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哥自打升官后,就忙得不着家了,连给你写信的时间都没有。
你哥让我写,大嫂一个妇道人家读书少,字不好,你看了别笑。
小妹要嫁人了。
你猜嫁的是谁?是小裴爷的庶弟裴景。
这门亲事真是说来话长。
你哥没升官前,我暗中帮小妹相看了不少人家,以从前咱们家的门第,就算是个庶出的小姐,只要不高攀,也能挺直了腰板配个嫡子。
老爷去世后,就大不一样了。
别说嫡子了,就是庶子,那帮势利眼都还嫌弃她哥是个做买卖的,将来没帮衬。
后来你猜怎么着,有一回裴叔带着裴景来咱们家,这两个冤家也不知道怎么着,就相互瞧上眼了。
其实,裴景在裴家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他又是个木讷的,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两人年岁相当,又都沾了一个庶字,还知根知底,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我哥替他们算了算八字,说小妹有旺夫命,裴叔一听旺夫,立刻三媒六礼请过来。
要说啊,小妹的命是真真好,裴景明摆着是要接过裴叔衣钵的。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起另一个人。
杜依云你还记得吗?
杜家倒了,一败涂地,她最后做了卫国公的小妾。
卫国公你是知道的,最是贪色不过,府里妻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大堆,杜依云跟
了他,吃穿是不愁,但和从前比……
想当初小妹还天天跟在她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如今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这桩婚事最高兴的柳姨娘,她靠着女儿,终于能体体面面的请太医给她诊一诊病了。
但柳姨娘还有桩心病,在二爷身上。
二爷说他不想成亲,柳姨娘没法子,来求你哥,让你哥管管,你哥管是管了,他不听啊。
二爷说别的事儿,都听哥的,就这一桩,哥得听他的,你哥气得差点就一巴掌甩过去,被我拦住了。
我现在有点发愁,别老二到现在还惦记着晏三合吧!
对了,你大哥为了打听你的消息,让你二哥把家里重要的买卖找韩家镖局押镖,套套近乎。
你二哥回来说和那韩爷一见如故,要拜把子做兄弟。
如今你哥后悔死了,那姓韩的嘴巴紧的跟个老蚌似的,丁点你的消息都没有透出来。
你二哥不仅和韩爷称兄道弟,还帮着一道押镖,一走就是一两个月,人影都瞧不见。
你说你二哥最近这是中了什么邪?
……
三弟,嫂子最近有桩心事,这事我和谁说都不合适,只有说给你听。
好几次,我看到朱青一个人背手站着,远远的看着大小姐的院子,一动不动。
我觉得好奇,就暗下观察了一阵……
三弟,你就老实和嫂子
说吧,朱青留下来,是不是为着大小姐?
一定是的。
瞒得了谁,也瞒不过我一双火眼金睛,朱青看到大小姐,那小眼神温柔的,那口气轻的……
他和谁说话都不这样!
我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真想上前啐他一口:我呸,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三弟啊,嫂子对不住你了,大小姐再怎么样,也是大小姐,不是他一个下人能肖想的。
嫂子以后要找个机会,好好对朱青敲打敲打。
……
三弟,嫂子敲打过了,你猜那朱青怎么回我话?
他说他是受了三爷的叮嘱,暗下多照看大小姐!
我呸!
鬼信!
我想骂他一顿,骂不动,大嫂怀孕了,一个半月,最近吐得昏天黑地。
姓朱的,你等着,等我身子舒服了些,我再和你死磕!
……
三弟,你哥又升官了,礼部侍郎。
咱们谢家的门庭又开始热闹。
我劝你哥万万不能自傲得意,更加谨言慎行才对。
对了,朱青不仅把一府的事情料理的明明白白,还成了你哥的左臂右膀。
他最近没对大小姐做什么出格的事,我决定再观察观察。
……
三弟,今儿有人来我跟前向大小姐提亲。
对方是个读书人,家在成都府,门第很一般,但人很上进,书读得也好,将来说不定能中举。
我和你哥
商量,决定再打听打听,大小姐一辈子的事情,不能草率。
……
三弟,朱青腿疾犯了,据说是淋了一场雨。
你哥问他在哪里淋的,他死活不说!
……
三弟,大小姐也病了,据说是夜里染了些风寒。
她也不往外头去,门窗都关得好好的,下人寸步不离的侍候着,这风寒是怎么染的?
……
三弟,朱青的事情我不管想了,随他去吧。
一来,我快要生产了,腾不出精力。
二来,哎……这世道谁也都不容易!
……
三弟,大嫂我早产了,被那书生气的。
原来,这孙子在老家早就有了糟糠之妻,为了攀上咱们家,硬是把糟糠之妻给休了。
他还在外头编排说,咱们大小姐相中他了呢!
畜生啊,坏大妹名声,这口恶气谁忍得下?
我挺着个大肚子,找上门,指着他的鼻子一通骂,骂着骂着,羊水破了。
是个男孩,五斤一两重。
你哥对我发脾气说,以后再敢挺着个大肚子往外跑,要打断我的腿呢。
对了,我腿没断,那孙子腿断了,我很怀疑是你哥背地里让朱青干的,但我不敢问。
因为早产的事,你哥最近脾气很大,月子里连床都不让我下。
……
三弟,和你要好的步将军角甲归田了,步家军也散了。
你哥把他请来家里喝
酒,喝多了,两人说起你,一通沉默。
对了,步将军怎么会叫你小主子呢?
那一声,我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我和你哥说这事,他说我听错了。
我听错了吗?
我又没像你哥那样喝得酩酊大醉!
……
三弟,最近京里发生了一桩大事。
汉王被陛下处死了。
我问你哥,汉王囚禁都这么些年了,陛下怎么这会子动手了。
你哥刚开始还不肯说,被我逼急了才说是汉王自己作的死。
原来,汉王有次喝多了,哭诉先帝的死很有蹊跷,说先帝无病无灾,不过贪图些美色,怎么可能突然深夜暴毙?一定是有人害了他!
人啊,往往都是祸从口出。
我劝你哥,以后也少喝点酒,别醉话给人听去了,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
……
三弟,娘病了。
白天我陪着,夜里是柳姨娘侍的疾。
其实老爷、老太太一走,她的身体就不大好,三天两头吃着药呢。
后来你不见人影,她一下子就萎了。
娘的脾气还和从前一样,说话做事也糊涂。
但我已经不计较了,她这一辈子看着有福气,其实活得也挺累的。
你哥最近又升官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有时候还很怀念他丁忧在家的那一阵。
有时候我常常想,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