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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修真界合欢宫1

    魔界深处,晦暗的银红色月光洒落在漆黑的祭台之上。

    血红的流光游动,勾勒出无数繁复玄妙的阵纹,重重叠叠,环环相扣,构成了某种高妙的法阵。

    磅礴的魔气如潮水般涌动,目光之及,脑海中便仿佛有一盏铜钟刹那敲响,被那法阵之中蕴含的魔道玄妙震慑得人魂飞心惊。

    重宁坐在密密麻麻的符阵中间,双目微合,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菱唇翕动,一袭黑色法袍,衣摆大朵大朵殷红的曼珠沙华流泻出灼人的光芒,迤逦地铺在身后。

    血色的圆月缓缓爬上了中天,祭台六角瞬间凝出六颗晶莹剔透的光球,血月蓦然红光大盛,六颗光球光华流转,灵光刹然倾泻在空中,星辰移位,平地风起。

    姜醴抬头看着星辰血月的变化,又看了看祭台边缘纹丝不动的魔君重弋,低声叹了口气,走上了祭台,单漆跪地,“君上,时机已到,可以开始了。”

    面前黑色的背影岿然不动,姜醴苦笑了一声,重复道,“君上……”

    “本座听见了。”声色冷冽如叩冰振雪,令人震颤。

    姜醴微微一愣,再次行了一礼,深深地望了一眼祭台中央墨发翻飞,乌衣轻扬的瘦削男子,微微摇头。

    几百年了,能让魔君大人犹疑的,果然还是只有玄宁君。

    玄宁君重宁,是魔君重弋唯一的弟弟,也是魔界除魔君之外唯一的王族血脉。

    至于今日这情况,说来话长。

    这片苍云大陆,原本分为人界,鬼界,魔界。三界之中,人界道修实力最强,占据着苍云中部与东部大片的土地,魔族与鬼族只能屈居漠北西南蛮荒之地,三族并存,几千年来,魔族与鬼族都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蛮荒之地,人族道修倒也不至于追过去赶尽杀绝,因而几百年来,苍云大陆三族之间,表面上倒也一片祥和宁静。

    然而魔族本就是剽悍好战的种族,蜗居在漠北蛮荒之境千百年之久,早已是心中郁郁。

    终于,上代魔界王族出了一位资质逆天的惊才绝艳之辈——魔君重渊。

    重渊实力超凡,心机深沉,密谋多年,隐而不发,后一举吞并实力相当的鬼族,手段老辣,干净利落,震惊了整座苍云大陆。而后又带着斗志高昂的魔族大军一鼓作气侵占了人族大片的土地,等到一盘散沙的道修界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准备聚齐反击之际,魔族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已经无力回天。

    在重渊的带领下,魔族吞并了鬼族,实力大涨,已已然可以与人界道修抗衡,两族交战,必然生灵涂炭,任何一方,没有十足的把握,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于是这一僵持,便又持续了千年之久。

    这千年之间,道魔两界格局无甚变化,要说能有什么值得载入苍云史册的,大概,就只有魔君重渊与道修第一人玄云子的陨落之谜,以及,天剑宗执剑长老蔺澜道长近些年来声名鹊起。

    要说这蔺澜,还真是天道宠儿,气运之子,仙途极其坦荡,短短几百年,如今俨然已经成为道修界杠把子第一人。

    年纪轻轻,便已是大乘期后期修为,半月之前,神魂前往三千小世界渡劫,若是渡劫成功,便算得上是半步仙君,这对于魔族来说,自然是个极大的威胁。

    于是,也便有了眼前的事儿。

    魔族有秘术,为上任魔君重渊所创,可借血月之夜,窥得天机,知晓一人的仙道命格,并能施法将一魔族送往其渡劫的十方世界,而那些世界,会为外来者随机创建一个身份。

    然而,这种秘术最大的局限便是,施法者与承受者皆是王族血脉方可。

    蔺澜的存在,对于魔族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一旦他此次渡劫成功,便是半步仙君,在他飞升之前,整片苍云大陆便再无敌手。

    若果真到了那种境地,魔族的危机,便不可避免了。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重弋作为魔君,自然要留在这魔界主持大局,重宁作为余下的唯一的一名王族,重任自然而然地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魔族的一应大小事务皆是重弋把持,所有的责任也都扛在重弋肩头。

    所有人只认为重宁是个飞扬跋扈的纨绔二世祖,坑蒙拐骗最在行,又是王族血脉,接手此次任务,去蔺澜的劫渡之地搞破坏最合适不过了。

    只有重弋深知,重宁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几百年来,重宁都只需要在重弋的羽翼张扬肆意地活着就可以了。

    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太过棘手,并且放眼整座魔界只有重宁一人适合,重弋决计不会让重宁扛下这个任务。

    虽然重宁平日里放荡不羁,可也是拎得清的,此次事关重大,重宁依旧是像往常一般嘻嘻哈哈,态度轻浮地答应了。

    然而重弋却是知道,重宁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的。

    祭台上,红色的流光宛若一阵阵旋风,时机已经大好,六颗光球微微颤动,俨然已经是到了临界。

    重宁坐在祭台中央,越来越狂暴的流光从脸颊划过,宛若刺痛,让他微微有些不适,这个功法自他父君重渊创造之后,从未使用过,其实并不一定成功,也不知后果,可如今也只能勉力一试。

    重弋望着风暴中心眉头微皱的重宁,久久不动。

    “君上……”姜醴无奈,只能再次提醒了一下,若是错过此次血月,他们便再没有机会了,并且,功法已经运行到了一半,若是此时放弃,没人知道后果,他们只能顺着往前去,没有后退的机会。

    “嗯。”重弋轻轻应声,宽大的衣袖下,双手微颤握起了拳头,那双手握了几百年的剑重,面对任何敌人都稳如泰山,所向披靡。

    “阿宁,此事就交付于你了,”

    重弋声音轻柔,如冰融雪释,只有面对这个至亲之人,重弋的面容才会这般温柔,“任务是其次,阿宁,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嗯,放心吧,我会的。”重宁睁开眼晴,忍者疼痛,朝着重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嗯。”重弋抬脚走上前去,没有再说什么,嘴角微微翕动,似乎是在吟诵着某种古老神秘的咒术,他站在风暴外围,衣袂无风自动,轻轻抬手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繁复的阵纹,指尖划过虚空,一缕缕红褐色流光明明灭灭。

    重弋每画完一道符文,便有一缕流光从他指尖倏尔划进了风暴之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红褐色细小光束进入流光风暴之中,就宛如秩序维护者一般,一道道纷乱交错的流光开始变得井然有序,慢慢地开始沿着同一个方向运行,转动的圈子越来越小,渐渐合拢,宛如一只漂亮的蚕茧,将重宁牢牢地包裹了起来。

    血红的月亮光芒陡然暗淡,随着包围缠绕着重宁的光茧慢慢凝实,六颗光球开始剧烈地震颤,忽的訇然炸开,宛若六朵血色红莲,昙花一现,化作点点浮光,整个情景美得震颤人心。

    良久,天际的血月终于完全暗淡下来,四合的黑气缭绕成云朵,将月亮严严实实地遮住。

    祭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殷红的流光巨茧消失不见了。

    重弋望着空旷的祭台中央,静默地站着,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块,空空荡荡的,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姜醴没有出声,径自退了出去,他知道重弋心里不好受,然而,外面还等着一众魔族亲贵。

    ……………………………………………………

    重宁坐在祭台中央,漫天血色流光穿梭不定,缓缓将他包裹了起来,最初的痛觉慢慢消失,重宁只觉得像是游曳在温热的水中,让人沉湎窒息。

    意识也逐渐涣散,不知道过了多久,重宁才被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唤醒。

    朱红的轻纱曼曼摇曳,四角悬挂着精致的香囊。

    重宁揉了揉有些晕眩的额头,好一会儿,才判断出来,这是一张床。

    难道说,这里就是蔺澜那厮转世渡劫十方世界的其中一个?

    重宁有些头疼,他要去哪儿找到蔺澜呢?

    “少主,您醒啦?”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奔向了重宁身边,带过一阵甜腻的香风。

    重宁不适地皱皱眉转头,一名穿得非常凉快的少女已经扑在了他的床边,桃面朱唇,酥胸半露,轻纱遮臂,面容却是单纯无害,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欣悦地看着重宁,纯真无垢。

    重宁:“……”小妹妹把衣服穿好了咱们再说话成吗?

    少女却是浑然不知重宁的心思,眉飞色舞,“少主您快起来吧,今日是您的结丹盛典,宫主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少女夸张地张开了双臂,做着手势。

    重宁:“……”信息量有点大,少主,宫主,结丹?是说金丹期吗?难道说这个世界也是修真界?

    “……少主,您为什么不理檀月了,”重宁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让粉衣少女有些委屈,撇撇嘴,眼泛泪光,“您不是说,在这合欢宫里,只有檀月最懂您吗?”

    等等……重宁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眯了眯眼睛,看着檀月,一字一顿,“合、欢、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