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回到庄园,诺亚感觉自己快被猛烈的浪潮卷走了。
向来能言善辩的迪兰抱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性格含蓄的丝黛尔从看到他的那一瞬起就泪流不止。
科伦汀与池月看起来冷静得多,不过诺亚总能瞧出端倪来。
大公子整个人瘦了一圈,走起路来飘飘摇摇,仿佛还没有他一身衣服重。池月就更明显了,本来就重的黑眼圈都要拉到下巴去了。
谢尔拉着他看了又看,始终皱着眉头,看起来很吓小孩。
小文庭也攒了一堆宝贝想要送给他。
尽管从未说出口,不过在心底,所有人都曾意识到那最糟糕的,也最不愿承认的结果——那就是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不过幸好。幸好。失而复得的那一刻,将是人们唯一会感谢命运眷顾的时候。
在这次的事件中,倘若单从结果来看,受到伤害程度最深的就是温德尔。
在把诺亚全头全尾带回家里后,他病倒了。所幸无甚大碍,过度疲劳和精神力透支导致身体超负荷,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诺亚眼巴巴地伏在温德尔身边,蔫头耷脑。
欧文单膝点地,用浸过温水的毛巾给他擦擦脸蛋:“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做一碗粥?他一会醒了或许会饿。”
“等等、等等……”正在和医生谈话的迪兰猛地回头,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好借口:“诺亚宝宝,去温德尔的书房把他常用的疗养仪带来好吗。”
开玩笑,诺亚的汤能随便喝吗。
诺亚有点疑惑地看他一眼:“好喔。”
明明是让机器人带过来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让他去,这点念头仅在脑海中存在了半秒不到,便抛之脑后,颠颠上楼。
欧文尽收眼底,意识到大概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诺亚发生过什么厨房灾难。
他一笑作罢。
等小面包啪嗒啪嗒跑回来的时候,温德尔卧室里已经没有旁人了。
踟蹰一二,他本想也就这么退出去,让温德尔安静地休息一会,见他忽然轻轻地动了一下手臂。
竟然醒了过来,他睡衣微微发皱,难得给人一种疲惫慵懒的感觉。
温德尔侧撑起身体,头昏脑胀之余,一眼就瞧见了在门口探头的诺亚。
他似乎很轻微地笑了一下,朝诺亚招了招手:“过来,要和我一起睡一会吗。”
诺亚呼啦一下扑到他身边,可怜兮兮地:“爸爸还难受吗?”
阳光沿着玻璃窗滑入,将室内的昏沉驱赶到角落蜷缩,温德尔任由日光散落在他的身上,将他镀上一层光晕。
他神色很柔和,怀里拥抱着他的小天使,就像是走入了尘间的神像。
“没事的,睡眠不足而已,过一会就好。”
被子把两人裹的严严实实,诺亚几乎只有一张脸蛋露在外面,很快他就把脸埋进了温德尔肩颈中,连脸蛋也看不到了。
熟悉的雪松气息怀抱着他,许是阳光晃了眼,窗外的风过于温柔,在温德尔平和的注视下,时间似乎有形了。
轻盈、清新,撒遍珍珠,像朝霞,像月亮,像烁光的海岸潮汐。
或许生命本该如此,震颤于剑锋和激情之上,依傍着常春藤酣眠。
银白色的倦鸟搂紧了他的幼鸟,气息绵长静谧。且将谜题暂且抛之脑后,至少此刻以依旧安宁。
……
诺亚小小伸了个懒腰,他不知道这一觉有多久,不过暖金色落日已经溶溶盛满卧室。
床头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粥,那是欧文送进来的,只不过当时父子俩都睡得太沉,就一直搁置在那里。
温德尔就在一旁,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等到诺亚清醒一点后,他把人从被子里抖了出来。
“一会要吃晚餐了,清醒一下吧。”
对诺亚,温德尔总是有做不完的细节。衬衫上的小领结,裤带上的精致银扣,袖口的折痕,皮鞋上的扣带。
他无不耐心地帮诺亚处理好每一处。
他们当然有许多需要解决的事情。
比如于理向他说的有关诺亚所谓“第二人格”的事情,还有方舟和他的关系,还有诺亚对于怪物的事究竟了解多少……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那都是明天要考虑的事情了。
……
明天的到来还是很迅速的。但温德尔由于身体原因现在正在休假中。
温德尔找出那些关于方舟的资料仔细复盘,甚至用诺亚的脸到信息库中进行对比工作。
无果。
这种情况只能从诺亚那边下手了。
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们一直都尽力避免对诺亚直接问询这些事情,如今,也是时候了。
危险不会因为年幼而使其幸免于难。
温德尔已经想好了,明年就把他送进第一军校。
第一军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会再发生类似于此次的案件。
再加上诺亚本身能力的危险系数很低,有家族作为担保的话,并不会受到自由限制。
他啪嗒合上手中文件,自阳台遥遥一望,小面包正在底下花园和程悟玩捉迷藏。
但愿风雨要慢些来的才好,留给他足够的时间长大。
丝黛尔和科伦汀在一旁的橡树下躲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于情最近好些了吗。”
“还是那个样子。”
“……真是,天意弄人。谁能想到在订婚前期,温良他……”
丝黛尔长长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