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江雪燃对这策论的印象已经不深了,但是其中字字珠玑,没有半分虚假。
这些若是想要调查,必然会有人将详尽的消息呈递到陛下面前,只是如今……
多的,是不想开口的人。
“臣女……写进策论的,也只是坊间传闻,若是陛下想要求证,只怕臣女拿不出详尽的证据。”
江则疏皱眉。
他并未看过那策论,但以江雪燃的性子,又怎么会特地去了解陇南的水患呢?
江则疏从未在国公府中提起此事,江雪燃整日除了去国子监之外,亦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消息她是从何而知?
“陛下,听闻这策论也不过是国子监的课业,臣妹只怕是随便写写,若是有言行无状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恕罪?”
皇帝轻笑了一声,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不是因为江三小姐这本策论,朕还不知,在坊间已经有了如此多的传闻,流言确实可畏,但并非事事都是捕风捉影。”
他倏地将手中文书掷落在地,江雪燃被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跪,心中已经想好了如何出卖沈问澜,然而刚跪到一半,皇帝再度开口。
“这策论之中的官员,个个贪污行贿,此次江雪燃上书有功当赏,赐以郡主封号,至于策论之中所述官员,给朕全都抓进天牢!”
“是!”
倏地峰回路转,江雪燃刚跪了一半儿,又被扶起来,只听见身后呼啦啦跪满了大殿,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郡主?
要知道当朝,除了几位公主之外,还并没有能够加封郡主殊荣的,江雪燃一个并未做过实事的普通官家女子,居然能够成为当朝第一位郡主……
这可不仅仅,是被特赦进入国子监读书这么简单了。
江则疏见她愣愣站在原地,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低声提醒:
“还不快谢恩?”
闻言,江雪燃瞬间反应过来,端正行礼。
“臣女谢过陛下!”
皇帝的面色回转了些,重新坐回到龙椅之上,“贪污一事此刻查清,也算是免绝了后患,但如今陇南的水患难治,赈灾粮草押送一事,可有人愿意主动请命?”
闻言,跪在地上的一众臣子面面相觑,谁都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陇南如今的灾患已然持续了月余,只怕如同锅中的滚粥,早已乱成一团,这个时候谁会主动请命,去趟这一趟浑水?
甚至从中捞不出一点油水,这样的苦差事,若是有人能主动站出来,那才是怪事……
正在众臣想着,最后这差事会落在谁头上时,忽然一个朗正的声音响起,江雪燃只见江则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臣愿主动请命。”
江雪燃瞬间瞪圆了眼睛,但此刻她与皇帝离得太近,若是做些什么小动作,必然会被轻易捕捉到。
她可不想刚被封了郡主,便又惹祸上身。
江则疏这差事都敢接下?
皇上还在盛怒之中,若是差事中出了半点差池,国公府恐怕要填补粮草空缺事小,陛下降罪事大。
“既然江爱卿主动请命,那朕便将这一重任交付于你,希望江爱卿不要让朕失望。”
“臣必万死不辞!”
“……”
一切都安置妥当,众人也终于走出了大殿,显然一个个都放松了不少。
“兄长为何要接下这一差事?”江雪燃蹙眉,拦在江则疏面前,“此去陇南必定多有波折,况且陛下处置了不少朝臣,他们皆以为那策论是出自我手,必定也会算你一笔……”
江则疏目光沉沉,对上他的眼瞳,江雪燃抿着唇,不再言语。
“这策论果然不是你写的。”
“我……”
江雪燃只怕惹火上身,江则疏却偏偏要朝着这火盆里面跳。
明知道男主就在江雪燃身边,这策论究竟出自谁手也是不言而喻了。
“这陇南我不得不去,不过你且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江则疏沉声。
他所图谋的是这天下,如今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若是这么一点凶险,便能吓得他止步不前,那么系统不如另择他人。
【江雪燃和男主这一次倒是误打误撞帮了你,宿主,你放心吧,有我在你身边,这一路上必定不会遇到什么波折的~】
见江则疏头顶的金字,江雪燃抿唇,终究还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敛下眸中的忧虑。
也是,有系统在他的身边,江则疏必定多有防范,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反倒关心起这些天命之子来了。
“既然兄长已经接下了这重担,再说旁的丧气话,反倒是雪燃的不是了。”
江雪燃垂眸,“祝兄长早日回朝。”
听出她是在说气话,江则疏不免忧愁。
【你说原主的三妹是不是生气了?】
【可能觉得此行凶险吧,国公府这几兄妹关系确实不错,不过除了男主以外,宿主不也必在他们身上动太多心思。】
【毕竟若是顺利的话,迟早有一天,宿主是要独步天下的,这些人也活不到那时候。】
明明只是一行没有波澜的金字,江雪燃却从其中瞧见了一丝傲慢,仿佛他们就是掌管这世间的神明,除了任务以外,其他的便如同草芥一般,丝毫不重要。
“三小姐。”
沈问澜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鸦睫轻闪。
“方才听闻三小姐被封了郡主,便提前恭贺了。”
这策论是他写的,若真要说功劳,也是沈问澜的功劳,江雪燃受之确实有愧,想到来的路上竟还怀疑他对论策动了手脚,江雪燃清了清嗓子。
“先回府再说。”
此间复杂的事纠缠错落,江雪燃一想便觉得脑袋涨得作痛,而且宫中人多眼杂,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来时的小太监一脸欣喜,从不远处颠过来。
“咱家先祝贺三小姐首封,陛下专程命我送几位出宫,这边请吧。”
江雪燃与江则疏对视一眼,知道出了这个宫门,只怕国公府在京中又要掀起一片波澜了。
一个摇身一变成了本朝唯一的郡主,另一个则是成了南下的钦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