感,并不深,只是没想到如今会发展成这样。 “对,今日你对他恶语相加之时,他就已经心神不宁,内息紊乱,后来你和离云之间毫不作伪的交流互动更是让他心绪大乱,隐隐有心魔生出的感觉。”梨子有些迟疑,却还是接着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是说,让我利用蔺澜对我的感情,破坏他的心境,让他产生心魔,修为渐毁,无法飞升?”重宁有些犹豫,如果还有其他办法,他不想利用别人感情去做一些诛心的事情。 “对,阿宁你不用纠结,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蔺澜尊者渡劫成功,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了。”梨子循循诱导道,“而这个世界,除了你和蔺澜,其他人更是梦幻泡影,并不真实存在,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哎呀,别犹豫了,阿宁,”梨子声音有些郑重,“魔君大人可是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若是蔺澜渡劫成功,对魔族来说,必然是一场浩劫,你想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好了,梨子你不用说了,”重宁轻抚额角,没有什么比任务更加重要,而这个任务本身,就是伤害蔺澜,这是他一开始便做好了的选择,没什么可犹豫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唉,阿宁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梨子轻声宽慰道。 “嗯,夜深了,休息吧。”重宁心绪沉沉,右手一翻,灭了房里的灯,朝床上走去。 房中却突然初现另一道气息,重宁转身反手劈过去,然而对方却像是很熟悉他的攻路,一手化开了他的攻势,另一手顺势将重宁揽进怀中。 “是我。”熟悉的清朗声音传过来,重宁转身,果然是离云。 重宁撇撇嘴,心里正烦,朝床上走去,“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第一次来青岩门,我认床,睡不着。”离云信口胡诌道。 “得了吧,你三天两头四处游荡,怎么可能认床,”重宁懒得理他,“赶快回去睡觉。” “我想和你睡。”离云凑了过来。 重宁正想拒绝,又突然想到梨子方才说的话,双手蓦地紧缩,虚握成拳,又笑了开来,“行,上来吧。”重宁说罢,自觉挪到了床里侧。 离云笑意有些僵硬,顺着睡到了重宁身边,不过夜色深沉,重宁并未看出不妥,反而心一横,侧身揽住离云的腰,将头埋进对方的心口,道,“睡吧。” “嗯。”离云僵了一瞬,又从善如流地顺势抱住重宁,动作轻柔,仿佛对待无上的珍宝,眼底比夜色更加深沉,唇畔的笑意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食言了。”离云没有看重宁,反而看着蔺澜笑道,只是那笑容里却没有几分善意。 “你不用挑拨了,我已经和重宁都说清楚了。”蔺澜面无表情道。 “哦?那阿宁还真是好气量,这都能原谅。”离云望向重宁,笑得莫名,“若是阿宁也能顺带着原谅我就更好了。” 离云卸下了伪装,看起来倒有些阴恻恻的意味。 “合欢宫弟子呢,还有我母亲,他们现在何处?”重宁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 “阿宁,你这就为难我了。”离云温柔地笑笑,“你既知我潜伏五年只为这一日,又是以什么立场要求我放弃呢?” “那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是了解我的。”重宁轻轻一笑。 “我需要一个合体期以上的修士祭药,整个玄海域,只有花辞镜最适合。”离云声音低沉。 整个玄海域只有花辞镜适合,重宁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合欢宫亦正亦邪,身处正道,修炼的却是为正道所不齿的功法,且实力强劲,恰是所谓正统仙门看不惯有灭不掉的典范。 若是此刻有人灭掉了合欢宫,杀掉了花辞镜,正好吹掉了他们眼中那颗碍眼的沙子。 正道修士最多做做样子,在伤及他们利益之前,却也不会真的天罗地网去追查。 这是风险最小的法子,但是…… “你怎么控制住合欢宫的,我母亲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重宁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不敢置信。 “对,阿宁你果真聪颖无双。”离云目露赞赏,朝着墙角唤道,“浮生灵君,你说是吧。” 重宁一惊转头望过去,却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暗处走出,面容冷峻,苍白而俊美,一双眼睛宛如深潭,令人不寒而栗。 “浮……浮生灵君?”重宁望着眼前的男人,怎么也不能将他同花辞镜身边那个有些佝偻,面容尽毁,声音粗粝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第47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15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蔺澜也没有想到重宁会如此表现,他毕竟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被这样一双好看的带着温柔清浅笑意的眼睛盯着。蔺澜突然耳根泛红, 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重宁挑了挑眉, 笑得更加放肆明丽,真是没想到那个传说中清冷孤绝、动风云嬗变颜色的蔺澜尊者,年少的时候竟然这么容易害羞。 季清抬眸看了一眼笑得明朗灿烂的重宁, 心里仿佛刺痛, 手中的白玉酒杯应声而碎, “咔哒”一声脆响让整座大殿安静了一瞬。 花辞镜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蔺澜, 她一向对这个对她儿子不屑一顾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好感,不再理会他, 花辞镜便又转过头去坐上了首座, 笑道,“各位道友不必拘束,在我合欢宫, 就如同在自家门派。” 毕竟季清是正道第一剑宗天玄门的首徒,其他人还是要给天玄门一些面子的, 只当作是没看到, 便又拉着左右说笑去了。 重宁也疑惑地望了过去,却见季清已经恢复了常态, 便也没有管了。 蔺澜很快被带了下去, 重宁跟着花辞镜的指示认识了一波各个门派的所谓才俊。 大典本来就是未时才开始的, 等一切差不多进行到尾声已经黄昏时分了。 重宁本就是个耐不住繁琐礼节的性子,忍了半天,才终于花辞镜请示离开了。 合欢宫的屋宇楼阁都十分的精致,到处都有各色鲜丽的花朵,整座合欢宫一年四季都是浓丽无比,美得张扬肆意。 穿过雕花回廊,傍晚的西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重宁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 刚跨进自己的小院里,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磁性的清冽嗓音。 “花重宁。” 熟悉的声音让重宁的身体本能地震颤了一下。 重宁转身,挑眉望过去,院门外的合欢花树下,一名青年白衣落落,眉目清雅,正是季清。 季清一反平日里的温润和善,面无表情地看着重宁,衣袍下的双手有些僵硬,刚开口他便有些后悔了。 从前,花重宁一直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时候,傻傻地冲着他笑,当时季清只觉得无比烦躁,恨不得对方永远消失在他眼前,然而后来花重宁被花辞镜抓回去之后,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次的大典,季清也给自己找了个充分的理由,因为合欢宫势力强大,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代表师门,不能缺席。 然而直到今日在大殿上,花重宁白衣红纱,艳惊四座,那时众人的眼光便让他心里有些狂躁,再后来重宁居然说,很喜欢那个鼎炉? 而整个过程,不管他表露出怎样的情绪,对方都没有分出一个眼神给他。 季清才终于忍不住了,捏碎了酒杯。 花重宁,你不是说只喜欢我吗…… 重宁眉眼弯弯,保持着纯澈的笑意等了半天,然而树下的那位季清道长却是一言不发。 重宁:“……”道友你有话快说。 季清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树底下。 “……季道友?”重宁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出声。 季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缓缓地从树底下朝着重宁走过来。 重宁有些疑惑,按照梨子的说法,以及方才这货在结丹大典上的表现,他应该非常讨厌花重宁,也就是现在的自己。 那他现在是来……找茬儿的? 重宁眯了眯眼睛,季清越走越近,最终站在了重宁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重宁。 重宁皱皱眉,正要后退,季清却更快地向前倾身跨了一步,轻轻拥住重宁,想要覆压上那双优美的菱唇。 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脊背上的刀锋,浑身一僵。 重宁仰起脖颈微微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季道友何意?” 季清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重宁会做此表现,半晌。才恢复常态,轻轻一笑,如冷泉流过,慢慢松开了手。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从身后传来,重宁转头,一枝青碧的树枝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掉在了地上,旁边雪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进了屋内,带过一阵清脆的锁链撞击声。 “季道友无事就请回吧,这毕竟还是我合欢宫的地界儿。”重宁浅浅一笑,良善而又美好,说罢,不再理会季清的动作,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刚才,是被蔺澜看见了吗?重宁有些苦恼,他挺讨厌被人误解的,也不喜欢和别人不清不楚。 屋里的蔺澜坐在桌边,摩挲着手中精致的茶杯,有些惴惴不安,刚才,那两个人是在拥吻吗? 蔺澜说不清楚自己对重宁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他应该恨重宁的,他被花辞镜掳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花重宁作为结丹礼物,即使这一切都不是花重宁的本意,但却依然都是因他而起。 然而今日初次见面,殿堂上花重宁的笑容纯粹明媚,眼睛里丝毫邪佞的心思,着实是让他讨厌不起来。 方才听到有人喊花重宁的名字,他便本能地留意了,一出去便看见了那幅场景,白衣道长抱着红衣青年,而花重宁他,似乎没有一丝抗拒,抱了回去。 其实,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可蔺澜却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在合欢宫的这些天,他听说了很多少主对季清道长求而不得的事迹,然而,今日看来,似乎也不是一厢情愿…… 第48章 风月楼第一公子16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所以说, 那座矿脉之中, 真正的宝贝,不是灵石, 也不是巨大的五行灵精矿, 而是……由五行灵精逸散出来的灵力, 所蕴养出来的, 御灵草?”重宁问道, 眼中泛起一丝寒意, 青岩门胆子可真不小, 故意对五行灵精矿的事情隐而不报, 等到合欢宫查出了灵精矿,就会以为这只是三等宗门弄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反而不会继续追探。 如此一来, 在世人眼中,就是玄天门和合欢宫拿了这座矿脉的大头,而青岩门不过是在两座大山的夹缝中捞上一点油水的可怜角色罢了, 然而实际上却是玄天门和合欢宫挡住了炮火,青岩门却闷声发大财,不仅得了一部分五行灵精矿, 还拿走了最有价值的御灵草。 居于弱势, 用他们得不到的九成五行灵精矿做诱饵, 把两大宗门玩弄于鼓掌之间, 却成了最终的人生赢家,若不是重宁刚好是被蒙蔽的其中之一,也要称赞一声青岩门真是好胆色。 “没错,比起那颗御魂草,这区区一成的五行灵精简直就是一堆破铜烂铁。”蔺澜眼底闪过一丝讽刺,“你真以为,光凭借青岩门就能骗过两大宗门?” “我知道你想说离云,”重宁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就要终结了,当然要好好演下去,否则不就功亏一篑了吗,即使不是为了任务,哪怕只是单纯地气气蔺澜,他也是开心的。重宁偏过头去,看向蔺澜,眼底的逸散的柔软让蔺澜心中一窒,他说,“你不必多说,我相信离云必然是有他的苦衷,我等他的解释。” 蔺澜的脸色方才还能称得上柔和,这会儿却已经有些僵硬,他转过头来看向重宁,眼中泛起一阵晦涩的笑意,声音清冽,“我同意带你出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蔺澜唇畔的弧度并不明朗,眼神突然晦暗不明。 重宁心底一阵发毛,总觉得蔺澜还隐瞒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重宁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问道。 “你不是相信离云吗,届时,你可以亲自去问他。”蔺澜唇角重新漾出一抹笑意,加快了脚步,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喂……你!”重宁被噎了一下,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毫发无损,倒是憋闷了他自己。 “噗……”梨子突然笑了出来,幸灾乐祸道,“阿宁你段数不够啊,以后要多练练~” “那梨子你可得准备好了,”重宁露齿粲然一笑,“我以后天天找你练习啊……” “……别啊。”梨子忍不住唾弃自己: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重宁心情瞬间明朗了,不再理会梨子的哀嚎,快步跟上蔺澜的步伐。 两人步行穿过空灵山的地界,所幸没有惊扰到妖兽,顺利出山之后,便御剑去往青岩门。 重宁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蔺澜随身佩戴的那把剑,便是幻絮花树的化身,剑身雪白,剑光清透,如冰如玉,光华内敛。 空灵山离青岩门并不近,中间穿过合欢宫的边境,重宁站在蔺澜身后,只感觉周遭如浮光掠影,一晃而过,蔺澜如今的实力果真深不可测。 那他为何要答应自己的要求呢? 以他的实力,明明也可以独自一人单枪匹马去夺取御灵草,可是他偏偏没有,反而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这样想想,重宁突然觉得蔺澜答应他的时候,最后的那个笑容极具深意,分外渗人。 重宁突然觉得,蔺澜比离云更像幕后的终极策划者。 他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蔺澜了,蔺澜有时候看起来似乎冲动了些,但又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种感觉,让重宁……有点不爽。 ………………………………………………………… 青岩门后山。 蔺澜揽着重宁的腰,缓缓降下山体之间被雷电劈开的裂缝。 裂缝里面应该是已经开采了五行灵精,一道道幽深的隧道密布在两侧岩壁上,蔺澜蹲下身子,微微闭上眼睛,一指点地,淡淡的灵力波纹自他指尖向周围漾开。 片刻之后,蔺澜才起身,道,“御灵草还在这儿,采摘时机还没到。” “在地底下?”重宁观望了一下四周,蹙眉道。 “对,在地底下,不能确定方位,现在还只是一团五行灵力,只有等它凝聚成形,才能具体判断。”蔺澜回答着,就要伸手揽上重宁的腰,“走吧,去青岩门。” 却不料重宁一个旋身,躲开了蔺澜的手,微微撇嘴,眼露嫌恶,道:“你手碰地上脏不脏,我自己能飞上去。” 重宁说这话完全只是想膈应一下蔺澜,蔺澜道行高深,方才以罡气探测御灵草,指尖自然是纤尘不染的,但只要是能让蔺澜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重宁都觉得爽歪歪。 而蔺澜偏偏不顺他的意,一反常态似是天真无邪地伸出那根手指,竖到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脏吗?”说罢,将手指伸到唇边,探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舐了指尖,眼中水光潋滟,唇色嫣红,配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的……不端庄…… 重宁被蔺澜突转的画风惊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脸颊一阵沁凉的触感,一划而过,微一晃神,才意识到,那是蔺澜的手指,沾了他口水的手指…… “你!”重宁觉得心底一根弦微微一颤,耳廓爬起一缕浅淡的红云,拂袖转身踏着岩壁上凸起的是石块几步跃到山顶。 蔺澜看着重宁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越发柔软,唇角的弧度也甜到了心里。 ……………………………………………… 重宁隐在一棵粗壮浓绿的树后,靠着树干微微喘着气,心中又突然懊恼起来。 这么一点小事,他跑什么啊,失策,失策! 现在看起来,倒仿佛他很在意这件事一样,这种想法,让他觉得有些难以面对蔺澜。 “阿宁,你的心乱了。”梨子的声音凉意悠悠,冷静理智,宛若一盆冰水,当头而下。 “可以借助这墙上的阵纹试试,嗯……”梨子的声音带了些不确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试试看吧,反正肯定没有生命危险。” 重宁默然,“……” 一刻钟之后。 “就是这样,坚持一下。”梨子鼓励道,“快要冲破桎梏了。” 重宁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甚至能看清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晶莹的汗珠细细密密地散落在额角,重宁敛住心神,小心翼翼的跟着梨子的指示,操控神识,牵引着灵力慢慢冲击着经脉中无形的阻滞。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重宁全神贯注,经脉之中宛若冰中煮火,灵力激荡,如同游丝闪电在体内游窜,突然,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石壁上繁复的纹路映出微弱的亮光,浩瀚的灵力宛若溃堤的浪潮,排山倒海一般涌入重宁体内。 重宁猝不及防,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经脉骤然被撕裂,剧痛袭来,而那灵力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仍旧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体内,重宁疼得意识混沌,冷汗浸湿了衣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这……这种突发情况……”梨子底气不足。 “那现在该当如何?”重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疏引着体内磅礴的灵力。 “为今之计,不破不立,要不阿宁你……试着破丹结婴?”梨子弱弱地建议道。 “……”这是个极其凶险的办法,重宁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不过被立即否决了,如今又被梨子提起,看来确实没有其他法子了,也只能试一试。 重宁重新聚起神魂,狂暴的灵力宛若飓风,席卷而过,横冲直撞,经脉不断地被震裂,损伤,又不断地被修复开拓。 蔺澜从经脉重塑的剧痛之中醒过来,瞳孔有些涣散,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身后幻絮花树光泽瞬间黯淡下来,一副撅撅不振的样子,每一次蔺澜经脉的重塑,都会让他的实力有一个飞跃,相应的,每一次的痛苦也更为强烈。 缓了片刻,蔺澜眼前才清晰起来,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准确地望向了灵力波动极为剧烈的方向,入眼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蔺澜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 重宁似是忍着激烈的疼痛,面上升起了一抹昳丽的绯红,苍白的双唇被鲜血晕红,多了几分艳色,如玉的肌肤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睫羽轻忽,仿佛扫在了蔺澜心里,浩瀚的灵力宛若沸腾的蒸汽,萦绕在重宁周围,衣衫鬓角轻轻浮动,蔺澜第一次见到这般诱惑动人的重宁。 “嗯……”重宁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蔺澜神色一变,几步走到重宁身前,伸手探上重宁的腕脉,而后深深地蹙起了眉头,又有些气急,指下灵力紊乱,所及之处,经脉没有一寸是完好的。 而眼前这人却是破釜沉舟一般的孤注一掷,这样的状态还一心想要寻求突破。若是在其他任何境地,蔺澜碰到这样顽强的修士,都会心生崇敬,可这人偏偏是重宁,又是在这种境地之中,看着眼前为了突破甘愿冒着这样的风险与痛苦,还倔强地咬牙不肯将痛苦表露出来的重宁,蔺澜心底除了无力,便是浓浓的愤怒和不甘心。 在他看来,重宁急着进阶,显而易见的,便是想要出去,至于他想要出去的理由,蔺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离云。 重宁脸色越来越苍白,蔺澜眼中涌起层层黑雾,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浅浅得笑了开来,缓缓合上眼睛,扣住了重宁腕脉,运行起体内的功法。 “这是……”梨子声音颤抖,“阿宁小心!” 重宁只觉得身体痛到麻木,仿佛一叶孤舟,置身于浩渺的海洋,忽上忽下,头顶狂风大作,乌云如晕开的浓墨,剧痛之后,只觉身体空盈,恍然已经触碰到了进阶的边缘,仿佛天光乍破,驱云散雾。 重宁心中一喜,正要顺着这种感觉一鼓作气进阶成功,却突然听到梨子的惊呼,正疑惑着,便感觉一道霸道的灵力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生生阻断了他的进阶,霎时间从天堂坠到地狱,身体宛若不受控制一般,那道不知从何处来的灵力所及之处,重宁体内原本聚合的灵力便被立即冲散,而后被吸纳到那股灵力之中。 不过片刻,他体内的灵力几乎都被抽出,仿佛神魂都被撕裂的疼痛,重宁下唇被咬出一道鲜红的血痕,蔺澜所承受的疼痛比之重宁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用的是吸取幻絮花树灵力的功法,只是他刚刚使用过这种功法重塑经脉,此时再次使用,不訾于与重宁两败俱伤,不仅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跌境界。 重宁头疼欲裂,昏昏沉沉之间,似乎看见了蔺澜,蔺澜脸色苍白,眼中的光亮却是耀眼到令人心惊,癫狂奇异,唇畔的的笑意更是凉到了心底。 重宁来不及细想,眼前最后一丝光亮刹然消失,意识一片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灵力波动终于停歇,一切归于沉寂。 蔺澜紧紧搂住失去意识浑身无力的重宁,静静地坐在地宫之中。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在深渊中那四年他是怎样撑过来的,修道之人,四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说得轻巧。 整座深渊,除了他便没有其他任何活物,整整四年,在非人的折磨之中,他守着那条随他一起坠入深渊的鞭子过了四年,四年的锤炼,没人知道重宁在他心里已经是怎样的执念,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蔺澜垂眸看着重宁沉眠的面容,浓密的睫羽在脸上投映出一片鸦青,看不清神色。他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地宫里,有些苍凉哀戚,蔺澜低头轻轻吻住重宁染着鲜血的红唇…… “嗯?没有什么?”重宁隐约听到蔺澜说了些什么,却又不太真切,便侧首问道。 “我说,”蔺澜亦转头对上重宁的眼睛,郑重道,“没有不喜,你很好。” “嗯……”重宁僵硬地应了一声。蔺澜的眼中流光溢彩,仿佛映着漫天星子,凝视着重宁,恍然让重宁突然想到多年之前魔君重弋生辰晚宴之际,一众魔界贵族都献上了举世无双的灵丹至宝,而在少年的他捧出那碗于魔族来说无利有害的长寿面时,露出嗤笑不屑的神情。重宁永远也忘不了那日重弋惯常冰封的脸上露出如朝露艳阳般的笑意,眼中寒冰乍然消逝,暖如三月阳春。浓烈炙热,却是让重宁心中颤然如堕冰窖。 外人只道是玄宁君终于成长,开始承担起王族的责任了。 却不知,这些哪能绊得住第一纨绔,若非是想要避着魔君,向来活得极其自我的重宁又如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应下了此事。 蔺澜的眼神与重弋当时一般无二,令人心颤,重宁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蔺澜的感情来得毫无预兆,莫明其妙,已经脱离了他最初的计划。 不过他既已答应此事,所有人也都将希望寄在他身上, “无事便早些休息吧。”重宁有些头疼,挤出一个笑容,淡淡开口,将头偏向另一侧,闭上眼睛。 蔺澜对重宁突如其来的冷淡虽有些不解,却也没说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便阖眼去休息。 微风瑟瑟,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隐在黑暗中的浮生突然睁开眼,望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 “你们说这幻絮花究竟是在何处啊?”重宁皱着眉头,手中摇着一枝火红的风音柳,百无聊赖。风音柳枝叶红如烈火,随风摆动之时,便会发出空灵的乐声,因而得名。 几人一早便进了空灵山,空灵山秀毓清雅,幽径回环,草木茂盛,几人在山中转转悠悠一上午,都没有发现什么。 第49章 风月楼结局+本君成了一只鬼1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不过, 注定要让你再失望一次了, 蔺澜看着重宁月色下分外清艳柔和的侧脸,轻轻笑了开来,温柔缱绻。 重宁,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此次之后,再没人能绊住我们。 重宁都笑着应下了, 心中却是疑惑更盛。 “梨子,快别闹脾气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感觉到什么没有。” 重宁温声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能感应到的只有一点儿, 这些天蔺澜情绪似乎有些激烈的波动。”梨子闷闷地答道, 它虽有些小脾性, 却也是知道大局为重。 “剧烈的情绪波动?”重宁有些诧异,想喝几天他和蔺澜几乎是形影不离, 两人这些天气氛相当和谐, 尤其是蔺澜, 仿佛一下子祥和温静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么那天晚上, 也都是假的? “他似乎是挣扎犹豫了几天, 最终重归宁静, 应该是决定了什么,我没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烦恼,毕竟咱们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梨子声音温柔了些。 “没事儿,现在还不晚。”重宁轻轻笑着,眼中却凝起了霜花。 梨子本能地吞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其实它最清楚,蔺澜哪怕心机深沉,对重宁感情却是毫不作伪,悲伤、喜悦、癫狂,都做不得假,那一夜也没有任何欺瞒,然而,它并不介意,让重宁误会更深一点。 “没关系的,阿宁,蔺澜有什么阴谋才好呢,咱们不就是要找到机会脱离这个世界吗?”梨子像是突然开心起来了,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嗯。”重宁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怎么了?”蔺澜突然转过头来,轻轻问道。 “没什么,”重宁扬起脸轻轻笑着,又皱起了眉头,“我总有一种预感,今晚也许会发生什么,你要小心。” “嗯,”蔺澜笑了起来,眉眼一片澄澈,“你放心,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只要我在,你便是安全的。” “是吗,那就好,我们快走吧。”重宁柔柔地笑了笑,微微垂了眸子,树木在月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遮住了重宁大半边脸,神色大抵是温柔的,眼中却仿佛泼墨似的黑。 梨子有些纠结,虽然结局是他喜闻乐见的,但总有些心虚,算了,它还是别说话了…… ………………………………………………………… 黛色正浓,两人从青岩门一路走到后山,都没有撞见任何宗门弟子,静谧得有些诡异。 后山上草木葳蕤,高树遍生,参差的阴影交错横斜,山体从中间被一分为二,那道巨大的豁口仿佛一张大开的血盆大口,在浓浓的夜色中显得危机四伏。 “走吧,咱们进去。”重宁握紧了蔺澜的手。 “嗯。”蔺澜环住重宁的腰,旋身一转,悄无声息地慢慢降下崖底,崖底一片冷寂,空气中也没有任何一样的气息。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重宁现在不过筑基修为,只能询问着蔺澜的看法。 蔺澜俯身,指尖轻扣着地面,一枝晶莹剔透的纤细枝丫从他之间探出,一颤一颤地缓缓深入地底,枝丫上发出莹亮柔和的光芒,衬着蔺澜的脸,缥缈柔和。 “在下面,能大致判断。”蔺澜探出双手,纤细修长的十根手指上都生出了晶莹的树枝,有一种圣洁而又妖异的美感。 蔺澜唇瓣翕动,十枝树枝柔软得宛若藤蔓,轻轻在地上绕了起来,莹润的微光慢慢扩大。 “有没有吓到你?”蔺澜突然回头。 “没有,很漂亮,等拿到了御魂草,一切都会好的。”重宁温声答道,安抚地笑了笑。 树枝慢慢绕成一个圆,中间的石地慢慢变得透明。 “这是,通往地底的?”重宁看着缓缓成型的通道有些惊奇。 “对,”蔺澜笑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眉头一皱,望向地上的通道。 重宁突然闻到一阵浓重的血气。 “这是……”重宁睁大了眼睛,快步走过去,这气息,他很熟悉。 一只血淋淋手从地底下伸了出来。 另一只手也攀上了地面,血肉模糊,里面的人终于探出了半个身子,是个女子,绯红的霞衣沾染了鲜血和尘土,早已看不出原状。 那女子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看见重宁,惊恐的双眼霎时涌出泪水,颤抖着呼出,“少……主!?” “一大早的,你不会被恶鬼夺舍了吧。”重宁嫌弃地看了一眼离云,正想给自己也倒杯茶,却发现桌上只有一只茶壶,便伸手夺过离云手中摆设用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你干嘛呢。” 离云“啪”的一声合上了折扇,神秘兮兮地笑着凑了过来,“你没发现那些小姑娘们的眼神吗……” 重宁无语地扭过头去,不想再看他,“我们是来办正事儿的好不好。” 却忽然感觉到身边的气场陡然变了,衣领突然被拉开,离云声音森寒,“这是什么?” 重宁下意识地立刻拉好衣领,面色不善,“你干什么!” 离云一把握住重宁的手腕,倾身过去,紧紧盯着重宁的眼睛,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左手握着的折扇扇骨根根尽断,重宁微微挣扎着,“你到底怎么了,一大早发什么疯啊!”手腕被握得很紧,重宁只觉得挣脱不开,却没有任何痛楚。 离云左手衣袖一甩,那把损毁的折扇破风而出,死死地钉在了墙上,轻轻松开了重宁的手腕,离云盯着重宁的颈侧,轻轻笑了开来,眼中透着丝丝凉意,轻轻一笑,“谁干的?”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重宁不明所以,让离云这么一闹,脾气也上来了,“你最好冷静一下,免得坏了事儿。” 离云微微缓了一下,他确实有些激动了,当他看到重宁脖颈上暧昧的痕迹,心里仿佛瞬间燃起了一簇火苗,然而现在看来,重宁似乎毫无察觉,究竟是谁…… 离云转身甩袖走出了院子,留下重宁不明所以。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回到了屋子里,反身关上门 扬手一挥,一面水光潋滟的灵镜便出现在了半空中,重宁凑到镜子前,小心地揭开衣领,微微侧仰起头,却见莹白的颈侧上一枚不甚明显的红痕,重宁眼神微寒,将衣领往下拉了些,精致的锁骨上散落着几处绯红的痕迹。 白皙的肌肤上几处糜丽的红痕,蜿蜒而下,色气满满,不由地让人想入非非。 重宁面色骤冷,一掌拍碎了面前的灵镜,瞬间灵力激荡,窗边的花瓶上出现丝丝裂纹,清水随之渗了出来。 这种暧昧的痕迹,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是吻痕。 不是离云,那是谁…… 重宁攥紧了拳头,脑中浮起一道白色的身影,眼神瞬间变得冰寒,是他…… 怪不得昨夜睡得那般沉,还是怨他太大意了。 重宁咬牙切齿:“蔺澜!” …………………………………… “玄天门高徒突然造访,蔽派蓬荜生辉啊。” “掌门太客气了,玄天门不请自来,给掌门添麻烦了。” “几位道友客气了,快请坐。” 重宁还未走进前厅,便听得里头传来谈话声,除了掌门虚谷真人之外,还有一青年的声音,声音温润,重宁觉得有些熟悉。 “阿宁,”离云突然从旁边的小道走出来,似乎是在等他。 “一同进去吧。”重宁笑道,他实在没必要与离云置气。 “嗯,咱们走。”离云笑了起来,站到重宁身边,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说着话朝前厅走去。 “青岩门最近可真是热闹啊,”重宁跨进前厅,里头除了虚谷真人和几名青岩门弟子之外,还有三名弟子,两男一女,清一色的素白袍子,襟摆上绣着银色的流动的花纹,巧夺天工,精美绝伦,贵气天成。 正是季清与蔺澜,还有一名娇俏少女。 这三人站在一众青岩门掌门长老之间,极其惹眼。 花重宁死缠烂打季清很长一段时间,几乎闹得玄海境人尽皆知,不过这些年两人再没碰过面,关于他们的传闻也渐渐消失。 季清一袭白衣,俊朗无双,见重宁进来,转头看了一眼,眸光一闪,只淡淡地打了招呼。 蔺澜站在季清身后,一双清亮的眼睛散发着如同明月白星一般皎洁又幽静的光芒,仿佛是从骨子里就透露出来的清冷绝尘,将他隔绝在尘世之外,却又明亮闪烁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见重宁离云两人并肩而立,蔺澜眼中闪过一丝晦涩,而后便露出极为清浅的笑意,目光中似乎有一簇明亮的火光盈彻。 “原来是合欢宫的啊,久仰久仰。”那娇俏少女开口道,“合欢宫”三个字咬字极慢,透着一股轻慢的姿态。 大多数名门正派虽然碍于合欢宫超群的实力不敢轻慢,心底却都是将合欢宫功法视为邪门歪道这少女显然是自视甚高的传统正派弟子,完全口无遮拦。 这少女正是玄天门掌门的孙女儿,叶婉儿。 重宁登时眼神便锐利了起来。 “婉儿,不得无礼!”季清转头呵斥道。 “大师兄,你……你居然为他骂我,”叶婉儿似乎是被吓到了,愣怔了一瞬,才委屈地转向蔺澜,“二师兄,你看大师兄他……” 蔺澜神色冰冷,看着叶婉儿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是你的错,道歉。” “你……你们……哼!”叶婉儿看着两个师兄冰冷的脸色,不明白为何平日里一向疼爱她的师兄,此时却要为她说了那么一句话而训斥她,心里一下子委屈得不行,剜了一眼厅门口立着的两人,朝门口跑去,狠狠地撞了一下重宁,才夺门而出。 重宁没想到叶婉儿会如此奇葩,一时不察,竟让她不慎撞到了,向后退了两步,离云顺势将重宁揽入怀里。 一瞬间,蔺澜与季清脸色一沉,空气中仿佛凝了冰渣子。 “对你,我自然是肯动心思的。”蔺澜像是没有听出重宁言辞之间淡淡的不悦和讽意,唇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褪去的痕迹,蔺澜朝重宁走过去,“走吧,你现下.体内灵力阻塞,难以运转,与往日相比,已是大有不同,先进屋里去吧,下回再出来走走。” 重宁脸色当即便寒了下来,眼中原本柔软的温和霎时间荡然无存,直盯向蔺澜的眼睛,花枝上细细的毛刺嵌入掌心,吮吸着甜美的鲜血,顶端的花朵越发浓丽。 蔺澜唇角的笑意终于淡了几分,拉过重宁的手,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纤细白皙,阳光下泛着柔和莹润的光泽,丝丝鲜血渗出,更增了几分炽烈的美感。 蔺澜小心地一根根掰开蜷曲的手指,露出被鲜血浸染的掌心,处理这轻轻拂去花枝,重宁顿时疼得手心瑟缩。蔺澜指尖凝出灵力,细细地在重宁掌心揉动。 疼,很疼。 仿佛是将小刺刺入掌心痛觉放大了几十几百倍,处理这细小伤口的方法灵药也有几十几百种,蔺澜偏偏选择了最痛的一种。 手心疼得几乎麻木了,蔺澜才松开了他的手,折磨他的不单单只是刺骨的疼痛,更是蔺澜眉眼之间,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淡笑意,这笑意曾经他很熟悉,如今看来,却是危险而又诡秘。好在终于结束了,蔺澜脸上的笑容又柔和了几分。重宁松了一口气,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蔺澜提起袖口,仔细地擦去了汗珠,甚至极细心地为重宁拢了拢不小心散落的几缕发丝。 重宁缓了缓,还没有恢复实力,让他有些不安,然而蔺澜诡异的表现,让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稍稍酝酿了一下,才开口道:“我花重宁自认,不论是在合欢宫中,还是空灵山上,我从未亏待过你,甚至拿你当做至交好友,我倒是不知,你如今这番作为,是念着旧日情分,还是我在不知情的时候哪里得罪过你,你究竟想怎么样!”,重宁微微垂首,轻呼一口气,“放我回青岩门,我要见离云。” 蔺澜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一瞬间,重宁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被冰封凝结了。 还来不及抬头,便被蔺澜住攥手腕,单手掼到了墙上,重宁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冷硬的墙壁上,从脊椎到皮肉都撞得生疼,他现在体内灵力稀薄散乱,身体状况并不比普通凡人好上多少,这一撞疼得重宁脸色发白,唇色尽褪,脑中嗡嗡震荡。 半晌才缓过神来,视线重新清明,却见蔺澜目光如寒星陨落,幽深晦暗,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看得重宁毛骨悚然。 “你为何会觉得,你修为被锁,便就是我做的呢,”蔺澜的声音仿佛强压着一团怒火,“为何仅仅只是五年未见,你对我的看法便是翻天覆地一般?”蔺澜微微喘息,五年前能对仅是鼎炉的他那样好,如今却又对他处处质疑,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 重宁没有回答,心中却是不屑,锁住他修为,令他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受益者除了想要将自己囚住的蔺澜,还能有谁,青岩门中,有能力接近他,神不知鬼不觉封住他灵力的只有蔺澜,离云以及季清,而这三人之中,只有蔺澜有这个动机。 况且,在他刚刚被锁住灵力,最是虚弱无力之时,这人刚好出现,将他带走,实在是“巧合”得让重宁无力吐槽。 重宁有些虚弱,却还是强撑着,神色冰冷,眉眼不耐。 他并不在意究竟是谁干的,是谁做的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是谁做的,都只能是蔺澜来背这个锅。 谁让他是玄宁君,谁让眼前这人是蔺澜尊者…… 让蔺澜心绪不稳,境界大跌,最好是心魔丛生,永远难登大道,才是他该做的。 “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吧。”重宁眼泛嘲讽,抗拒地想要甩开蔺澜的钳制,却并未能如愿,便也有些不耐,他有他的骄傲,这样以一种弱势的姿态,被人强迫着,也有些不舒服,“你先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我讨厌这样。” 蔺澜轻轻地笑了起来,却没有一丝暖意,“你是讨厌这样,还是只讨厌同我这样?” 蔺澜眼神越发幽暗,周身气势锋利冷然,浓重的压迫感席卷而来,重宁面上霎时失去了血色,蔺澜唇畔扬起一丝疯狂恶劣的笑意,一手将重宁死死压制住,另一手轻轻伸到重宁脸颊,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眉峰画到鼻翼,细细描摹着重宁的面容,指尖徐徐滑过,留下些许酥酥麻麻的触感,这举止极为暧昧,重宁本能地想要转过头去躲开。 第50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2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嗯?没有什么?”重宁隐约听到蔺澜说了些什么, 却又不太真切,便侧首问道。 “我说, ”蔺澜亦转头对上重宁的眼睛,郑重道,“没有不喜,你很好。” “嗯……”重宁僵硬地应了一声。蔺澜的眼中流光溢彩, 仿佛映着漫天星子, 凝视着重宁, 恍然让重宁突然想到多年之前魔君重弋生辰晚宴之际,一众魔界贵族都献上了举世无双的灵丹至宝, 而在少年的他捧出那碗于魔族来说无利有害的长寿面时, 露出嗤笑不屑的神情。重宁永远也忘不了那日重弋惯常冰封的脸上露出如朝露艳阳般的笑意,眼中寒冰乍然消逝,暖如三月阳春。浓烈炙热,却是让重宁心中颤然如堕冰窖。 外人只道是玄宁君终于成长,开始承担起王族的责任了。 却不知,这些哪能绊得住第一纨绔, 若非是想要避着魔君,向来活得极其自我的重宁又如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应下了此事。 蔺澜的眼神与重弋当时一般无二,令人心颤, 重宁不明白,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蔺澜的感情来得毫无预兆, 莫明其妙,已经脱离了他最初的计划。 不过他既已答应此事,所有人也都将希望寄在他身上, “无事便早些休息吧。”重宁有些头疼,挤出一个笑容,淡淡开口,将头偏向另一侧,闭上眼睛。 蔺澜对重宁突如其来的冷淡虽有些不解,却也没说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便阖眼去休息。 微风瑟瑟,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隐在黑暗中的浮生突然睁开眼,望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 “你们说这幻絮花究竟是在何处啊?”重宁皱着眉头,手中摇着一枝火红的风音柳,百无聊赖。风音柳枝叶红如烈火,随风摆动之时,便会发出空灵的乐声,因而得名。 几人一早便进了空灵山,空灵山秀毓清雅,幽径回环,草木茂盛,几人在山中转转悠悠一上午,都没有发现什么。 “我不知。”蔺澜跟在重宁身侧,“那我们接下来朝哪个方向去?” “唔,”重宁转身,看着浮生和蔺澜,浮生未发一言,微微垂眸,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蔺澜则是望着他,等待他的答复,重宁左手环胸,执着柳枝的右手腾出一指,轻轻点着下巴,凝眉沉思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主意,那不如……” “嗯?”蔺澜有些惊奇,望向重宁,就连一直沉默的浮生都抬眼望了过来。 “你们这般殷切地望着我,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重宁横起风音柳,笑道,“我只是想说,既然我们都不知道,那不如让这枝风音柳来决定好了。” 重宁说着,两指夹住柳枝,轻轻一旋,抛向空中,风音柳宛如一团散开的烈火,在半空转了几圈,坠在了树旁的草丛中,火红的柳枝骤然隐在了松软的草丛中,重宁俯身拨开草丛望去,一条细细的柳枝,枝头朝北。 “那我们就朝北走吧。”重宁说着站起身来,拍拍手,率先朝着北边走去。 “诶……”蔺澜只得跟过去,本以为重宁深藏不露,却果真还是这样。 浮生侧目望了一眼在草木摇曳之间隐隐现现的风音柳,又恢复成了那副静默的样子,跟在重宁两人身后。 三人朝着北边走去。树林葱葱郁郁,处处都生长着高大的树木。 “这片林子似乎无穷无尽啊,”重宁顺手揪下一片树叶,“连树都是一样的。” “是啊,”蔺澜伸手抚上旁边的树干,指尖轻轻摩挲着树皮,皱起眉头,“真是奇怪,我老觉得我们每走一小段路,便会看到一棵这般高的长叶树,我老觉得我们一直在绕圈圈,所以我从方才开始便在途经的每一棵千叶树上做了一道标记,然而我一路走过来,却又没在任何一棵树干上发现自己我方才做的记号。” “你的感觉是不错的。”重宁转头笑道。 浮生素来紧抿的的唇角弯起了一丝弧度,看向重宁的目光柔和了一瞬,转而又变得面无表情。 “嗯?你也这样觉得?”蔺澜对上重宁的眼睛。 重宁没有回话,径自朝前走了数十步,俯身在青草丛四处拨弄了几下。 蔺澜与浮生亦跟了过去。 “这是……”蔺澜俯身捡起了草丛中的那枝火红的柳条,“方才被你扔的那枝?” “什么叫被我扔的那枝,”重宁挑眉夺过蔺澜手中的风音柳,笑道,“我方才分明是说,请风音柳帮忙决定啊,现在忙帮完了,小柳儿自然要回到我的怀抱了。” 重宁站起身来,转向一边静默的浮生,“浮生,你怎么看。” “如你所想。”浮生惜字如金,口中吐出这四个字之后,便不再开口。 蔺澜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始末,他虽修为低微,但悟性却是极高,哪怕感应不到什么,却也能从两人只言片语打哑迷中领会到。 “所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蔺澜看向重宁。 “等。”重宁一脸神秘,走到那棵高大的长叶树下坐了下来,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风音柳,轻缓空灵的乐声响起。 “等?”蔺澜微微一愣,转而笑道,“你说的对。”便也走到重宁身边坐下。浮生没有发表看法,只静静走到另一棵树下坐着,闭目养神起来。 没错,就是等。 幻絮花提前盛开的消息虽然极少有人知晓,但却并不是除合欢宫外无人知晓,如此天材异宝,觊觎者自然众多。 进山之后,他们便感觉到了一股诡异之感,空灵山妖兽极多,然而他们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却一只妖兽都没碰到,更奇怪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重宁隐隐觉得身后有一股气息若隐若现,分辨不出是什么气息,却能感受得到那气息的主人极其强大。 屠尽满山妖兽显然是不可能的,玄海境至今没有这样的大能,然而其他让满山妖兽隐匿的,除了血脉奇异的大妖进阶,他还真的想不出其他原因。 而这一点,也与那道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隐隐约约的那道气息相吻合。 刚刚进阶,或者准备进阶,妖兽的气息都是不稳的。 方才他们一直在兜圈子,想必就是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某种妖物在作祟。 离幻絮花开放之际,只有一天了,那妖兽在他们进了某一个区域之后,才开始尾随作乱,施展幻术,抹去蔺澜留下的印记,那就说明他们其实离幻絮花很近了。 那妖兽一早蹲守在此处,必然也是为了那朵幻絮花。 既然如此,见重宁几人破了那妖兽的局,那它就必然会赶在花开之前,主动找上几人。 既然如此,那重宁几人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等! 几人折腾着晃荡了好几圈,已然将近黄昏,很快惨白皎洁的月亮便爬上了东枝。 浅银色的光辉洒在秀毓的林木之间,晕开淡淡地光圈,恍然如梦境,静得没有一丝风。 三人皆是靠着树休息。 忽的,一丝轻风拂过。 浮生刹然睁开眼。重宁亦轻轻笑着,睁开了眼,“终于来了,我屁股都坐疼了。” 忽的,周围的树木乍然破碎,化作点点星芒。 遥远的夜空之中,隐隐出现一个人影,轻轻踏过虚空,乘风而来。 那是一个极为艳丽的美人,唇畔噙着一丝浅笑,桃面丹唇,眉如远山微黛,眼似秋水横波,肌肤细腻,墨发微扬,穿着一袭仿若星火般绮丽的罗裙,一株摇曳的牡丹花在那美人身前徐徐盛放,散发着馥郁清甜的气息,清朦朦的荧光自浓丽的花蕊处荡漾开来,给四周渲染了一层淡红色泽,飘若仙,。 那美人素白的手指抚过牡丹花面,花瓣轻颤,翩然若蝶,一道浓郁至极的灵力从花中倾泻而出,清甜的气息逸散开来。 “美人儿,屁股疼了,要让在下给你揉揉吗?”那美人忽的笑着开了口,声色清朗,但是,重宁怎么听着……这么不像女的? “小美人儿被我迷住了吗?”那执花美人轻挑笑道。 重宁被震惊得甚至忘了对方的调戏,他能确定了,面前的这位美人,果真是男的…… 饶是重宁见惯了无数美人,却依旧是被面前的美人惊艳。 然而令人心碎的是,美人居然是个女装癖变态!? 那声音极其嘶哑,重宁压下心头的不安,蹲下身子,拨开粘在那女子脸上混着血污的鬓发,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这张脸虽然被砂石利器划出几道血痕,还沾染了污泥,却依旧能看得出原本的美艳动人。 “檀月?”重宁心下一沉,搀起女子的胳膊将她拉出来靠在墙壁上,“你怎么会在此处?” 第51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3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不知少主此时造访, 有何指教, 可是为了矿脉一事?”青岩门掌门虚谷真人微微拱手行了一礼, 道。 “正是如此。”重宁笑道,“家母对此事甚是关注,还望掌门好生督办。” “少主, 属下终于等到了合欢宫来人, ”虚谷侧目,眼神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 这才又拱手行了一礼, “少主,其实,这矿脉并非普通灵矿,而是五行灵精矿。” “五行灵精矿?”重宁蹙眉, 与离云对上了目光,青岩门竟然主动说了出来,是意识到了他们一定保不住这座矿脉,只好主动交代,抱着说不准还能分一杯羹的心思, 还是说,这其中, 又另有阴谋? “是的, 少主, 正是五行灵精矿,”虚谷回答道,“少主,这灵石矿脉的说法,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要知道五行灵精矿觊觎者众多,属下怎么敢透露出去。只等着合欢宗派人前来,才敢说出实情啊。” “若是如此,那真是辛苦你了,”重宁笑道,“只是如今,这消息恐怕已经给玄天门之人得知了。”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少主责罚。”虚谷拱手躬身,请罪道。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五行灵精矿本就是令人垂涎的存在,这消息封不住的。”重宁道,“这事,我们明日再来详谈,我与离云,恐怕要在贵派叨扰一阵子了。” “少主与离云公子造访,让青岩门蓬荜生辉,何来叨扰之说。”虚谷朗声唤道,“李叶。” “弟子在。”一名青衣弟子走了进来,温声应道。 虚□□:“带少主与离云公子去东苑歇息。” “是。”李叶拱手应道。 “少主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李叶说便是。”虚谷又转向重宁与离云,“招待不周,还请少主与离云公子见谅。” “多谢掌门,”重宁又转向那名青衣弟子,“烦请带路。” “是,二位且跟我来。”李叶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二人带出门去。 虚谷望着重宁与离云远去的背影,突然冷冷一笑,神色狠厉,“比起那件东西,五行灵精矿又算的了什么,今日被你合欢宗欺压,来日必将加倍奉还!”虚谷又想到重宁身段面容,淫|邪一笑,转身走进了内室。 ……………………………………………… “辛苦了。”重宁颔首谢道。 “少主不必客气,有事还请吩咐。”李叶笑道,“在下就先退下了。” “嗯。”重宁应着,朝里屋走去,李叶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这青岩门究竟有何意图?”重宁轻轻呢喃道。 “阿宁阿宁!”梨子突然开口,将重宁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怎么了?”重宁倒了杯水,“你能不能正常些,别老一惊一乍的。” “哦呦,你开始嫌弃我了!”梨子委屈道,“人家有正事要说嘛。” 重宁给梨子的语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你要说的是什么?” “今日碰到蔺澜尊者了!”梨子惊讶道。 “我又没瞎,我当然知道那是蔺澜。”重宁想想就心塞,他不仅知道那是蔺澜,还狠狠地怼了他对方一顿。 “不不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梨子继续道,“今日初见蔺澜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他金丹后期,境界稳定,精神力强大,当时我心里就很着急啊。” “确实,短短五年,他便从练气期到了金丹后期,假以时日,得道飞升并非难事。”蔺澜叹道,“若果真如此,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没了任何意义。” “对,但关键是,今日你对他口出恶语之时,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蔺澜他内息紊乱,特别是你最后那一番疏离的动作和话语,”梨子缓了下,才继续道,“后来,你同离云的那些互动,也全让蔺澜看见了。” “什么互动,你是说我对离云骄蛮任性的态度让蔺澜对我的好感降低了?”重宁道。 “……”我怎么会有这样蠢的主人。 “五年前,你难道不觉得蔺澜对你有别样的感情吗?”梨子沉吟道,“我不知道他这五年经历了什么,又脑补了什么,只是,我能感觉得到,那种感情已经深深扎根,隐隐有一种执念成狂的错觉。” “执念成狂?”重宁有些愕然,蔺澜对他异样的感情他不是感觉不到,他当初只以为那不过只是些微的好感,并不深,只是没想到如今会发展成这样。 “对,今日你对他恶语相加之时,他就已经心神不宁,内息紊乱,后来你和离云之间毫不作伪的交流互动更是让他心绪大乱,隐隐有心魔生出的感觉。”梨子有些迟疑,却还是接着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是说,让我利用蔺澜对我的感情,破坏他的心境,让他产生心魔,修为渐毁,无法飞升?”重宁有些犹豫,如果还有其他办法,他不想利用别人感情去做一些诛心的事情。 “对,阿宁你不用纠结,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蔺澜尊者渡劫成功,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了。”梨子循循诱导道,“而这个世界,除了你和蔺澜,其他人更是梦幻泡影,并不真实存在,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哎呀,别犹豫了,阿宁,”梨子声音有些郑重,“魔君大人可是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若是蔺澜渡劫成功,对魔族来说,必然是一场浩劫,你想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好了,梨子你不用说了,”重宁轻抚额角,没有什么比任务更加重要,而这个任务本身,就是伤害蔺澜,这是他一开始便做好了的选择,没什么可犹豫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唉,阿宁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梨子轻声宽慰道。 “嗯,夜深了,休息吧。”重宁心绪沉沉,右手一翻,灭了房里的灯,朝床上走去。 房中却突然初现另一道气息,重宁转身反手劈过去,然而对方却像是很熟悉他的攻路,一手化开了他的攻势,另一手顺势将重宁揽进怀中。 “是我。”熟悉的清朗声音传过来,重宁转身,果然是离云。 重宁撇撇嘴,心里正烦,朝床上走去,“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第一次来青岩门,我认床,睡不着。”离云信口胡诌道。 “得了吧,你三天两头四处游荡,怎么可能认床,”重宁懒得理他,“赶快回去睡觉。” “我想和你睡。”离云凑了过来。 重宁正想拒绝,又突然想到梨子方才说的话,双手蓦地紧缩,虚握成拳,又笑了开来,“行,上来吧。”重宁说罢,自觉挪到了床里侧。 离云笑意有些僵硬,顺着睡到了重宁身边,不过夜色深沉,重宁并未看出不妥,反而心一横,侧身揽住离云的腰,将头埋进对方的心口,道,“睡吧。” “嗯。”离云僵了一瞬,又从善如流地顺势抱住重宁,动作轻柔,仿佛对待无上的珍宝,眼底比夜色更加深沉,唇畔的笑意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幻絮花树?! 这棵树与重宁在空灵山所见到的竟然一般无二,或者说,这就是那棵树,时隔五年,这棵树怎么会在这里…… 与他记忆中唯一不同的便是,五年前那棵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而这棵树却只有苍透的枝干,虽然依旧挺拔,却也隐隐透着一股倾颓的死气。 这棵硕大的冰树枝干叶络之中,可以看到清清楚楚地看到无数道细小的血红的液体沿着根茎枝干涌向冰树的细枝末节,五年前的那棵树充满了希望,清透碧绿。 然而这棵树却笼罩着煞人的血气。 这是…… 重宁攥紧了拳头,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阿宁,我觉得,这棵树很熟悉,”梨子的声音有些疑惑颤抖,“给我一种,蔺澜尊者的感觉……” “……我们走。”重宁转身,当机立断决定离开这里,然而身后的石门却“轰”的一声突然关闭。 重宁被震得退了两步,却突然被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扣住了腕部,那只手使了巧劲儿,只轻轻一扣,重宁便被带入一个沁凉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使重宁没有看到来人的面容,却依旧可以判断出此人的身份。 猝不及防被拉进一个冷硬的怀抱,重宁有些不适的皱眉挣扎了一下,却被扣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深深嵌入骨血之中。 “别动,让我抱一抱……”蔺澜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虚弱疲惫,就连这个拥抱都有些颤抖。 “……你怎么了?”重宁僵了一瞬,却还是没有推开他。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蔺澜的声音有些朦胧,透着脆弱茫然。 “喂,蔺澜,蔺澜?”重宁又试着唤了几声,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蔺澜痴痴地重复着那几句话,似是无意识般。 “喂……”重宁轻轻推了一下蔺澜,本来是想要分开两人紧拥的身体,却不料,蔺澜竟然直直的摔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重宁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躺倒在地上的蔺澜…… 居然这么身娇体弱易推倒? “阿宁,”梨子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看出来了是吧……” “……对。”重宁应道,“所以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不,大概,还没有……” “嗯?”重宁有些疑惑,“蔺澜如今身体都没了,非人非妖,非魔非鬼,离感悟大道,破空登仙更是差的远。” “问题出在你这里,”梨子道,“你得想法子,合情合理地死亡,脱离这个世界,你在这个世界搞出的动静太大了,我觉得天道已经有所感应了。” 第52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4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快五年了, 五年前离云公子突然来访, 宫主极为欣喜, 命合欢宫上下以上宾之礼待之。自那之后, 离云公子便隔三差五地到这合欢宫来, 什么事儿也不干, 见了宫主之后便奔着少主的院子去,拉着少主胡天海地地说着些趣事。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尤其是最初的时候, 少主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耐烦, 只是碍着宫主的面儿,不好赶人罢了。可那离云公子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 谈笑风生, 甚至唇畔的弧度都没有分毫改变。后来少主态度倒是好些了, 似乎是默认了离云的存在, 却也是不冷不热的。 屋子里没有任何反应,檀月无奈,只好再次敲门道,“少主?少主您在吗?”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檀月微微迟疑了一瞬,便突然推门而入, 却只见屋子里空无一人。 “奇怪, 少主呢?”檀月自言自语道。往日里重宁此时都是在当中看书或者修炼的啊。 不过是在合欢宫之中, 檀月也不担心重宁是否出了意外,便阖上门出去了。 …………………………………………………… 倚绿阁。 “数日之前,青岩门后山处有一只雷系妖兽历天雷劫,天雷阵势极大,当中劈开了青岩门后山,山体大开,露出了一条灵力极为精纯充裕的灵脉。”花辞镜执起茶杯,饮了一口新茶。 “不过一条灵脉罢了。”重宁不甚在意,合欢宫财大气粗,这一条灵脉而已,重宁并不放在心上。 “若果真只是一条普通灵脉,我又何须介怀,只是,那灵脉看似普通,实则不然,” 花辞镜拢了拢鬓发,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看向重宁,启唇道,“那普通灵石矿藏之中,包裹着一座极为庞大纯正的五行灵精矿。” “五行灵精矿?”重宁有些讶然,五行灵精天生地养,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更何况一整座矿藏,若果真如此,那确实令人心动,“母亲有意得到这矿脉?” 花辞镜冷然一笑,眸中碓冰砌雪,“青岩门对此隐而不报,只说是发现了一座普通的灵石矿脉,他知晓我合欢宗不会将一座普通矿脉放在眼里,便妄想独吞这矿脉,若不是我多留了个心眼儿,让浮生前去查探,说不准真要让他们骗过去了。” 青岩门是隶属于合欢宗的附属门派,受着合欢宗的庇护,此时发现了五行灵精矿藏,按照玄海境不成文的规矩,合欢宗才应当占有这矿藏的大头。 青岩门大概是舍不得这好处,毕竟如此庞大纯正的五行灵精矿藏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是独吞了这矿脉,青岩门便可直接从三等门派直接跃居一等宗门,虽然没有底蕴,但终究也能算得是一步登天。这等诱惑,想来抵挡不住也是正常。 “青岩门隶属合欢宗,这矿藏母亲既然发现了,那自然是我们合欢宗的囊中之物,母亲又在烦恼些什么。”重宁望了过去。 “原本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那天玄门又来掺了一脚,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花辞镜伸出右手,指甲上涂抹着血红蔻丹的,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圈圈点点勾画道,“青岩门位于我合欢宫与天玄门交界边缘,本是在合欢宗统辖之内,可青岩门近些年野心勃勃,地盘已经扩张到了天玄门边缘境内,只是那处虽算作是天玄宗地界儿,然而却因为荒僻,无人问津,因此天玄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然而,这一切前提是没有那座矿脉。”花辞镜拿过茶杯,压在那团水渍上。 “如果天玄门来争,我们确实没有他们占理,矿脉是青岩门发现的,矿山却是在天玄门管辖之内,青岩门占了那地方本就是不合理的,我们如今想要那矿脉,确实棘手。”重宁拎过茶壶,重新给花辞镜倒了一杯茶水。 “依我看,为今之计,我们可与天玄门协商,共同开发,机会均等,利益均沾。”重宁道,“天玄门一贯以正道君子风范自居,即使心里不愿,也必然不会独吞,再者,我合欢宫与天玄门可谓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同属一等宗门,他们不会与我们为敌。” “我的想法,也正是如此。”花辞镜笑道,“此次便由你去负责协商之事。事不宜迟,你迅速赶往青岩门,天玄门的人应该也快耐不住了。” “母亲放心,我定然会尽力为焓光宗争取到最大利益。”重宁笑道。 “母亲自然是相信你的。”花辞镜轻轻抚着重宁的发丝,笑道。 “宫主,少主,离云公子来了。”一名侍女敲着门在外间禀报道。 “哦,离云来了,快让他进来。”花辞镜挑眉笑看重宁,“我看离云是去你的院子,没找着人,才来这儿的。” “母亲说笑了,离云自然是来看母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重宁笑得僵硬,“我和离云顶多只算得上朋友罢了,母亲不要想多了。” “哦?是吗,我看离云可不止这么想,”花辞镜目光调笑,“总之,你自己决定就好。” “花姨母,阿宁,”离云缓缓走了进来,见了两人,笑着打了招呼。 “离云快过来坐。”花辞镜满眼笑意,招呼着。 “嗯,”离云应着,走到了花辞镜另一侧,与重宁相对而坐,“前些天我去了漠北天山,恰巧是雪莲开放之际,又听说雪莲美容养颜,便取了来送给花姨母。”离云说着平摊右掌,掌心华光一闪,一朵复瓣冰白雪莲赫然出现。 “哎呀,还是离云讨人疼,”花辞镜眼神一亮,喜笑颜开,结果雪莲花,便开始数落起重宁来,“可比我这个亲儿子强多了。” “母亲……”重宁撇撇嘴,不就一朵破莲花吗。 “花姨母,离云只是个闲散人,才有时间到处闲逛,离云这不是天天都想着待在合欢宗,陪在您身边吗,哪有时间去寻这些东西。”离云柔柔地看了重宁一眼,开口解释道。 “你呀,我才说了那混小子一句,你就开始帮他说话了,”花辞镜叹了口气,故作沧桑落寞,“果然是孩子都大了,唉。” “母亲……”重宁有些无奈,虽然说这五年来,离云三天两头来找他,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也将离云当做了朋友,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离云根本没有意思。 “花姨母莫要说了,”离云轻轻笑道。 “好好,我不说了,重宁一会儿就要出发去往青岩门,你若无事,便陪着他走一趟吧,有你跟着,我便更放心了。”花辞镜道。 “母亲,不用了,我可以……”重宁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好啊。”离云眼神一亮,看向了重宁,笑得开心。 重宁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算是默认了此事。 门后的场景一一展现出来,一览无余。 重宁瞳孔一缩,却又睁大了眼睛,这是…… 一棵晶莹剔透的冰树深深扎根在暗室中央,盘根错节,一条条枝干如虬龙一般旋曲盘回,所有的树干树枝皆是晶莹剔透,清亮纯澈的枝叶透发出阵阵雪光。 这是……幻絮花树?! 这棵树与重宁在空灵山所见到的竟然一般无二,或者说,这就是那棵树,时隔五年,这棵树怎么会在这里…… 与他记忆中唯一不同的便是,五年前那棵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而这棵树却只有苍透的枝干,虽然依旧挺拔,却也隐隐透着一股倾颓的死气。 这棵硕大的冰树枝干叶络之中,可以看到清清楚楚地看到无数道细小的血红的液体沿着根茎枝干涌向冰树的细枝末节,五年前的那棵树充满了希望,清透碧绿。 然而这棵树却笼罩着煞人的血气。 这是…… 重宁攥紧了拳头,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阿宁,我觉得,这棵树很熟悉,”梨子的声音有些疑惑颤抖,“给我一种,蔺澜尊者的感觉……” “……我们走。”重宁转身,当机立断决定离开这里,然而身后的石门却“轰”的一声突然关闭。 重宁被震得退了两步,却突然被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扣住了腕部,那只手使了巧劲儿,只轻轻一扣,重宁便被带入一个沁凉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使重宁没有看到来人的面容,却依旧可以判断出此人的身份。 猝不及防被拉进一个冷硬的怀抱,重宁有些不适的皱眉挣扎了一下,却被扣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深深嵌入骨血之中。 “别动,让我抱一抱……”蔺澜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虚弱疲惫,就连这个拥抱都有些颤抖。 “……你怎么了?”重宁僵了一瞬,却还是没有推开他。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蔺澜的声音有些朦胧,透着脆弱茫然。 “喂,蔺澜,蔺澜?”重宁又试着唤了几声,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蔺澜痴痴地重复着那几句话,似是无意识般。 “喂……”重宁轻轻推了一下蔺澜,本来是想要分开两人紧拥的身体,却不料,蔺澜竟然直直的摔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重宁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躺倒在地上的蔺澜…… 居然这么身娇体弱易推倒? “阿宁,”梨子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看出来了是吧……” “……对。”重宁应道,“所以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不,大概,还没有……” “嗯?”重宁有些疑惑,“蔺澜如今身体都没了,非人非妖,非魔非鬼,离感悟大道,破空登仙更是差的远。” “问题出在你这里,”梨子道,“你得想法子,合情合理地死亡,脱离这个世界,你在这个世界搞出的动静太大了,我觉得天道已经有所感应了。” “合情合理?”蔺澜沉吟,“我得想想。” “嗯,先把蔺澜弄起来吧,这事儿之后慢慢来,不急。”梨子看着蔺澜倒在地上的身影,心下有些复杂,若不是他们注定是对立面,梨子都要忍不住为蔺澜喝彩,它不知道在深渊中发生了什么,但是,抽出神魂,和幻絮花树融为一体,这种痛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住的,况且,幻絮花树诱惑性极强,能在这个过程中不迷失自我,堕入魔道,足以见得蔺澜的精神力有多么强大。 可也正因为这般惊才绝艳的天资心性,威胁到了魔族,才促成了这一切。 重宁与梨子的交流是在神识之中进行,看似花了很久,其实不过片刻罢了。 蔺澜依旧乖巧地躺倒在地上,脆弱而苍白,口中轻轻地呢喃着,吐出破碎的音节。 重宁上前去,将他搀了起来,扶到幻絮花树下靠坐着,花树根部突然泛起了水波般的蓝色花纹,整棵树宛若重现重现生机,枝干之中流转的殷红血夜突然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如梦似幻,轻轻覆在蔺澜的身上。 蔺澜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微挑的眼角蒙上一层嫣红的雾气,他本就生得清俊雅致,如此一来,又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媚色,哪怕是外貌被人称赞惯了的重宁也不得不承认,蔺澜确实生得极好。 也许是和苍云大陆传言的所谓清冷孤绝凛然不可侵犯的蔺澜尊者形象大有出入,重宁倒是觉得有几分新鲜,当下便欣赏着蔺澜的美色入了神。 不过很快,他就被蔺澜痛苦的低吟拉出了神游,蔺澜看起来很痛苦,额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面色冰白。 “神魂离体,与幻絮花树融为一体,每隔一个月便要重新融合一次,每次五日,浴火重生,脱胎换骨。”梨子悠悠地解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忍。 “唉,可惜我的灵力被封锁了,不然也能帮帮他了。”重宁盘腿坐到蔺澜对面,撑着下巴。 “你在想什么,阿宁,”梨子突然出声,带着几分严肃,“你不会是心疼可怜他吧,想想你们的立场!” “怎么可能,”重宁不以为然,“我只是觉得任务已完成了,看着他在我面前这么痛苦,也没多大意义。” “你明白就好啦,”梨子嘻嘻地笑了起来,“还剩九个世界了,很快咱们就可以回家了,加油,阿宁。” “嗯。”重宁应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起身在这座地宫之中转悠着,借着幻絮花树的光华打量着宫殿。 这地宫装饰古朴,石质的墙壁上浮刻着繁复的花纹,重宁轻轻地抚上墙壁,微弱的灵力如游丝般绕上他的指尖,留下一阵酥麻的触感。 “阿宁,我觉得,可以试试恢复灵力了。”梨子声音兴奋,“可以试试!” “恭迎少主回宫。”合欢宫门前一片极大的阵仗,众多宫人童仆整齐地列队欢迎重宁的回归。 花辞镜为首带着所有的长老立在合欢宫宫门前高高的石阶之上。 重宁出发去往空灵山的时候,极其低调,只有花辞镜与几个长老知晓。这是怕知晓的人太多,传出风声,遭到不测。 不过此时已大不相同,重宁带着幻絮花归来,这是属于下一任宫主的荣耀,在合欢宫,是极其重大的事情。 重宁下了飞舟,便朝花辞镜走去,没有理会这如此大的阵仗。 花辞镜满目笑意,看着重宁,此次幻絮花提前开放,这场异变猝不及防,也让花重宁不得不提前去往空灵山采摘幻絮花。空灵山妖兽横行,凶险万分,这是众所周知的。 因而,重宁取得的这朵幻絮花的分量,在花辞镜与诸位长老眼中,自然是极重的。然而也只有浮生一人知情,因为火云雀进阶之事,妖兽退散,几乎没有费什么气力,便寻到了幻絮花所在位置。 唯一不圆满的便是,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却只剩下重宁与浮生。 不过没有人会在意这一点,蔺澜即使体质特殊,在他们眼中也只是宫主给少主寻来的鼎炉,不过男宠之流,合欢宫最不乏的便是这样的资源。 重宁取出幻絮花,单膝跪地,双手捧到花辞镜面前,“孩儿不负母亲期望,终于顺利摘回幻絮花。” “好。”花辞镜启唇一笑,接过幻絮花,微微扬起,火红的花朵层层叠叠,缅烂绯红,花辞镜另一手扶起重宁,握着重宁的手,笑道,“干得好,重宁。”又扬声道,“合欢宫少主花重宁,不辞艰险,奔赴千里之外,克服重重突发状况,终于顺利取回幻絮花——” 花辞镜眼神陡然锐利,立在台阶上,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宫人,声色威严,“依照宫规祖训,我宣布,花重宁为合欢宫下一任宫主。”声音带着极强的气势和压迫力,宛如锋芒利刃,铜钟震响,让在场的所有人心神一颤,霎时间,一片寂静。 立在台阶两侧的十位长老怔了片刻,才率先走到台阶正前,双手交叠举过发顶,行了一个极其隆重的大礼,“恭贺宫主,合欢宫后继有人,恭贺少主,成功完成此任务,我等定然忠于宫主,忠于少主,为合欢宫发扬壮大,万死不辞!” 那些宫人门客这才反应过来,紧跟着十位长老,行了大礼,“ 恭贺宫主,恭贺少主,我等定然忠于宫主,忠于少主,为合欢宫发扬壮大,万死不辞! ” 一时间,呼声震天,重宁立在花辞镜身边,恍然竟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昔日他还是魔界玄宁君之时,站在魔君身侧,接受整个魔界的跪拜与注视,比这更为宏大场面不知见过多少,却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尊敬与责任。 第53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5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我是认真的, 你别开玩笑了。”离云脸色有些难看。 “我又何尝不是认真的,”重宁转身弯腰单手撑着桌面,凑到离云面前,笑道, “喜欢就是喜欢,为何需要理由呢, 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猝不及防。不是吗?” 离云怔了一瞬, 许是在外头碰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重宁看起来神采奕奕,眼睑扫上轻红,看起来是淡淡的胭脂色, 那亮如星子的双眸, 仿佛星海漩涡一般,摄人心魄,或许方才喝茶有些急了,从唇角溢出的茶水随着他倾身的动作顺着细白的脖颈划过精致的锁骨, 落入胸前的衣衫里头。离云微微垂眸, 眼底泛起晦涩的笑意, “你说得对, 确实不需要理由。” “你还真信了?”重宁笑道, “好了, 不逗你了, 你是知道的,我与蔺澜五年前就已经相识,你见过的,后来幻絮花秘境发生意外,分开了,我一直误会着他,如今误会解开,我们和好如初不是水到渠成么?”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自然是支持你的。”离云笑笑,他怎么会不记得,五年前的空灵山那两人之间的暧昧如此明显,他又不瞎。 只是,他还是小看了归来之后的蔺澜。 “唔,不早了,我要睡了。”重宁直起身子,挑挑眉,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嗯,好好睡吧。”离云起身,折出了屋子,在院子里驻足了片刻。 已经是快要中秋的季节,寒枝惊雀,朗月清风。 离云抬头看了看月亮,眼中泼墨似的黑,似乎是在笑,他低低喃喃,声音飘散在黑暗中,“睡吧,没几天安生的了,我本不欲让你看到这些,可你既然回来了……” 不多时,离云的气息便彻底消失,重宁又再次坐下喝茶,似有一缕微风拂过,重宁鬓角微微一动,他倏地睁开了眼睛,漾开笑意。 “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蔺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沁着微微的寒意。 “这难道不是最省事,最立竿见影的方法吗?”重宁放下茶杯,坐在椅子上,转了个方向,面向蔺澜。 蔺澜凉凉一笑,俯身钳住重宁的下巴,迫使重宁与他目光相接,他凑到重宁耳畔,伸出灵巧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重宁的耳垂,温热滑腻的触感激得重宁浑身一颤,本能地“唔”了一声,想要躲开,却被制住,躲避不开,蔺澜周身凌厉的气势上,微微收敛,低低地开口,气息分明是温凉的,重宁却觉得有些燥热。 “重宁,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脾气很好?” “……没有。”重宁被他捏住下巴有些难受,皱眉否定道,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蔺澜一直就是有棱角的,只是他也潜意识地觉得,对方不会真的伤害他。 “以后别让我看到方才的事情了,这种手段,对我使使就够了。” “是吗?”重宁启唇一笑,目光霎时变得潋滟,他忽地扬起双手环住蔺澜的脖颈,往自己身前一带,微微闭上眼睛,便吻了上去。 蔺澜呼吸一窒,周身凌人的气势陡然消失,唇上的触感柔软得让他无所适从,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重宁睁眼,弯了弯唇角,感觉到蔺澜撤去了力道,便松开了蔺澜的脖子,使了巧劲将人微微推开了些,刚直起了半个身子,想要起来,便被一只手重重地扣到了桌子上。 那力道极大,重宁后背重重地撞上了桌面,幸而蔺澜也不是全然不顾及他,在重宁撞上桌面之前,他及时将手垫到了重宁后脑处,然而饶是这样,重宁也觉得脑中被震得一阵嗡鸣,后背更是硌得生疼。 蔺澜瞳孔幽深,盯着重宁的脸,墨黑的长发顺着肩部滑下来,落到重宁脸侧,与重宁的发丝交叠混合,融在了一起,蔺澜突然就笑了开来,“重宁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结发?” “嗯?”重宁缓过神来,面色有些不善,刚想发作,便看见蔺澜压在他身上,笑得极为开心,似乎在等着什么。 “喂,梨子,发生了什么?”重宁暗搓搓地询问梨子。 “别找我,你自找的,先撩者贱。”梨子并不打算理会重宁。 重宁:“……” 然而他并没有听见蔺澜的问题,看着蔺澜笑意越来越淡,瞳色却越来越深,重宁只好模糊地点头给点儿反应,“啊?嗯……” 胡诌的乱应答一声,重宁本来是没报什么希望,然而蔺澜周身的戾气却是立即散了个干净,眼中的晦暗也转为了明朗,仿佛明月穿云破雾,蔺澜眉眼弯弯,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喂,怎么回事啊,你一会儿再闹脾气。”蔺澜诡异的变化,让重宁越来越懵。 “很简单啊,他问你,你们像不像结发了,你的回答是肯定的。”梨子陈述道。 重宁:“……”我屮艹芔茻,他问的原来是这个,你不早说! 蔺澜低下头宰宠溺唇上印下一吻,温柔细腻,缱绻如水,重宁没有抗拒,这个吻温柔而虔诚,他睁着眼,蔺澜在他上方微微阖了眸子,鸦青的睫羽轻轻颤抖。 重宁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一块地方柔软了起来。 似乎,蔺澜也没什么地方可恨的…… “阿宁,我觉得,可以试试恢复灵力了。”梨子声音兴奋,“可以试试!” “嗯?”重宁收回了手,指尖酥麻的触感犹在。 “可以借助这墙上的阵纹试试,嗯……”梨子的声音带了些不确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试试看吧,反正肯定没有生命危险。” 重宁默然,“……” 一刻钟之后。 “就是这样,坚持一下。”梨子鼓励道,“快要冲破桎梏了。” 重宁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甚至能看清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晶莹的汗珠细细密密地散落在额角,重宁敛住心神,小心翼翼的跟着梨子的指示,操控神识,牵引着灵力慢慢冲击着经脉中无形的阻滞。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重宁全神贯注,经脉之中宛若冰中煮火,灵力激荡,如同游丝闪电在体内游窜,突然,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石壁上繁复的纹路映出微弱的亮光,浩瀚的灵力宛若溃堤的浪潮,排山倒海一般涌入重宁体内。 重宁猝不及防,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经脉骤然被撕裂,剧痛袭来,而那灵力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仍旧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体内,重宁疼得意识混沌,冷汗浸湿了衣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这……这种突发情况……”梨子底气不足。 “那现在该当如何?”重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疏引着体内磅礴的灵力。 “为今之计,不破不立,要不阿宁你……试着破丹结婴?”梨子弱弱地建议道。 “……”这是个极其凶险的办法,重宁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不过被立即否决了,如今又被梨子提起,看来确实没有其他法子了,也只能试一试。 重宁重新聚起神魂,狂暴的灵力宛若飓风,席卷而过,横冲直撞,经脉不断地被震裂,损伤,又不断地被修复开拓。 蔺澜从经脉重塑的剧痛之中醒过来,瞳孔有些涣散,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身后幻絮花树光泽瞬间黯淡下来,一副撅撅不振的样子,每一次蔺澜经脉的重塑,都会让他的实力有一个飞跃,相应的,每一次的痛苦也更为强烈。 缓了片刻,蔺澜眼前才清晰起来,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准确地望向了灵力波动极为剧烈的方向,入眼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蔺澜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 重宁似是忍着激烈的疼痛,面上升起了一抹昳丽的绯红,苍白的双唇被鲜血晕红,多了几分艳色,如玉的肌肤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睫羽轻忽,仿佛扫在了蔺澜心里,浩瀚的灵力宛若沸腾的蒸汽,萦绕在重宁周围,衣衫鬓角轻轻浮动,蔺澜第一次见到这般诱惑动人的重宁。 “嗯……”重宁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蔺澜神色一变,几步走到重宁身前,伸手探上重宁的腕脉,而后深深地蹙起了眉头,又有些气急,指下灵力紊乱,所及之处,经脉没有一寸是完好的。 而眼前这人却是破釜沉舟一般的孤注一掷,这样的状态还一心想要寻求突破。若是在其他任何境地,蔺澜碰到这样顽强的修士,都会心生崇敬,可这人偏偏是重宁,又是在这种境地之中,看着眼前为了突破甘愿冒着这样的风险与痛苦,还倔强地咬牙不肯将痛苦表露出来的重宁,蔺澜心底除了无力,便是浓浓的愤怒和不甘心。 在他看来,重宁急着进阶,显而易见的,便是想要出去,至于他想要出去的理由,蔺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离云。 重宁脸色越来越苍白,蔺澜眼中涌起层层黑雾,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浅浅得笑了开来,缓缓合上眼睛,扣住了重宁腕脉,运行起体内的功法。 第54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6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不多时整座门都被光芒笼盖, 一阵轻微的地动从脚下漾开,重宁握紧了腰间的银剑, 暗自提高警惕, 石门发出低沉的响声, 沙砾脱落,而后缓缓开启。 门后的场景一一展现出来, 一览无余。 重宁瞳孔一缩,却又睁大了眼睛, 这是…… 一棵晶莹剔透的冰树深深扎根在暗室中央,盘根错节,一条条枝干如虬龙一般旋曲盘回,所有的树干树枝皆是晶莹剔透,清亮纯澈的枝叶透发出阵阵雪光。 这是……幻絮花树?! 这棵树与重宁在空灵山所见到的竟然一般无二,或者说,这就是那棵树,时隔五年, 这棵树怎么会在这里…… 与他记忆中唯一不同的便是, 五年前那棵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而这棵树却只有苍透的枝干, 虽然依旧挺拔, 却也隐隐透着一股倾颓的死气。 这棵硕大的冰树枝干叶络之中, 可以看到清清楚楚地看到无数道细小的血红的液体沿着根茎枝干涌向冰树的细枝末节,五年前的那棵树充满了希望,清透碧绿。 然而这棵树却笼罩着煞人的血气。 这是…… 重宁攥紧了拳头,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阿宁,我觉得,这棵树很熟悉,”梨子的声音有些疑惑颤抖,“给我一种,蔺澜尊者的感觉……” “……我们走。”重宁转身,当机立断决定离开这里,然而身后的石门却“轰”的一声突然关闭。 重宁被震得退了两步,却突然被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扣住了腕部,那只手使了巧劲儿,只轻轻一扣,重宁便被带入一个沁凉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使重宁没有看到来人的面容,却依旧可以判断出此人的身份。 猝不及防被拉进一个冷硬的怀抱,重宁有些不适的皱眉挣扎了一下,却被扣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深深嵌入骨血之中。 “别动,让我抱一抱……”蔺澜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虚弱疲惫,就连这个拥抱都有些颤抖。 “……你怎么了?”重宁僵了一瞬,却还是没有推开他。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蔺澜的声音有些朦胧,透着脆弱茫然。 “喂,蔺澜,蔺澜?”重宁又试着唤了几声,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蔺澜痴痴地重复着那几句话,似是无意识般。 “喂……”重宁轻轻推了一下蔺澜,本来是想要分开两人紧拥的身体,却不料,蔺澜竟然直直的摔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重宁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躺倒在地上的蔺澜…… 居然这么身娇体弱易推倒? “阿宁,”梨子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看出来了是吧……” “……对。”重宁应道,“所以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不,大概,还没有……” “嗯?”重宁有些疑惑,“蔺澜如今身体都没了,非人非妖,非魔非鬼,离感悟大道,破空登仙更是差的远。” “问题出在你这里,”梨子道,“你得想法子,合情合理地死亡,脱离这个世界,你在这个世界搞出的动静太大了,我觉得天道已经有所感应了。” “合情合理?”蔺澜沉吟,“我得想想。” “嗯,先把蔺澜弄起来吧,这事儿之后慢慢来,不急。”梨子看着蔺澜倒在地上的身影,心下有些复杂,若不是他们注定是对立面,梨子都要忍不住为蔺澜喝彩,它不知道在深渊中发生了什么,但是,抽出神魂,和幻絮花树融为一体,这种痛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住的,况且,幻絮花树诱惑性极强,能在这个过程中不迷失自我,堕入魔道,足以见得蔺澜的精神力有多么强大。 可也正因为这般惊才绝艳的天资心性,威胁到了魔族,才促成了这一切。 重宁与梨子的交流是在神识之中进行,看似花了很久,其实不过片刻罢了。 蔺澜依旧乖巧地躺倒在地上,脆弱而苍白,口中轻轻地呢喃着,吐出破碎的音节。 重宁上前去,将他搀了起来,扶到幻絮花树下靠坐着,花树根部突然泛起了水波般的蓝色花纹,整棵树宛若重现重现生机,枝干之中流转的殷红血夜突然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如梦似幻,轻轻覆在蔺澜的身上。 蔺澜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微挑的眼角蒙上一层嫣红的雾气,他本就生得清俊雅致,如此一来,又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媚色,哪怕是外貌被人称赞惯了的重宁也不得不承认,蔺澜确实生得极好。 也许是和苍云大陆传言的所谓清冷孤绝凛然不可侵犯的蔺澜尊者形象大有出入,重宁倒是觉得有几分新鲜,当下便欣赏着蔺澜的美色入了神。 不过很快,他就被蔺澜痛苦的低吟拉出了神游,蔺澜看起来很痛苦,额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面色冰白。 “神魂离体,与幻絮花树融为一体,每隔一个月便要重新融合一次,每次五日,浴火重生,脱胎换骨。”梨子悠悠地解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忍。 “唉,可惜我的灵力被封锁了,不然也能帮帮他了。”重宁盘腿坐到蔺澜对面,撑着下巴。 “你在想什么,阿宁,”梨子突然出声,带着几分严肃,“你不会是心疼可怜他吧,想想你们的立场!” “怎么可能,”重宁不以为然,“我只是觉得任务已完成了,看着他在我面前这么痛苦,也没多大意义。” “你明白就好啦,”梨子嘻嘻地笑了起来,“还剩九个世界了,很快咱们就可以回家了,加油,阿宁。” “嗯。”重宁应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起身在这座地宫之中转悠着,借着幻絮花树的光华打量着宫殿。 这地宫装饰古朴,石质的墙壁上浮刻着繁复的花纹,重宁轻轻地抚上墙壁,微弱的灵力如游丝般绕上他的指尖,留下一阵酥麻的触感。 “阿宁,我觉得,可以试试恢复灵力了。”梨子声音兴奋,“可以试试!” 血红的流光游动,勾勒出无数繁复玄妙的阵纹,重重叠叠,环环相扣,构成了某种高妙的法阵。 磅礴的魔气如潮水般涌动,目光之及,脑海中便仿佛有一盏铜钟刹那敲响,被那法阵之中蕴含的魔道玄妙震慑得人魂飞心惊。 重宁坐在密密麻麻的符阵中间,双目微合,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菱唇翕动,一袭黑色法袍,衣摆大朵大朵殷红的曼珠沙华流泻出灼人的光芒,迤逦地铺在身后。 血色的圆月缓缓爬上了中天,祭台六角瞬间凝出六颗晶莹剔透的光球,血月蓦然红光大盛,六颗光球光华流转,灵光刹然倾泻在空中,星辰移位,平地风起。 姜醴抬头看着星辰血月的变化,又看了看祭台边缘纹丝不动的魔君重弋,低声叹了口气,走上了祭台,单漆跪地,“君上,时机已到,可以开始了。” 面前黑色的背影岿然不动,姜醴苦笑了一声,重复道,“君上……” “本座听见了。”声色冷冽如叩冰振雪,令人震颤。 姜醴微微一愣,再次行了一礼,深深地望了一眼祭台中央墨发翻飞,乌衣轻扬的瘦削男子,微微摇头。 几百年了,能让魔君大人犹疑的,果然还是只有玄宁君。 玄宁君重宁,是魔君重弋唯一的弟弟,也是魔界除魔君之外唯一的王族血脉。 至于今日这情况,说来话长。 这片苍云大陆,原本分为人界,鬼界,魔界。三界之中,人界道修实力最强,占据着苍云中部与东部大片的土地,魔族与鬼族只能屈居漠北西南蛮荒之地,三族并存,几千年来,魔族与鬼族都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蛮荒之地,人族道修倒也不至于追过去赶尽杀绝,因而几百年来,苍云大陆三族之间,表面上倒也一片祥和宁静。 然而魔族本就是剽悍好战的种族,蜗居在漠北蛮荒之境千百年之久,早已是心中郁郁。 终于,上代魔界王族出了一位资质逆天的惊才绝艳之辈——魔君重渊。 重渊实力超凡,心机深沉,密谋多年,隐而不发,后一举吞并实力相当的鬼族,手段老辣,干净利落,震惊了整座苍云大陆。而后又带着斗志高昂的魔族大军一鼓作气侵占了人族大片的土地,等到一盘散沙的道修界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准备聚齐反击之际,魔族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已经无力回天。 在重渊的带领下,魔族吞并了鬼族,实力大涨,已已然可以与人界道修抗衡,两族交战,必然生灵涂炭,任何一方,没有十足的把握,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于是这一僵持,便又持续了千年之久。 这千年之间,道魔两界格局无甚变化,要说能有什么值得载入苍云史册的,大概,就只有魔君重渊与道修第一人玄云子的陨落之谜,以及,天剑宗执剑长老蔺澜道长近些年来声名鹊起。 要说这蔺澜,还真是天道宠儿,气运之子,仙途极其坦荡,短短几百年,如今俨然已经成为道修界杠把子第一人。 年纪轻轻,便已是大乘期后期修为,半月之前,神魂前往三千小世界渡劫,若是渡劫成功,便算得上是半步仙君,这对于魔族来说,自然是个极大的威胁。 于是,也便有了眼前的事儿。 魔族有秘术,为上任魔君重渊所创,可借血月之夜,窥得天机,知晓一人的仙道命格,并能施法将一魔族送往其渡劫的十方世界,而那些世界,会为外来者随机创建一个身份。 然而,这种秘术最大的局限便是,施法者与承受者皆是王族血脉方可。 蔺澜的存在,对于魔族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一旦他此次渡劫成功,便是半步仙君,在他飞升之前,整片苍云大陆便再无敌手。 若果真到了那种境地,魔族的危机,便不可避免了。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重弋作为魔君,自然要留在这魔界主持大局,重宁作为余下的唯一的一名王族,重任自然而然地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魔族的一应大小事务皆是重弋把持,所有的责任也都扛在重弋肩头。 所有人只认为重宁是个飞扬跋扈的纨绔二世祖,坑蒙拐骗最在行,又是王族血脉,接手此次任务,去蔺澜的劫渡之地搞破坏最合适不过了。 只有重弋深知,重宁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几百年来,重宁都只需要在重弋的羽翼张扬肆意地活着就可以了。 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太过棘手,并且放眼整座魔界只有重宁一人适合,重弋决计不会让重宁扛下这个任务。 虽然重宁平日里放荡不羁,可也是拎得清的,此次事关重大,重宁依旧是像往常一般嘻嘻哈哈,态度轻浮地答应了。 然而重弋却是知道,重宁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的。 祭台上,红色的流光宛若一阵阵旋风,时机已经大好,六颗光球微微颤动,俨然已经是到了临界。 重宁坐在祭台中央,越来越狂暴的流光从脸颊划过,宛若刺痛,让他微微有些不适,这个功法自他父君重渊创造之后,从未使用过,其实并不一定成功,也不知后果,可如今也只能勉力一试。 重弋望着风暴中心眉头微皱的重宁,久久不动。 “君上……”姜醴无奈,只能再次提醒了一下,若是错过此次血月,他们便再没有机会了,并且,功法已经运行到了一半,若是此时放弃,没人知道后果,他们只能顺着往前去,没有后退的机会。 “嗯。”重弋轻轻应声,宽大的衣袖下,双手微颤握起了拳头,那双手握了几百年的剑重,面对任何敌人都稳如泰山,所向披靡。 “阿宁,此事就交付于你了,” 重弋声音轻柔,如冰融雪释,只有面对这个至亲之人,重弋的面容才会这般温柔,“任务是其次,阿宁,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嗯,放心吧,我会的。”重宁睁开眼晴,忍者疼痛,朝着重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嗯。”重弋抬脚走上前去,没有再说什么,嘴角微微翕动,似乎是在吟诵着某种古老神秘的咒术,他站在风暴外围,衣袂无风自动,轻轻抬手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繁复的阵纹,指尖划过虚空,一缕缕红褐色流光明明灭灭。 重弋每画完一道符文,便有一缕流光从他指尖倏尔划进了风暴之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红褐色细小光束进入流光风暴之中,就宛如秩序维护者一般,一道道纷乱交错的流光开始变得井然有序,慢慢地开始沿着同一个方向运行,转动的圈子越来越小,渐渐合拢,宛如一只漂亮的蚕茧,将重宁牢牢地包裹了起来。 血红的月亮光芒陡然暗淡,随着包围缠绕着重宁的光茧慢慢凝实,六颗光球开始剧烈地震颤,忽的訇然炸开,宛若六朵血色红莲,昙花一现,化作点点浮光,整个情景美得震颤人心。 良久,天际的血月终于完全暗淡下来,四合的黑气缭绕成云朵,将月亮严严实实地遮住。 祭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殷红的流光巨茧消失不见了。 重弋望着空旷的祭台中央,静默地站着,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块,空空荡荡的,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姜醴没有出声,径自退了出去,他知道重弋心里不好受,然而,外面还等着一众魔族亲贵。 …………………………………………………… 重宁坐在祭台中央,漫天血色流光穿梭不定,缓缓将他包裹了起来,最初的痛觉慢慢消失,重宁只觉得像是游曳在温热的水中,让人沉湎窒息。 意识也逐渐涣散,不知道过了多久,重宁才被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唤醒。 朱红的轻纱曼曼摇曳,四角悬挂着精致的香囊。 第55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7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才动了几下, 便觉得气喘吁吁, 重宁运转起体内的灵力,却只觉得丹田内空空如也,顿时心里一慌, 又见蔺澜好整以暇地只当看笑话一般, 望着他挣扎, 便以为蔺澜是耍了什么手段, 禁制了他体内的灵力, 当下便厌恶地望向对方,咬牙切齿地愤愤道, “卑鄙!” 蔺澜轻轻一笑, 眼中满是恶意的嘲讽,“卑鄙的可不是我……” “离云,离……离云……”重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提气朝门外喊道。 蔺澜眼中讽意更盛, 唇畔的弧度冰冷,“他这会儿忙着呢, 怕是没功夫来管你。” 重宁一顿, 眼神霎然锋利起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蔺澜身体一僵, 眼中的讽意尽数消退, 黑雾迅速蔓延开来, 暗潮翻涌,蔺澜缓缓阖上了眼,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良久,才睁开眼睛,眸底黑雾尽散,冷冽如冰。 “你到底想做什么?”重宁敛去眼底的冷光,稍稍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望着蔺澜,他直觉现在的蔺澜很危险,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蔺澜没有说话,指尖凝出一缕雾气,在重宁胸前点了几下,重宁便眼前一暗,竟是昏迷了过去。 蔺澜低头看着乖巧窝在他怀里的重宁,神色安然,较之平日里肆意的惊艳,更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纯粹。蔺澜紧了紧手臂,抱着重宁缓缓走了出去,似有若无地顿了一顿,瞥了一眼左侧的离云的房间,眼中满是讽意,转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良久,离云房中烛光倏尔亮堂了起来。 离云立在窗前,双手紧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啪嗒啪嗒”,仿佛响彻了寂空。离云心底闷沉得仿佛透不过气来,呼吸间心肺绞痛,他突然有些后悔。 ……没关系,只是半个月罢了,半月之后,一切都明朗了,他再去将重宁寻回来也不迟…… 离云在心底一遍遍说服自己,眼中也渐渐澄澈。 ……………………………………………… 重宁意识慢慢苏醒,朦胧之间,眼前仿佛飞雪漫天,光影散乱,他强撑着聚拢心神,好一会儿那些四散的光影才慢慢重叠到一起,眼前渐渐澄澈清明起来。 重宁晃晃有些晕眩的脑袋,他现在躺在一张床上,温暖柔软,浅金色的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红色纱幔照进来,雕花大床床顶四脚挂着精致的香囊。 总觉得,有些熟悉…… 重宁微微动了动四肢,却只觉得身体绵软,使不上劲儿,丹田里更是灵力稀薄,好不容易聚起一些灵力,却又立刻相斥一般逸散开来,无法凝合,试了几次,都毫无效果,反而让重宁精疲力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蔺澜对他做了什么? 重宁仰躺在床上,不再催动灵力,缓缓地呼吸着积蓄力量,良久,才觉得恢复了些体力,便挣扎着撑着床榻坐起了身子,掀开床幔,整个房间的摆设映入眼帘,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重宁想忽略都难。 这屋子里的一桌一椅,墙面上的一字一画,都和重宁在合欢宫的屋子陈设如出一辙,就连摆放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和五年前的布局装饰分毫不差。 重宁撑床的手掌微颤,慢慢地挪下床去。也不知是睡久了,还是灵力被封,重宁脚下一阵无力,双脚刚沾地,便跌倒下去,幸好整间屋子地上都垫了厚厚的长毛绒毯,他才不至于摔着。 “啊……”重宁跌倒时下意识地低声叫了出来,活了那么久,从玄宁君到花重宁,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无力。 重宁缓了一下,才慢慢挪到床边,靠着床沿坐下,一抬眼,却发现蔺澜正站在窗外,直直地盯着他看。 蔺澜一袭白衣,很简单的白衣,并不是玄天门内门弟子那身有些繁复纹饰的清贵白袍。倒有些像五年之前,他在合欢宫里的衣着打扮。 重宁突然觉得有些火大,把这间屋子弄得和五年前未分开是住的屋子一模一样,还穿上同当年极其相似的衣服,这是什么意思,封了他的,营造出当初的环境,然后将他圈在这里吗? 蔺澜叫重宁已经看见了他的身影,索性便走了进来,眉眼带着怯涩的笑意,同五年前一模一样,竟然重宁有些恍然。 “重宁喜欢这里吗?”蔺澜在重宁面前蹲下身子,轻轻拍着重宁的背部,一股纯澈温和的灵力缓缓沁入肌肤,暖意融融,体内很快便蓄起了力气。 蔺澜将重宁搀起,坐到床上,又去了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笑吟吟地递给重宁,“重宁穿上这衣服,我带你出去转转。” 重宁伸手去接过那套衣服,拿到手却又有些愣怔,雪缎长衫,外头罩着薄如蝉翼的瑰丽红纱,正是五年前他们初次见面和最后分离只时的打扮。 蔺澜目光殷切,带着显而易见的坚持,定定地看着他。现在这种不可掌控的局面,重宁觉得,还是不要为这些小事与他起冲突才好,便随意地穿上了那套衣物,衣裳不大不小,刚刚合身。 “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走走吗?”重宁笑道,他需要探探这新环境,心里才有底。 “嗯,走。”蔺澜牵起重宁的手,重宁并未抗拒,蔺澜周身气息似乎变得柔和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岂料,蔺澜所说的出去走走,果真只是“出去”了那扇门,带重宁在院子里转悠,如重宁料想的一般,院子里的桌椅秋千,花草树木,都和合欢宫中他的小院毫发不爽。 重宁挣开蔺澜的手,缓步走到墙角,扬手折下一枝火红的花朵,回头冲蔺澜笑了笑,眼中一簇明亮的火光盈彻,“你还真是有心了。” “少主,少主……”檀月轻轻扣着重宁的房门,小心翼翼道,“离云公子来宫中了,大概又是来找您的。” 快五年了,五年前离云公子突然来访,宫主极为欣喜,命合欢宫上下以上宾之礼待之。自那之后,离云公子便隔三差五地到这合欢宫来,什么事儿也不干,见了宫主之后便奔着少主的院子去,拉着少主胡天海地地说着些趣事。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尤其是最初的时候,少主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耐烦,只是碍着宫主的面儿,不好赶人罢了。可那离云公子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谈笑风生,甚至唇畔的弧度都没有分毫改变。后来少主态度倒是好些了,似乎是默认了离云的存在,却也是不冷不热的。 屋子里没有任何反应,檀月无奈,只好再次敲门道,“少主?少主您在吗?”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檀月微微迟疑了一瞬,便突然推门而入,却只见屋子里空无一人。 “奇怪,少主呢?”檀月自言自语道。往日里重宁此时都是在当中看书或者修炼的啊。 不过是在合欢宫之中,檀月也不担心重宁是否出了意外,便阖上门出去了。 …………………………………………………… 倚绿阁。 “数日之前,青岩门后山处有一只雷系妖兽历天雷劫,天雷阵势极大,当中劈开了青岩门后山,山体大开,露出了一条灵力极为精纯充裕的灵脉。”花辞镜执起茶杯,饮了一口新茶。 “不过一条灵脉罢了。”重宁不甚在意,合欢宫财大气粗,这一条灵脉而已,重宁并不放在心上。 “若果真只是一条普通灵脉,我又何须介怀,只是,那灵脉看似普通,实则不然,” 花辞镜拢了拢鬓发,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看向重宁,启唇道,“那普通灵石矿藏之中,包裹着一座极为庞大纯正的五行灵精矿。” “五行灵精矿?”重宁有些讶然,五行灵精天生地养,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更何况一整座矿藏,若果真如此,那确实令人心动,“母亲有意得到这矿脉?” 花辞镜冷然一笑,眸中碓冰砌雪,“青岩门对此隐而不报,只说是发现了一座普通的灵石矿脉,他知晓我合欢宗不会将一座普通矿脉放在眼里,便妄想独吞这矿脉,若不是我多留了个心眼儿,让浮生前去查探,说不准真要让他们骗过去了。” 青岩门是隶属于合欢宗的附属门派,受着合欢宗的庇护,此时发现了五行灵精矿藏,按照玄海境不成文的规矩,合欢宗才应当占有这矿藏的大头。 青岩门大概是舍不得这好处,毕竟如此庞大纯正的五行灵精矿藏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是独吞了这矿脉,青岩门便可直接从三等门派直接跃居一等宗门,虽然没有底蕴,但终究也能算得是一步登天。这等诱惑,想来抵挡不住也是正常。 “青岩门隶属合欢宗,这矿藏母亲既然发现了,那自然是我们合欢宗的囊中之物,母亲又在烦恼些什么。”重宁望了过去。 第56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8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蔺澜突然心底冒出一股邪火, 微微垂眸, 月光透过浓密的睫羽在眼睑斜斜投射出一片阴影, 掩住了他眼底的暗潮,他半背着光, 面容大半隐在了黑暗中,重宁看不清他的神情。蔺澜面无表情, 轻轻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透动听, 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羞涩, “无事,只是不太习惯和旁人这般相处……” “唔, ”重宁听蔺澜声音恢复正常, 也只当作他已经缓过来了, 本来方才那些也只是一些小小的玩笑话罢了, 蔺澜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 因而小事此刻他倒也并不纠结, “无事便好,”重宁略显纠结地笑道, “若是你不喜,那我以后便不与你开这般玩笑了。” “没有……”蔺澜轻声应着, 重新坐到了重宁身边。 “嗯?没有什么?”重宁隐约听到蔺澜说了些什么, 却又不太真切, 便侧首问道。 “我说,”蔺澜亦转头对上重宁的眼睛,郑重道,“没有不喜,你很好。” “嗯……”重宁僵硬地应了一声。蔺澜的眼中流光溢彩,仿佛映着漫天星子,凝视着重宁,恍然让重宁突然想到多年之前魔君重弋生辰晚宴之际,一众魔界贵族都献上了举世无双的灵丹至宝,而在少年的他捧出那碗于魔族来说无利有害的长寿面时,露出嗤笑不屑的神情。重宁永远也忘不了那日重弋惯常冰封的脸上露出如朝露艳阳般的笑意,眼中寒冰乍然消逝,暖如三月阳春。浓烈炙热,却是让重宁心中颤然如堕冰窖。 外人只道是玄宁君终于成长,开始承担起王族的责任了。 却不知,这些哪能绊得住第一纨绔,若非是想要避着魔君,向来活得极其自我的重宁又如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应下了此事。 蔺澜的眼神与重弋当时一般无二,令人心颤,重宁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蔺澜的感情来得毫无预兆,莫明其妙,已经脱离了他最初的计划。 不过他既已答应此事,所有人也都将希望寄在他身上, “无事便早些休息吧。”重宁有些头疼,挤出一个笑容,淡淡开口,将头偏向另一侧,闭上眼睛。 蔺澜对重宁突如其来的冷淡虽有些不解,却也没说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便阖眼去休息。 微风瑟瑟,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隐在黑暗中的浮生突然睁开眼,望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 “你们说这幻絮花究竟是在何处啊?”重宁皱着眉头,手中摇着一枝火红的风音柳,百无聊赖。风音柳枝叶红如烈火,随风摆动之时,便会发出空灵的乐声,因而得名。 几人一早便进了空灵山,空灵山秀毓清雅,幽径回环,草木茂盛,几人在山中转转悠悠一上午,都没有发现什么。 “我不知。”蔺澜跟在重宁身侧,“那我们接下来朝哪个方向去?” “唔,”重宁转身,看着浮生和蔺澜,浮生未发一言,微微垂眸,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蔺澜则是望着他,等待他的答复,重宁左手环胸,执着柳枝的右手腾出一指,轻轻点着下巴,凝眉沉思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主意,那不如……” “嗯?”蔺澜有些惊奇,望向重宁,就连一直沉默的浮生都抬眼望了过来。 “你们这般殷切地望着我,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重宁横起风音柳,笑道,“我只是想说,既然我们都不知道,那不如让这枝风音柳来决定好了。” 重宁说着,两指夹住柳枝,轻轻一旋,抛向空中,风音柳宛如一团散开的烈火,在半空转了几圈,坠在了树旁的草丛中,火红的柳枝骤然隐在了松软的草丛中,重宁俯身拨开草丛望去,一条细细的柳枝,枝头朝北。 “那我们就朝北走吧。”重宁说着站起身来,拍拍手,率先朝着北边走去。 “诶……”蔺澜只得跟过去,本以为重宁深藏不露,却果真还是这样。 浮生侧目望了一眼在草木摇曳之间隐隐现现的风音柳,又恢复成了那副静默的样子,跟在重宁两人身后。 三人朝着北边走去。树林葱葱郁郁,处处都生长着高大的树木。 “这片林子似乎无穷无尽啊,”重宁顺手揪下一片树叶,“连树都是一样的。” “是啊,”蔺澜伸手抚上旁边的树干,指尖轻轻摩挲着树皮,皱起眉头,“真是奇怪,我老觉得我们每走一小段路,便会看到一棵这般高的长叶树,我老觉得我们一直在绕圈圈,所以我从方才开始便在途经的每一棵千叶树上做了一道标记,然而我一路走过来,却又没在任何一棵树干上发现自己我方才做的记号。” “你的感觉是不错的。”重宁转头笑道。 浮生素来紧抿的的唇角弯起了一丝弧度,看向重宁的目光柔和了一瞬,转而又变得面无表情。 “嗯?你也这样觉得?”蔺澜对上重宁的眼睛。 重宁没有回话,径自朝前走了数十步,俯身在青草丛四处拨弄了几下。 蔺澜与浮生亦跟了过去。 “这是……”蔺澜俯身捡起了草丛中的那枝火红的柳条,“方才被你扔的那枝?” “什么叫被我扔的那枝,”重宁挑眉夺过蔺澜手中的风音柳,笑道,“我方才分明是说,请风音柳帮忙决定啊,现在忙帮完了,小柳儿自然要回到我的怀抱了。” 重宁站起身来,转向一边静默的浮生,“浮生,你怎么看。” “如你所想。”浮生惜字如金,口中吐出这四个字之后,便不再开口。 蔺澜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始末,他虽修为低微,但悟性却是极高,哪怕感应不到什么,却也能从两人只言片语打哑迷中领会到。 “所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蔺澜看向重宁。 “等。”重宁一脸神秘,走到那棵高大的长叶树下坐了下来,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风音柳,轻缓空灵的乐声响起。 “等?”蔺澜微微一愣,转而笑道,“你说的对。”便也走到重宁身边坐下。浮生没有发表看法,只静静走到另一棵树下坐着,闭目养神起来。 没错,就是等。 幻絮花提前盛开的消息虽然极少有人知晓,但却并不是除合欢宫外无人知晓,如此天材异宝,觊觎者自然众多。 进山之后,他们便感觉到了一股诡异之感,空灵山妖兽极多,然而他们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却一只妖兽都没碰到,更奇怪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重宁隐隐觉得身后有一股气息若隐若现,分辨不出是什么气息,却能感受得到那气息的主人极其强大。 屠尽满山妖兽显然是不可能的,玄海境至今没有这样的大能,然而其他让满山妖兽隐匿的,除了血脉奇异的大妖进阶,他还真的想不出其他原因。 而这一点,也与那道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隐隐约约的那道气息相吻合。 刚刚进阶,或者准备进阶,妖兽的气息都是不稳的。 方才他们一直在兜圈子,想必就是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某种妖物在作祟。 离幻絮花开放之际,只有一天了,那妖兽在他们进了某一个区域之后,才开始尾随作乱,施展幻术,抹去蔺澜留下的印记,那就说明他们其实离幻絮花很近了。 那妖兽一早蹲守在此处,必然也是为了那朵幻絮花。 既然如此,见重宁几人破了那妖兽的局,那它就必然会赶在花开之前,主动找上几人。 既然如此,那重宁几人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等! 几人折腾着晃荡了好几圈,已然将近黄昏,很快惨白皎洁的月亮便爬上了东枝。 浅银色的光辉洒在秀毓的林木之间,晕开淡淡地光圈,恍然如梦境,静得没有一丝风。 三人皆是靠着树休息。 忽的,一丝轻风拂过。 浮生刹然睁开眼。重宁亦轻轻笑着,睁开了眼,“终于来了,我屁股都坐疼了。” 忽的,周围的树木乍然破碎,化作点点星芒。 遥远的夜空之中,隐隐出现一个人影,轻轻踏过虚空,乘风而来。 那是一个极为艳丽的美人,唇畔噙着一丝浅笑,桃面丹唇,眉如远山微黛,眼似秋水横波,肌肤细腻,墨发微扬,穿着一袭仿若星火般绮丽的罗裙,一株摇曳的牡丹花在那美人身前徐徐盛放,散发着馥郁清甜的气息,清朦朦的荧光自浓丽的花蕊处荡漾开来,给四周渲染了一层淡红色泽,飘若仙,。 那美人素白的手指抚过牡丹花面,花瓣轻颤,翩然若蝶,一道浓郁至极的灵力从花中倾泻而出,清甜的气息逸散开来。 “美人儿,屁股疼了,要让在下给你揉揉吗?”那美人忽的笑着开了口,声色清朗,但是,重宁怎么听着……这么不像女的? “小美人儿被我迷住了吗?”那执花美人轻挑笑道。 重宁被震惊得甚至忘了对方的调戏,他能确定了,面前的这位美人,果真是男的…… 饶是重宁见惯了无数美人,却依旧是被面前的美人惊艳。 然而令人心碎的是,美人居然是个女装癖变态!? “就是这样,坚持一下。”梨子鼓励道,“快要冲破桎梏了。” 重宁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甚至能看清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晶莹的汗珠细细密密地散落在额角,重宁敛住心神,小心翼翼的跟着梨子的指示,操控神识,牵引着灵力慢慢冲击着经脉中无形的阻滞。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重宁全神贯注,经脉之中宛若冰中煮火,灵力激荡,如同游丝闪电在体内游窜,突然,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石壁上繁复的纹路映出微弱的亮光,浩瀚的灵力宛若溃堤的浪潮,排山倒海一般涌入重宁体内。 重宁猝不及防,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经脉骤然被撕裂,剧痛袭来,而那灵力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仍旧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体内,重宁疼得意识混沌,冷汗浸湿了衣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这……这种突发情况……”梨子底气不足。 “那现在该当如何?”重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疏引着体内磅礴的灵力。 “为今之计,不破不立,要不阿宁你……试着破丹结婴?”梨子弱弱地建议道。 “……”这是个极其凶险的办法,重宁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不过被立即否决了,如今又被梨子提起,看来确实没有其他法子了,也只能试一试。 重宁重新聚起神魂,狂暴的灵力宛若飓风,席卷而过,横冲直撞,经脉不断地被震裂,损伤,又不断地被修复开拓。 蔺澜从经脉重塑的剧痛之中醒过来,瞳孔有些涣散,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身后幻絮花树光泽瞬间黯淡下来,一副撅撅不振的样子,每一次蔺澜经脉的重塑,都会让他的实力有一个飞跃,相应的,每一次的痛苦也更为强烈。 缓了片刻,蔺澜眼前才清晰起来,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准确地望向了灵力波动极为剧烈的方向,入眼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蔺澜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 重宁似是忍着激烈的疼痛,面上升起了一抹昳丽的绯红,苍白的双唇被鲜血晕红,多了几分艳色,如玉的肌肤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睫羽轻忽,仿佛扫在了蔺澜心里,浩瀚的灵力宛若沸腾的蒸汽,萦绕在重宁周围,衣衫鬓角轻轻浮动,蔺澜第一次见到这般诱惑动人的重宁。 “嗯……”重宁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蔺澜神色一变,几步走到重宁身前,伸手探上重宁的腕脉,而后深深地蹙起了眉头,又有些气急,指下灵力紊乱,所及之处,经脉没有一寸是完好的。 而眼前这人却是破釜沉舟一般的孤注一掷,这样的状态还一心想要寻求突破。若是在其他任何境地,蔺澜碰到这样顽强的修士,都会心生崇敬,可这人偏偏是重宁,又是在这种境地之中,看着眼前为了突破甘愿冒着这样的风险与痛苦,还倔强地咬牙不肯将痛苦表露出来的重宁,蔺澜心底除了无力,便是浓浓的愤怒和不甘心。 在他看来,重宁急着进阶,显而易见的,便是想要出去,至于他想要出去的理由,蔺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离云。 重宁脸色越来越苍白,蔺澜眼中涌起层层黑雾,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浅浅得笑了开来,缓缓合上眼睛,扣住了重宁腕脉,运行起体内的功法。 “这是……”梨子声音颤抖,“阿宁小心!” 重宁只觉得身体痛到麻木,仿佛一叶孤舟,置身于浩渺的海洋,忽上忽下,头顶狂风大作,乌云如晕开的浓墨,剧痛之后,只觉身体空盈,恍然已经触碰到了进阶的边缘,仿佛天光乍破,驱云散雾。 重宁心中一喜,正要顺着这种感觉一鼓作气进阶成功,却突然听到梨子的惊呼,正疑惑着,便感觉一道霸道的灵力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生生阻断了他的进阶,霎时间从天堂坠到地狱,身体宛若不受控制一般,那道不知从何处来的灵力所及之处,重宁体内原本聚合的灵力便被立即冲散,而后被吸纳到那股灵力之中。 不过片刻,他体内的灵力几乎都被抽出,仿佛神魂都被撕裂的疼痛,重宁下唇被咬出一道鲜红的血痕,蔺澜所承受的疼痛比之重宁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用的是吸取幻絮花树灵力的功法,只是他刚刚使用过这种功法重塑经脉,此时再次使用,不訾于与重宁两败俱伤,不仅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跌境界。 重宁头疼欲裂,昏昏沉沉之间,似乎看见了蔺澜,蔺澜脸色苍白,眼中的光亮却是耀眼到令人心惊,癫狂奇异,唇畔的的笑意更是凉到了心底。 重宁来不及细想,眼前最后一丝光亮刹然消失,意识一片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灵力波动终于停歇,一切归于沉寂。 蔺澜紧紧搂住失去意识浑身无力的重宁,静静地坐在地宫之中。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在深渊中那四年他是怎样撑过来的,修道之人,四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说得轻巧。 整座深渊,除了他便没有其他任何活物,整整四年,在非人的折磨之中,他守着那条随他一起坠入深渊的鞭子过了四年,四年的锤炼,没人知道重宁在他心里已经是怎样的执念,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蔺澜垂眸看着重宁沉眠的面容,浓密的睫羽在脸上投映出一片鸦青,看不清神色。他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地宫里,有些苍凉哀戚,蔺澜低头轻轻吻住重宁染着鲜血的红唇…… 血红的流光游动,勾勒出无数繁复玄妙的阵纹,重重叠叠,环环相扣,构成了某种高妙的法阵。 磅礴的魔气如潮水般涌动,目光之及,脑海中便仿佛有一盏铜钟刹那敲响,被那法阵之中蕴含的魔道玄妙震慑得人魂飞心惊。 重宁坐在密密麻麻的符阵中间,双目微合,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菱唇翕动,一袭黑色法袍,衣摆大朵大朵殷红的曼珠沙华流泻出灼人的光芒,迤逦地铺在身后。 血色的圆月缓缓爬上了中天,祭台六角瞬间凝出六颗晶莹剔透的光球,血月蓦然红光大盛,六颗光球光华流转,灵光刹然倾泻在空中,星辰移位,平地风起。 姜醴抬头看着星辰血月的变化,又看了看祭台边缘纹丝不动的魔君重弋,低声叹了口气,走上了祭台,单漆跪地,“君上,时机已到,可以开始了。” 面前黑色的背影岿然不动,姜醴苦笑了一声,重复道,“君上……” “本座听见了。”声色冷冽如叩冰振雪,令人震颤。 姜醴微微一愣,再次行了一礼,深深地望了一眼祭台中央墨发翻飞,乌衣轻扬的瘦削男子,微微摇头。 几百年了,能让魔君大人犹疑的,果然还是只有玄宁君。 玄宁君重宁,是魔君重弋唯一的弟弟,也是魔界除魔君之外唯一的王族血脉。 至于今日这情况,说来话长。 这片苍云大陆,原本分为人界,鬼界,魔界。三界之中,人界道修实力最强,占据着苍云中部与东部大片的土地,魔族与鬼族只能屈居漠北西南蛮荒之地,三族并存,几千年来,魔族与鬼族都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蛮荒之地,人族道修倒也不至于追过去赶尽杀绝,因而几百年来,苍云大陆三族之间,表面上倒也一片祥和宁静。 然而魔族本就是剽悍好战的种族,蜗居在漠北蛮荒之境千百年之久,早已是心中郁郁。 终于,上代魔界王族出了一位资质逆天的惊才绝艳之辈——魔君重渊。 重渊实力超凡,心机深沉,密谋多年,隐而不发,后一举吞并实力相当的鬼族,手段老辣,干净利落,震惊了整座苍云大陆。而后又带着斗志高昂的魔族大军一鼓作气侵占了人族大片的土地,等到一盘散沙的道修界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准备聚齐反击之际,魔族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已经无力回天。 在重渊的带领下,魔族吞并了鬼族,实力大涨,已已然可以与人界道修抗衡,两族交战,必然生灵涂炭,任何一方,没有十足的把握,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于是这一僵持,便又持续了千年之久。 这千年之间,道魔两界格局无甚变化,要说能有什么值得载入苍云史册的,大概,就只有魔君重渊与道修第一人玄云子的陨落之谜,以及,天剑宗执剑长老蔺澜道长近些年来声名鹊起。 要说这蔺澜,还真是天道宠儿,气运之子,仙途极其坦荡,短短几百年,如今俨然已经成为道修界杠把子第一人。 年纪轻轻,便已是大乘期后期修为,半月之前,神魂前往三千小世界渡劫,若是渡劫成功,便算得上是半步仙君,这对于魔族来说,自然是个极大的威胁。 于是,也便有了眼前的事儿。 魔族有秘术,为上任魔君重渊所创,可借血月之夜,窥得天机,知晓一人的仙道命格,并能施法将一魔族送往其渡劫的十方世界,而那些世界,会为外来者随机创建一个身份。 然而,这种秘术最大的局限便是,施法者与承受者皆是王族血脉方可。 蔺澜的存在,对于魔族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一旦他此次渡劫成功,便是半步仙君,在他飞升之前,整片苍云大陆便再无敌手。 若果真到了那种境地,魔族的危机,便不可避免了。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重弋作为魔君,自然要留在这魔界主持大局,重宁作为余下的唯一的一名王族,重任自然而然地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魔族的一应大小事务皆是重弋把持,所有的责任也都扛在重弋肩头。 所有人只认为重宁是个飞扬跋扈的纨绔二世祖,坑蒙拐骗最在行,又是王族血脉,接手此次任务,去蔺澜的劫渡之地搞破坏最合适不过了。 第57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9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我知道, ”重宁用了些力气捏了捏蔺澜的手, 眨眼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这话似乎取悦到了蔺澜, 不为其他, 只因那一句信任。 不过,注定要让你再失望一次了,蔺澜看着重宁月色下分外清艳柔和的侧脸,轻轻笑了开来,温柔缱绻。 重宁,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此次之后, 再没人能绊住我们。 重宁都笑着应下了, 心中却是疑惑更盛。 “梨子, 快别闹脾气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感觉到什么没有。” 重宁温声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能感应到的只有一点儿, 这些天蔺澜情绪似乎有些激烈的波动。”梨子闷闷地答道, 它虽有些小脾性, 却也是知道大局为重。 “剧烈的情绪波动?”重宁有些诧异, 想喝几天他和蔺澜几乎是形影不离, 两人这些天气氛相当和谐, 尤其是蔺澜,仿佛一下子祥和温静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么那天晚上,也都是假的? “他似乎是挣扎犹豫了几天,最终重归宁静,应该是决定了什么,我没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烦恼,毕竟咱们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梨子声音温柔了些。 “没事儿,现在还不晚。”重宁轻轻笑着,眼中却凝起了霜花。 梨子本能地吞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其实它最清楚,蔺澜哪怕心机深沉,对重宁感情却是毫不作伪,悲伤、喜悦、癫狂,都做不得假,那一夜也没有任何欺瞒,然而,它并不介意,让重宁误会更深一点。 “没关系的,阿宁,蔺澜有什么阴谋才好呢,咱们不就是要找到机会脱离这个世界吗?”梨子像是突然开心起来了,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嗯。”重宁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怎么了?”蔺澜突然转过头来,轻轻问道。 “没什么,”重宁扬起脸轻轻笑着,又皱起了眉头,“我总有一种预感,今晚也许会发生什么,你要小心。” “嗯,”蔺澜笑了起来,眉眼一片澄澈,“你放心,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只要我在,你便是安全的。” “是吗,那就好,我们快走吧。”重宁柔柔地笑了笑,微微垂了眸子,树木在月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遮住了重宁大半边脸,神色大抵是温柔的,眼中却仿佛泼墨似的黑。 梨子有些纠结,虽然结局是他喜闻乐见的,但总有些心虚,算了,它还是别说话了…… ………………………………………………………… 黛色正浓,两人从青岩门一路走到后山,都没有撞见任何宗门弟子,静谧得有些诡异。 后山上草木葳蕤,高树遍生,参差的阴影交错横斜,山体从中间被一分为二,那道巨大的豁口仿佛一张大开的血盆大口,在浓浓的夜色中显得危机四伏。 “走吧,咱们进去。”重宁握紧了蔺澜的手。 “嗯。”蔺澜环住重宁的腰,旋身一转,悄无声息地慢慢降下崖底,崖底一片冷寂,空气中也没有任何一样的气息。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重宁现在不过筑基修为,只能询问着蔺澜的看法。 蔺澜俯身,指尖轻扣着地面,一枝晶莹剔透的纤细枝丫从他之间探出,一颤一颤地缓缓深入地底,枝丫上发出莹亮柔和的光芒,衬着蔺澜的脸,缥缈柔和。 “在下面,能大致判断。”蔺澜探出双手,纤细修长的十根手指上都生出了晶莹的树枝,有一种圣洁而又妖异的美感。 蔺澜唇瓣翕动,十枝树枝柔软得宛若藤蔓,轻轻在地上绕了起来,莹润的微光慢慢扩大。 “有没有吓到你?”蔺澜突然回头。 “没有,很漂亮,等拿到了御魂草,一切都会好的。”重宁温声答道,安抚地笑了笑。 树枝慢慢绕成一个圆,中间的石地慢慢变得透明。 “这是,通往地底的?”重宁看着缓缓成型的通道有些惊奇。 “对,”蔺澜笑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眉头一皱,望向地上的通道。 重宁突然闻到一阵浓重的血气。 “这是……”重宁睁大了眼睛,快步走过去,这气息,他很熟悉。 一只血淋淋手从地底下伸了出来。 另一只手也攀上了地面,血肉模糊,里面的人终于探出了半个身子,是个女子,绯红的霞衣沾染了鲜血和尘土,早已看不出原状。 那女子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看见重宁,惊恐的双眼霎时涌出泪水,颤抖着呼出,“少……主!?” 这话似乎取悦到了蔺澜,不为其他,只因那一句信任。 不过,注定要让你再失望一次了,蔺澜看着重宁月色下分外清艳柔和的侧脸,轻轻笑了开来,温柔缱绻。 重宁,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此次之后,再没人能绊住我们。 重宁都笑着应下了,心中却是疑惑更盛。 “梨子,快别闹脾气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感觉到什么没有。” 重宁温声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能感应到的只有一点儿,这些天蔺澜情绪似乎有些激烈的波动。”梨子闷闷地答道,它虽有些小脾性,却也是知道大局为重。 “剧烈的情绪波动?”重宁有些诧异,想喝几天他和蔺澜几乎是形影不离,两人这些天气氛相当和谐,尤其是蔺澜,仿佛一下子祥和温静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么那天晚上,也都是假的? “他似乎是挣扎犹豫了几天,最终重归宁静,应该是决定了什么,我没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烦恼,毕竟咱们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梨子声音温柔了些。 “没事儿,现在还不晚。”重宁轻轻笑着,眼中却凝起了霜花。 梨子本能地吞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其实它最清楚,蔺澜哪怕心机深沉,对重宁感情却是毫不作伪,悲伤、喜悦、癫狂,都做不得假,那一夜也没有任何欺瞒,然而,它并不介意,让重宁误会更深一点。 “没关系的,阿宁,蔺澜有什么阴谋才好呢,咱们不就是要找到机会脱离这个世界吗?”梨子像是突然开心起来了,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嗯。”重宁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怎么了?”蔺澜突然转过头来,轻轻问道。 “没什么,”重宁扬起脸轻轻笑着,又皱起了眉头,“我总有一种预感,今晚也许会发生什么,你要小心。” “嗯,”蔺澜笑了起来,眉眼一片澄澈,“你放心,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只要我在,你便是安全的。” “是吗,那就好,我们快走吧。”重宁柔柔地笑了笑,微微垂了眸子,树木在月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遮住了重宁大半边脸,神色大抵是温柔的,眼中却仿佛泼墨似的黑。 梨子有些纠结,虽然结局是他喜闻乐见的,但总有些心虚,算了,它还是别说话了…… ………………………………………………………… 黛色正浓,两人从青岩门一路走到后山,都没有撞见任何宗门弟子,静谧得有些诡异。 后山上草木葳蕤,高树遍生,参差的阴影交错横斜,山体从中间被一分为二,那道巨大的豁口仿佛一张大开的血盆大口,在浓浓的夜色中显得危机四伏。 “走吧,咱们进去。”重宁握紧了蔺澜的手。 “嗯。”蔺澜环住重宁的腰,旋身一转,悄无声息地慢慢降下崖底,崖底一片冷寂,空气中也没有任何一样的气息。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重宁现在不过筑基修为,只能询问着蔺澜的看法。 蔺澜俯身,指尖轻扣着地面,一枝晶莹剔透的纤细枝丫从他之间探出,一颤一颤地缓缓深入地底,枝丫上发出莹亮柔和的光芒,衬着蔺澜的脸,缥缈柔和。 “在下面,能大致判断。”蔺澜探出双手,纤细修长的十根手指上都生出了晶莹的树枝,有一种圣洁而又妖异的美感。 蔺澜唇瓣翕动,十枝树枝柔软得宛若藤蔓,轻轻在地上绕了起来,莹润的微光慢慢扩大。 “有没有吓到你?”蔺澜突然回头。 “没有,很漂亮,等拿到了御魂草,一切都会好的。”重宁温声答道,安抚地笑了笑。 树枝慢慢绕成一个圆,中间的石地慢慢变得透明。 “这是,通往地底的?”重宁看着缓缓成型的通道有些惊奇。 “对,”蔺澜笑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眉头一皱,望向地上的通道。 重宁突然闻到一阵浓重的血气。 “这是……”重宁睁大了眼睛,快步走过去,这气息,他很熟悉。 一只血淋淋手从地底下伸了出来。 另一只手也攀上了地面,血肉模糊,里面的人终于探出了半个身子,是个女子,绯红的霞衣沾染了鲜血和尘土,早已看不出原状。 第58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10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蔺澜试着伸出舌尖轻轻碰触了重宁的唇瓣, 重宁眼神微缩, 唇齿一阵颤栗,心中却没有多少抗拒。蔺澜仿佛感受到了重宁的情绪, 他睁眼看向重宁的眼睛, 满眼笑意, 仿佛氤氲了湖光山色,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他轻轻的开口,唇齿在重宁唇上厮磨, 吐出的字句缱绻到声音沙哑。 “重宁,你也喜欢我的, 是吗……” 两人双唇并未分开, 蔺澜的声音有些迷蒙不清,可重宁还是入耳就听懂了,瞳孔中的波光微颤, 仿佛散开了雾气。 喜欢吗? 重宁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识海中梨子焦急地叫唤,有些气急,他却恍若未闻。 蔺澜眼中笑意更盛,探出舌尖轻轻研磨着重宁的唇瓣, 直到将那双唇磨得嫣红, 才试着将舌尖探入其中, 只轻轻一顶,便进入了温软的口腔之中,勾住了重宁灵巧的小舌,唇齿消磨。 重宁陡然回过神来,心里一根弦“啪嗒”一声在耳边裂开,重宁启唇一笑,眼神骤然变得雾蒙蒙地,他伸手勾住了蔺澜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丝毫不同于蔺澜仅凭本能的生涩,重宁吻得极有技巧,循序渐进,舌尖厮磨旋绕,活色生香,最后结束的时候,竟然是重宁占了上风。 两人都微微喘着气,重宁面颊染上轻红,眼含春意,得逞一般地笑了。 蔺澜无奈地看着重宁,恍然又觉得回到了初见的时候,“如若时间就此停止,我们像五年前一般,那该多好。” “不一样。”重宁否定了这个说法,迎上蔺澜探寻的目光,却并没有解释什么。 五年前一切是虚情假意,现在对你笑,或许带了几分真心。 “你到底有没有什么瞒着我,我总感觉,你知道些什么事情,关于重宁,或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重宁话锋一转,又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重宁,”蔺澜敛去眼中的笑意,认真地看着重宁的眼睛,眼神纯澈坦荡,“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你分毫,也不会容许旁人伤你分毫,等到此间事了,你想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他用的是陈述语气,而不是询问,重宁相信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好啊。”重宁笑着应了,“夜深了,你早些休息,今日已是八月十一,好好养精蓄锐吧。” “嗯。”蔺澜俯身在重宁额上印下一吻,便离开了。 “阿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梨子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别忘你的任务,你现在需要找寻一个契机离开这个世界。” “他现在还能悟道飞升吗?”重宁反问道。 “心有绮念,道染红尘,自然是断了仙路。”梨子如实答道。 “那任务不就了结了吗?”重宁开口道,“至于过程,并不重要,不是吗?” “……君上会生气了。”梨子闷闷道。 “乖,那就不归你管了。”重宁温声道。 “梨子,我觉得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 ……………………………………………………………………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得异乎寻常,五行灵精矿的后续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离云早出晚归,甚至一整日都见不到他的身影,蔺澜倒是一直黏在重宁身边,哪怕两人干坐着,大眼对小眼,他也不嫌烦,眉眼弯弯,仿佛浸在糖罐子里。 重宁也曾旁敲侧击,却都被蔺澜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蔺澜就像个孩子一般,得到了什么便要紧紧攥着。 可重宁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不管是蔺澜还是离云,都让他觉得,怪怪的。 他拿不准,便想听听梨子的意见。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大概,还在生气?不过重宁并不担心,梨子对魔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敬,自然不喜欢他如今这般,不过他对自己和梨子的感情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八月十五,是一年之中,月华最盛的时候。 日月之光,是万物之灵。 预料中的御灵草成型之期,便在今夜。 天上月圆如玉盘,却晕开几分瑰丽的红纱。 重宁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妙,似乎有什么,脱离了控制…… 重宁挑了挑眉,笑得更加放肆明丽,真是没想到那个传说中清冷孤绝、动风云嬗变颜色的蔺澜尊者,年少的时候竟然这么容易害羞。 季清抬眸看了一眼笑得明朗灿烂的重宁,心里仿佛刺痛,手中的白玉酒杯应声而碎,“咔哒”一声脆响让整座大殿安静了一瞬。 花辞镜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蔺澜,她一向对这个对她儿子不屑一顾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好感,不再理会他,花辞镜便又转过头去坐上了首座,笑道,“各位道友不必拘束,在我合欢宫,就如同在自家门派。” 毕竟季清是正道第一剑宗天玄门的首徒,其他人还是要给天玄门一些面子的,只当作是没看到,便又拉着左右说笑去了。 重宁也疑惑地望了过去,却见季清已经恢复了常态,便也没有管了。 蔺澜很快被带了下去,重宁跟着花辞镜的指示认识了一波各个门派的所谓才俊。 大典本来就是未时才开始的,等一切差不多进行到尾声已经黄昏时分了。 重宁本就是个耐不住繁琐礼节的性子,忍了半天,才终于花辞镜请示离开了。 合欢宫的屋宇楼阁都十分的精致,到处都有各色鲜丽的花朵,整座合欢宫一年四季都是浓丽无比,美得张扬肆意。 穿过雕花回廊,傍晚的西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重宁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 刚跨进自己的小院里,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磁性的清冽嗓音。 “花重宁。” 熟悉的声音让重宁的身体本能地震颤了一下。 重宁转身,挑眉望过去,院门外的合欢花树下,一名青年白衣落落,眉目清雅,正是季清。 季清一反平日里的温润和善,面无表情地看着重宁,衣袍下的双手有些僵硬,刚开口他便有些后悔了。 从前,花重宁一直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时候,傻傻地冲着他笑,当时季清只觉得无比烦躁,恨不得对方永远消失在他眼前,然而后来花重宁被花辞镜抓回去之后,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次的大典,季清也给自己找了个充分的理由,因为合欢宫势力强大,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代表师门,不能缺席。 然而直到今日在大殿上,花重宁白衣红纱,艳惊四座,那时众人的眼光便让他心里有些狂躁,再后来重宁居然说,很喜欢那个鼎炉? 而整个过程,不管他表露出怎样的情绪,对方都没有分出一个眼神给他。 季清才终于忍不住了,捏碎了酒杯。 花重宁,你不是说只喜欢我吗…… 重宁眉眼弯弯,保持着纯澈的笑意等了半天,然而树下的那位季清道长却是一言不发。 重宁:“……”道友你有话快说。 季清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树底下。 “……季道友?”重宁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出声。 季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缓缓地从树底下朝着重宁走过来。 重宁有些疑惑,按照梨子的说法,以及方才这货在结丹大典上的表现,他应该非常讨厌花重宁,也就是现在的自己。 那他现在是来……找茬儿的? 重宁眯了眯眼睛,季清越走越近,最终站在了重宁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重宁。 重宁皱皱眉,正要后退,季清却更快地向前倾身跨了一步,轻轻拥住重宁,想要覆压上那双优美的菱唇。 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脊背上的刀锋,浑身一僵。 重宁仰起脖颈微微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季道友何意?” 季清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重宁会做此表现,半晌。才恢复常态,轻轻一笑,如冷泉流过,慢慢松开了手。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从身后传来,重宁转头,一枝青碧的树枝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掉在了地上,旁边雪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进了屋内,带过一阵清脆的锁链撞击声。 “季道友无事就请回吧,这毕竟还是我合欢宫的地界儿。”重宁浅浅一笑,良善而又美好,说罢,不再理会季清的动作,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刚才,是被蔺澜看见了吗?重宁有些苦恼,他挺讨厌被人误解的,也不喜欢和别人不清不楚。 屋里的蔺澜坐在桌边,摩挲着手中精致的茶杯,有些惴惴不安,刚才,那两个人是在拥吻吗? 蔺澜说不清楚自己对重宁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他应该恨重宁的,他被花辞镜掳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花重宁作为结丹礼物,即使这一切都不是花重宁的本意,但却依然都是因他而起。 第59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11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等等……重宁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 眯了眯眼睛, 看着檀月,不可置信, 一字一顿,“你说——合、欢、宫?” “……当然了, ”檀月看起来带着小心翼翼的紧张, 紧紧盯着重宁,缓声安慰, “少主啊,您看这天涯何处无芳草?您身份尊贵,依檀月看啊, 季清那厮如何配得上您啊!看您为季清那厮茶不思饭不想, 檀月也是心疼的得紧呢。” 茶不思,饭不想?重宁嫌恶地皱了皱眉,季……清? 那是谁? 重宁皱眉思索的样子落在檀月眼便是听进去了些, 更是眉飞色舞起来,“哼,放眼整座玄海域,有谁不知道我家少主您集美貌和才华于一身, 想做您鼎炉的能绕合欢宫好几圈儿呢。” 重宁看着檀月亮晶晶的眼睛, 满脸得瑟的样子, 有些黑线, “得了得了,你先出去,容我再躺会儿。” “啊呀,说岔了,我差点忘了宫主交代的任务了,”檀月懊恼地拍了自己的额头,呲了呲牙,“少主啊,您前几天都窝在房间里,宫主也都由着您去了,只是这今日啊,是您的结丹大典,午后未时开始,咱们得赶紧准备准备了。” 重宁偏头看了看窗外,寒星点点,雾茫茫的挂在灰暗的天幕上,东方才将将露出一丝鱼肚白,散射出一片绚烂的朝霞。 重宁面无表情地转向了檀月,“……”妹子你搞笑呢吧,未时那是大下午,你这时候摸到我房间…… 檀月有些尴尬地拢了拢鬓发,“嘿嘿,那个啥,檀月也是开心嘛,这可是少主的大日子,早些筹备得妥妥当当,才能保证不出差错嘛……” “好了,没事啦,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躺会儿,快开始的时候来找我。”重宁挑了挑眉,眼里驱逐之意毫不遮掩。 “是。”檀月有些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挤出一个略带委屈的笑容,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那少主我午时再来找您。” “唔。”重宁不置可否。 檀月自觉无趣,理了理衣摆便转身退了出去。 重宁抬眸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轻轻笑了笑,掀开被子下了床。 “梨子,梨子?”重宁穿上了床边的鞋子,在房间里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唤着意识里的剑灵。 梨子,是重宁在魔界时,使用的所用之剑蕴养出来的剑灵,重弋根据重渊留下来的功法将它寄养在重宁神识之中,经过血月的阵法,梨子对每一方世界的走向以及蔺澜尊者有一定的感应。 “梨子?”重宁锲而不舍。 “……听见了,别叫了。”梨子不耐的声音传过来,狠狠地噎了重宁一下。 重宁:“……”我还没说啥呢,你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阿宁,我脱离了本体,很虚弱的,除非万不得已,你再来唤我,如果有情况了,一般我会主动找你的。”梨子的声音透着几分难掩的虚弱。 “好的,那你好好养着吧。”重宁也不急,他对梨子还是十分信任的,虽然有点儿小脾气,但还是挺靠谱的。 “嗯,这方世界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也是修真界,你现在的身份是合欢宫少宫主花重宁,而蔺澜身世凄惨,无父无母,但却是人人觊觎的纯元之体,合欢宫宫主花辞镜将他作为你的结丹之礼送给你当鼎炉,而你当时正痴恋玄天门大师兄季清,爱而不得,因而对蔺澜百般看不顺眼,万般折磨……”梨子的声音越发微弱。 “嗯,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需要做的,便是打乱每个世界的轨迹,蔺澜渡劫,是在每个世界经历磨难挫折,体会人生百态,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带给他不一样的感情波动,阿宁你只需要打乱这一切,让他无法经历相应的情绪,并且,在每个世界的结局,摧毁他的精神,让他渡劫失败。” 梨子的渐渐消逝,似乎是陷入了沉眠。 “梨子?你没事儿吧。”重宁有些担心,梨子跟了他几十年,从未有过这般虚弱的状态。 果然,并没有得到回应。 重宁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窗外已经大亮,日头挂在东梢,鸟啭莺啼。 “唔,按梨子的意思,我现在是坏蛋,打压蔺澜,但同时也是他的磨刀石……” 花重宁深爱季清,爱而不得,恰巧这时候辞镜尊者给重宁送了个绝佳的男宠,更是让季清瞧不上花重宁,于是,花重宁便将怒火怨气都转移到了蔺澜的身上,两天一小骂,三天一大打…… “所以,我需要做的,便是颠覆这一切,那么……”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和原本的花重宁所做之事完全相反,就可以了? 重宁弯了弯眉眼,打了个响指,“那这个世界,蔺澜啊,我们就,仇人变兄弟吧。”至于后面的摧毁他的精神,插兄弟两刀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容易啊! 重宁正打算再回头去睡会儿,便听见外头一阵嘈杂声。 “少主,您起了吗?”檀月的声音传进来。 “嗯。”重宁无奈地应声。 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一众姿容上佳的少女鱼贯而入,轻纱翩翩,手里捧着各种器皿。 “少主,宫主吩咐我们来伺候您洗漱。”檀月立在众侍女之首,俯身盈盈一拜。 ********************** 合欢宫,在玄海域亦属于道修,然而其各种双修之法,采补之道,却让众多正道修士嗤之以鼻,称之为邪魔外道。 然而谁也不可否认的是,合欢宫实力强劲,强劲到,即使那些自诩正道的宗门对合欢宗各种看不起,今日的这场盛典,他们也必须来参加。 修真界,强者为尊。 合欢宫大殿金碧辉煌,宫主辞镜尊者花辞镜端坐在上首,从殿门一条通道直通上座,周旁两边各摆了十余桌,宾客都到了,言笑晏晏,一片和乐。 重宁一身雪银丝纯白长衫,外罩一件清透红纱,平白增添了几分艳色。 没有理会两旁或惊艳或不屑的目光,重宁径自走向了辞镜尊者。 忽的一道厌恶的目光让重宁忍不住挑眉回头,却见一位白衣青年坐在桌边,低头斟酒,眉目端方温润,举手投足之间风雅气质让人挪不开眼,重宁几乎要以为方才那是自己的错觉了。 “少主……”檀月小声地提醒着,眼神担忧。 重宁轻轻一笑,继续朝着首座走去,情绪似乎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那位,大概就是那什么季清吧,道貌岸然,也不过如此,重宁心里撇撇嘴,不以为意。 辞镜尊者站了起来,面目温婉,姿态窈窕,看起来温柔而又无害,然而,在这修真界能被称为尊者的,可不多见,至少要是合体期修士。 没人会因为花辞镜看起来美丽柔弱而轻视合欢宫,如果有,那他一定会为了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而忏悔。 “今日,是我儿合欢宫少主花重宁结丹大典,举宫尽欢,辞镜在此,感谢各位捧场,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花辞镜拉过重宁的手,轻轻一笑,“今后,重宁在玄海域,还望各位多多提点。” 这结丹大典,其实就是花辞镜开始给重宁打响名号,把花重宁推倒众人的视线里,毕竟,她不可能一生一世护着花重宁,他总要自己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感谢各位光临,合欢宫蓬荜生辉。”重宁顺着花辞镜的话颔首接口道,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重宁本就生得极好,这一笑,更是潋滟苍生,颠倒容华。 花辞镜有些愣怔又有些欣慰,花重宁这些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她虽然担心,却也知道这个坎儿重宁须得自己跨过来,真好,她的儿子又恢复成了认识季清之前的模样。 “重宁啊,今日是你的结丹大典,娘亲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花辞镜温柔一笑,转向殿门,“浮生,把人带上来吧。” “是。”来者声音沙哑粗砾,在合欢宫一众声色绝佳的宫人之中,显得极为怪异。 殿门口出现了一名浑身黑衣,面容丑陋的男子,男子整张脸布满伤痕,触目惊心,可他却恍然未觉,或者说早已习惯了。 身后跟着一名白衣少年,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苍白,脚步有些踉跄,双手双脚都被一条细细的玄色锁链锁住,走动之间,发出铃铃铛铛的清脆响声。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仿佛晕开的浓墨,整个人显得尤为纯粹干净,气质出尘。 重宁饶有兴味地望着一步一步走到阶前的少年。 这个人,就是蔺澜?苍云大陆谈之色变的蔺澜尊者? 蔺澜似乎感受到了重宁的目光,回望了过去,他早已知道自己即将被送给这个人当做鼎炉,而他的生活也真是因为这个漂亮的少年,翻天覆地。 重宁终于知道为什么,原来的花重宁会对蔺澜恨之入骨。 蔺澜的眼睛非常漂亮,纯澈清亮,可他却从这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倔强,杀意,以及,深深地厌恶。 这份厌恶,与方才季清显露出来的,如出一辙。 重宁唇角微弯,温柔含笑,“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重宁唇角微弯,温柔含笑,“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哈哈,那便再好不过了。”花辞镜显然没有想到重宁会如此配合,微微愣怔了一瞬,才说道。 底下季清斟酒的手僵了一下,抬眸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重宁,而后眼底化为一片厌恶,重新低下头自顾自斟酒。 重宁没有理会他人的眼光,只静静地盯着蔺澜,带着一抹亲浅的笑意。 蔺澜也没有想到重宁会如此表现,他毕竟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被这样一双好看的带着温柔清浅笑意的眼睛盯着。蔺澜突然耳根泛红,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重宁挑了挑眉,笑得更加放肆明丽,真是没想到那个传说中清冷孤绝、动风云嬗变颜色的蔺澜尊者,年少的时候竟然这么容易害羞。 季清抬眸看了一眼笑得明朗灿烂的重宁,心里仿佛刺痛,手中的白玉酒杯应声而碎,“咔哒”一声脆响让整座大殿安静了一瞬。 花辞镜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蔺澜,她一向对这个对她儿子不屑一顾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好感,不再理会他,花辞镜便又转过头去坐上了首座,笑道,“各位道友不必拘束,在我合欢宫,就如同在自家门派。” 毕竟季清是正道第一剑宗天玄门的首徒,其他人还是要给天玄门一些面子的,只当作是没看到,便又拉着左右说笑去了。 重宁也疑惑地望了过去,却见季清已经恢复了常态,便也没有管了。 蔺澜很快被带了下去,重宁跟着花辞镜的指示认识了一波各个门派的所谓才俊。 大典本来就是未时才开始的,等一切差不多进行到尾声已经黄昏时分了。 重宁本就是个耐不住繁琐礼节的性子,忍了半天,才终于花辞镜请示离开了。 合欢宫的屋宇楼阁都十分的精致,到处都有各色鲜丽的花朵,整座合欢宫一年四季都是浓丽无比,美得张扬肆意。 穿过雕花回廊,傍晚的西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重宁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 刚跨进自己的小院里,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磁性的清冽嗓音。 “花重宁。” 熟悉的声音让重宁的身体本能地震颤了一下。 重宁转身,挑眉望过去,院门外的合欢花树下,一名青年白衣落落,眉目清雅,正是季清。 季清一反平日里的温润和善,面无表情地看着重宁,衣袍下的双手有些僵硬,刚开口他便有些后悔了。 从前,花重宁一直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时候,傻傻地冲着他笑,当时季清只觉得无比烦躁,恨不得对方永远消失在他眼前,然而后来花重宁被花辞镜抓回去之后,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次的大典,季清也给自己找了个充分的理由,因为合欢宫势力强大,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代表师门,不能缺席。 然而直到今日在大殿上,花重宁白衣红纱,艳惊四座,那时众人的眼光便让他心里有些狂躁,再后来重宁居然说,很喜欢那个鼎炉? 而整个过程,不管他表露出怎样的情绪,对方都没有分出一个眼神给他。 季清才终于忍不住了,捏碎了酒杯。 花重宁,你不是说只喜欢我吗…… 重宁眉眼弯弯,保持着纯澈的笑意等了半天,然而树下的那位季清道长却是一言不发。 重宁:“……”道友你有话快说。 季清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树底下。 “……季道友?”重宁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出声。 季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缓缓地从树底下朝着重宁走过来。 重宁有些疑惑,按照梨子的说法,以及方才这货在结丹大典上的表现,他应该非常讨厌花重宁,也就是现在的自己。 那他现在是来……找茬儿的? 重宁眯了眯眼睛,季清越走越近,最终站在了重宁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重宁。 重宁皱皱眉,正要后退,季清却更快地向前倾身跨了一步,轻轻拥住重宁,想要覆压上那双优美的菱唇。 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脊背上的刀锋,浑身一僵。 重宁仰起脖颈微微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季道友何意?” 季清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重宁会做此表现,半晌。才恢复常态,轻轻一笑,如冷泉流过,慢慢松开了手。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从身后传来,重宁转头,一枝青碧的树枝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掉在了地上,旁边雪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进了屋内,带过一阵清脆的锁链撞击声。 “季道友无事就请回吧,这毕竟还是我合欢宫的地界儿。”重宁浅浅一笑,良善而又美好,说罢,不再理会季清的动作,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刚才,是被蔺澜看见了吗?重宁有些苦恼,他挺讨厌被人误解的,也不喜欢和别人不清不楚。 屋里的蔺澜坐在桌边,摩挲着手中精致的茶杯,有些惴惴不安,刚才,那两个人是在拥吻吗? 蔺澜说不清楚自己对重宁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他应该恨重宁的,他被花辞镜掳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花重宁作为结丹礼物,即使这一切都不是花重宁的本意,但却依然都是因他而起。 然而今日初次见面,殿堂上花重宁的笑容纯粹明媚,眼睛里丝毫邪佞的心思,着实是让他讨厌不起来。 方才听到有人喊花重宁的名字,他便本能地留意了,一出去便看见了那幅场景,白衣道长抱着红衣青年,而花重宁他,似乎没有一丝抗拒,抱了回去。 其实,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可蔺澜却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在合欢宫的这些天,他听说了很多少主对季清道长求而不得的事迹,然而,今日看来,似乎也不是一厢情愿…… 蔺澜手指蓦地卷曲攥紧,所以,传言不实,而他们其实是……情投意合? 重宁走进屋子里,他一点也不意外蔺澜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毕竟这里是合欢宫,双修才是王道,蔺澜的体质是上品鼎炉,花辞镜将他送给自己当男宠,重宁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着,蔺澜为什么没被扒光捆在床上。 重宁唤了侍女点起灯,而后径自走过去坐到蔺澜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双手撑着下巴,轻咬下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紧紧盯着蔺澜,也不说话。 蔺澜应当是沐浴过才被送到他的房里,墨色的长发披在肩头,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织锦轻衣,身形瘦削,面容美而不妖,好看但又不显得女气,重宁不得不承认,蔺澜的外表还是能打个九十九分,扣一分是因为蔺澜的面无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啊?”重宁偏着头,洋装困惑。 “……”蔺澜没有说话。 “你很讨厌我吗?”重宁继续装无辜,语气有些委屈,“可是为什么呢?” “……”蔺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重宁,重宁眼中的光芒仿若星子一般,明明灭灭,清透无害,让蔺澜讽刺的话卡在了喉头,发不出来。 被那样的眼睛盯着,蔺澜有些不自在,身体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锁链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咦?”重宁似乎这才发现了蔺澜双手双脚都被锁链锁住了,扬起一抹歉疚的笑容,“对不起啊,方才没注意到他们锁住你了……那我现在,帮你解开?” “……”蔺澜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重宁,眉宇间的歉疚不能更漫不经心了,眼里的笑意更是毫不掩饰,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人了,这就是他花重宁的地盘,那他现在到底在装什么…… 重宁起身走到蔺澜身边,蹲下身子,指尖凝出一道灵光,在蔺澜双手之间的银色细锁链上轻轻划了一圈,锁链碎成一截一截,掉落在地上,重宁又用同样的方法切断了蔺澜脚上的锁链。 蔺澜的手腕处,大概是挣扎过,一圈结痂的血痕印着雪白的皮肤,显得触目惊心。 “疼吗?”重宁扬起脖颈,窗口有风吹过,蔺澜觉得心跳猛地停滞了一霎。 “你等等我。”重宁站了起来,转身朝里屋走去,屋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没过多久,重宁小步跑了出来,笑容轻快,比满室的灯光还要明亮,晃了蔺澜的眼,也灼了他的心。 “找到了!”重宁的语气非常轻快,“你等着啊,这个药很有效的,擦完就好了。” 说着便拉了一张椅子,坐到蔺澜身边,拉过蔺澜的手,沾了药膏,细细的涂抹在手腕血痂的地方,果然,片刻之后,淤伤血痂便都消失不见了,重宁仰起头,眼睛里藏着火光,亮晶晶的,仿佛是一个期待被表扬的孩子,“你看,我没有骗你,是不是不疼了?” “嗯。”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蔺澜。”面前的这双眼睛里含着的期待,让他无法拒绝。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重宁目光狡黠,眼里闪着灵动的光。 “……”蔺澜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重宁只当他默认了这说法,刚要调笑几句,便被打断了。 “少主,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是要现在沐浴吗?”是檀月的声音。 话被打断,重宁微微皱眉,“嗯,送进来吧。” 又转向蔺澜,“我房里只有一张床,不过很大的,今晚咱们就挤一间吧。”重宁带着温和友善的笑意,“你累了可以先去休息,我去洗个澡。” 檀月目不斜视,吩咐人将浴桶放到素色屏风后,便退了出去。 重宁走到屏风之后,除下了衣物,跨进了浴桶里,热水漫过肩头,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袍滑落的声音,蔺澜转过头去,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抬腿跨到浴桶中,若隐若现,只一眼,便让蔺澜脸色通红,移开了眼神,僵坐在椅子上。 朦朦胧胧,半遮半掩,最是撩人…… 重宁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泛红,周身化开一股戾气,这株藤蔓外表光鲜亮丽,但若是撕扯开来,还不知里头流出来的液体是怎样的腐臭血腥。蔺澜立在重宁身侧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地宫旁侧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子,从重宁的角度,只能看到冰冷的一角和几个挣扎的背影。 地宫中偶尔传来一两声低低的压抑着的抽泣,大多数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厄运会降临。 那几个身影衣色澄碧,虽沾染了泥污血迹,但依据袖口衣摆的花纹,依稀可以辨认,是青岩门弟子。 离云一袭黑色法袍,立在那株巨型的藤蔓面前,那藤蔓对他极为亲密,顶端依偎在他脚边,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卖乖讨巧。 青岩门的虚谷真人和另外两位长老,虚竹、虚空,立在一边,面露惧意,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离云瞥了一眼脚边的藤蔓,淡淡地开口,“继续。” “是……是。”虚谷有些颤抖,走到笼子边上,锁链相撞的声音清脆而又突兀,对笼子中的人来说,便是催命符,笼中霎时一阵骚乱,碧色的身影不住地往里瑟缩,虚谷却是看也不看,直接拎出了一名弟子。 “掌门,放过我吧……”被抓住的弟子不住地挣扎,揪住虚谷的衣袖,眼中透着一丝希望,他怎么也想不通,往日里仁慈和蔼的掌门今日竟会禽兽将他送向鬼门关。 虚谷宛若未闻,将那弟子拖向地宫中央,藤蔓仿佛嗅到了食物的芬芳,愈发兴奋起来。 那弟子吓得瑟瑟发抖,见没有转圜余地,心下一片绝望,反而无所畏惧起来,声嘶力竭吼道,“虚谷,未曾想你竟是如此伪君子,与魔头为伍,残害满门弟子,我等化为厉鬼,也不会放——啊——” 剩下的话却是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虚谷扬手将那弟子高高抛起,藤蔓宛若有感应,仿佛一条灵巧的巨蛇,迅速卷住了那弟子。 地宫之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而后便是长久的寂静,只剩下藤蔓之中时不时传出来的仿佛咀嚼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藤蔓吃掉了那名弟子,根部的血色更浓重了些,似乎还向上蔓延了些。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若是你所说的御灵草的话,会需要如此血腥的献祭方式?”重宁眼神冰冷,骨子里威视隐隐散露出来。 “这藤蔓确实是五行灵精矿逸散的五行灵力凝结而成,但这功法,却是魔修的方法,我并不知道他会这样做。”蔺澜声音毫无波澜,判别不得真伪。 “他不是神鸟血脉吗?”魔修的功法? “他的功法,确实是魔修的功法,但他的血脉,也确实是神鸟火云雀的血脉。”蔺澜淡淡地陈述。 “所以说,是后来堕魔了?” “火云雀一族,多年之前,一直活跃在西南深云山一带,却突然很久没有传出消息,也没人再去过深云山,然而多年之后,火云雀初次露面,便是堕了魔,再结合御灵草的功效……” 如今使用魔修秘法浇灌过的御灵草,形体诡异,威力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可怖。 很奇怪,五年了,重宁心中早已将离云当做了朋友,可如今得知离云这五年都是处心积虑地接近之后,心中虽然难受了片刻,却很快便释然了,没人喜欢被欺骗,但他一向看得很开,至多不过有些惋惜罢了。 如果说,是因为他生性冷漠,心中纯粹只是将这些当做任务途中萍水相逢的友谊,那为什么,对蔺澜起欺瞒反应却这么大呢…… “我母亲呢?”重宁转头问道。 “不知,她是重头戏,大抵要等最后吧。” “其他人呢?” “应该还是安全的,这种秘法讲究循序渐进,合欢宫总部都是天资较好的弟子,这一点青岩门是决计比不得的,青岩门的人没有被投喂干净,自然轮不到他们。”蔺澜眸中带了一丝殷切,“我说过,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秘法已经开始了,还能中途停止吗?” “不知,这种秘法我并未见识过,若是强行停止,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你呢,没有御灵草,你还能撑多久?” “重塑血脉的方法千千万万,我从来不会把全部希望孤注一掷地寄托在一样东西之上……”蔺澜顿了顿,望向重宁,眼中流光粲然,“除了你。” 重宁不置可否。 却听得一声轻笑在地宫中荡开,缱绻清朗,如风过浮冰相撞,离云缓缓转身看向两人隐匿的暗道,笑道,“两位看了这么久的戏,不打算出来坦诚相见吗?” “是的,少主,正是五行灵精矿,”虚谷回答道,“少主,这灵石矿脉的说法,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要知道五行灵精矿觊觎者众多,属下怎么敢透露出去。只等着合欢宗派人前来,才敢说出实情啊。” “若是如此,那真是辛苦你了,”重宁笑道,“只是如今,这消息恐怕已经给玄天门之人得知了。”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少主责罚。”虚谷拱手躬身,请罪道。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五行灵精矿本就是令人垂涎的存在,这消息封不住的。”重宁道,“这事,我们明日再来详谈,我与离云,恐怕要在贵派叨扰一阵子了。” “少主与离云公子造访,让青岩门蓬荜生辉,何来叨扰之说。”虚谷朗声唤道,“李叶。” “弟子在。”一名青衣弟子走了进来,温声应道。 虚□□:“带少主与离云公子去东苑歇息。” “是。”李叶拱手应道。 “少主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李叶说便是。”虚谷又转向重宁与离云,“招待不周,还请少主与离云公子见谅。” “多谢掌门,”重宁又转向那名青衣弟子,“烦请带路。” “是,二位且跟我来。”李叶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二人带出门去。 虚谷望着重宁与离云远去的背影,突然冷冷一笑,神色狠厉,“比起那件东西,五行灵精矿又算的了什么,今日被你合欢宗欺压,来日必将加倍奉还!”虚谷又想到重宁身段面容,淫|邪一笑,转身走进了内室。 ……………………………………………… “辛苦了。”重宁颔首谢道。 “少主不必客气,有事还请吩咐。”李叶笑道,“在下就先退下了。” “嗯。”重宁应着,朝里屋走去,李叶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这青岩门究竟有何意图?”重宁轻轻呢喃道。 “阿宁阿宁!”梨子突然开口,将重宁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怎么了?”重宁倒了杯水,“你能不能正常些,别老一惊一乍的。” “哦呦,你开始嫌弃我了!”梨子委屈道,“人家有正事要说嘛。” 重宁给梨子的语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你要说的是什么?” “今日碰到蔺澜尊者了!”梨子惊讶道。 “我又没瞎,我当然知道那是蔺澜。”重宁想想就心塞,他不仅知道那是蔺澜,还狠狠地怼了他对方一顿。 “不不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梨子继续道,“今日初见蔺澜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他金丹后期,境界稳定,精神力强大,当时我心里就很着急啊。” “确实,短短五年,他便从练气期到了金丹后期,假以时日,得道飞升并非难事。”蔺澜叹道,“若果真如此,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便没了任何意义。” 第60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12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重宁默然, “……” 一刻钟之后。 “就是这样, 坚持一下。”梨子鼓励道,“快要冲破桎梏了。” 重宁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甚至能看清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 晶莹的汗珠细细密密地散落在额角, 重宁敛住心神, 小心翼翼的跟着梨子的指示,操控神识,牵引着灵力慢慢冲击着经脉中无形的阻滞。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重宁全神贯注,经脉之中宛若冰中煮火,灵力激荡, 如同游丝闪电在体内游窜,突然,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 石壁上繁复的纹路映出微弱的亮光,浩瀚的灵力宛若溃堤的浪潮,排山倒海一般涌入重宁体内。 重宁猝不及防,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经脉骤然被撕裂, 剧痛袭来, 而那灵力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仍旧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体内,重宁疼得意识混沌,冷汗浸湿了衣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这……这种突发情况……”梨子底气不足。 “那现在该当如何?”重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疏引着体内磅礴的灵力。 “为今之计,不破不立,要不阿宁你……试着破丹结婴?”梨子弱弱地建议道。 “……”这是个极其凶险的办法,重宁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不过被立即否决了,如今又被梨子提起,看来确实没有其他法子了,也只能试一试。 重宁重新聚起神魂,狂暴的灵力宛若飓风,席卷而过,横冲直撞,经脉不断地被震裂,损伤,又不断地被修复开拓。 蔺澜从经脉重塑的剧痛之中醒过来,瞳孔有些涣散,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身后幻絮花树光泽瞬间黯淡下来,一副撅撅不振的样子,每一次蔺澜经脉的重塑,都会让他的实力有一个飞跃,相应的,每一次的痛苦也更为强烈。 缓了片刻,蔺澜眼前才清晰起来,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准确地望向了灵力波动极为剧烈的方向,入眼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蔺澜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 重宁似是忍着激烈的疼痛,面上升起了一抹昳丽的绯红,苍白的双唇被鲜血晕红,多了几分艳色,如玉的肌肤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睫羽轻忽,仿佛扫在了蔺澜心里,浩瀚的灵力宛若沸腾的蒸汽,萦绕在重宁周围,衣衫鬓角轻轻浮动,蔺澜第一次见到这般诱惑动人的重宁。 “嗯……”重宁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蔺澜神色一变,几步走到重宁身前,伸手探上重宁的腕脉,而后深深地蹙起了眉头,又有些气急,指下灵力紊乱,所及之处,经脉没有一寸是完好的。 而眼前这人却是破釜沉舟一般的孤注一掷,这样的状态还一心想要寻求突破。若是在其他任何境地,蔺澜碰到这样顽强的修士,都会心生崇敬,可这人偏偏是重宁,又是在这种境地之中,看着眼前为了突破甘愿冒着这样的风险与痛苦,还倔强地咬牙不肯将痛苦表露出来的重宁,蔺澜心底除了无力,便是浓浓的愤怒和不甘心。 在他看来,重宁急着进阶,显而易见的,便是想要出去,至于他想要出去的理由,蔺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离云。 重宁脸色越来越苍白,蔺澜眼中涌起层层黑雾,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浅浅得笑了开来,缓缓合上眼睛,扣住了重宁腕脉,运行起体内的功法。 “这是……”梨子声音颤抖,“阿宁小心!” 重宁只觉得身体痛到麻木,仿佛一叶孤舟,置身于浩渺的海洋,忽上忽下,头顶狂风大作,乌云如晕开的浓墨,剧痛之后,只觉身体空盈,恍然已经触碰到了进阶的边缘,仿佛天光乍破,驱云散雾。 重宁心中一喜,正要顺着这种感觉一鼓作气进阶成功,却突然听到梨子的惊呼,正疑惑着,便感觉一道霸道的灵力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生生阻断了他的进阶,霎时间从天堂坠到地狱,身体宛若不受控制一般,那道不知从何处来的灵力所及之处,重宁体内原本聚合的灵力便被立即冲散,而后被吸纳到那股灵力之中。 不过片刻,他体内的灵力几乎都被抽出,仿佛神魂都被撕裂的疼痛,重宁下唇被咬出一道鲜红的血痕,蔺澜所承受的疼痛比之重宁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用的是吸取幻絮花树灵力的功法,只是他刚刚使用过这种功法重塑经脉,此时再次使用,不訾于与重宁两败俱伤,不仅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跌境界。 重宁头疼欲裂,昏昏沉沉之间,似乎看见了蔺澜,蔺澜脸色苍白,眼中的光亮却是耀眼到令人心惊,癫狂奇异,唇畔的的笑意更是凉到了心底。 重宁来不及细想,眼前最后一丝光亮刹然消失,意识一片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灵力波动终于停歇,一切归于沉寂。 蔺澜紧紧搂住失去意识浑身无力的重宁,静静地坐在地宫之中。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在深渊中那四年他是怎样撑过来的,修道之人,四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说得轻巧。 整座深渊,除了他便没有其他任何活物,整整四年,在非人的折磨之中,他守着那条随他一起坠入深渊的鞭子过了四年,四年的锤炼,没人知道重宁在他心里已经是怎样的执念,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蔺澜垂眸看着重宁沉眠的面容,浓密的睫羽在脸上投映出一片鸦青,看不清神色。他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地宫里,有些苍凉哀戚,蔺澜低头轻轻吻住重宁染着鲜血的红唇…… “这是……幻絮花的守护妖兽?”重宁从未见过这种鸟儿。 “对,这是玄天白鹤,白身红顶,双翅如云,正是幻絮花的守护妖兽。”浮生回道。 “原来如此,难怪那火云雀竟敢在进阶的关键时刻不去闭关,反而来此处,”重宁轻轻笑道,“定然是知晓幻絮花守护妖兽是这玄天白鹤。” “确实,”蔺澜亦望着那只舞着翅膀的白鹤,“玄天白鹤虽是高阶妖兽,但那火云雀却是上古神鸟,万鸟之尊,他的血脉之力,便可令百兽臣服。” 那玄天白鹤似乎是见三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当即进入了战斗状态,那白鹤展开双翅,几根雪白的羽毛轻轻漂浮坠落,玄天白鹤继而长唳一声,便朝着重宁蔺澜三人疾速掠下来,鼓起阵阵长风,空间震荡。 “重宁,你且先去试试。”浮生突然开口道。 浮生,是想锻炼他? “嗯,好。”重宁明晰了浮生的意思,当下便上前一步走去。 那只玄天白鹤似乎也隐隐有感,扑棱着双翅,嘶鸣一声,便朝着重宁飞掠下来,双翅鼓起一阵阵狂风,爪似金钩,朝着重宁发顶抓去。 “重宁他……可以对付吗?”蔺澜突然开了口,看向浮生。 浮生眼神一寒,神色凛然,“你且看着就好。” “是。”蔺澜不再说话,只看向重宁白衣飘红的身影。 那只玄天白鹤已然将要飞到重宁头顶,却只见,千钧一发之际,重宁袖袍轻转,掌中银光一闪,袖中当即射出一截纤细柔软的长鞭,宛若一条九弯十曲的银蛇。 那长鞭似乎有灵性,重宁抬手一扬,长鞭抽动而出,银鞭如蛇,蜿蜒而上,瞬间便绞紧了玄天白鹤如金钩般的双爪。 浮生眼神一亮。 那玄天白鹤被绑住了双脚,显得有些躁动,更为急促地扑起了双翅,那白鹤身影巨大,双翅极长,奋力扇动起来,霎时间狂风大作。 浮生口中轻轻念起咒术,将他和蔺澜护起来。 狂风平地而起,重宁衣袍猎猎鼓起,发丝凌乱,紧紧攥住长鞭。 那玄天白鹤仍在奋力朝着上空飞去,重宁轻轻一笑,身形忽转,脚步轻移,朝前踏出一步,却宛若踏水而行,脚下漾出层层涟漪,水波轻荡,浮光闪闪,任那玄天白鹤如何奋力飞腾,都丝毫牵动不了重宁。 “竟是沁水步法。”浮生有些始料未及,他原本只是想磨砺一番重宁,让他且先试试,长些实战经验罢了,却不料,对方竟带给了他这般惊喜。 玄天白鹤纵然凶悍,却也经不住体力这般消耗,渐渐扑棱翅膀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开始变得迟缓无力。重宁见时机已至,当即便撤出沁水步法,旋身几步,顺势将银鞭圈圈缠在手臂,借力一拉,灵力顺着长鞭而上,鞭尾愈发绞紧鹤脚,重宁用力一拽,那玄天白鹤终于无力地跌在了地上,轻微地挣扎着。 “好。”浮生面上浮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在他满是疤痕的脸上,淡到几乎看不出。 “重宁,这便是你的本命法器吗?”蔺澜望着重的宁手中的银鞭,饶有兴趣地问道。 重宁顺势将银鞭递给蔺澜,“是啊,这是我筑基之时,母亲亲自为我炼制的,叫做雪云练,每次我进阶一层母亲便将它重新炼制一次。” “辞镜尊者对你自然是极好。”这是蔺澜第一次见到重宁的本命法器,当下便也有些好奇地接了过来。 “可以采摘幻絮花了吗?”重宁转向浮生,问道。 “嗯,可以去了。”浮生道。 重宁掠身而起,那冰树顶端的那朵重重叠叠火红耀目的幻絮花赫然放出一阵红芒,重宁足尖轻点,抚上花枝。 浮生略显混浊的眼睛忽地一闪。 重宁正欲摘下转身回到原地,那只倒在地上挣扎的玄天白鹤,突然双眼泛红,暴躁起来。 重宁甫一摘下那朵幻絮花,便惊觉整座冰晶幻境剧烈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忽的,异变陡生! 地上那只玄天白鹤突然暴怒而起! 第61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13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撤开手, 入眼的便是精致的雕花床顶, 四角雅致的香囊,绯红的纱幔……重宁颓然地重新盖住眼睛,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 重宁试着运行了一□□内的灵力,算是喜忧参半吧,喜的是, 他终于可以相当流畅毫无阻滞地运转灵力, 并且经脉完好无损, 身体内部也没有任何暗伤。 忧的是,他的修为直线下降到了筑基初期…… 他就知道, 昏迷前看到蔺澜的脸就准没什么好事,不过这也太狠了吧……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脚步声停在了他床边, 便没了动作。他不说话, 重宁也懒得动。 终于还是蔺澜再次主动了一回,重宁只觉得一只沁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眼上轻轻移开, 最后的障碍物消失,重宁面无表情地对上了蔺澜的眼睛。 重宁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 蔺澜心情很不错, 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 蔺澜眉眼含笑,周身的气息都是柔软的。 “你生气了吗?”蔺澜坐到床边,唇边的笑意不减。 重宁:“……”废话。 “重宁,”蔺澜眼中一片光亮,盯着重宁的眼睛,神情真挚,口吻慎重,“你不用很厉害,往后,我们都在一起,若有什么危险,我都会挡在你面前。” 重宁面无表情地对上蔺澜眼睛,眼中泛起一丝寒意,无论是他是魔界玄宁君,还是合欢宫少主,都讨厌听别人在他们双方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跟他说什么保护他之类的话,就像现在。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们也可以一直待在这里,”蔺澜也不在意重宁明显的抗拒,自顾自地说道,“这里,是幻絮花树的小世界,你放心,除了我,没有人会打扰到我们。” 重宁:“……”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不放心。 “梨子,梨子。”重宁不动声色地呼唤着识海中的梨子。 “嗯?怎么了?”梨子有些疲惫,重宁境界大跌,又让它变成了那副有气无力,昏昏欲睡的样子。 “我能自杀脱离这一世吗?” “不能……”梨子声音微弱,言简意赅。 “为什么啊?”重宁追问道,“梨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了。 蔺澜并不在意重宁的想法,他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构想之中,蔺澜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重宁的发丝,声音温柔到了极致,“五岳山川,人间百态,重宁,不管是山川河流还是你想见到的人,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为你创造出来。” 重宁只觉得毛骨悚然,本能地想要打断这诡异的气氛,他伸手挥开了蔺澜停留在他发顶上的手,终于开口对蔺澜说出了第一句话,语气不算好,但总算是打破了蔺澜自说自话的局面。 “这么做值得吗?”这是困在重宁心底很久的一个问题,重宁至今没有碰到过能让他爱到甘愿背弃一切,坠入深渊的人,因而他也不理解蔺澜的执念为什么这么深。 蔺澜愣了一下,笑了开来,“不值得。” “嗯?”意料之外的答案,重宁挑眉望了过去,等着蔺澜的解释。 “在崖底的四年,暗无天日,没有光亮,没有声响,你能想象到那种让人窒息的绝望吗?”蔺澜伸出一手,掌心银光一闪,一条雪亮的银鞭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这是……我的雪云练?”重宁挣扎着坐了起来,拿过那团鞭子,鞭身有些磨损,但毕竟还是他的本命法器,立刻便起了感应。 “在崖底的那四年,我并不漫长的前十七年生命,不断地在我脑海里重现,但是开心的日子很少,再后来,我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些记忆也越来越模糊,”蔺澜闭上了眼睛,抬起右手,伸向虚空,指尖微颤,似乎想触碰什么,缓缓开口道,“可只有两个画面,永远清晰,一个是烛火下你捧出那碗长寿面,另一个是地动山摇,你趴在崖边,努力想将我从深渊中拉起来的样子。” 重宁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那两个时候的你,都是灰头土脸的,”蔺澜眼中漾开一丝笑意,“可偏偏将我从深渊拉起来的,就是那样的你。” “那时候我就想着,我要出去,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以为,你也期待着我回来……”蔺澜声音有些缥缈,透着些暗沉。  重宁默然,他确实没有期待过蔺澜平安归来。 “那四年,我已经习惯了喜欢你,这些天,我想过放弃,可我仔细想想,如果放弃了你,我似乎什么也不剩了。”蔺澜声音里透着些空茫,顿了片刻,他又重新笑了起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是吗,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重宁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蔺澜看着重宁,笑得无比柔软,“对啊,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我只要,把你紧紧攥在手心里,就好了。” 重宁也轻轻的笑了笑,意味不明。 “你再休息会儿,养好身体,你若想出去,我们便一同出去一趟?”蔺澜温声说道。 “嗯。”重宁顺从地躺下,还好心情地冲蔺澜笑了笑。 蔺澜弯腰仔细地替重宁掖好被子,又将重宁鬓角散乱的发丝拨到一边,才直起身子准备离开。 “等等。”重宁一把拉住了蔺澜的手腕。 “嗯?”蔺澜转身。 “没事。”重宁收回手,笑了笑。 蔺澜并未在意,转身朝门外走去。 重宁自嘲地笑笑,他果然心黑手狠,冷血至极。 重宁重新坐了起来,看向蔺澜,淡淡开口道,“你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吧,不想和我说说玄天门,或者离云吗?” 蔺澜脚步顿了一顿,眼中的柔软荡然无存,转身面向重宁,良久才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非喜非悲,“花重宁,你真是时刻都理智到让人心凉,我有时候,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门后的场景一一展现出来,一览无余。 重宁瞳孔一缩,却又睁大了眼睛,这是…… 一棵晶莹剔透的冰树深深扎根在暗室中央,盘根错节,一条条枝干如虬龙一般旋曲盘回,所有的树干树枝皆是晶莹剔透,清亮纯澈的枝叶透发出阵阵雪光。 这是……幻絮花树?! 这棵树与重宁在空灵山所见到的竟然一般无二,或者说,这就是那棵树,时隔五年,这棵树怎么会在这里…… 与他记忆中唯一不同的便是,五年前那棵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而这棵树却只有苍透的枝干,虽然依旧挺拔,却也隐隐透着一股倾颓的死气。 这棵硕大的冰树枝干叶络之中,可以看到清清楚楚地看到无数道细小的血红的液体沿着根茎枝干涌向冰树的细枝末节,五年前的那棵树充满了希望,清透碧绿。 然而这棵树却笼罩着煞人的血气。 这是…… 重宁攥紧了拳头,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阿宁,我觉得,这棵树很熟悉,”梨子的声音有些疑惑颤抖,“给我一种,蔺澜尊者的感觉……” “……我们走。”重宁转身,当机立断决定离开这里,然而身后的石门却“轰”的一声突然关闭。 重宁被震得退了两步,却突然被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扣住了腕部,那只手使了巧劲儿,只轻轻一扣,重宁便被带入一个沁凉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使重宁没有看到来人的面容,却依旧可以判断出此人的身份。 猝不及防被拉进一个冷硬的怀抱,重宁有些不适的皱眉挣扎了一下,却被扣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深深嵌入骨血之中。 “别动,让我抱一抱……”蔺澜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虚弱疲惫,就连这个拥抱都有些颤抖。 “……你怎么了?”重宁僵了一瞬,却还是没有推开他。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蔺澜的声音有些朦胧,透着脆弱茫然。 “喂,蔺澜,蔺澜?”重宁又试着唤了几声,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蔺澜痴痴地重复着那几句话,似是无意识般。 “喂……”重宁轻轻推了一下蔺澜,本来是想要分开两人紧拥的身体,却不料,蔺澜竟然直直的摔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重宁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躺倒在地上的蔺澜…… 居然这么身娇体弱易推倒? “阿宁,”梨子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看出来了是吧……” “……对。”重宁应道,“所以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不,大概,还没有……” “嗯?”重宁有些疑惑,“蔺澜如今身体都没了,非人非妖,非魔非鬼,离感悟大道,破空登仙更是差的远。” “问题出在你这里,”梨子道,“你得想法子,合情合理地死亡,脱离这个世界,你在这个世界搞出的动静太大了,我觉得天道已经有所感应了。” “合情合理?”蔺澜沉吟,“我得想想。” “嗯,先把蔺澜弄起来吧,这事儿之后慢慢来,不急。”梨子看着蔺澜倒在地上的身影,心下有些复杂,若不是他们注定是对立面,梨子都要忍不住为蔺澜喝彩,它不知道在深渊中发生了什么,但是,抽出神魂,和幻絮花树融为一体,这种痛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住的,况且,幻絮花树诱惑性极强,能在这个过程中不迷失自我,堕入魔道,足以见得蔺澜的精神力有多么强大。 可也正因为这般惊才绝艳的天资心性,威胁到了魔族,才促成了这一切。 重宁与梨子的交流是在神识之中进行,看似花了很久,其实不过片刻罢了。 蔺澜依旧乖巧地躺倒在地上,脆弱而苍白,口中轻轻地呢喃着,吐出破碎的音节。 重宁上前去,将他搀了起来,扶到幻絮花树下靠坐着,花树根部突然泛起了水波般的蓝色花纹,整棵树宛若重现重现生机,枝干之中流转的殷红血夜突然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如梦似幻,轻轻覆在蔺澜的身上。 蔺澜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微挑的眼角蒙上一层嫣红的雾气,他本就生得清俊雅致,如此一来,又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媚色,哪怕是外貌被人称赞惯了的重宁也不得不承认,蔺澜确实生得极好。 也许是和苍云大陆传言的所谓清冷孤绝凛然不可侵犯的蔺澜尊者形象大有出入,重宁倒是觉得有几分新鲜,当下便欣赏着蔺澜的美色入了神。 不过很快,他就被蔺澜痛苦的低吟拉出了神游,蔺澜看起来很痛苦,额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面色冰白。 “神魂离体,与幻絮花树融为一体,每隔一个月便要重新融合一次,每次五日,浴火重生,脱胎换骨。”梨子悠悠地解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忍。 “唉,可惜我的灵力被封锁了,不然也能帮帮他了。”重宁盘腿坐到蔺澜对面,撑着下巴。 “你在想什么,阿宁,”梨子突然出声,带着几分严肃,“你不会是心疼可怜他吧,想想你们的立场!” “怎么可能,”重宁不以为然,“我只是觉得任务已完成了,看着他在我面前这么痛苦,也没多大意义。” “你明白就好啦,”梨子嘻嘻地笑了起来,“还剩九个世界了,很快咱们就可以回家了,加油,阿宁。” “嗯。”重宁应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起身在这座地宫之中转悠着,借着幻絮花树的光华打量着宫殿。 这地宫装饰古朴,石质的墙壁上浮刻着繁复的花纹,重宁轻轻地抚上墙壁,微弱的灵力如游丝般绕上他的指尖,留下一阵酥麻的触感。 “阿宁,我觉得,可以试试恢复灵力了。”梨子声音兴奋,“可以试试!” 重宁拉着离云几步离开了前厅,不用回头看,光是听见梨子在脑海里兴奋地叽叽喳喳实时汇报,就知道蔺澜现在的心绪有多么的不稳。 听着那些话,不知怎地,重宁心底竟然生出一股淡淡的烦躁之感,却又不知这股烦躁从何而来,重宁向来不委屈自己,既然想不出来,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索性不想了。 反正这招奏效了便是,他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至于其他,都与他毫不相干。 两人离开前厅,转过一条深深的曲折回廊,重宁正欲松开离云的手,回房间去,却不料,离云手掌一翻,反握住了重宁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人锁到了面前,另一手拥住对方的腰,花重宁的腰肢很纤细,离云只松松一揽,便完完全全将人锁到了怀里。 “这是何意?”重宁也不恼,却也没有什么挣扎,只挑眉扬起脖颈问道。 “我虽不知你为何利用我,故意将蔺澜心绪打乱,但这戏都做一半了,索性就做完全套吧。”离云倾身凑到重宁唇畔,轻轻笑着,“别躲开,别回头,他在你身后看着呢。” 微微的热气呼到了重宁侧脸,酥酥麻麻的,重宁身体一僵,有些抗拒,却又想到离云说的蔺澜在身后,便就没有躲开。 “快,阿宁!”梨子急切地喊到,“别犹豫了,蔺澜就在后面,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心绪震荡,眼中的黑气都要喷涌而出了!” 重宁心一横,闭上眼睛,微微踮起脚,揽住离云的脖子,稍稍侧头,吻住了离云的唇角。 离云一僵,反而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心跳骤然一停,仿佛被扼住了呼吸,似乎没想到重宁会真的吻下来。 重宁吻住离云的那一刻,不需梨子提醒,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滔天的寒意袭来,下意识地抱紧了离云,却觉得身后寒意更甚,夹杂着丝丝紊乱的杀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干得漂亮!”梨子激动得不能自已,“我已经能清晰地感应到蔺澜身体里的黑气逸散了,蔺澜显然已经要入魔了,我们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啊,阿宁你真棒……” 重宁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身后的肃杀之气渐渐消失,才松开了离云,扬起一个笑容,眨眨眼,道,“谢谢配合。” “甘之如饴。”离云收回手,眼中满是温暖笑意。 重宁看着离云的目光,怔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利用一个人的感情,去伤另一个人的心,重宁都觉得自己简直渣透了,想对离云笑笑,却终究挤不出笑意,有些干巴巴地道,“嗯,那我先回房了。” “嗯,去吧,好好休息,矿脉的事情,我会去同虚谷真人说的。”离云温声道。 “嗯。”重宁随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离云望着重宁的背影,脸上的温柔笑意骤然消失,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没有任何波澜,他抬手轻轻碰触了方才被重宁亲过的唇角,才又漾出一丝浅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笑意来。 唇角翕动,似乎是说了什么,散在风中,听不真切,离云轻轻垂眸,转身离去。 重宁回到房中,便关上门,设了禁制,拉起被子蒙着头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清晨才起身,他的坏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夜的调整,他就已经成功说服自己,只不过只是个任务罢了,若是真的投入感情,那接下来还有九方世界岂不是要心力交瘁,。这样想着,他便又恢复成了那个脸上每时每刻都挂着各种笑容,眉眼弯弯的合欢宫少主花重宁。 离云已经和青岩门高层说了矿脉开采一事,言辞恳切地说明了替他们争取到这一成的五行灵精矿是多么的困难,没费多大气力,便让青岩门接受了这个方案。虚谷真人必然是知道青岩门实力低微,有合欢宫和玄天门两大巨头在,他们怕也是插不上话,能得到一成便就算是极好,即使再有多的,他们怕也是守不住。 重宁起身之时,离云已经同季清商议妥当,准备召两派外门弟子前来,共同采掘这五行灵精矿。 所有的一切都完全不用他来操心,重宁盘腿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撑着下巴,手里拈着半块精致的点心,悠闲得无所事事。 此时他很庆幸,听了花辞镜的话,带了离云一起过来,否则此时忙前忙后,时不时还要去后山督工的人就要是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那日和离云配合着刺激了一回蔺澜之后,他便再没看到过蔺澜,然而季清那边却并没有任何不妥,似乎只当做蔺澜此人不存在,没有去寻找,也没有什么其他表现。 重宁蹙眉,似乎真的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按梨子的说法,蔺澜季清的关系应当是极好的,宛若亲兄弟一般,季清甚至为了蔺澜曾在合欢宫受过欺辱之事对花重宁深恶痛绝。 可眼下看来,蔺澜对季清没有任何对兄长的敬慕,季清对蔺澜也不咸不淡,甚至两人之间还有不易察觉的淡淡火药味。 重宁偏着头,将手中的半块糕点扔回盘中,细细想想,似乎这蔺澜尊者渡劫转世的第一方小世界,已经被搅得面目全非了。 现下,只等着蔺澜再次出现,让梨子确认一下他的状况便可知晓任务是否成功了。 重宁伸了个懒腰,朝着房中走去,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有些嗜睡,提不起精神来,索性也没什么事情,干脆睡觉,等待时机。 入夜。 天一黑,重宁便觉得睡意沉沉,躺到了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恍然觉得身旁一沉,似乎是躺了一个人,没有杀气,也没有其他危险的气息,陌生而又熟悉。重宁意识混沌,眼皮沉得睁不开。 恍惚之间,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在他腰间游走。 这个感觉,不是离云…… 那是谁…… “对,是我。”对面的青年男子一袭白衣,领口袖口都滚着金色的纹饰,简单大气手执一把玄黑铁剑。 面容较之五年前,轮廓更深,似是完全长开了,更是俊美非凡,眼角眉梢带着清浅的笑意,宛若深海,仿佛能将人溺毙。 此人正是蔺澜,消失五年,又重新出现的蔺澜。 “重宁,真是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在这里。”蔺澜笑着走过来,拉住重宁的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做过千遍万遍。 “是啊,我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次看见你。”重宁垂眸轻轻一瞥,玄天门的标志赫然映入眼帘,重宁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自认对蔺澜也算是极好,不管他心里是何目的,但他一言一行,否从未伤害过对方,他也一直努力地对蔺澜好,哪怕是最后蔺澜坠下深渊,他也是几乎拼了命想要救他的。然而蔺澜没事,逃出来了,却不回合欢宗找他,也不递个信回来。而是按照原来的轨迹,拜入了玄天门。 “这五年来,我每日都在想念你,阿宁,”蔺澜面上笑意欣然,连眼底的光芒都染上了七分柔和。 “蔺澜,合欢宫又不是隐世门派,出去了就找不着了,”重宁轻轻笑着,却没有半分温度,声音更是冷然,“你若是真的思念我,这五年来,又怎么会半点音讯全无”。 “只要你想,办法其实有很多。”重宁补充道。 蔺澜的手一僵,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凝住了,这是重宁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哪怕是当初他身份低贱,以男宠鼎炉的身份在重宁身边,重宁对他说话都是温和亲切的。 “重宁,你听我解释……”蔺澜声音有些急切。 “不用了,”重宁冷冷地打断,推开了蔺澜的手,细细打量着蔺澜,退了几步,拱手行了个玄海境通用的平辈礼节,笑道,“恭喜蔺道友,短短五年,就已成为天玄门执剑长老的入室弟子,愿蔺道友在天玄门,平步青云,得道飞升。” 说罢,重宁再不看蔺澜一眼,转身朝着矿道外头走去。此时也没了再次查探的心思,便径自从主矿道一路到了被天雷劈开的崖底,天色渐晚,一丝凉风吹过,重宁头脑霎时清醒了,却又有些后悔方才说的话了。 他从一开始的打算便是违背原来的轨迹,同蔺澜打好关系,破坏这个世界,而蔺澜方才的举动,就已经说明了,他之前的努力是有用的,蔺澜和他已经不是原本的对立关系了,可他方才的一席诛心的话,又生生将蔺澜推开了去,重宁有些懊恼的揉揉发痛的额角,算了,一会儿回去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挽回点儿。 重宁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提起一口气,踏着岩壁凸出的石块几步便上到了山顶。 “离云,”重宁轻轻唤着,不是说好了在上面等着吗,怎么不见人影儿了。 身后传来极细的脚步声,似是故意遮掩,重宁眼神一厉,旋身拔剑,动作如行云流水,转瞬之间,长剑便架到了来人的脖颈。 “你不在这里等我,鬼鬼祟祟出现在我身后干嘛?”重宁看清了来人,收剑回鞘。 “看来这把剑你用起来很顺手啊,那也就不枉费我特意根据你的习性废了老大力气铸剑了,”离云笑盈盈地自身后拿出一物,献宝似的捧到重宁面前,“阿宁你看,这是什么?” “剑穗?”重宁拿起离云掌心那坨红通通的东西,却见它柔顺地垂下,随风轻轻浮动,重宁眼中露出嫌弃,“你做的?你什么品味啊,这也太难看了吧,别告诉我是要送给我的,我才不要!” “猜对了,就是送你的,”离云咬牙切齿,“我可是做了一下午,不知做坏了多少个,才有了这个,你就知足吧。”说着趁离云不备,一把夺过重宁手中的剑,迅速地转过身去,挂上了剑穗,还施了个小小的阵法,让重宁取不下来。 “给,你看,多搭啊。”离云指尖轻轻拨弄这剑穗,将剑还到了重宁手中。 “你!这么丑,我以后打架都不好意思出剑了。”重宁轻轻扯着剑穗,可那剑穗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极其柔韧,重宁将剑往腰间一别,瞪了一眼离云,转身便沿着原路返回。 “唉,阿宁你等等我。”离云跟在重宁身后,叽叽喳喳,“阿宁你放心,往后有需要打架的时候,你就躲在我身后便好,不用你出手,我会保护你的。” “你再吵我就封了你的嘴巴,”重宁忍无可忍,长剑出鞘,指向离云,“若是引来了青岩门的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的好的,阿宁你别生气。”离云几步跨到重宁身边,双手捂住了嘴巴,模样夸张,重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得不说,这些年离云确实也给他带来了很多欢乐,他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早就将离云当做了朋友。 “行了,别装了,一会儿在青岩门掌门面前再装吧。”重宁故意板着脸道。 天色渐晚,两人也不再闹了,小心地避开了守卫,想要绕道到青岩门正门处。 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山下,蔺澜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右手五指深深嵌入树干,鲜血蜿蜒而下。蔺澜望着两人亲密的接触,毫不拘束的语气动作。 这一切让蔺澜心底涌出深深的妒忌和恐慌。 这样真实自然的花重宁在他面前是极为少见的,他原本只觉得,花重宁只是喜欢带着一层面具,很少表露真实情绪罢了,而今看来,却好像并不是这样,花重宁的面具,只对一部分人摘下来,而他蔺澜,却不在这一部分人之中。 五年了,五年前他从深渊中醒来,丹田里便出现了一颗清明纯澈的珠子,在那道深渊之中,他每日都以练气修为,对抗无数的妖兽魔物,每天他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而等到子夜之际,新的一天来临之时,那颗珠子便会初现,修复他全身的经脉,而黎明到来之时,便又会重复前一天的恶梦。 第62章 本君成了一只鬼14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离云怔了一瞬,许是在外头碰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 重宁看起来神采奕奕,眼睑扫上轻红, 看起来是淡淡的胭脂色, 那亮如星子的双眸,仿佛星海漩涡一般, 摄人心魄, 或许方才喝茶有些急了, 从唇角溢出的茶水随着他倾身的动作顺着细白的脖颈划过精致的锁骨,落入胸前的衣衫里头。离云微微垂眸,眼底泛起晦涩的笑意,“你说得对,确实不需要理由。” “你还真信了?”重宁笑道, “好了,不逗你了, 你是知道的,我与蔺澜五年前就已经相识, 你见过的,后来幻絮花秘境发生意外,分开了, 我一直误会着他, 如今误会解开, 我们和好如初不是水到渠成么?”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自然是支持你的。”离云笑笑,他怎么会不记得,五年前的空灵山那两人之间的暧昧如此明显,他又不瞎。 只是,他还是小看了归来之后的蔺澜。 “唔,不早了,我要睡了。”重宁直起身子,挑挑眉,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嗯,好好睡吧。”离云起身,折出了屋子,在院子里驻足了片刻。 已经是快要中秋的季节,寒枝惊雀,朗月清风。 离云抬头看了看月亮,眼中泼墨似的黑,似乎是在笑,他低低喃喃,声音飘散在黑暗中,“睡吧,没几天安生的了,我本不欲让你看到这些,可你既然回来了……” 不多时,离云的气息便彻底消失,重宁又再次坐下喝茶,似有一缕微风拂过,重宁鬓角微微一动,他倏地睁开了眼睛,漾开笑意。 “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蔺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沁着微微的寒意。 “这难道不是最省事,最立竿见影的方法吗?”重宁放下茶杯,坐在椅子上,转了个方向,面向蔺澜。 蔺澜凉凉一笑,俯身钳住重宁的下巴,迫使重宁与他目光相接,他凑到重宁耳畔,伸出灵巧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重宁的耳垂,温热滑腻的触感激得重宁浑身一颤,本能地“唔”了一声,想要躲开,却被制住,躲避不开,蔺澜周身凌厉的气势上,微微收敛,低低地开口,气息分明是温凉的,重宁却觉得有些燥热。 “重宁,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脾气很好?” “……没有。”重宁被他捏住下巴有些难受,皱眉否定道,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蔺澜一直就是有棱角的,只是他也潜意识地觉得,对方不会真的伤害他。 “以后别让我看到方才的事情了,这种手段,对我使使就够了。” “是吗?”重宁启唇一笑,目光霎时变得潋滟,他忽地扬起双手环住蔺澜的脖颈,往自己身前一带,微微闭上眼睛,便吻了上去。 蔺澜呼吸一窒,周身凌人的气势陡然消失,唇上的触感柔软得让他无所适从,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重宁睁眼,弯了弯唇角,感觉到蔺澜撤去了力道,便松开了蔺澜的脖子,使了巧劲将人微微推开了些,刚直起了半个身子,想要起来,便被一只手重重地扣到了桌子上。 那力道极大,重宁后背重重地撞上了桌面,幸而蔺澜也不是全然不顾及他,在重宁撞上桌面之前,他及时将手垫到了重宁后脑处,然而饶是这样,重宁也觉得脑中被震得一阵嗡鸣,后背更是硌得生疼。 蔺澜瞳孔幽深,盯着重宁的脸,墨黑的长发顺着肩部滑下来,落到重宁脸侧,与重宁的发丝交叠混合,融在了一起,蔺澜突然就笑了开来,“重宁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结发?” “嗯?”重宁缓过神来,面色有些不善,刚想发作,便看见蔺澜压在他身上,笑得极为开心,似乎在等着什么。 “喂,梨子,发生了什么?”重宁暗搓搓地询问梨子。 “别找我,你自找的,先撩者贱。”梨子并不打算理会重宁。 重宁:“……” 然而他并没有听见蔺澜的问题,看着蔺澜笑意越来越淡,瞳色却越来越深,重宁只好模糊地点头给点儿反应,“啊?嗯……” 胡诌的乱应答一声,重宁本来是没报什么希望,然而蔺澜周身的戾气却是立即散了个干净,眼中的晦暗也转为了明朗,仿佛明月穿云破雾,蔺澜眉眼弯弯,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喂,怎么回事啊,你一会儿再闹脾气。”蔺澜诡异的变化,让重宁越来越懵。 “很简单啊,他问你,你们像不像结发了,你的回答是肯定的。”梨子陈述道。 重宁:“……”我屮艹芔茻,他问的原来是这个,你不早说! 蔺澜低下头宰宠溺唇上印下一吻,温柔细腻,缱绻如水,重宁没有抗拒,这个吻温柔而虔诚,他睁着眼,蔺澜在他上方微微阖了眸子,鸦青的睫羽轻轻颤抖。 重宁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一块地方柔软了起来。 似乎,蔺澜也没什么地方可恨的…… “没什么,我只是随意一问罢了,重宁何须这么大反应?”离云扔掉花,手掌一翻,一柄如银似雪的长剑出现在离云手中,“阿宁你看,这是什么。” “嗯?”重宁顺着看过去,却立刻眼神一亮,“这是……” 重宁拿过离云手中的那柄剑,轻轻抽开,剑身才三分出鞘,凛冽的剑光便仿佛瞬间冲破了桎梏,锋芒毕露,剑身纯澈透明,宛如玄冰。 重宁笑了开来,心中一喜,“果然不错。”自从五年前雪云练同蔺澜一起掉进深渊之中,他便再没有碰到看得顺眼用着顺手的武器,眼下这把剑倒是不错。 “你喜欢便好,”离云眉眼含笑,“天山雪莲生于天池寒潭之中,终年积冰,我采摘雪莲时,偶然发现池底有异,进入一探,才发现是一块至纯至寒的冰魄玄铁,又想到你如今没有趁手的兵器,便取了来,替你铸了这柄剑。” “本来是想要按照你的习惯,铸成一条鞭子,可惜这冰魄玄铁材质并不适合,若是强行铸成长鞭,便不能发挥十分的效用,因而我便自作主张,铸成长剑,本来还担心你不喜欢,”离云见重宁满眼笑意,心中更是开心,“如今见你满意,我便放心了。” “那当然,”重宁斜着脑袋侧目看过去,笑道,“比起鞭子,还是这把剑更合我的心意。”说罢便将剑合上,雪光尽敛。 他在魔界之时,便是使剑的,就连梨子,也是剑灵。 这冰魄玄铁非同一般,离云不说,重宁也明白,绝对来之不易,绝不会是如离云所言的,顺手为之。 不过离云不说,他也不想挑明,日后碰到适合他的好东西,再还了便是。重宁并不纠结这些,他从来不是这等矫情之人。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去青岩门。”重宁将剑别在腰间,大步朝门外走去。 离云望着前方白衣罩着红纱的背影,心中猛然刺痛,伸手折下一旁越过墙头伸进来的花枝,枝上朵朵五瓣飞鸢花宛若烈烈重火。 离云垂眸,轻抚花枝,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愫,唇齿轻动,叹了口气,似乎说了些什么。 “你快点儿啊,磨磨蹭蹭地。”重宁转身,不耐烦地挑眉道。 “嗯,这就来了。”离云抬头,笑意清浅,目若星芒。 ……………………………………………… 青岩门,后山。 “那天雷果真是厉害,竟真的将这座山劈成了两半。”重宁将身形隐在树后,望着前方的那座苍郁的山。 那山虽不是高耸入云,,却也是钟灵毓秀,灵气逼人,只可惜,这样好的风景,却从中央被天雷劈开,几乎是一分为二了。 青岩门显然对这座矿脉抱有极大的期望,整座岩矿外围都布满了巡逻弟子,就连破裂的山体上都有人来回巡视。 “我说,阿宁你为何要偷偷摸摸地亲自上山来,以你的身份,直截了当地上门不就好了吗,还在这里搞什么暗访。”离云抱臂立在重宁身侧。 “我得亲自进去探探才能放下心来。”重宁眼神一凛,看准了两支队伍交接的时机,脚下轻点,身形飘忽,悄无声息地掠过防卫的空缺,几步便上到了山上,隐在了另一棵树后。 “诶……”重宁动作太快,离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便已经开始行动,离云只好跟在重宁身后,迅速掠到了山上。 “走,咱们进去看看。”重宁沉吟道,“我总觉得,为了五行灵精矿,他们还不至于与我合欢宫和玄天门为敌。”毕竟,一个没有实力底蕴的一等宗门,哪怕是拥有了这一整座五行灵精矿,也没可能短时间内提升实力,就像是一只小白兔手里握着肥肉,只会招惹来狼和狐狸。 他总觉得,青岩门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没有实力,为了一座很明显保不住的灵脉,得罪两大宗门,很明显不划算啊。 “不知青岩门究竟是何居心,总之先去看看这座灵矿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重宁扭头道,“你在这里替我把风,我一个人下去就好。” “我同你一起。”离云拉住重宁衣袖,说道。 “不用了。”重宁挥开离云的手,纵身一跃,踏着岩壁的凸出的细碎岩石,轻轻落到了崖底。 “阿宁……”离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崖底显然已经被人仔细清理过,崖底虽然稍显凌乱,却是一览无余。 天雷劈得极其平整,两侧宛如刀割斧削一般平整。重宁轻轻将手探向岩壁,岩壁上只有少数普通的细碎灵石,微弱的灵力波动顺着岩石传过来。 看来青岩门已经将□□的五行灵精小心清理干净了。 重宁沿着崖底四处查看着,却并未发现异常,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条矿道,重宁一一进去查探了,除了矿道内部交错纵横,相互贯通,宛若迷宫,其他的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真是奇怪……”重宁抚着一条矿道深处的岩壁,借着夜明珠微弱的荧火,细细观察着四周,“难不成,整个青岩门的人真的都傻了?” “还是说,我忽略了什么……”重宁略一沉吟,“或者,我想多了?” 身后似乎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带来幽微的风声。 “谁!”重宁猛然转身,背抵岩壁,抚上了腰间的长剑。 周身一片寂静,连微弱的风声都隐匿了。 重宁小心翼翼地沿着矿道向外走。 忽的,又有一道风声从方才他方才走过的矿道深处传来。只轻轻一闪,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重宁应声转头望过去,如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座矿藏,真的有蹊跷啊…… 重宁闭上双眼,轻轻抽出腰间的剑,忽地左侧鬓角的发丝轻轻一动。重宁蓦然睁开眼睛,眼中光华流转,灿若星辰,凛冽如冰。重宁脚步轻转,右手一翻,长剑铮然低鸣,破空而过,击向了方才风过之地。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白影,那道白色身影轻轻一转,两指夹住剑尖,迅速闪身一避。 重宁提剑正要再次攻去。却听得一道惊喜的声音,那声音如叩冰振雪,清冽明澈。 “重宁!” “是你!”重宁不可置信看过去,执剑的手轻轻颤动。 重宁只觉得那只手在腰侧略略停留了片刻,淡淡的寒意透过薄薄的亵衣沁入肌肤,重宁身体微颤,被那冰凉的手掌拂过之处,竟无端生出一丝燥热之感。 忽的一双手抄入身|下,下一刻重宁便觉得身体一轻,骤然腾空,耳畔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重宁心底一惊,睫羽轻忽,颤颤地睁开眼,却只见蔺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猛然睁大了眼睛,抬手挣扎着想要下来,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劲儿。 才动了几下,便觉得气喘吁吁,重宁运转起体内的灵力,却只觉得丹田内空空如也,顿时心里一慌,又见蔺澜好整以暇地只当看笑话一般,望着他挣扎,便以为蔺澜是耍了什么手段,禁制了他体内的灵力,当下便厌恶地望向对方,咬牙切齿地愤愤道,“卑鄙!” 蔺澜轻轻一笑,眼中满是恶意的嘲讽,“卑鄙的可不是我……” “离云,离……离云……”重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提气朝门外喊道。 蔺澜眼中讽意更盛,唇畔的弧度冰冷,“他这会儿忙着呢,怕是没功夫来管你。” 重宁一顿,眼神霎然锋利起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蔺澜身体一僵,眼中的讽意尽数消退,黑雾迅速蔓延开来,暗潮翻涌,蔺澜缓缓阖上了眼,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良久,才睁开眼睛,眸底黑雾尽散,冷冽如冰。 “你到底想做什么?”重宁敛去眼底的冷光,稍稍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望着蔺澜,他直觉现在的蔺澜很危险,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蔺澜没有说话,指尖凝出一缕雾气,在重宁胸前点了几下,重宁便眼前一暗,竟是昏迷了过去。 蔺澜低头看着乖巧窝在他怀里的重宁,神色安然,较之平日里肆意的惊艳,更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纯粹。蔺澜紧了紧手臂,抱着重宁缓缓走了出去,似有若无地顿了一顿,瞥了一眼左侧的离云的房间,眼中满是讽意,转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良久,离云房中烛光倏尔亮堂了起来。 离云立在窗前,双手紧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啪嗒啪嗒”,仿佛响彻了寂空。离云心底闷沉得仿佛透不过气来,呼吸间心肺绞痛,他突然有些后悔。 ……没关系,只是半个月罢了,半月之后,一切都明朗了,他再去将重宁寻回来也不迟…… 离云在心底一遍遍说服自己,眼中也渐渐澄澈。 ……………………………………………… 重宁意识慢慢苏醒,朦胧之间,眼前仿佛飞雪漫天,光影散乱,他强撑着聚拢心神,好一会儿那些四散的光影才慢慢重叠到一起,眼前渐渐澄澈清明起来。 重宁晃晃有些晕眩的脑袋,他现在躺在一张床上,温暖柔软,浅金色的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红色纱幔照进来,雕花大床床顶四脚挂着精致的香囊。 总觉得,有些熟悉…… 重宁微微动了动四肢,却只觉得身体绵软,使不上劲儿,丹田里更是灵力稀薄,好不容易聚起一些灵力,却又立刻相斥一般逸散开来,无法凝合,试了几次,都毫无效果,反而让重宁精疲力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蔺澜对他做了什么? 重宁仰躺在床上,不再催动灵力,缓缓地呼吸着积蓄力量,良久,才觉得恢复了些体力,便挣扎着撑着床榻坐起了身子,掀开床幔,整个房间的摆设映入眼帘,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重宁想忽略都难。 这屋子里的一桌一椅,墙面上的一字一画,都和重宁在合欢宫的屋子陈设如出一辙,就连摆放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和五年前的布局装饰分毫不差。 重宁撑床的手掌微颤,慢慢地挪下床去。也不知是睡久了,还是灵力被封,重宁脚下一阵无力,双脚刚沾地,便跌倒下去,幸好整间屋子地上都垫了厚厚的长毛绒毯,他才不至于摔着。 “啊……”重宁跌倒时下意识地低声叫了出来,活了那么久,从玄宁君到花重宁,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无力。 重宁缓了一下,才慢慢挪到床边,靠着床沿坐下,一抬眼,却发现蔺澜正站在窗外,直直地盯着他看。 蔺澜一袭白衣,很简单的白衣,并不是玄天门内门弟子那身有些繁复纹饰的清贵白袍。倒有些像五年之前,他在合欢宫里的衣着打扮。 重宁突然觉得有些火大,把这间屋子弄得和五年前未分开是住的屋子一模一样,还穿上同当年极其相似的衣服,这是什么意思,封了他的,营造出当初的环境,然后将他圈在这里吗? 蔺澜叫重宁已经看见了他的身影,索性便走了进来,眉眼带着怯涩的笑意,同五年前一模一样,竟然重宁有些恍然。 “重宁喜欢这里吗?”蔺澜在重宁面前蹲下身子,轻轻拍着重宁的背部,一股纯澈温和的灵力缓缓沁入肌肤,暖意融融,体内很快便蓄起了力气。 蔺澜将重宁搀起,坐到床上,又去了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笑吟吟地递给重宁,“重宁穿上这衣服,我带你出去转转。” 重宁伸手去接过那套衣服,拿到手却又有些愣怔,雪缎长衫,外头罩着薄如蝉翼的瑰丽红纱,正是五年前他们初次见面和最后分离只时的打扮。 蔺澜目光殷切,带着显而易见的坚持,定定地看着他。现在这种不可掌控的局面,重宁觉得,还是不要为这些小事与他起冲突才好,便随意地穿上了那套衣物,衣裳不大不小,刚刚合身。 “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走走吗?”重宁笑道,他需要探探这新环境,心里才有底。 “嗯,走。”蔺澜牵起重宁的手,重宁并未抗拒,蔺澜周身气息似乎变得柔和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岂料,蔺澜所说的出去走走,果真只是“出去”了那扇门,带重宁在院子里转悠,如重宁料想的一般,院子里的桌椅秋千,花草树木,都和合欢宫中他的小院毫发不爽。 重宁挣开蔺澜的手,缓步走到墙角,扬手折下一枝火红的花朵,回头冲蔺澜笑了笑,眼中一簇明亮的火光盈彻,“你还真是有心了。” 初夏的清晨,鸟鸣分外婉转动听。 明亮的阳光透过雕花的东窗撒进屋内,蔺澜睁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花重宁的相貌被称为玄海域第一人,自然是有其道理的。蔺澜揽着重宁的腰,丝毫不敢用力,重宁的腰身很纤细,似乎一个用力就会碰碎,可只要稍微有一点点了解合欢宫,了解花重宁的人,都不会有这个想法,外表具有极强的迷惑性,然而内里却蕴含着强大的能力,正是合欢宫人的特点。 美丽而危险。 第63章 和敌国质子狼狈为奸的日子1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 求支持正版  重宁扶着离云肩膀重新站直了身子, 却见整个大厅里寂静得仿佛凝固一般,一众青岩门弟子站在虚谷真人身后尴尬地摸摸鼻子。 “咳咳, 重宁少主, 方才有弟子前来禀报事宜,我青岩门内部还有事情未处理……”虚谷真人迟疑了一下, 走上前一步道。 季清与蔺澜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虚谷真人递过去, 目光中仿佛凝了寒冰, 一瞬不瞬地盯着离云,离云立在重宁身侧,轻轻揪着重宁的衣袖, 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 无人应声,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重宁挤出一个笑容,甩开离云的手,上前道:“掌门有事就不用管我们了,贵派之事才是首要的, 就不用管我们了。” “好,照顾不周, 多有怠慢, 还望各位小友多多谅解。”虚谷心里松了一口气, 笑容尽量自然, “几位随意, 我等就先离去了。” “掌门请。”重宁温声笑道。 青岩门众长老弟子如释重负,跟在虚谷身后,快步走出了前厅。 重宁无奈地看着三人眼神交锋,走到大厅中间,隔绝了三方视线,面向蔺澜季清二人,笑道,“二位道友请坐。” 重宁此举俨然是以主方的姿态对待客人。不过这态度倒也没毛病,青岩门本就是合欢宫的附属宗门,这里自然算得是他花重宁主场。 说罢拉着离云坐在了另一侧。 蔺澜眸光一暗,却又温温地笑了开来,毫不在意地坐到了对面,“五年未见,不知重宁你过得可好。” “有我时刻陪着,阿宁自然吃得好,睡得好。”离云撑着脑袋,看着重宁的侧颜,如玉的面庞映着阳光,仿佛染上了一层清辉,愈发好看。 “我在问重宁。”蔺澜笑意僵住,略有几分冰冷。 “离云说的自然是对的。”重宁笑得灿烂,看向了离云,“这五年我们朝夕相伴,无人比离云更了解我了。” 蔺澜面上的笑意一僵,眼神陡然冰寒,却又在下一秒重新笑得如沐春风。 “阿宁干得好!”梨子突然在脑海中惊喜喊道,“就是这样,加把劲儿,刺激蔺澜,我已经能感觉到他情绪相当不稳定,有点难以控制的倾向,感觉,有些危险。” “是蔺澜有危险,还是我有危险啊……”重宁看着蔺澜毫无波澜含笑的脸,实在是看不出来梨子所说的情绪不稳。 “……别管了,修行大道最重要的便是心境自然,性地至纯,蔺澜如此下去,定然心魔丛生,仙途必毁。”梨子鲠了一下,才故作强硬道。 “嗯。” 重宁转向季清蔺澜方向,开门见山道,“季道友与蔺道友皆是明白人,重宁便不拐弯抹角了,二位也是为了五行灵精矿而来,是吗?” “……正是,这五行灵精矿事关重大,又在我玄天门所辖范围之内,我玄天门既是众门派集体推举而出的领头羊,便有责任守护这一方土地,因而师长特意命我与蔺师弟一同前来核实此事。”季清果真不愧是玄天门首徒,这话说的义正言辞而又冠冕堂皇,以正义之名站在极高的境地,让人无从反驳。 偏生重宁最讨厌这般腔调,分明是自己的欲望驱使,却偏要装作一副品行高洁,公正无私的温良君子模样。 重宁有些不耐,却还是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都是冲着这五行灵精矿来的,矿脉是由我合欢宫附属宗门在其后山发现的,而那座山,又的的确确是属于玄天门的地界儿。” “因此,谁独占了都不合理你们说是吧,季道友,蔺道友?”重宁笑意清浅。 “那依你之见呢?”季清露出一丝笑意,他也不喜欢那种遮遮掩掩的腔调。 “四四二开,”重宁直截了当直截了当,“合欢宫与玄天门各得四成,剩余两成留给青岩门。” “四五一,”季清道,“玄天门须得五成,届时还要拿出一成,赠给玄天门其他附属宗门。” “行。”重宁不甚在意,蔺澜的要求也并不过分,这些所谓的正统道宗都是喜欢这样,慷他人之慨。 “那此事便这样说定了,”重宁站起身来,“两位道友请便,我先离去了。” “等等,重宁,”蔺澜突然开口。 重宁转过身去,蔺澜眼神殷切,内里似乎盈彻一簇火苗闪烁,“听闻青岩门后山风景极佳……我想,与你说说这五年之事。” “这怕是不行,”离云随之站到重宁身侧,握住重宁的手,“阿宁早已与我说好了,要回房商讨矿脉之事,怕是没时间陪你。” 重宁心中有些抵触,蹙起眉,想要挣脱离云的手,却又在下一刻想到了梨子说的话,便微微一笑,反握了回去,道,“是啊,今日怕是不行,我已经和离云约好,青岩门后山景致确实不错,两位道友既是师兄弟,自然可以结伴前去观看,重宁失陪了。” 说罢,不等蔺澜再开口,便拉着离云缓缓走出前厅。 蔺澜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暗潮翻涌,心里仿佛有一只猛兽即将撕裂他的胸膛而后跳出来。 “干得漂亮!”梨子开心地惊呼,“我能感觉到蔺澜现在心境异常不稳定,有摇摇欲坠之感。” “嗯。”重宁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利用一个人的感情,去诛另一个人的心,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成功。 大厅之中。 季清看着重宁的背影完全消失,走到了蔺澜身边,露出一丝讽笑,“五年前,你不过是合欢宫众多鼎炉之中的一个,根本无足轻重,五年后,即使你一跃成为天才弟子,大宗高徒,怕也从未入过他的眼,更别提他的心。” 蔺澜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前面的方向,眼中的黑潮更加汹涌。 没有在意过吗? 如果你的世界,只有我呢…… “走吧,时候不早了。”蔺澜牵过重宁的手,安抚一笑,“放心,今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我知道,”重宁用了些力气捏了捏蔺澜的手,眨眼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这话似乎取悦到了蔺澜,不为其他,只因那一句信任。 不过,注定要让你再失望一次了,蔺澜看着重宁月色下分外清艳柔和的侧脸,轻轻笑了开来,温柔缱绻。 重宁,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此次之后,再没人能绊住我们。 重宁都笑着应下了,心中却是疑惑更盛。 “梨子,快别闹脾气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感觉到什么没有。” 重宁温声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能感应到的只有一点儿,这些天蔺澜情绪似乎有些激烈的波动。”梨子闷闷地答道,它虽有些小脾性,却也是知道大局为重。 “剧烈的情绪波动?”重宁有些诧异,想喝几天他和蔺澜几乎是形影不离,两人这些天气氛相当和谐,尤其是蔺澜,仿佛一下子祥和温静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么那天晚上,也都是假的? “他似乎是挣扎犹豫了几天,最终重归宁静,应该是决定了什么,我没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烦恼,毕竟咱们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梨子声音温柔了些。 第64章 和敌国质子狼狈为奸的日子2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尤其是最初的时候, 少主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耐烦, 只是碍着宫主的面儿, 不好赶人罢了。可那离云公子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 谈笑风生, 甚至唇畔的弧度都没有分毫改变。后来少主态度倒是好些了, 似乎是默认了离云的存在, 却也是不冷不热的。 屋子里没有任何反应,檀月无奈,只好再次敲门道, “少主?少主您在吗?”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檀月微微迟疑了一瞬,便突然推门而入,却只见屋子里空无一人。 “奇怪, 少主呢?”檀月自言自语道。往日里重宁此时都是在当中看书或者修炼的啊。 不过是在合欢宫之中,檀月也不担心重宁是否出了意外, 便阖上门出去了。 …………………………………………………… 倚绿阁。 “数日之前, 青岩门后山处有一只雷系妖兽历天雷劫,天雷阵势极大, 当中劈开了青岩门后山, 山体大开, 露出了一条灵力极为精纯充裕的灵脉。”花辞镜执起茶杯, 饮了一口新茶。 “不过一条灵脉罢了。”重宁不甚在意,合欢宫财大气粗,这一条灵脉而已,重宁并不放在心上。 “若果真只是一条普通灵脉,我又何须介怀,只是,那灵脉看似普通,实则不然,” 花辞镜拢了拢鬓发,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看向重宁,启唇道,“那普通灵石矿藏之中,包裹着一座极为庞大纯正的五行灵精矿。” “五行灵精矿?”重宁有些讶然,五行灵精天生地养,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更何况一整座矿藏,若果真如此,那确实令人心动,“母亲有意得到这矿脉?” 花辞镜冷然一笑,眸中碓冰砌雪,“青岩门对此隐而不报,只说是发现了一座普通的灵石矿脉,他知晓我合欢宗不会将一座普通矿脉放在眼里,便妄想独吞这矿脉,若不是我多留了个心眼儿,让浮生前去查探,说不准真要让他们骗过去了。” 青岩门是隶属于合欢宗的附属门派,受着合欢宗的庇护,此时发现了五行灵精矿藏,按照玄海境不成文的规矩,合欢宗才应当占有这矿藏的大头。 青岩门大概是舍不得这好处,毕竟如此庞大纯正的五行灵精矿藏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是独吞了这矿脉,青岩门便可直接从三等门派直接跃居一等宗门,虽然没有底蕴,但终究也能算得是一步登天。这等诱惑,想来抵挡不住也是正常。 “青岩门隶属合欢宗,这矿藏母亲既然发现了,那自然是我们合欢宗的囊中之物,母亲又在烦恼些什么。”重宁望了过去。 “原本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那天玄门又来掺了一脚,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花辞镜伸出右手,指甲上涂抹着血红蔻丹的,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圈圈点点勾画道,“青岩门位于我合欢宫与天玄门交界边缘,本是在合欢宗统辖之内,可青岩门近些年野心勃勃,地盘已经扩张到了天玄门边缘境内,只是那处虽算作是天玄宗地界儿,然而却因为荒僻,无人问津,因此天玄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然而,这一切前提是没有那座矿脉。”花辞镜拿过茶杯,压在那团水渍上。 “如果天玄门来争,我们确实没有他们占理,矿脉是青岩门发现的,矿山却是在天玄门管辖之内,青岩门占了那地方本就是不合理的,我们如今想要那矿脉,确实棘手。”重宁拎过茶壶,重新给花辞镜倒了一杯茶水。 “依我看,为今之计,我们可与天玄门协商,共同开发,机会均等,利益均沾。”重宁道,“天玄门一贯以正道君子风范自居,即使心里不愿,也必然不会独吞,再者,我合欢宫与天玄门可谓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同属一等宗门,他们不会与我们为敌。” “我的想法,也正是如此。”花辞镜笑道,“此次便由你去负责协商之事。事不宜迟,你迅速赶往青岩门,天玄门的人应该也快耐不住了。” “母亲放心,我定然会尽力为焓光宗争取到最大利益。”重宁笑道。 “母亲自然是相信你的。”花辞镜轻轻抚着重宁的发丝,笑道。 “宫主,少主,离云公子来了。”一名侍女敲着门在外间禀报道。 “哦,离云来了,快让他进来。”花辞镜挑眉笑看重宁,“我看离云是去你的院子,没找着人,才来这儿的。” “母亲说笑了,离云自然是来看母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重宁笑得僵硬,“我和离云顶多只算得上朋友罢了,母亲不要想多了。” “哦?是吗,我看离云可不止这么想,”花辞镜目光调笑,“总之,你自己决定就好。” “花姨母,阿宁,”离云缓缓走了进来,见了两人,笑着打了招呼。 第65章 与敌国质子勾搭成奸的日子3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蔺澜唇角的笑意终于淡了几分, 拉过重宁的手,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纤细白皙,阳光下泛着柔和莹润的光泽, 丝丝鲜血渗出, 更增了几分炽烈的美感。 蔺澜小心地一根根掰开蜷曲的手指,露出被鲜血浸染的掌心, 处理这轻轻拂去花枝, 重宁顿时疼得手心瑟缩。蔺澜指尖凝出灵力, 细细地在重宁掌心揉动。 疼, 很疼。 仿佛是将小刺刺入掌心痛觉放大了几十几百倍, 处理这细小伤口的方法灵药也有几十几百种, 蔺澜偏偏选择了最痛的一种。 手心疼得几乎麻木了, 蔺澜才松开了他的手, 折磨他的不单单只是刺骨的疼痛, 更是蔺澜眉眼之间, 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淡笑意,这笑意曾经他很熟悉,如今看来,却是危险而又诡秘。好在终于结束了, 蔺澜脸上的笑容又柔和了几分。重宁松了一口气, 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蔺澜提起袖口, 仔细地擦去了汗珠,甚至极细心地为重宁拢了拢不小心散落的几缕发丝。 重宁缓了缓,还没有恢复实力,让他有些不安,然而蔺澜诡异的表现,让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稍稍酝酿了一下,才开口道:“我花重宁自认,不论是在合欢宫中,还是空灵山上,我从未亏待过你,甚至拿你当做至交好友,我倒是不知,你如今这番作为,是念着旧日情分,还是我在不知情的时候哪里得罪过你,你究竟想怎么样!”,重宁微微垂首,轻呼一口气,“放我回青岩门,我要见离云。” 蔺澜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一瞬间,重宁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被冰封凝结了。 还来不及抬头,便被蔺澜住攥手腕,单手掼到了墙上,重宁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冷硬的墙壁上,从脊椎到皮肉都撞得生疼,他现在体内灵力稀薄散乱,身体状况并不比普通凡人好上多少,这一撞疼得重宁脸色发白,唇色尽褪,脑中嗡嗡震荡。 半晌才缓过神来,视线重新清明,却见蔺澜目光如寒星陨落,幽深晦暗,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看得重宁毛骨悚然。 “你为何会觉得,你修为被锁,便就是我做的呢,”蔺澜的声音仿佛强压着一团怒火,“为何仅仅只是五年未见,你对我的看法便是翻天覆地一般?”蔺澜微微喘息,五年前能对仅是鼎炉的他那样好,如今却又对他处处质疑,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 重宁没有回答,心中却是不屑,锁住他修为,令他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受益者除了想要将自己囚住的蔺澜,还能有谁,青岩门中,有能力接近他,神不知鬼不觉封住他灵力的只有蔺澜,离云以及季清,而这三人之中,只有蔺澜有这个动机。 况且,在他刚刚被锁住灵力,最是虚弱无力之时,这人刚好出现,将他带走,实在是“巧合”得让重宁无力吐槽。 重宁有些虚弱,却还是强撑着,神色冰冷,眉眼不耐。 他并不在意究竟是谁干的,是谁做的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是谁做的,都只能是蔺澜来背这个锅。 谁让他是玄宁君,谁让眼前这人是蔺澜尊者…… 让蔺澜心绪不稳,境界大跌,最好是心魔丛生,永远难登大道,才是他该做的。 “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吧。”重宁眼泛嘲讽,抗拒地想要甩开蔺澜的钳制,却并未能如愿,便也有些不耐,他有他的骄傲,这样以一种弱势的姿态,被人强迫着,也有些不舒服,“你先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我讨厌这样。” 蔺澜轻轻地笑了起来,却没有一丝暖意,“你是讨厌这样,还是只讨厌同我这样?” 蔺澜眼神越发幽暗,周身气势锋利冷然,浓重的压迫感席卷而来,重宁面上霎时失去了血色,蔺澜唇畔扬起一丝疯狂恶劣的笑意,一手将重宁死死压制住,另一手轻轻伸到重宁脸颊,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眉峰画到鼻翼,细细描摹着重宁的面容,指尖徐徐滑过,留下些许酥酥麻麻的触感,这举止极为暧昧,重宁本能地想要转过头去躲开。 这一本能的行为,仿佛是触到了蔺澜的逆鳞,“你这般厌恶我的触碰吗,”蔺澜手指停到了重宁惨白的唇瓣上,指腹细细摩挲着,像是要擦掉什么脏东西一般,“那日,你想要我看到的,我都看见了,离云也如我这般,钳制着你,你却是挣脱他的手,紧紧搂住他,迫不及待地吻上去……”蔺澜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似乎是要磨下一层皮来,重宁双唇被揉得充血肿胀起来,鲜红欲滴,不住的挣扎着想要逃离,红唇妖艳,面色苍白,鬓角发丝微乱,美得让人忍不住去凌虐,“你有意让我看到那些,是想告诉我,你喜欢离云,要让我尽早放弃,对吗?” 重宁有些无几力地躲闪着,低声喘气,心里却有些塞塞的,虽然他确实故意引导着想让蔺澜这样以为,蔺澜也去他所愿朝这个方向去想了。 “花重宁,你可明白我的感受。”蔺澜钳住重宁的下巴,强迫重宁抬头看着他,眼里的哀恸和隐隐的绝望让重宁心颤。 那是谁? 重宁皱眉思索的样子落在檀月眼便是听进去了些,更是眉飞色舞起来,“哼,放眼整座玄海域,有谁不知道我家少主您集美貌和才华于一身,想做您鼎炉的能绕合欢宫好几圈儿呢。” 重宁看着檀月亮晶晶的眼睛,满脸得瑟的样子,有些黑线,“得了得了,你先出去,容我再躺会儿。” “啊呀,说岔了,我差点忘了宫主交代的任务了,”檀月懊恼地拍了自己的额头,呲了呲牙,“少主啊,您前几天都窝在房间里,宫主也都由着您去了,只是这今日啊,是您的结丹大典,午后未时开始,咱们得赶紧准备准备了。” 重宁偏头看了看窗外,寒星点点,雾茫茫的挂在灰暗的天幕上,东方才将将露出一丝鱼肚白,散射出一片绚烂的朝霞。 重宁面无表情地转向了檀月,“……”妹子你搞笑呢吧,未时那是大下午,你这时候摸到我房间…… 檀月有些尴尬地拢了拢鬓发,“嘿嘿,那个啥,檀月也是开心嘛,这可是少主的大日子,早些筹备得妥妥当当,才能保证不出差错嘛……” “好了,没事啦,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躺会儿,快开始的时候来找我。”重宁挑了挑眉,眼里驱逐之意毫不遮掩。 “是。”檀月有些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挤出一个略带委屈的笑容,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那少主我午时再来找您。” “唔。”重宁不置可否。 檀月自觉无趣,理了理衣摆便转身退了出去。 重宁抬眸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轻轻笑了笑,掀开被子下了床。 “梨子,梨子?”重宁穿上了床边的鞋子,在房间里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唤着意识里的剑灵。 梨子,是重宁在魔界时,使用的所用之剑蕴养出来的剑灵,重弋根据重渊留下来的功法将它寄养在重宁神识之中,经过血月的阵法,梨子对每一方世界的走向以及蔺澜尊者有一定的感应。 “梨子?”重宁锲而不舍。 “……听见了,别叫了。”梨子不耐的声音传过来,狠狠地噎了重宁一下。 重宁:“……”我还没说啥呢,你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阿宁,我脱离了本体,很虚弱的,除非万不得已,你再来唤我,如果有情况了,一般我会主动找你的。”梨子的声音透着几分难掩的虚弱。 “好的,那你好好养着吧。”重宁也不急,他对梨子还是十分信任的,虽然有点儿小脾气,但还是挺靠谱的。 “嗯,这方世界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也是修真界,你现在的身份是合欢宫少宫主花重宁,而蔺澜身世凄惨,无父无母,但却是人人觊觎的纯元之体,合欢宫宫主花辞镜将他作为你的结丹之礼送给你当鼎炉,而你当时正痴恋玄天门大师兄季清,爱而不得,因而对蔺澜百般看不顺眼,万般折磨……”梨子的声音越发微弱。 “嗯,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需要做的,便是打乱每个世界的轨迹,蔺澜渡劫,是在每个世界经历磨难挫折,体会人生百态,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带给他不一样的感情波动,阿宁你只需要打乱这一切,让他无法经历相应的情绪,并且,在每个世界的结局,摧毁他的精神,让他渡劫失败。” 梨子的渐渐消逝,似乎是陷入了沉眠。 “梨子?你没事儿吧。”重宁有些担心,梨子跟了他几十年,从未有过这般虚弱的状态。 果然,并没有得到回应。 重宁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窗外已经大亮,日头挂在东梢,鸟啭莺啼。 “唔,按梨子的意思,我现在是坏蛋,打压蔺澜,但同时也是他的磨刀石……” 花重宁深爱季清,爱而不得,恰巧这时候辞镜尊者给重宁送了个绝佳的男宠,更是让季清瞧不上花重宁,于是,花重宁便将怒火怨气都转移到了蔺澜的身上,两天一小骂,三天一大打…… “所以,我需要做的,便是颠覆这一切,那么……”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和原本的花重宁所做之事完全相反,就可以了? 重宁弯了弯眉眼,打了个响指,“那这个世界,蔺澜啊,我们就,仇人变兄弟吧。”至于后面的摧毁他的精神,插兄弟两刀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容易啊! 重宁正打算再回头去睡会儿,便听见外头一阵嘈杂声。 “少主,您起了吗?”檀月的声音传进来。 “嗯。”重宁无奈地应声。 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一众姿容上佳的少女鱼贯而入,轻纱翩翩,手里捧着各种器皿。 “少主,宫主吩咐我们来伺候您洗漱。”檀月立在众侍女之首,俯身盈盈一拜。 ********************** 合欢宫,在玄海域亦属于道修,然而其各种双修之法,采补之道,却让众多正道修士嗤之以鼻,称之为邪魔外道。 然而谁也不可否认的是,合欢宫实力强劲,强劲到,即使那些自诩正道的宗门对合欢宗各种看不起,今日的这场盛典,他们也必须来参加。 修真界,强者为尊。 合欢宫大殿金碧辉煌,宫主辞镜尊者花辞镜端坐在上首,从殿门一条通道直通上座,周旁两边各摆了十余桌,宾客都到了,言笑晏晏,一片和乐。 重宁一身雪银丝纯白长衫,外罩一件清透红纱,平白增添了几分艳色。 没有理会两旁或惊艳或不屑的目光,重宁径自走向了辞镜尊者。 忽的一道厌恶的目光让重宁忍不住挑眉回头,却见一位白衣青年坐在桌边,低头斟酒,眉目端方温润,举手投足之间风雅气质让人挪不开眼,重宁几乎要以为方才那是自己的错觉了。 “少主……”檀月小声地提醒着,眼神担忧。 重宁轻轻一笑,继续朝着首座走去,情绪似乎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那位,大概就是那什么季清吧,道貌岸然,也不过如此,重宁心里撇撇嘴,不以为意。 辞镜尊者站了起来,面目温婉,姿态窈窕,看起来温柔而又无害,然而,在这修真界能被称为尊者的,可不多见,至少要是合体期修士。 没人会因为花辞镜看起来美丽柔弱而轻视合欢宫,如果有,那他一定会为了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而忏悔。 “今日,是我儿合欢宫少主花重宁结丹大典,举宫尽欢,辞镜在此,感谢各位捧场,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花辞镜拉过重宁的手,轻轻一笑,“今后,重宁在玄海域,还望各位多多提点。” 这结丹大典,其实就是花辞镜开始给重宁打响名号,把花重宁推倒众人的视线里,毕竟,她不可能一生一世护着花重宁,他总要自己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感谢各位光临,合欢宫蓬荜生辉。”重宁顺着花辞镜的话颔首接口道,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重宁本就生得极好,这一笑,更是潋滟苍生,颠倒容华。 花辞镜有些愣怔又有些欣慰,花重宁这些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她虽然担心,却也知道这个坎儿重宁须得自己跨过来,真好,她的儿子又恢复成了认识季清之前的模样。 “重宁啊,今日是你的结丹大典,娘亲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花辞镜温柔一笑,转向殿门,“浮生,把人带上来吧。” “是。”来者声音沙哑粗砾,在合欢宫一众声色绝佳的宫人之中,显得极为怪异。 殿门口出现了一名浑身黑衣,面容丑陋的男子,男子整张脸布满伤痕,触目惊心,可他却恍然未觉,或者说早已习惯了。 身后跟着一名白衣少年,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苍白,脚步有些踉跄,双手双脚都被一条细细的玄色锁链锁住,走动之间,发出铃铃铛铛的清脆响声。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仿佛晕开的浓墨,整个人显得尤为纯粹干净,气质出尘。 重宁饶有兴味地望着一步一步走到阶前的少年。 这个人,就是蔺澜?苍云大陆谈之色变的蔺澜尊者? 蔺澜似乎感受到了重宁的目光,回望了过去,他早已知道自己即将被送给这个人当做鼎炉,而他的生活也真是因为这个漂亮的少年,翻天覆地。 重宁终于知道为什么,原来的花重宁会对蔺澜恨之入骨。 蔺澜的眼睛非常漂亮,纯澈清亮,可他却从这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倔强,杀意,以及,深深地厌恶。 这份厌恶,与方才季清显露出来的,如出一辙。 重宁唇角微弯,温柔含笑,“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重宁下了飞舟,便朝花辞镜走去,没有理会这如此大的阵仗。 花辞镜满目笑意,看着重宁,此次幻絮花提前开放,这场异变猝不及防,也让花重宁不得不提前去往空灵山采摘幻絮花。空灵山妖兽横行,凶险万分,这是众所周知的。 因而,重宁取得的这朵幻絮花的分量,在花辞镜与诸位长老眼中,自然是极重的。然而也只有浮生一人知情,因为火云雀进阶之事,妖兽退散,几乎没有费什么气力,便寻到了幻絮花所在位置。 唯一不圆满的便是,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却只剩下重宁与浮生。 不过没有人会在意这一点,蔺澜即使体质特殊,在他们眼中也只是宫主给少主寻来的鼎炉,不过男宠之流,合欢宫最不乏的便是这样的资源。 重宁取出幻絮花,单膝跪地,双手捧到花辞镜面前,“孩儿不负母亲期望,终于顺利摘回幻絮花。” “好。”花辞镜启唇一笑,接过幻絮花,微微扬起,火红的花朵层层叠叠,缅烂绯红,花辞镜另一手扶起重宁,握着重宁的手,笑道,“干得好,重宁。”又扬声道,“合欢宫少主花重宁,不辞艰险,奔赴千里之外,克服重重突发状况,终于顺利取回幻絮花——” 花辞镜眼神陡然锐利,立在台阶上,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宫人,声色威严,“依照宫规祖训,我宣布,花重宁为合欢宫下一任宫主。”声音带着极强的气势和压迫力,宛如锋芒利刃,铜钟震响,让在场的所有人心神一颤,霎时间,一片寂静。 立在台阶两侧的十位长老怔了片刻,才率先走到台阶正前,双手交叠举过发顶,行了一个极其隆重的大礼,“恭贺宫主,合欢宫后继有人,恭贺少主,成功完成此任务,我等定然忠于宫主,忠于少主,为合欢宫发扬壮大,万死不辞!” 那些宫人门客这才反应过来,紧跟着十位长老,行了大礼,“ 恭贺宫主,恭贺少主,我等定然忠于宫主,忠于少主,为合欢宫发扬壮大,万死不辞! ” 一时间,呼声震天,重宁立在花辞镜身边,恍然竟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昔日他还是魔界玄宁君之时,站在魔君身侧,接受整个魔界的跪拜与注视,比这更为宏大场面不知见过多少,却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尊敬与责任。 ……………………………………………… “阿宁,真是没想到,独自一个人承担这个艰巨的任务,竟然能让一个人成长如此迅速。”梨子的声音在重宁脑海中响起,轻快活泼,“若是让魔界的那些老顽固知道,肯定要让他们惊掉下巴,哈哈哈……” 梨子与重宁心神相合,重宁心境变化,它能感应到七分,当下也是十分开心,“若是魔君大人知道他宠爱的弟弟成长起来了,定然也会十分开心的,可惜我们暂时回不去,所以阿宁你要努力做任务,我们早点回家啊!” “梨子你今日话好多啊,突然有恢复成了以前那个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梨子,我还正有些不习惯呢,”重宁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笑道,“不虚弱了?” “嗯,我觉得精神特别好,我发觉自从你此次回来之后,我就没那么容易疲惫虚弱了,”梨子从前在魔界便习惯了重宁的嘲讽,当下也不理会,声音轻快,“我觉得,我的状态,应该是与你有关的,你这次从空灵山回来,精神力强悍了不少,我现在是以意识的形态存在,所以应该是你的精神力越强,我的生命力便越强。” “原来如此,说的有道理。”重宁指尖轻轻扣着杯口。 “所以啊,阿宁,你以后要努力修炼精神力,让我整天都有精神,闷沉沉不欢脱的日子太难熬了。”梨子嬉笑道。 “那你还是虚弱着吧,你有精神了,我就难熬了。”重宁很久没同梨子来过玩笑话了,眼下心情也是极好。 “哼,我走了,不理你了。”梨子气呼呼地说着, “嗯,等等,还有件事,”重宁神色凝重起来,“幻絮花造成的幻境,里头那道深渊是通向哪里的?” “我……我不知道啊。”梨子思索了片刻,无辜道,“我并不是每一方世界的万事通啊,我只知道大致走向。” “你不是能感应到蔺澜的气息吗?那他现在在哪儿?”重宁皱眉沉思道,“我觉得,还是把他找回来,放在身边比较好。” “……可是,”梨子有些支支吾吾地,声音细如蚊呐,“我感应不到他了……” “嗯?感应不到?”重宁惊讶道。 “对啊,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从你们进入空灵山之后,我对他的感应就断断续续地,我起先还以为只是那边灵力波动太大,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后来,蔺澜跌入深渊之后,这种感应联系,就突然中断了。”梨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 “那该如何是好,不能时刻盯着他,我们又要怎样才能改变这些呢?”重宁沉吟道。 “或许,咱们之前做的,就已经将这一切改变了呢?”梨子宽慰道,“你没有像原本的花重宁那般,对蔺澜百般毒打,也没有磨砺他,因而他如今也没有产生必须变强的决心,同玄天门亦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说不定这一切已经变了,只要这一次的历劫转世,没有让蔺澜尊者没有历练到应有的情绪波动,大概……就可以了吧。” “你啊,”重宁有些无奈,“这怎么能大概呢。”这事关魔族与人族的纷争,如今整个魔界都将希望压在他的身上,绝对疏忽不得。 “这个世界,是蔺澜渡劫衍生出来的一个小世界,既然是以蔺澜为中心,那么,既然这个世界目前看起来,并没有崩塌或者不稳的迹象出现,那就证明蔺澜应该没事。”重宁思索道,“原本,这个世界的结局便是以蔺澜感悟大道,破空飞升结束,那么不出意外,假以时日,总会有他的消息传出来的。” “对!”梨子开心地应道。 ……………………………………………… 重宁正在坐在书案后,翻阅一本神识精神力相关的古籍。 却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檀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主,前厅有贵客,宫主让檀月来请你。”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重宁朗声说道。 “是。”檀月应了一声,才离开了。 “贵客?”重宁揉揉眉心,自从空灵山回来,他就经常被花辞镜介绍给各种各样的“贵客”。重宁撇撇嘴,“大概又是各个门派的所谓青年才俊或者一些糟老头子吧。”又不能辜负花辞镜的一片好意,放下也只能耐着些了。 重宁穿过雕花长廊,还没有到正厅,便听到了花辞镜时不时一两声清脆甜美的笑声。 以及隐隐约约清亮的男音……男音? 这是,他母亲的……又一春? 重宁皱皱眉,有些纠结,难道他以后还会有个爹爹!? 心里头脑补得多,重宁却也没停下脚步,走到正厅,只见一道白色清隽身影,长身玉立,满头青丝被一根白底银纹的缎带松松绾起一半,光看背影,端的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重宁将目光移开,看向花辞镜,颔首行礼道,“重宁见过母亲。” “重宁来得正好,”花辞镜轻轻招手,“快过来,母亲给你介绍介绍。” 花辞镜握着重宁的手,那白衣人缓缓转身,眉眼生得极为精致,唇色稍淡,少了一分媚色,多了一分纯澈。 只是这人长相,让重宁觉得异常熟悉。 “重宁不认识我了?”那人眉心轻蹙,真真是我见犹怜。 重宁瞬间想起来了,却仍觉惊悚,震惊道,“是……是你!?” 这两人气质差异太大,重宁一时难以置信。 那日在空灵山,他留下幻絮花瓣与幻絮花叶,只是随手做下罢了,那幻絮花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认同与肯定,是宫规祖训的要求,然而实际的价值是却很微薄的,重宁只需要用幻絮花证明自己,便足够了。 所以,他才会在下山时,感应到了之前那只火云雀的气息之后,特意寻回去,留下了花叶和几片花瓣。 那火云雀费尽心思,冒着危险,想要取得这幻絮花,必然是对他极其重要,重宁也不过只想顺手帮助他一下罢了。 可他怎么会找上门来? “对,是我,我就知道,重宁肯定是不会忘了我的。”那白衣清雅青年走到重宁面前,笑得眉眼弯弯,让人见之心喜,“我叫离云。” 离者,火也。果然是那只火云雀。 “哈哈,原来你们俩竟然认识?”花辞镜显得很开心,又扭头嗔怪地看了重宁一眼,“你这孩子,见过你离云哥哥,居然也不同母亲说一声。” 这个女装癖?离云哥哥?什么鬼! “一面之缘罢了,可母亲,他,他不是人。”重宁试图解释道,他猜测,这只火云雀定然是使用了什么诡计,让花辞镜一时间认错了人。 “你这孩子,离云他自然不是人,”花辞镜另一手拉过离云的手,离云笑得温雅明净,宛若初阳。 “离云乃是神鸟火云,”花辞镜笑容怀念,“你可能已经忘记了,你小时候,我曾与你说过的,合欢宫上一任宫主,也就是我的母亲,那时候我还小,母亲带着我在雪地里玩儿,捡到了一只通体火红的雀鸟,那雀鸟奄奄一息躺在雪里,我当时一见,便觉得能感知那鸟儿的心思,懂得它的痛苦,真是奇怪,那时我还未曾修炼。母亲一度以为我说胡话,之后我们救回了那鸟儿,后来才发现,竟是神鸟火云雀。” 花辞镜神色怀缅,“之后啊,他母亲伤好以后,没过多久,便化形成人,也是也是小女孩儿模样,她说,她叫离嫣,母亲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合欢宫中,孩童虽多,却也是没几人敢与我亲近,唯有嫣儿,我自幼缺少玩伴,嫣儿便就住了下来,一同成长,成了最好的姐妹。不过啊,在你出生之前,她就已经回族了,之后,我们也没再见过面了。”花辞镜有些怅然,见了离云又显得很是开心,“不过真是没想到,时隔几百年,我居然还能见到她的儿子。” “阿离呀,你且放心住下,有事儿便来找我或者重宁解决,这儿,便也是你的家。”花辞镜轻轻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重宁觉得还可以挣扎一下,有些僵硬地笑道,“母亲,您可别认错了人,都好几百年了,您怎么能确定他就是母亲旧友之子呢,万一是个坑蒙拐骗的骗子……” “你这孩子,怎么尽胡说八道。”花辞镜轻轻打了重宁的脑袋一下,“旁的不说,光看这眉眼,离云与嫣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啊,你们认得是最好不过了,”花辞镜笑道,转向蔺澜,“重宁他性子不好,心性却是好的,若是他胡言乱语,离云可别往心里去。” “花姨母放心,我倒觉得重宁性子好得很,我也算是兄长,自然应该多让着点儿重宁。”离云端的是一副温润贵公子的模样,温润如玉。 重宁看着离云在花辞镜面前各种温柔乖巧,善解人意的模样,却看越闷,恨得牙痒痒。 分明就是妖艳贱货,非要装作出水白莲…… “母亲,重宁还有事,先回去了。”重宁挤出一个笑容,冲花辞镜说道。 “急什么,离云初来合欢宫,此次得要好好多住一阵子,”花辞镜看着离云的脸,眼中满是怀念,“重宁带着离云四处转转,离云可要常来陪着花姨母,多说些你母亲的事儿,火云族飘渺不定,可我合欢宫却是一直在此处,这么多年了,她竟也不曾再过来。” “花姨母放心,离云定然会常来陪着花姨母的。”离云柔声应着。 “走了,带你去转转啊。”重宁实在不想再看离云在花辞镜面前装出的这副温雅公子模样,便主动开口道。 “那离云明日再来陪着花姨母?”离云满面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唯有重宁越看越心塞。 “好,离云果真是个孝顺孩子。”花辞镜身边笑意柔和,“你们去吧。” “重宁告退。”重宁再次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离云跟在重宁身后,同样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重宁快步走在前面,离云只得紧紧跟着,口中无奈道,“重宁,花姨母让你带我转转,你走得如此快,我怎能记得住路线呢?” 重宁忽地停下了脚步,拉过离云的手,转身拐到了一座偏僻的小楼之后。 “你来合欢宫的目的是什么?”重宁也不和他打哑迷,盯着离云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别说什么来看看你母亲的旧友之类的鬼话,早之前干嘛去了,非得这时候来看?” 第66章 和敌国质子勾搭成奸的日子4 这是晋江官方防盗, 购买比例低于50%会看到防盗,求支持正版  地宫旁侧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子, 从重宁的角度, 只能看到冰冷的一角和几个挣扎的背影。 地宫中偶尔传来一两声低低的压抑着的抽泣,大多数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厄运会降临。 那几个身影衣色澄碧, 虽沾染了泥污血迹, 但依据袖口衣摆的花纹,依稀可以辨认, 是青岩门弟子。 离云一袭黑色法袍, 立在那株巨型的藤蔓面前, 那藤蔓对他极为亲密, 顶端依偎在他脚边, 轻轻摩挲着, 像是在卖乖讨巧。 青岩门的虚谷真人和另外两位长老, 虚竹、虚空, 立在一边, 面露惧意, 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离云瞥了一眼脚边的藤蔓,淡淡地开口,“继续。” “是……是。”虚谷有些颤抖,走到笼子边上, 锁链相撞的声音清脆而又突兀, 对笼子中的人来说, 便是催命符,笼中霎时一阵骚乱,碧色的身影不住地往里瑟缩,虚谷却是看也不看,直接拎出了一名弟子。 “掌门,放过我吧……”被抓住的弟子不住地挣扎,揪住虚谷的衣袖,眼中透着一丝希望,他怎么也想不通,往日里仁慈和蔼的掌门今日竟会禽兽将他送向鬼门关。 虚谷宛若未闻,将那弟子拖向地宫中央,藤蔓仿佛嗅到了食物的芬芳,愈发兴奋起来。 那弟子吓得瑟瑟发抖,见没有转圜余地,心下一片绝望,反而无所畏惧起来,声嘶力竭吼道,“虚谷,未曾想你竟是如此伪君子,与魔头为伍,残害满门弟子,我等化为厉鬼,也不会放——啊——” 剩下的话却是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虚谷扬手将那弟子高高抛起,藤蔓宛若有感应,仿佛一条灵巧的巨蛇,迅速卷住了那弟子。 地宫之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而后便是长久的寂静,只剩下藤蔓之中时不时传出来的仿佛咀嚼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藤蔓吃掉了那名弟子,根部的血色更浓重了些,似乎还向上蔓延了些。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若是你所说的御灵草的话,会需要如此血腥的献祭方式?”重宁眼神冰冷,骨子里威视隐隐散露出来。 “这藤蔓确实是五行灵精矿逸散的五行灵力凝结而成,但这功法,却是魔修的方法,我并不知道他会这样做。”蔺澜声音毫无波澜,判别不得真伪。 “他不是神鸟血脉吗?”魔修的功法? “他的功法,确实是魔修的功法,但他的血脉,也确实是神鸟火云雀的血脉。”蔺澜淡淡地陈述。 “所以说,是后来堕魔了?” “火云雀一族,多年之前,一直活跃在西南深云山一带,却突然很久没有传出消息,也没人再去过深云山,然而多年之后,火云雀初次露面,便是堕了魔,再结合御灵草的功效……” 如今使用魔修秘法浇灌过的御灵草,形体诡异,威力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可怖。 很奇怪,五年了,重宁心中早已将离云当做了朋友,可如今得知离云这五年都是处心积虑地接近之后,心中虽然难受了片刻,却很快便释然了,没人喜欢被欺骗,但他一向看得很开,至多不过有些惋惜罢了。 如果说,是因为他生性冷漠,心中纯粹只是将这些当做任务途中萍水相逢的友谊,那为什么,对蔺澜起欺瞒反应却这么大呢…… “我母亲呢?”重宁转头问道。 “不知,她是重头戏,大抵要等最后吧。” “其他人呢?” “应该还是安全的,这种秘法讲究循序渐进,合欢宫总部都是天资较好的弟子,这一点青岩门是决计比不得的,青岩门的人没有被投喂干净,自然轮不到他们。”蔺澜眸中带了一丝殷切,“我说过,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秘法已经开始了,还能中途停止吗?” “不知,这种秘法我并未见识过,若是强行停止,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你呢,没有御灵草,你还能撑多久?” “重塑血脉的方法千千万万,我从来不会把全部希望孤注一掷地寄托在一样东西之上……”蔺澜顿了顿,望向重宁,眼中流光粲然,“除了你。” 重宁不置可否。 却听得一声轻笑在地宫中荡开,缱绻清朗,如风过浮冰相撞,离云缓缓转身看向两人隐匿的暗道,笑道,“两位看了这么久的戏,不打算出来坦诚相见吗?” “原来如此,难怪那火云雀竟敢在进阶的关键时刻不去闭关,反而来此处,”重宁轻轻笑道,“定然是知晓幻絮花守护妖兽是这玄天白鹤。” “确实,”蔺澜亦望着那只舞着翅膀的白鹤,“玄天白鹤虽是高阶妖兽,但那火云雀却是上古神鸟,万鸟之尊,他的血脉之力,便可令百兽臣服。” 那玄天白鹤似乎是见三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当即进入了战斗状态,那白鹤展开双翅,几根雪白的羽毛轻轻漂浮坠落,玄天白鹤继而长唳一声,便朝着重宁蔺澜三人疾速掠下来,鼓起阵阵长风,空间震荡。 “重宁,你且先去试试。”浮生突然开口道。 浮生,是想锻炼他? “嗯,好。”重宁明晰了浮生的意思,当下便上前一步走去。 那只玄天白鹤似乎也隐隐有感,扑棱着双翅,嘶鸣一声,便朝着重宁飞掠下来,双翅鼓起一阵阵狂风,爪似金钩,朝着重宁发顶抓去。 “重宁他……可以对付吗?”蔺澜突然开了口,看向浮生。 浮生眼神一寒,神色凛然,“你且看着就好。” “是。”蔺澜不再说话,只看向重宁白衣飘红的身影。 那只玄天白鹤已然将要飞到重宁头顶,却只见,千钧一发之际,重宁袖袍轻转,掌中银光一闪,袖中当即射出一截纤细柔软的长鞭,宛若一条九弯十曲的银蛇。 那长鞭似乎有灵性,重宁抬手一扬,长鞭抽动而出,银鞭如蛇,蜿蜒而上,瞬间便绞紧了玄天白鹤如金钩般的双爪。 浮生眼神一亮。 那玄天白鹤被绑住了双脚,显得有些躁动,更为急促地扑起了双翅,那白鹤身影巨大,双翅极长,奋力扇动起来,霎时间狂风大作。 浮生口中轻轻念起咒术,将他和蔺澜护起来。 狂风平地而起,重宁衣袍猎猎鼓起,发丝凌乱,紧紧攥住长鞭。 那玄天白鹤仍在奋力朝着上空飞去,重宁轻轻一笑,身形忽转,脚步轻移,朝前踏出一步,却宛若踏水而行,脚下漾出层层涟漪,水波轻荡,浮光闪闪,任那玄天白鹤如何奋力飞腾,都丝毫牵动不了重宁。 “竟是沁水步法。”浮生有些始料未及,他原本只是想磨砺一番重宁,让他且先试试,长些实战经验罢了,却不料,对方竟带给了他这般惊喜。 玄天白鹤纵然凶悍,却也经不住体力这般消耗,渐渐扑棱翅膀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开始变得迟缓无力。重宁见时机已至,当即便撤出沁水步法,旋身几步,顺势将银鞭圈圈缠在手臂,借力一拉,灵力顺着长鞭而上,鞭尾愈发绞紧鹤脚,重宁用力一拽,那玄天白鹤终于无力地跌在了地上,轻微地挣扎着。 “好。”浮生面上浮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在他满是疤痕的脸上,淡到几乎看不出。 “重宁,这便是你的本命法器吗?”蔺澜望着重的宁手中的银鞭,饶有兴趣地问道。 重宁顺势将银鞭递给蔺澜,“是啊,这是我筑基之时,母亲亲自为我炼制的,叫做雪云练,每次我进阶一层母亲便将它重新炼制一次。” “辞镜尊者对你自然是极好。”这是蔺澜第一次见到重宁的本命法器,当下便也有些好奇地接了过来。 “可以采摘幻絮花了吗?”重宁转向浮生,问道。 “嗯,可以去了。”浮生道。 重宁掠身而起,那冰树顶端的那朵重重叠叠火红耀目的幻絮花赫然放出一阵红芒,重宁足尖轻点,抚上花枝。 浮生略显混浊的眼睛忽地一闪。 重宁正欲摘下转身回到原地,那只倒在地上挣扎的玄天白鹤,突然双眼泛红,暴躁起来。 重宁甫一摘下那朵幻絮花,便惊觉整座冰晶幻境剧烈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忽的,异变陡生! 地上那只玄天白鹤突然暴怒而起! 失去了幻絮花的冰树訇然倾塌,灵气激荡,重宁一时不察,让那灵力击得朝后连连退去。 “小心!”蔺澜叫重宁状况,惊呼道。 浮生足下轻点,越过深渊,扶住重宁,两人终于站住脚步。 重宁正欲转身安抚一下蔺澜,却在下一刻,猛然睁大了瞳孔,惊慌大喊道,“阿澜小心!——” 只见那只红眼的玄天白鹤突然暴起,拖着一对受伤的翅膀,仿若发疯一般,厉声惊叫着朝蔺澜扑去,那白鹤仿佛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扑向蔺澜。 重宁奋力推开浮生,朝着深渊飞掠而去。却终究还是来不及了,蔺澜一直关注着重宁这边,猝不及防,让那玄天白鹤重重一顶,躲闪不及,当即便同那白鹤一起坠向深渊。 蔺澜奋力推开白鹤,顺势攀住另一侧崖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块,掌心磨出丝丝血迹。 重宁伏在深渊上方,看着蔺澜攀在岩壁上,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喊道,“快,阿澜,快把雪云练抛上来,我拉你上来,快啊。”重宁焦急不已,这座秘境眼看着就要崩溃了。 “嗯,好。”蔺澜看着重宁焦急的模样,忽然绽出一抹极璀璨夺目的笑意,重宁第一次见到蔺澜笑得这般真实开心。 “傻笑个屁啊,快啊,来不及了!”重宁咬牙切齿地催促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嗯。”蔺澜眼中光芒如星似火,幻境震动更加剧烈,时不时一两块细碎的石头从他的脸颊擦过,蔺澜扬手一挥,那根宛若银蛇的长鞭蜿蜒而上。 重宁终于笑了开来,俯身正欲拉住鞭尾。身后的浮生眼神倏尔一寒,指尖弹出一道灵光,蔺澜攀住的岩石骤然碎裂!石块滚落,蔺澜雪白的身影伴着雪云练的银光一同像深渊深处坠落。 “阿澜!” 雪云练鞭尾从重宁掌心划出,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重宁深深地呼吸着,带着一丝颤抖。 “少主。”浮生扳过重宁肩头,“来不及了,这里快要塌陷了。” “……浮生,这条深渊是通往哪里的?”重宁努力缓住心神,问道。 “我不知道,幻絮花制造的秘境千变万化,为今之计,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浮生催促道。 “好,我们走。”重宁直起身子,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至于寻找蔺澜之事,还是出去再做打算。 “是,少主。”浮生一指聚起一片金芒,朝空中一劈。赫然撕裂了一道豁口,“我们走。”说着便拉了重宁手臂跃了出去。 重宁两人出了那座幻境。 两人离开时候,整座幻境几乎瞬间倾塌,如冰似玉的幻絮花树骤然碎裂,混杂在漫空冰晶之中,空气中逸散的灵力一丝一丝被融入那些冰晶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环境中终于再无一丝灵力,而那些散落漂浮于空中的细碎晶石开始慢慢汇聚汇拢到深渊上方,无数的晶石汇聚凝实,形成一颗晶莹圆润的玉珠。 那珠子晶莹剔透,光华内敛,刚一成型,便仿若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光芒一闪,便坠入了那道张裂的深渊。 ………………………………………………………… “浮生,方才幻境之中除了最后出来的那一指,你可曾出过手?”重宁紧紧锁住了盯着浮生的眼睛。方才,那幻絮花形成的幻境,委实有些怪异,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浮生受辞镜宫主的命令,保护少主的安危。”浮生粗砺的声音响起。 “回合欢宫。”重宁转开话题道。 他选择相信浮生。 浮生说,他的任务是保护花重宁,那么在花重宁没有危险之时,他便不会出手。 浮生是花辞镜选出来的人,以花辞镜对花重宁的宠爱,浮生应该是没问题的。 重宁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回到合欢宫,同梨子商议一番再说。 下山的路途倒是极为通畅,两人沿着山路,很是顺遂。几乎到了空灵山山脚。 重宁突然开口笑道:“浮生,你在此等我一下,放心,我很快回来。” 浮生微微皱了皱眉,似是想要阻止,却还是没说什么。 重宁满意地笑笑,“放心,我很快回来。”说着便沿着方才下山的小道,逆行而上,停在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跟着我呢。”重宁环胸抱臂笑道。 四周只有风吹树叶飒飒之声。 “你不出来便算了,那我可走了。”重宁轻轻一笑,又沿着方才的小路下了山去。 一棵青碧千叶树之后,蓦然出现一道红色身影。 离云面色有些苍白,望着前面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为今之计,还是找个灵力充裕的地方,试着突破一把。 离云转身,余光却恍然发现那个没人方才站立的地方,那是…… 离云压下心底的疑惑兴奋,走近了些仔细看过去。 七片晶莹剔透的菱形锯齿红叶,和几片芬芳馥郁的幻絮花瓣…… 这是,幻絮花花托上生长的叶子,和幻絮花瓣。 离云拾起花瓣花叶,回忆着当时斗法时,另外一个少年,管他叫…… “重……宁?”离云轻轻唤道。 美丽而危险。 看着怀里的人睫羽轻忽,似乎是快要醒过来的样子,蔺澜赶忙将搭在对方腰肢上的手缩了回来,果然,没过多久,重宁便扭动着换了个姿势,缓缓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红纱撒进重宁眼里,清透明丽,流光溢彩,蔺澜再次呆愣了片刻,一丝红晕悄悄爬上耳廓,幸好阳光透过红色的纱幔照进来,床里边也都染上薄红,一时间倒也看不出什么异色。 重宁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缩在蔺澜的怀里,还揪着人家的上衣衣摆,然而重宁几百年的纨绔生在涯,早已让他练就了一副厚脸皮,魔界素有“处变不惊,风姿潇洒”翩翩佳公子的美称。 重宁一面绽出一抹明亮灿烂堪比朝阳的笑容,挪动着向后退了一点,离开了蔺澜的怀抱,有些不好意思,“早啊,蔺澜,真是不好意思,昨晚睡得太死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感受到怀里的那团温暖离开,蔺澜心里竟然有一阵莫名的失落,努力压下这些奇怪的感觉,蔺澜起身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应道,“没有,少主。” 蔺澜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得放外间传来一阵敲门声—— “扣、扣、扣……”一阵清脆的响声传过来,是檀月的声音,“少主,奴婢等人来侍候您更衣洗漱。” “嗯,进来吧。”重宁憋回了要说的话,冲着房门喊道。 “是,少主。”檀月应着,少女特有的的嗓音软糯可人,灵动悦耳。 木门被推开,一袭桃色纱裙的檀月身后跟着一列绿衣少女,捧着各种器皿鱼贯而入,带来一阵胭脂香风。 蔺澜皱皱眉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清晨的风带着草木香气吹散了屋子里浓郁的的脂粉味,也让蔺澜瞬间清醒了许多。 檀月没有理会蔺澜的反应,毕竟在她眼中,蔺澜再如何也只是个男宠,合欢宫最不缺的就是鼎炉之流。伺候着重宁穿好衣服,檀月又拿过候在一边的侍女手中的布巾,想要伺候重宁擦脸。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重宁打断了檀月的动作,吩咐道。 “是。”檀月愣了一下,挡下了布巾,福了福身子,领着其他侍女退了下去。 “蔺澜,你不喜欢她们吗?”重宁用帕子擦擦手,走到窗边。 “……没有。”蔺澜垂眸,阳光透过他如鸦羽般的眼睫,折射出淡淡的绚丽光晕,煞是好看。 美色误人,重宁在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一阵,才仰起脖颈,略带骄矜地开口,“蔺澜,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我允许你你以后直呼我的名字,重宁。” 朋友?这个词让蔺澜有些恍惚无措。他自幼无父无母,更别说所谓朋友。 可花辞镜让自己活下来唯一的意义难道不是因为他的纯元之体是与合欢宫功法最为契合的绝佳鼎炉吗? 蔺澜已经太久没有得到这样的善意,身子微微一震,才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重宁,嗓音有些沙哑茫然,“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会想到……要和我做朋友…… 重宁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蔺澜,语气一点都不客气:“我什么时候帮你了?你是不是傻?”若不是为了做任务,我会这么说? 蔺澜被重宁的语气噎了一下,顿时失了言语,重宁撇了撇嘴,不再理会蔺澜,转身走出了屋子。 晨光明媚,重宁舒适地伸了个懒腰,迈步走出了院子。毕竟以后还不知道要在这合欢宫待多久,他想要先熟悉熟悉环境。 重宁思虑良久,觉得还是要向梨子询问一下情况。 “梨子,梨子。” “梨子?你听到了吗。” 重宁叫了好几声,梨子才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怎么了,阿宁?” “梨子啊,蔺澜离开合欢宫是什么时候?” “嗯,等等,容我想想,按照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他应该是三年之后,修真界的某一场动乱,被一个叫做玄虚子的道长带走的。” “三年之后啊……”重宁沉思。 “嗯,对了,玄虚子,似乎就是季清的师傅,所以在后来,蔺澜成为季清的师弟之后,想到蔺澜在合欢宫受的苦,季清便越发厌恶花重宁,而花重宁却以为这是蔺澜在中间挑拨,于是更加对蔺澜恨之入骨。” “所以原本的花重宁就和他死磕?然后顺理成章成为磨刀石,帮蔺澜进阶?”重宁有点不爽了。 “嗯啊,后来蔺澜感悟大道,花重宁被炮灰了。”梨子打着呵欠,有些虚弱。 “好了,没事了,你赶紧休息休息吧。”重宁有些心疼,梨子陪了他几十年,几乎算得上是除了重弋之外最亲近的存在了。 “阿宁。”重宁脑中忽的响起一道温婉女声。他呆滞了一瞬,才意识到,是花辞镜。 辞镜尊者修为高深,这里又是合欢宫地界之内,识海传音对她来说不过雕虫小技。 “嗯,母亲,可有事?”重宁应道。 “速来倚绿阁,有要事。”花辞镜的声音有些凝重。 “是。”重宁虽疑惑,却也没有问为什么。花辞镜对花重宁几乎是宠爱到了极点,此次用这种凝重的语气唤他过去,必定是有要事的,重宁不疑有他,转身朝倚绿阁走去。 “见过少主。” “见过少主。” …… 几名衣着华美的妙丽女子和俊美青年前后从倚绿阁走出来,向重宁行礼。 重宁认得他们,大典之时,他们也参加了,在地位很高,都是长老级别的,也算是看着花重宁长大的。 “各位长老不必多礼。”重宁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回礼,便进了阁内。 一张棠梨木雕花弧形大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玉简。花辞镜单手撑着额头,美目微阖,坐在桌后。 “母亲,唤我来可有事?”重宁立在桌前不远处,恭敬询问。 “阿宁,”花辞镜睁开眼睛,放下手,从一堆玉简中抽出一枚,隔空抛向了重宁,“你看看这个。” 重宁伸出两指夹住玉简,莹白的玉简华光一闪,片刻之后,重宁抬头,有些疑惑,“空灵墟境?” “对,空灵墟境。”花辞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如你所见,琦玉传过来的消息,幻絮花提前开了,现在还不清楚原因,按照花期,分明还应该有一百年之久。” “要让我去吗?”重宁已经有些了然,这空灵墟境大概是非他不可了,不然花辞镜不会这么伤脑筋,幻絮花提前一百年开放,原本应该是百年之后采摘,而现在花重宁的修为还远没有达到那个水平。 “……对,”花辞镜拢了拢鬓角的发丝,“空灵墟境非你去不可。” “自合欢宫创立伊始,便有这个传统,合欢宫的继承者,必须凭幻絮花取得继承资格。”花辞镜叹了口气,“此次幻絮花提前开放,就意味着你必须提前去扑得那朵花,这对目前的你来说,难度着实有些大了。” 重宁低头不语,如果他去取花了,那蔺澜怎么办,扔在合欢宫吗,万一又有其他人欺负他,让他跑了呢? 这副样子落在花辞镜眼里就是不情愿,“唉,”花辞镜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重宁面前,心疼地抬手抚了抚重宁的发顶,“若是阿宁不乐意,我也可以替你解决。” “不用了,母亲。”重宁抬头笑了笑,“其实这空灵墟境,我倒挺想去走一趟的。”花重宁是合欢宫唯一的正统继承人,即使花辞镜利用权威互住了他,也会遭人诟病,何必给这个真正关心花重宁的人带来不必要的烦恼呢。 即使他不是真正的花重宁。 “唉,好吧,你能愿意再好不过了,”花辞镜伸出右掌,荧光一闪,一枚碧绿的玉牌赫然出现。 “阿宁,切记,不许逞强。”花辞镜将玉牌戴在重宁胸前,玉牌划过一道光芒,倏地消失了。 “这枚玉牌会在关键时刻帮你一次,切记,只有一次,一次之后,玉牌便会碎掉。”花辞镜伸出食指,竖在重宁眼前,神色慎重,“你的安危,比幻絮花重要。” “嗯,我明白了。”重宁点头。 “好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两日之后,我安排你动身。”花辞镜欣慰地摸了摸重宁的头发。 “是,那母亲也早点休息。”重宁笑着应了。 “去吧。” 花辞镜看着重宁背影,叹了口气。 重宁走出倚绿阁,天色已经大暗。 不知道蔺澜这一天都在干嘛。 等等,蔺澜!? 我的天,重宁一拍额头,我的妈,居然把蔺澜忘了,花重宁早已辟谷多年,他的小院子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很多年了。 可蔺澜不过近乎是个凡人,难道饿了一天? 重宁有点方,刚决定和蔺澜做好兄弟,转头就把人家饿了一天…… 花辞镜为首带着所有的长老立在合欢宫宫门前高高的石阶之上。 重宁出发去往空灵山的时候,极其低调,只有花辞镜与几个长老知晓。这是怕知晓的人太多,传出风声,遭到不测。 不过此时已大不相同,重宁带着幻絮花归来,这是属于下一任宫主的荣耀,在合欢宫,是极其重大的事情。 重宁下了飞舟,便朝花辞镜走去,没有理会这如此大的阵仗。 花辞镜满目笑意,看着重宁,此次幻絮花提前开放,这场异变猝不及防,也让花重宁不得不提前去往空灵山采摘幻絮花。空灵山妖兽横行,凶险万分,这是众所周知的。 因而,重宁取得的这朵幻絮花的分量,在花辞镜与诸位长老眼中,自然是极重的。然而也只有浮生一人知情,因为火云雀进阶之事,妖兽退散,几乎没有费什么气力,便寻到了幻絮花所在位置。 唯一不圆满的便是,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却只剩下重宁与浮生。 不过没有人会在意这一点,蔺澜即使体质特殊,在他们眼中也只是宫主给少主寻来的鼎炉,不过男宠之流,合欢宫最不乏的便是这样的资源。 重宁取出幻絮花,单膝跪地,双手捧到花辞镜面前,“孩儿不负母亲期望,终于顺利摘回幻絮花。” “好。”花辞镜启唇一笑,接过幻絮花,微微扬起,火红的花朵层层叠叠,缅烂绯红,花辞镜另一手扶起重宁,握着重宁的手,笑道,“干得好,重宁。”又扬声道,“合欢宫少主花重宁,不辞艰险,奔赴千里之外,克服重重突发状况,终于顺利取回幻絮花——” 花辞镜眼神陡然锐利,立在台阶上,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宫人,声色威严,“依照宫规祖训,我宣布,花重宁为合欢宫下一任宫主。”声音带着极强的气势和压迫力,宛如锋芒利刃,铜钟震响,让在场的所有人心神一颤,霎时间,一片寂静。 立在台阶两侧的十位长老怔了片刻,才率先走到台阶正前,双手交叠举过发顶,行了一个极其隆重的大礼,“恭贺宫主,合欢宫后继有人,恭贺少主,成功完成此任务,我等定然忠于宫主,忠于少主,为合欢宫发扬壮大,万死不辞!” 那些宫人门客这才反应过来,紧跟着十位长老,行了大礼,“ 恭贺宫主,恭贺少主,我等定然忠于宫主,忠于少主,为合欢宫发扬壮大,万死不辞! ” 一时间,呼声震天,重宁立在花辞镜身边,恍然竟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昔日他还是魔界玄宁君之时,站在魔君身侧,接受整个魔界的跪拜与注视,比这更为宏大场面不知见过多少,却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尊敬与责任。 ……………………………………………… “阿宁,真是没想到,独自一个人承担这个艰巨的任务,竟然能让一个人成长如此迅速。”梨子的声音在重宁脑海中响起,轻快活泼,“若是让魔界的那些老顽固知道,肯定要让他们惊掉下巴,哈哈哈……” 梨子与重宁心神相合,重宁心境变化,它能感应到七分,当下也是十分开心,“若是魔君大人知道他宠爱的弟弟成长起来了,定然也会十分开心的,可惜我们暂时回不去,所以阿宁你要努力做任务,我们早点回家啊!” “梨子你今日话好多啊,突然有恢复成了以前那个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梨子,我还正有些不习惯呢,”重宁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笑道,“不虚弱了?” “嗯,我觉得精神特别好,我发觉自从你此次回来之后,我就没那么容易疲惫虚弱了,”梨子从前在魔界便习惯了重宁的嘲讽,当下也不理会,声音轻快,“我觉得,我的状态,应该是与你有关的,你这次从空灵山回来,精神力强悍了不少,我现在是以意识的形态存在,所以应该是你的精神力越强,我的生命力便越强。” “原来如此,说的有道理。”重宁指尖轻轻扣着杯口。 “所以啊,阿宁,你以后要努力修炼精神力,让我整天都有精神,闷沉沉不欢脱的日子太难熬了。”梨子嬉笑道。 “那你还是虚弱着吧,你有精神了,我就难熬了。”重宁很久没同梨子来过玩笑话了,眼下心情也是极好。 “哼,我走了,不理你了。”梨子气呼呼地说着, “嗯,等等,还有件事,”重宁神色凝重起来,“幻絮花造成的幻境,里头那道深渊是通向哪里的?” “我……我不知道啊。”梨子思索了片刻,无辜道,“我并不是每一方世界的万事通啊,我只知道大致走向。” “你不是能感应到蔺澜的气息吗?那他现在在哪儿?”重宁皱眉沉思道,“我觉得,还是把他找回来,放在身边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