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敢将这个想法告诉季星泽。
因为她想好了,即使回上海,她还是会把苗绣教材整理好,交代给每个村寨负责的嬢嬢们,才会离开的。
以前总听人说,这个年代,没法靠绣花吃饭的。
她秦榛榛总不信,也不听。她固执地认为,只要是一项技术,总能糊口。春妹这件事情却教会她,赚钱的不是手里的本领,而是人设,噱头,流量。春妹技术是好,可要不是苏珠伊的那次“弄巧成拙”,春妹的绣片在她秦榛榛手中,或许会永远不见天日。春妹的才华,也不会被别人看到。
自己曾花光全部力气做出的七八套礼服,计划着去上海找媒体,摄影师合作。连网络运营的方案也想好了,可谁又能想到,对未来的美好畅想,竟这么脆弱,真实可触摸的裙子成了灰,留下的只有几张照片。
命运真爱捉弄厄命人。
两人将肉菜分别送到邻居家里,肚子倒咕噜响起来。秦榛榛说有个好地方,带了季星泽去。店里只有两个圆桌,拥挤得很,不在饭点,只有老板一人打着盹儿。见有人来,开了炉子,让他们两自己吃,又回到角落的躺椅里睡觉去了。
“这是麻辣烫?”季星泽问。
“对,中间是炉子,都在里面煮着,想吃什么拿什么,蘸料在那儿。”
“你总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店。”季星泽宠溺笑着,去拿蘸料。
这话在平时是没什么,在这时,秦榛榛听来却有几分刺耳。她径直走去冰柜边,用起子开了两瓶糯米酒。
“为了喝酒,特意没有开车。”
“好,喝点酒,挺好的。”季星泽接过,倒满了杯子。
“我真没事了,你明天去忙吧。我再呆两天,等春妹这边适应好了,我就去找你,顺便把苗绣教程教给那些嬢嬢们。”秦榛榛喝了口酒,继续说:“苏珠伊那边,我今晚就去见。”
季星泽见她无事人一样,反而有些担忧。
“你真没事了?”他问。
“对呀,能有什么事?日子不得继续过?”秦榛榛从圆锅里拿出几个牛肉串,递给季星泽,“这就是你刚才嫌弃的牛肉,试试看,煮熟了就成米其林美食。”
不提倒好,一提刚才的牛肉,季星泽有些反胃,把牛肉放在一旁,去挑菜吃了。
“你的礼服......你还会再做吗?”季星泽问。
“其实吧,那些衣服真是靠着我一股热血才能这么快做好的,我为此熬了好多个夜,视力也下降了。现在再去做一模一样的东西,我想,我的热情或许不够用了。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会那么好。”
“那就先缓缓,调整一下。”季星泽也喝了口酒,“你和我一起做非遗游学吧,这也是你擅长的,我们还能天天在一起,多好。”
秦榛榛沉默。
季星泽见秦榛榛不说话,以为他像以前那样看不上这事,便摆好架势,循循善诱起来。
“最近在村子里,越来越明白,我们做这个事情,不仅仅是传承文化,技艺,更主要的是用非遗链接了各个环节的人,为当地乡村能带来就业机会。不管是有技术的,还是没有技术只能砌墙砖的,做大锅饭的,都能有用武之地。以前非遗这两个字在我这里是个抽象的概念,现在越来越清晰了。”
秦榛榛抬头看去,季星泽谈论这事时,脸上有着光彩熠熠的神情,即使这阵子,他和她一样,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两人都是眼皮浮肿,神情憔悴。
他找到了他的价值。
秦榛榛想着,不自觉地发起呆。
“榛榛。你有听我讲吗?和我一起,好吗?”
“不好。”秦榛榛淡笑,这才想起继续去吃盘里的串串。
“为什么。”
“那是你的事业,不是我的。”
“我的事业不就是你的事业吗?为什么要分彼此。”
“当然,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事业捆绑在一块儿,伤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