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灿烂着的她》 第1章 合作愉快 “上流社会,我是一天也混不下去了。” 秦榛榛身着低胸翠绿郁金香造型礼服,正蹲在后街水泥路上抽烟。 裙摆很大,有蟑螂爬了上来。 秦榛榛赶紧弹起,礼服拢在一块儿,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细软后腰被一双大手握住。 不过一秒,仿佛也握不稳似的,手向右拽,拽着秦榛榛礼服,撕了个大口子。 秦榛榛惊惶低头:“啊,这是借的礼服!” 被她这么一吓,季星泽乱了方寸,手足无措,慌忙道歉。 秦榛榛顾不上别的,眼前三万的礼服裙咧了个大口子,比在她胸口插上一刀还要痛。 前一分钟,刚决定还了礼服,离开光怪陆离的时尚圈,回十八线县城老家躺平去。 礼服坏了,躺平基金还得继续存。 欲哭无泪。 秦榛榛长叹口气,没理季星泽,拢了裙摆,推门进屋。 “这礼服多少钱?”季星泽一把抓住秦榛榛纤细手臂。 “怎么,你还吗?”秦榛榛挑头,苦笑。 一张白净圆润巴掌脸出现在季星泽眼前,秦榛榛眉眼细长,笑时也有几分凌厉。 男人目光瞥过,一时怔住。 秦榛榛这才仔细看他,185的身高,破洞牛仔裤,头发乱糟糟,看着比自己年龄要小,破旧抹布一样的鼠灰色T恤衫,皱巴巴耷拉在隐约胸肌上。 这幅模样,一看就是派对后厨。 秦榛榛把手上烟头递给他:“帮我扔对面垃圾桶,咱们就两清了。” 说完,深呼吸一口,朝里走去。 这派对是朋友给的入场券,秦榛榛是时尚博主,但近半年粉丝掉得厉害,本来是不够资格进来的。 为了多拍些照片视频,打造惊艳人设,特意借了昂贵礼服。 哪知道人靠衣装在有钱人眼里也行不通。 三万块不过是有钱人一件便服的价格,算到礼服上,挺廉价了。 秦榛榛遮遮掩掩,拿了包躲进厕所。 服装设计专业的她,随身带着针线包,脱了上衣,缝制几下,破漏处卷个花,裙子又焕发生机。 秦榛榛整理好妆容头发,重新走进闪烁人群里。 以往这种宴会,秦臻臻是行走的聚光灯。 一米六八的身高,单薄却挺拔,冷白色肌肤像反光板光彩照人,除去外形的出众,她也挺会为自己造话题的。 现在,她却躲在无人角落,百无聊赖看着宴会里的人群,挂着虚假笑容觥筹交错。 秦榛榛抬起手揉了揉鼻尖,悄悄打了个哈欠。 张大的嘴还未收回,季星泽游魂儿似的,站到一旁,贴着后墙。 “为什么躲在这里?”他低声问。 “本来想溜的,结果......”秦榛榛指了指礼服上新捏出的花,“要还衣服钱,不得不营业。” “躲在这里,怎么营业?” “伺机而动。”秦榛榛眼睛盯着人群,也不看他。 季星泽没懂。 秦榛榛捅他腰,水蓝猫眼石延长甲指向不远处某一线女星。 “等她接受完采访,有个小空档,会有很多博主上前合影。” 秦榛榛这时才抬头,笑脸盈盈:“那时候你就端个盘子,给博主们递酒杯和蛋糕,她们都不会吃的,找地方放的空档,我就能趁机和女明星搭上话。” 秦榛榛见季星泽半弯着腰,认真听着,继续交代:“这个月的点击率就靠她了,小兄弟,一会儿机灵点。” 话音刚落,女明星和媒体点头告别,秦榛榛推了季星泽一把。 女明星原不想理睬秦榛榛,见镜头怼着自己,不得已堆起笑容,十分亲民。 秦榛榛一口气问了七八个问题,女明星答完才告别。 末了,秦榛榛转头,一双明眸长睫微闪,从端着盘子的季星泽旁擦肩而过。 “小兄弟,合作愉快!” 第2章 姐姐,你醉了 “我不叫小兄弟,我叫季星泽。” 季星泽嘟囔着去放盘子,一转眼,秦榛榛已不知去向。 再次遇见时,是在车库。 秦榛榛从她的Cooper mini里钻出来,礼服换成紧身吊带背心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垂了几缕在饱满流畅的脸侧。 季星泽正撅着屁股往一辆巨型皮卡里塞东西。 秦榛榛没认出他来,只一眼瞧去,觉得这屁股挺圆润的,健身房一定不少跑。 季星泽转身,见是刚才遇见的秦榛榛,腿软了一下。 “又是你啊?”秦榛榛绕着季星泽转了一圈,“你不是后厨?模特公司打杂的?搬东西呢?” 季星泽莫名紧张,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秦榛榛见他单纯,和平日里这种场合的男人不同,也并不介意。 “一起吃宵夜去?感谢你帮我打辅助。” “不,我是想问你礼服多少钱,我得赔你。” 季星泽嘴里说着不,身体倒诚实得很,紧紧跟在秦榛榛身后。 “算了,看你也是牛马一枚,我这衣服很贵,你还不起的。”秦榛榛瞄了眼通知不断的手机,“今晚的素材我回去剪一剪,应该能赚点。” 见季星泽跟在身后,只会低头不语,像极了从小走失的弟弟。 从前,弟弟也是安静极了,永远跟在她身后,乖乖的。 秦榛榛闪过一丝久违的心痛,过来拍他肩膀:“哎呀,别想那么多,姐还有存款,不差钱!” 两人走到一路边摊,秦榛榛把散落的头发胡乱往上拨了一下。 她身上有股苦莲香,很淡,随着发丝荡漾了过来,季星泽不由自主靠近了些。 “吃折耳根吗?”秦榛榛仰头问。 “吃!” “难得,我莫不是碰到老乡了?”秦榛榛说完,便点了一大堆贵州小吃。 捧上炸洋芋,炸豆腐圆子,炸豆腐,凉拌折耳根,外带两瓶啤酒。 两人跨开腿,坐在路边矮板凳上。 问了几句,才知道季星泽老家和秦榛榛不过一山之隔,离得倒是挺近的。 秦榛榛见炸洋芋热乎乎,滚烫烫,夹起大口就吃,吃完还夹一堆,到季星泽碗里。 “大半夜吃炸洋芋,你不怕胖?”季星泽第一次见这样豪放的女生。 “摆烂第一步,宵夜吃油炸,你不懂?”秦榛榛又塞了一块炸豆腐圆子进嘴。 见季星泽不吃,秒懂,把他碗里的炸物全扒拉到自己碗里,推过去折耳根。 “你这打杂工的,还挺有偶像包袱。”秦榛榛笑道:“到了我这个位置,你就知道,一切都是浮云,都是浮云!” 酒喝了半瓶,秦榛榛就来了醉意,两瓣脸颊粉嫩潮红。 见季星泽喝了一整瓶也仍正襟危坐,用力敲了敲他宽肩后的三角肌,“身体素质不错,小兄弟,未来可期。” “姐姐,你醉了。” 秦榛榛听这一声姐姐,心里痒痒的。 探过身子,抬眼望他,从她的角度,只能见到季星泽丰厚下巴和正滚动着的喉结。 秦榛榛看得出神。 她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观察过男人的下巴了。 上一次,还是半年前,那个交往了五年的前男友,叶均,她初恋。 想到这名字,秦榛榛突觉反胃,哇的一声,吐满季星泽裤裆。 季星泽微怔,随即迅速回过神来,俯身抽纸。 他知道这女人虎,但没想到酒量这么差,半瓶啤酒也能倒。 秦榛榛一边吐,季星泽一边擦。 远处夜色里,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叫唤。 “星泽哥哥,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一踩着细高跟的美人,碎步走到一侧,看这状况,闪在一边,嫌弃问道:“星泽哥哥,这脏兮兮的女人是谁呀?” 这声酥麻的二次元甜美嗓音,把刚吐完的秦榛榛激得浑身鸡皮疙瘩。 秦榛榛也学着女人旖旎的尾音,睁大含着泪的眸子,歪头看他。 “星泽哥哥,这女人又是谁呀?” 没错,一湾灵灵的无辜泪眼,是因为吐太狠了。 第3章 你亏大了 苏珠伊见秦榛榛一脸女主人的样子,没受过这委屈,撅着嘴把香奈儿包就扔在了季星泽身上。 “季星泽,你明天自己跟我爸妈解释去!” 说完瞪了眼秦榛榛。 季星泽裤子被吐废,无奈极了。 一手撑着秦榛榛,一手仍收拾裤子。 “你还不来哄我?”苏珠伊等了半天,见季星泽没有要走的意思,在一旁跺脚。 “别闹了,珠伊。我说过我不想那么早结婚,这事我会和叔叔阿姨解释的。” 原来闹的是这出,秦榛榛o着嘴,似懂非懂的样子。 苏珠伊见在陌生女人前丢了面子,气不打一处来,碎步躲过呕吐物,顺势踢了脚季星泽的小板凳,季星泽为躲开,四肢并用,在地上爬了几下,才趔趔趄趄的站了起来。 见苏珠伊走远,稍有些清醒的秦榛榛,忙找老板要垃圾袋收拾残局。 又忍不住调侃起季星泽:“没想到嘛,穷小子也有富家妹妹追,赶紧结婚,少奋斗几十年。” 说完单手拎起掉在地上的香奈儿包,仔细端详。 “这是真包呀!季星泽,你可真是亏大了!” “我才没你这么物质!”季星泽帮着摆椅子。 从前要是有人说秦榛榛物质,秦榛榛定会一战到底。 现在不同了。 “谢谢夸奖。”秦榛榛拿了两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完一瓶。 “好了,漂亮姐姐请吃饭也吃完了,现在各回各家吧。” 说完,把包扔进季星泽怀里,转头准备打车。 “你吐我一裤子,就准备算了?”季星泽睁大眼睛,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 秦榛榛眯着眼,回眸。 夜灯下,他眼睛发亮,睫毛密长,瞳孔是沉静的琥珀色。 或许是单身的时间有点长,夜晚碎光打在季星泽高耸的罗马鼻上时,秦榛榛竟觉得这张脸集中了童真和性感两种气质,又纯又欲。 她晃了晃头,一阵冷风吹醒。 “那你想怎么样?我是单身狗,家里也没有男人裤子。” 季星泽抿了下唇,缓声说:“我无家可归了。爸妈不让我回家。” 秦榛榛歪着头,上下打量,这小兄弟,挺会啊。 “可以住酒店,洗浴中心,再不济,网吧也可以。” 季星泽这时像是小狗般蔫了,没再说话。 “那我走了啊。今晚还要剪视频,挺忙的......” 说完,秦榛榛撒开腿就溜。 暗戳戳叨咕:“不想那么早结婚,来我家干嘛,我长着一副玩玩而已的样子?” 没走几步,见季星泽又坐回矮板凳上,拿着啤酒瓶一个人喝了起来。 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哎!”秦榛榛长叹口气。 快步回头,把季星泽从凳子上拽起,拉着胳膊,风风火火就走。 “我秦榛榛最看不得旁人失意。” 一边走还不忘唠叨:“我也不想那么早结婚,别惹我!” “正好我有宽松短裤,给你穿算了,就当赔给你的,懂吗!” 季星泽背挺得僵直,紧跟着,他没想到是这结局。 他只是无处可去,没想着这女人却直接将他领回家了。 “听懂了吗?”秦榛榛回头瞪他。 “哦。”季星泽木着脸,只是点头。 第4章 别乱动 季星泽倒是很听话的。 一进家门,就被秦榛榛指挥着拿了浴巾去洗澡。 “这是给我家狗用的。”秦榛榛指着浴巾,“后来太忙,送到朋友家养着了,你将就着先用了吧,干净的。” “哦。”季星泽偷偷褪下浴巾,进到洗手间,闻了闻,是香的。 秦榛榛把换洗衣服裤子挂在门把手上,便进房间剪视频去了。 季星泽擦干净身子,坐在沙发上,探头张望。 这是一间一房一厅的公寓。 房子很小,但被布置得温馨。 沙发后是许多经典的电影海报,全是热血番和恐怖片,一张爱情海报也找不到。 厨房是开放式的,锅碗瓢盆俱全,摆得整齐,看得出不经常做饭。 正瞄得仔细,房间里传来秦榛榛的声音:“厨房水壶有水,自己照顾自己。” “哦,好。”季星泽站起身。脚却被沙发下的什么东西给勾住了。 季星泽弯下腰,伸手去捡。 一条黑色蕾丝内裤。 勾住的手指瞬间僵硬,他看了眼秦榛榛房门,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一阵,只得将内裤又扔在地上,趴在地上推了推,推到了沙发里面。 心跳明显加速了。 季星泽用手捂住胸口,长吁口气,直到走进厨房,心脏处仍躁动不已。 “你喝水吗?”季星泽忐忑地问了句。 “不喝。” “哦。” “还是喝吧,帮我拿进来,谢谢!” 季星泽慌乱找杯子,一杯水倒了五分钟。 脑子里全是秦榛榛房间的样子。 他想起先前秦榛榛还穿着的低胸礼服裙,雪白酥胸在翠绿绸缎的映衬下,像是在逃公主。 季星泽眉头轻蹙,或许在秦榛榛为了躲避蟑螂,逃进他怀里时,他就有一点点的心动了。 “倒水需要这么久吗?是不是找不到杯子?”秦榛榛又在房间里喊了。 “找到啦。” 季星泽脑子里又出现秦榛榛黑色蕾丝内裤的样子,他有点怀疑秦榛榛正穿着一身的蕾丝黑裙躺卧在柔软大床上等着他。 为了抑制内心燥热,季星泽忍不住念了句“阿弥陀佛”。 深呼吸一口气。 捧着热水杯就往前走。 “啊!” 一声惨叫。 光着脚的季星泽没留意,地上一滩水。 前后脚一字马划开,摔了个狗吃屎。 “滋”的一声,热水全烫在了手臂上。 秦榛榛赶紧冲了出来。 季星泽仰头,疼不疼的不重要,他就想第一时间看看,雪白肌肤的秦榛榛,是不是穿着性感黑色睡裙来迎接他。 只见秦榛榛头戴海绵宝宝的毛绒发箍,穿大红色玫瑰花府绸老人套装,眼下还贴着两片果冻眼膜,急得声调也高了八度。 “怎么回事啊你!” 秦榛榛想去拉他,太重,拉不动。 季星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爬了起来,委屈指着手臂上慢慢泛红的皮肤,哭丧着脸。 “我被烫到了......” 秦榛榛赶紧抓着去冲冷水。 “你叫什么叫,烫伤了不知道第一时间去降温吗?趴在地上等我来救你?” 季星泽抿嘴:“你太凶了。” 他只敢小声嘟囔。 秦榛榛见他可怜兮兮,也不再骂他,去翻烫伤药。 “沙发上呆着去,别再乱动了。” “好,我不动。”说完,季星泽挺直背,端坐在沙发上,像一尊雕像,只是脚尖在沙发下向内勾着,想勾出点什么来。 第5章 生理需求,可以靠自己 季星泽手臂渐渐泛红起泡泡,秦榛榛看得突然来气,照着他肩头给了一拳。 “你多大啊,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我二十三,大学肆业,未婚,处女座,o型血,身高185,体重130......” 秦榛榛见他报户口似的,踩了脚季星泽正勾起的大脚趾。 “干脆再报个18cm呗,反正只要是男的人均18。” “啊,你怎么知道的,你真是个大聪明!” 秦榛榛翻了个大白眼。 “为什么大学不读了?现在这社会,拿不到大学毕业证,不好找工作。” 季星泽原想沿着秦榛榛的18cm说下去,要是她想验证,他也可以证明的。 没想到话题一转转到读书上去了。 季星泽叹了口气,挺直的背也垂了下来。 秦榛榛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再追问,只说:“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伤心事。药涂完了,你好好休息,我就要继续工作去了。” “啊,就这?” “你还想怎样?” “不再涂点吗?” “你还想涂全身?” 季星泽刚想接话,门铃突然响了。 可视电话里出现的是叶均的脸,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在门外焦急的等着。 秦榛榛赶紧用浴巾把季星泽整个裹住,推他进了浴室。 “别说话,一定别说话。”秦榛榛退回客厅,收了季星泽的鞋子衣服,一股脑儿全塞进柜子里。 正要开门,想起自己还带着海绵宝宝发箍,赶紧取了下来。 门打开,叶均出现在门廊钻石型的光线里。 他曾是秦榛榛的顶头上司,mcn公司老板,秦榛榛和他分手时,就从他公司里退了出来。 没有公司的推荐,粉丝量跌是正常的。 爱情和事业绑定在一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秦榛榛最后悔的事情。 “你来做什么?”秦榛榛站着,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叶均宽大的肩膀扑了上来,把秦榛榛搂在怀里。 秦榛榛在怀里扑腾,无奈叶均力气太大。 他本来是她的上司,操控和权力像是涌自他根深蒂固的恣意。 “榛榛,我很想你,你知道吗?”叶均的声音低沉,低头想要找她的唇,“我知道你最好,你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女人,是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 秦榛榛以为自己酒早醒了,胃里的胆汁都吐完了,没想到又开始有了反胃的感觉。 她真想吐这个男人一身。 可惜现在却冷静多了。 “怎么,入赘豪门的鸿图大计受挫了?” 秦榛榛不再动,呆呆站着。 “榛榛,别这样......”叶均像是要哭的样子。 这套路她再熟悉不过了,他会哭丧着说话,眼泪是不会有的。 他是他自己的中心。 “哭完了吗?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秦榛榛感觉厌烦,她看着墙上的时钟,盘算着叶均再这么闹下去,自己得熬到凌晨3点。 叶均这时探开身子,不可思议地看她。 “榛榛,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怎样?你是我的初恋,又是我的上司,我以前抱着和你结婚的想法交往的,可你嫌我没背景,跑去和别人搞地下情,最后我倒是成了第三者被人家打了一巴掌。现在我不仅被抛弃,被误解,我连粉丝都快跑没了,都是因为你的自私。到了这地步,你还想拿我当备胎?我是猪吗?我也有底线的。” 秦榛榛一股脑儿的把近半年的委屈,心酸,全发泄了出来。 叶均没有料到。 从前的秦榛榛什么都听他的。 “你要是想解决生理需求,你自己可以解决的,你知道吧?别一受伤了就来找我,我们两清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秦榛榛绕过叶均,去开门。 叶均站着,没有转头,一时间整个房子都安静了。 浴室里突然响起花洒的水声,还有花洒水管乱舞的声音,水杯碰倒在地上的声音,人和镜子碰撞的声音。 秦榛榛和叶均都愣住了。 没过五秒,浴室即刻又安静了。 第6章 你想的是哪样? “你交新男朋友了?”叶均的声音突然冷静。 “关你什么事?” “原来如此,你不也移情别恋?也挺快的。” 秦榛榛:“???” “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 叶均快步走进房,想要去推浴室门。 秦榛榛一时间火气冒到头顶。 从身后一把拽着叶均的衣服,撕扯开来。 “关你什么事?我们分手都半年了,你凭什么随便进我房间看?” “你心虚?”叶均转头。 “???”秦榛榛此时只想戳瞎自己双眼,都怪这双眼不识人,惹了这样的人渣。 逻辑一套套的,全是利己。 叶均伸手推门,秦榛榛见拦不住,脑子里首先闪现的是,季星泽这小子最好别一身湿漉漉的出现在人渣面前,好歹给自己争点面子。 但她不是太有把握,对季星泽这孩子不太有把握。 秦榛榛下意识闭上眼睛。 叶均手机却急促的响了。 “什么?这么突然?”叶均猛地转身,额上青筋暴露,“为什么不投了?昨天谈得好好的,700万,这么大金额合同,说不投就不投?” 哇哦!秦榛榛窃喜,愉悦之情溢于言表,一分掩饰都没有。 “让我现在就去?你确定?”叶均大吼起来。 秦榛榛闪着卷翘睫毛,保持微笑,左手扶大门把手,右手做出“请出”的手势。 叶均顾不上她,大步迈了出去,秦榛榛在门口瞄,只见他急切地按电梯按钮,想把按钮按塌了似的。 秦榛榛开心得想要扭秧歌。 关了门,回过头来,季星泽像只淋了大雨的狗似的,出现在她面前。 凌乱的头发全耷拉了下来,衣服裤子全湿了,水顺着他身体肌肉的起伏向下滑动...... 秦榛榛忍不住感慨这小兄弟身材真好,胸部四方肌若隐若现。 八块小砖头整齐排好的腹肌,几滴水从上面蜿蜒划过,顺着腰腹的人鱼线直滴入大腿内侧,滴答滴答的,又落在了地上。 谁不是视觉动物啊? 秦榛榛现在这职业最可恨的就是想象力太丰富。 她几乎要把面前这男人的身体,整个默背速写出来。 在秦榛榛愣着看呆的时候,不争气的季星泽,正平地建高楼似的有了些变化。 她比季星泽还早一步发现。 非礼勿视! 秦榛榛转过身去。 “你怎么老闯祸?快去擦干,换衣服,再出来。” 季星泽见她难得紧张,倒是乐起来。 这女人总是一幅大姐大的姿态,竟然也有害羞的时候。 “我没有衣服换了。” 季星泽干脆把湿漉漉的上衣脱了。 “去我房间,衣柜,有大t恤,找找。” “我不穿,我怕热。” “我给你开空调。” 见季星泽不动,秦榛榛抓了抱枕就朝他扔去,扔时仍不敢看他,半眯着眼。 “好好好,我去找。” 季星泽说着就进了房间,他太想知道秦榛榛卧室长什么样了。 “找到了吗?”秦榛榛在客厅问。 “正找着呢。”季星泽小心翼翼翻秦榛榛衣柜。 “应该在左边,有几件大的......” “左边......”季星泽听话的去翻左边衣柜。 “啊啊啊......” 季星泽轰的一下脸红透了,他知道这个姐姐喜欢穿黑色蕾丝,但没想到竟然还有裤袜夹......脖环......超大裙摆的拖地蕾丝裙..... “啊啊啊啊!” 秦榛榛也冲了进来,见季星泽正拎着她的裤袜夹研究,一把抢过,整个身体捂住衣服,面红耳赤。 “这都是甲方提供的样品!甲方的商品!植入广告用的......你懂吗?就跟卖牙刷,卖枕头一个样的!对对,我还植入过狗粮,是一回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7章 不是坏人 “我想的是哪样?” 季星泽原本也慌,见秦榛榛更慌,反倒多了些勇气。歪着脑袋,修长手指挠鼻子。 秦榛榛无语转头,四目相对。 “你肯定从派对那会儿就看上我了!” 卧室氛围瞬时严肃。 秦榛榛把抱着的衣服用力塞回衣柜,仰头,板直了身子。 虽身型纤弱,眸子里却亮起锐利的光。 季星泽被这气场压得不知所措。 “不是的......。” “要试试吗?我还有皮鞭呢。”秦榛榛凑近了些,努力让自己眼神更加犀利。 两人对视,秦榛榛心里是虚的。 她哪有什么皮鞭,只是每当感觉处于不安全境地时,那股狠劲儿就出来了。 季星泽双臂紧贴身体,站得笔直,肌肉僵硬,眼帘垂下。 一时也说不清是被这女人唬住了,还是内心多少有点蠢蠢欲动。 他原以为,这个圈子混的女生,总不至于像他一样,母胎单身,守身如玉。 秦榛榛身型单薄,只要他愿意,能把她整个裹在胸口。 但这时的季星泽一动不敢动。 “我......我去沙发......我用抱枕盖......” 季星泽踉跄地逃出房去。 凌晨3点,秦榛榛按时完成视频剪辑,将素材设置了定时发送。 夜里很静,门外响着季星泽均匀的呼吸声。 秦榛榛却睡不着。 她去整理乱成一团的衣柜,前几日就买好了打包箱,衣服叠好分类,一件件放置整齐。 总算收完,秦榛榛将门开一条小缝,黑暗里看着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季星泽。 季星泽那点小心思秦榛榛早就懂,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男人,哪个不是下半身支配上半身,说到喜欢,浅浅打个照面,能有多喜欢? 不过是欲望推动罢了。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让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来到家里。 看他可怜? 秦榛榛禁不住又看向门外。 城市的霓虹灯,在凌晨三点仍然璀璨,斑驳陆离的色彩,在黑夜里忽明忽暗,打在窗口,也映衬在季星泽熟睡的脸上。 他不是坏人,她相信这点。 想到这里,秦榛榛不禁又苦笑,立即关门回床。 自己不识人,也不是第一天,要不然怎么能被叶均玩弄于股掌。 清晨阳光撩人,秦榛榛半夹着黑瀑布似的长发,在厨房忙活,等季星泽醒来时,两份简易早餐已摆在狭小餐桌上。 “季星泽,咱们开门见山,好好聊聊。” 季星泽点头,小心问着:“能边吃边聊吗?肚子饿了。” 秦榛榛点头许可,递上筷子,坐端正了。 “我知道你看上我了,我懂,追我的人很多,但不代表每一个我都要睡一遍,你懂?” 季星泽低头啃煎蛋,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打直球,回也不好,不回也不好。 “我今天退房,会去朋友家住两天,后天就回老家。看在老乡的份上,昨晚收留你,但今晚不行了,你得给自己找出路。”秦榛榛语重心长:“你在模特公司打杂?总有同事朋友能借你点钱,租个房子。你还年轻,只要努努力,总能混出头的。” “我没......我昨天去也就是帮帮忙。” “那你没工作?” “算是吧。” 秦榛榛无语。 “大好的年华,不用来努力赚钱,就用来游戏人生?” 第一次有女人跟他讲这样的大道理,季星泽抬头愣在那儿,半晌没出声。 秦榛榛眼睛瞪得贼圆,两颊自然绯红,长着圆润可爱的脸,神情却总是英气凌厉。 季星泽看得出神,却也知道,再看下去,这女人得把他赶出门外了。 “那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能做什么?”季星泽低头继续啃面包。 “什么赚钱做什么。”秦榛榛一手搭在季星泽肩膀,“你还有父母吧?趁年轻做好职业规划,现代社会,生存不易,不能辜负父母养育之恩啊!” “父母还需要我来养吗?”季星泽苦笑。 秦榛榛手指一戳,直接戳他脑门上。 戳戳戳,一边戳一边骂:“说什么呢?别看你长得帅我就能忍你,我秦榛榛最恨不孝顺的人!” 第8章 我不喜欢男人 秦榛榛长发凌乱,一缕发顺着松散的玫瑰花府绸睡衣领子垂下,落在锁骨中间凹陷处。 季星泽捂着脑袋抬头时,正好瞧见发尾闪进了若隐若现的沟壑里。 “我很孝顺的,前几天父亲节,我还送我爸礼物呢。你别激动啊。”季星泽说,“只是我有一事不解......” 秦榛榛干脆站着,双手抱胸,“你说!” “作为时尚博主,你为什么在家穿这么......这么......我有刷到过你账号.......你在镜头里不这样......” 季星泽说完,继续抱头,做好被打的准备。 秦榛榛却泄了气似的坐了下来,抓来一只烟,点燃,轻吸一口。 “赚钱不容易,我现在特讨厌这个行业,虚伪,市侩,唯利是图,到处都是假的。假鼻子,假胸,假人设......到底什么是时尚?我就最喜欢穿这套,我奶奶做的,穿七八年了。” “或许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物质,也不需要所谓时尚的衣服......。”秦榛榛夹着细烟的手指被雾气缭绕,望向窗外的眼神也迷蒙,“这套多好,舒服,自在,我奶奶说,玫瑰花好看,那就是好看!可惜.......。” “对不起。”望着秦榛榛瞬时黯然的脸,季星泽声线立马柔软温润,成了朵轻飘飘的云。 秦榛榛抽烟,空气在烟雾中凝滞。 他只得移开目光,嘴里却回应着她:“嗯,能有奶奶亲手做的衣服,很幸福。我奶奶也不在了,我没有见过她,但她曾经住过的房子还在,真想去看看。” 秦榛榛转身去开厨房的窗,又变回充满保护色的样子:“想去自己去,别又赖上我。叫你娇滴滴的妹妹陪你。” “她和我真没什么。” “这不归我管。” “我甚至从来没有全身心喜欢过一个女人。”季星泽解释得急促。 秦榛榛呛了一口烟,咳个不停。 季星泽忙来拍背。 “你喜欢男人?”秦榛榛猛地转头,与季星泽仅一丈之隔,呼吸瞬间消融在共处的空间里。 季星泽身体僵硬,微微侧脸。 “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 说完,深呼吸一口气。季星泽自认不是个轻浮的人,可为什么面对这女人时竟会如此紧张。 不解,很险。 房东来敲门,一位六十出头的妇女,梳大背头,手也背在身后。 “呀,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房东上下打量季星泽,竖扫三遍,“不错,小伙子看着挺精神。怎么地,要同居搬更大房子?看不上我这小户型了?” “哪里的话,我回老家休息一阵子,时间不确定,就先把房子退了。” “和男朋友回老家结婚?”房东一边嘀咕,一边四处绕,脸贴在墙壁仔细查看,又去试灯。 秦榛榛最烦老人三句不离结婚,好像女人除了结婚就没别的出路了似的。 但这是房东,押金在她手上,得罪不得。 “不是,我自己回去,这也不是我男朋友,普通朋友,留宿一晚而已。”秦榛榛陪着笑,“房子我保养得很好,您放心。” 房东凑近细瞅季星泽,摇摇头,意味深长一笑。 转身,翻出手机计算机:1万6押金,扣除水电268.32,房子损耗900,共退14831.68。 “房子损耗900哪儿来的?”秦榛榛问。 “姑娘啊,你看看,这墙壁,都发黄了!你看看,厨房边角线里,是不是油渍挺多的?” 房东拉着秦榛榛,两人凑近了看,看到两块黄斑。 还未等秦榛榛解释,房东推推脸上的老花镜,声音也变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买个化妆品几千几千的花,900块就心痛成这样?不至于啊。” “房子就算没人住,也会老化,墙面没有一点人为痕迹,也没看出来有多黄,是不是您这老花镜太久没洗了?至于那两块黄斑,我现在就去擦。是我清洁不周,抱歉了。” 说完,秦榛榛拿了抽屉油烟清洁剂就去喷。 房东一把拉住:“900块钱,至于吗?你这小姑娘,不讲道理。” 秦榛榛睁大眼睛,老太太明摆找茬。 剑拔弩张之时,季星泽裸着宽厚肩膀,横插进两女人之间。 他双手扶住房东阿姨肩膀,微微低头。 温柔说道:“阿姨,您可能不知道,扣不扣钱,不是您说了算,要不,咱们看看合同写着啥?” 第9章 城市里七秒的记忆 房子租了五年,合同早已残旧,还好没扔。 房东在白纸黑字前只得认怂,末了总想找出点什么漏洞来,也算不输架势。 “现在就搬走!今天下午我就得搬进来,你们总不能让我一老人家露宿街头。” 秦榛榛见她年纪大,不想争论,爽快答应了,匆忙将房东给送走。 房子里一堆杂物,时间紧任务重。 季星泽瞬时感觉自己作用巨大,二话没说,主人翁似的帮着收东西去了。 “季小二,麻烦你先把衣服穿上。”秦榛榛拎着晒干后,仍然皱巴巴,衣领处还破了两个洞的T恤,站在季星泽面前,“你这鼓囊囊的胸肌,把房东阿姨老花眼都给治好了。” 季星泽脸红到耳根,转头问,“你不喜欢吗?” 说得很小声,也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喜欢,但我没兴趣。” 秦榛榛扔下衣服就走,刚硬无表情,只留下纤细腰肢的背影。 季星泽微微愣神,如果错失今天的机会,他还会再次见到秦榛榛吗? “如果我有一份稳定工作,你会看上我吗?” 季星泽问出这句话时,仍不敢看她。 “不会,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秦榛榛说得淡漠:“你可以走了,我自己搞得定。” 季星泽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秦榛榛接着说:“烫伤药也一起带走,自己照顾好自己。” 送走季星泽,房子里又成了空荡荡的样子。 这些年在上海,秦榛榛呼朋唤友的日子很多,可到了告别的时候,人人都忙。 秦榛榛给曾经称为挚友的同行珍妮打视频,多个帮手,也好在房东为难前及时搬走。 微信上却显示已被解除好友关系。 互联网的记忆只有七秒,自媒体从业者,一旦停下脚步,再要东山再起,难过登天。 秦榛榛给自己打气,她不怪她,城市就是这样,怪的是,她秦榛榛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季星泽一夜未归,苏家就找了一夜。 两家关系紧密,季星泽父母在英国定居,回国时,季母特意嘱咐,暂住苏家,有个照应。 苏珠伊妈妈俞莲皎见星泽垂头丧气回来,忙过去扶着:“星泽,怎么打电话也不接,一晚上急死我和你苏叔了。” “阿姨,抱歉,我正想和您说,麻烦你们很久了,这几天会搬出去住。” 季星泽知道俞阿姨对他昨晚去向门儿清,不想拆穿罢了。 以苏珠伊的性子,整个苏家都得知道他昨晚和陌生女人在一起。 俞莲皎哭得突然,哇的一声,鼻涕和泪都涌了出来。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嫌弃我们了。我老了,确实做得不周到,但不能这样就搬出去呀,回国时你爸妈把你交付给我们,你要是搬出去,我们就成不义的长辈了。” “阿姨,我会和我爸妈解释,你们照顾得很好。” 季星泽声音刚落,苏珠伊从房间里跑出来,撅着嘴,气鼓鼓。 “星泽哥哥,他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珠伊!别乱说话!”俞莲皎呵斥道。 说完安排季星泽休息,斟了杯参茶,交代苏珠伊送去。 “你给我改改这坏脾气,就你这脾气,哪个男人能容你?别忘了,你和季星泽娃娃亲,季家产业多,国内业务都和我们家合作着呢,别坏你爸好事。” 苏珠伊杏眼含泪,委屈说道:“季哥哥学坏了......” “听妈的,别人坏,你得比别人更坏,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他赖账?”俞莲皎小心使了个眼色。 苏珠伊愣住,两颗豆大泪珠还挂在脸上。 哭是哭,仍是端着茶托,去了季星泽房间。 第10章 会自卑的人 “我妈让我色诱你,和你上床,然后和你结婚。”苏珠伊关上门,将俞莲皎交代的事情和盘托出。 讲得义正严辞,没半点心虚。 正收拾行李的季星泽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为她抹泪,又拍拍她头。 “所以呢?你要实施这个计划吗?” “我苏珠伊才不会做这种事。”苏珠伊赌气似的脸别过去,“我要你真心喜欢我,真心娶我,真心爱我。” “珠伊,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不需要勉强,我会用真心打动你。我苏珠伊长得好看,身材好家世好,性格嘛......也好!我就不信你会不喜欢我,你总有一天会娶我的!” 季星泽苦笑,“我的珠伊妹妹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妹妹,一定会有更好的男人,给你更好的爱啊。” “那个更好的男人就是你!”苏珠伊瞪大眼睛,笃定地说。 季星泽眼前闪过秦榛榛的影子,转头继续打点行李。 “我好吗?珠伊,我不过是个整天无所事事的游民,没有理想,没有目标。二十三岁了,大学没毕业就跑回国,靠父母吃饭。想做的做不了,需要做的不想做。” 季星泽锁好行李箱,立起来,疲惫倒在床上。 “珠伊,你见过的男人太少了。你星泽哥哥,也是那种见到其他人,会自卑的人啊。” 季星泽会自卑这件事,秦榛榛是感觉不到的。 干这行太久,见过的奇葩事件太多。 见一面就睡,第二天拉黑是同行们的常态。 反倒让秦榛榛对爱情这事谨慎起来,加上原本以为能谈婚论嫁的叶均,突然倒戈......。 季星泽出现时,秦榛榛不过是将他当作许多个行走的无脑荷尔蒙之一。 秦榛榛这时眼睛正闭着,脑子却活跃极了。 当她再次微微睁眼,满目金黄的油菜花田跃入眼帘时,原本正在商务车上迷糊着的秦榛榛,一下子清醒过来。 按下车窗,满面清风扑面而来。 “幺妹,关上窗咯,开空调呢。” 熟悉的方言从前方传来,司机扯着嗓子问:“多久没回来啦?我们年年看这片花田,都看厌了。” “好多年......我都记不清了。”秦榛榛关上窗,趴在玻璃上,满目喜悦。 “你在哪个大城市打工哦?” “上海。” “一线大城市啊,大城市不比我们这儿好看?我们这儿就是些破田,破花儿。 别看我现在做司机,我也是在广东打过工的人呢,混不下去,就回来了。 还得是你们年轻人能干。”司机说得喜滋滋,没见半点遗憾的样子。 “哪里,我这也是混不下去了,回来呆着。”秦榛榛笑。 “哈哈哈哈哈,那......老家欢迎你。”司机爽朗笑着,“不过说真的,咱们这酸汤胃,也就呆在老家舒坦。” 商务车停在一大型老旧小区门口,秦榛榛扫了付款码,挥手告别后,转身搜手机上的备忘录。 她把自己家在几栋几楼给忘了。 也正常,这小区,不算秦榛榛的家,准确来说,她从未在这间房子里住过。 秦榛榛小学时,妈妈就跑了,被爸爸打跑的。 她从不怪自己母亲。 “怎么会那么狠心抛下女儿啊。”这样的话在邻居和亲戚间传着,秦榛榛也就默默听着。 但她心里有个更大的声音:“妈妈应该要逃的。” 现在,爸爸有了重组家庭。不知道是人老了的缘故,还是新老婆能降得住他,在新老婆面前,爸爸脾气虽然暴躁,但不再动手了。 也正是后妈的到来,秦榛榛和爸爸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她原本以为,一旦经济独立,离开这个家,就再也不会踏进家门一步。 可没想到,时间流转了一切固有的事物。 这个新的,重组家庭,竟然让秦榛榛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二楼,楼梯左边一户。 秦榛榛还没来的及敲门,房子里就传出一阵恶龙咆哮。 第11章 一物降一物 “你是祖宗吗?啊?秦舒山,非得给你喂饭才知道饭在哪里?自己不会看?冰箱不会开?我是哪里没给你伺候好了?” 房子里是周姨的声音,秦榛榛老爸的二婚老婆。 秦榛榛听得饶有兴致,干脆坐在行李箱上,贴门听起来。 “别吵吵,声音尖得跟鹦鹉似的,吵得我头疼。” “还嫌弃起我声音来了,啊,老了不中用了是吧?可别让我再提上次集市时,你瞧年轻姑娘那眼神,哎呦喂......” 没等周姨说完,秦舒山去砸凳子,“有完没完,孩子在家呢,你嘴里能吐出点什么好话来吗?” 凳子刚砸完,周姨不甘示弱的毁了个花瓶。 秦榛榛正想要敲门,控制下局面。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先说好,吵架没事,吵完谁打扫,谁收拾,这必须得分工明确了!” 话音刚落,家里瞬时安静。 秦榛榛会心一笑,敲了敲门。 秦舒山怒气冲冲开门,见是秦榛榛,笑容展开,有几分卡壳。 秦筱朵正站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双手叉腰。一眼见到秦榛榛,哇的一声,一米七三的瘦高个子,从茶几上跳下,猛地扑向秦榛榛,冲劲儿太大,秦榛榛和行李箱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哎呀,你这野孩子,你姐后面是楼梯,你再用点儿劲,你姐就滚下去了!” 周姨过来打秦筱朵屁股,顺手拉了行李箱,迎秦榛榛进屋。 “怎么,家里好像有点......一片狼藉啊......”秦榛榛笑着说。 客厅已经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别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善后,我负责给我姐接风,走,姐,带你吃好吃的去。” 秦筱朵拉着秦榛榛就要走。 “刚回家出去吃什么吃,在家吃!”爸爸发话了。 秦筱朵才不管那么多,话音未落,秦榛榛早被筱朵拖着手一溜烟儿的下楼了。 秦筱朵是周姨和秦舒山的女儿,秦榛榛同父异母的妹妹。 周姨刚嫁给秦舒山时,带着和前夫的儿子宋川,没多久生了筱朵。 要说一物降一物,秦榛榛生母没有治好的秦舒山,被周姨制服了,而秦筱朵,却是降住这两老人的吉祥物。 “你都马上要高考的人了,一点正形都没,读大学怎么找男朋友。”秦榛榛去捋筱朵乱成鸡窝的齐肩短发。 “嗨,姐,你可别操心我了,你操心操心那两人吧,我要是去外地读大学,他们两可咋办,不得从早吵到晚。” “没事,我看吵架是他们play的一环,丰富生活的一种方式。”秦榛榛浅笑,昂首走在老旧街道上。 “也是,不管他们,姐,你想吃什么,我请客你出钱啊,我可没带钱。” “你就这么请客的啊?”秦榛榛也用力打她屁股,“压岁钱呢?都藏小金库了?” 秦筱朵嘿嘿一笑:“我的小金库,肯定是要用来追帅哥的啊。哪能花在自己家人身上。” “你倒真是吃里扒外一把好手。” 秦筱朵舔着脸笑,又牵着秦榛榛手,修长手臂晃来晃去。 “刚好我同学推荐了家网红店,在小红书上可火了,我嫌贵,一直没敢去吃,今天碰上你回家,就讹定你了呗,反正你有钱,嘻嘻。” “咱们这小镇子还能有网红店?” 筱朵白了秦榛榛一眼,“怎么滴,还看不上咱们白岩镇了?” 也不是看不上老家,只是太久没回,竟不知道互联网的风气早已传到了并不富裕的地方。 秦榛榛笑笑,转头问:“我爸没对周姨动过手吧?” 两人来到路边一豆米火锅店,在临街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秦筱朵抓着筷子,用力一戳,开了餐具。 “你就放心吧,我妈不会让咱爸欺负的,你也不看看我妈是什么人,她那张嘴,阎王爷见了都怕。” 秦榛榛听着有些黯然,想起自己生母。 记忆已经很模糊,但在她有限的回忆里,母亲只会抽泣,从未大声讲过话。 第12章 这老头子又打人 “大众点评打卡加收藏,配三张照片十字以上点评,送特色婆婆糖。转发小红书,点赞超20,下次来八折啊。”店铺阿婆端着锅子,佝偻着背,讲话却十分利索。 “咱们这儿,这么大年纪的人,也用小红书吗?”秦榛榛倒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低头小声问道。 “姐,你都几年没回来了?” “七年吧,奶奶走后,这是我第一次回家。” “还好我两年前去上海找过你一次,不然你可得把我给忘了。”筱朵白了一眼秦榛榛,将煮好的菜捡到秦榛榛碗里,“姐,快吃,上海虽好,可没有咱们正宗的豆米火锅。这味儿,只在老家有。” 闻到熟悉的味道,秦榛榛心里一酸。 但她早已学会了克制情绪,城市教会了她许多,包括冷漠。 “嗯,好吃!”秦榛榛抬头时已是挂着笑容,“大学报志愿有什么想法吗?” “肯定是去上海找你啊,考大专也得考去上海才行。姐,你不知道,你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我同学看到你这么多粉丝,都可羡慕我了。我也要做你这样的网红。” 听到这里,秦榛榛放下筷子。 “筱朵,听姐一句劝,学点赖以为生的技能,网红这条路走不长。” 筱朵哪听得进去,只顾吃自己的。 “走不长就走不长呗,赚一天是一天,反正我对人生也没啥想法。” “美女们,咱们家豆米火锅好吃吗?”阿婆蹒跚着走来,笑眯眯问。 “好吃!”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两长这么好看,记得多拍点照片发发朋友圈,小红书,抖音什么的呀。”阿婆端上婆婆糖,笑脸盈盈的又去照顾旁桌了。 还未到下午饭点,小小店铺已坐满人,连露天桌子也满座。 有吃饭打牌的,有小女生们围着桌子拍照的,还有几个赤胳膊的男人在一旁划拳。 夕阳映在橙色街道上,热火朝天的景象看呆了秦榛榛。 这条小街秦榛榛很熟悉。 她记得小时候妈妈会带她来买糖。妈妈走后,就是奶奶牵着她的手,缓慢行走在这条石板路上了。 那时候她内心只有一个信念,离开这个小镇,离开爸爸。带着奶奶远走高飞。 正当她望着远路发呆时,爸爸出现在了街尾。 远远见着了榛榛和筱朵,挥手打招呼,就低着头加快脚步走过来。 爸爸也老了。 这是秦榛榛对父亲仅存的情感。 “你个小东西,拉着你姐说走就走,也不问你姐累不累。”父亲走近时,挥出手掌拍了把筱朵后脑勺,秦榛榛看得出爸爸悠着劲儿,拍得很轻。 “哎呦喂,你这老头子又打人了,你把我打傻了,谁给你养老?光靠我姐,她不得累死。”筱朵大声叫道,吸引了不少旁人目光。 秦舒山明显窘迫起来,整理衣服,坐下,“你可小声点吧,丢人现眼!” 秦榛榛看在眼里。 秦舒山从前打人,都是理直气壮,现在拍一拍,倒懂得窘迫了。 “榛榛,怎么突然回来了?”秦舒山转头问秦榛榛,声音温柔了许多。 “婆婆,给这桌添个筷子,我爸要来蹭饭。”筱朵仰头挥手。 “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秦舒山小心翼翼问。 “没有,爸,就是工作了这么多年,累了,想休息休息,顺便回来看看你们。” “我看你粉丝掉了不少,现在经济有困难吗?” “姐,我揭发爸爸,他说他才懒的关注你账号呢,说你不务正业,结果现在不打自招了......”筱朵话没说完,秦舒山一张大手要拍过去。筱朵灵巧,身子一侧,就躲了过去。 见秦榛榛正看着他,挥出的手指抽搐了下,赶紧收了回来。 “放心吧,爸,我都工作这么多年,也有些积蓄的,这你别担心。” “好,那你就在家好好住着,休息,想住到什么时候,住到什么时候。 刚才周姨和我说了,特意叮嘱我和你说,宋川一直没在家,你就住他那间屋。”秦舒山说完,只敢盯着秦榛榛手里的筷子,“有什么需要爸的,尽管说。” “好。” “你们两姐妹吃吧,你周姨做了饭,我得回去吃。” 说完,放了三张红票子在桌上。 父亲刚走,秦榛榛想要将钞票塞给筱朵,还没来得及伸手,一阵风来,三张票子,飞散在了叫嚣声与橙色烟火,共同升腾的石板巷子里。 第13章 就一男的 秦榛榛去追钱,筱朵在一旁嚼五花肉,举着筷子看她。 一张钱落在路边买手工小物的摊位上,老板娘笑盈盈捡了递给秦榛榛。 一张飞舞着就被秦榛榛抓到了。 剩下最后一张,在空中绕了几个圈,朝一烧烤档飞去。 街坊们有看热闹的,有帮着去抓的,要是落在了烧烤炉子上,百元钞票一秒成灰。 眼看着钞票就要掉进炭烤炉子里,一只手快速拽住。 “谢谢,谢谢,好身手!”秦榛榛正要去接,没想抬眼见到了熟人。 “你怎么来了?” 是季星泽这小子。 他带着鸭舌帽,几乎遮住了眼睛。但仍穿着松垮垮的T恤衫,这次是明亮的白色,看起来精神许多。 “我说过我会来,许你回老家,不许我回老家?”说这话时,季星泽一直瞧着秦榛榛。 “你老家在那座山后面。”秦榛榛倒是淡定得很,手指不远处山脉。 “先来这儿玩,玩几天再回去。”季星泽抬了抬鸭舌帽,五官在帽檐下尤显俊美。 “千里追女人,我是该感动还是该害怕?”秦榛榛双手抱胸,眼睛挑着,又穿了件吊带长裙,添了丝勾人的意思。 “几天没见,自信倒是增添不少。”季星泽笑笑,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钞票塞进秦榛榛手里,用力一抽双肩包背带,转头就走。 秦榛榛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只是季星泽在她家时的蠢蠢欲动,做得那么明显,她不信这男人真是为了来旅游。 再说了,白岩镇也不是什么旅游景区。 秦榛榛站着,想等季星泽怂了回头。 季星泽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也没再转身,倒是筱朵突然后背攻击,把秦榛榛吓得一激灵。 “姐,这谁?” “不认识,就一男的。” 筱朵满是狐疑。 “我看见你和他说话了,而且,这男人好帅啊,肯定不是本地人。” “说话不代表认识,帅不代表是好人。” 秦榛榛快步走在筱朵前头。 “诶,不是,咱们这白岩镇难道就没有帅的?你看你这话说的。”秦榛榛回头,拽着仍恋恋不舍的筱朵,“别看了,姐身边帅哥如云,等你去上海了,我非得把你这审美基础给拔高了不可。” 夜晚,说好了秦榛榛睡宋川的屋子,筱朵非得拉了秦榛榛和自己挤一张床上。 周姨准备了牙刷毛巾,拖鞋也是新的,摆在秦榛榛面前。 末了站在门口发话:“你这床有点小,你姐累了一天,和你睡指定睡不安稳。” 筱朵眼巴巴望着秦榛榛。 “再说了,你哥那屋子,我都换了新的床单被套,下午一直在搞清洁,干净得很。” 秦榛榛知道周姨的意思,怕她打扰筱朵学习。也是,高三学生,有个独立空间才行。 正想开口劝,筱朵委屈巴巴从抽屉掏了个香薰袋,放到了宋川房间里。 “行行行,姐自己睡。那个......姐,同学送我的香薰袋,你放床头,助眠。” 秦榛榛回到房子里。 屋外顷刻也安静了,不过夜晚10点,房子和小区里,没了一点声响。 秦榛榛拿起床头的香薰袋,又闻了闻还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一时有些忐忑不安。 筱朵记得她睡眠不好,也记得她常头疼。 周姨这些年来对她也不算差,至少,表面工作做的足足的。 父亲有两个商铺两套房,邻居都说一个留给宋川,一个留给筱朵。 秦榛榛生母不在,这家产肯定没她的份了。 好在秦榛榛上进,也从未觊觎过小镇上的财产。 飞鸟一样,哪儿都是根,哪儿都是家。 秦榛榛盘算着给周姨和筱朵买点什么寄到家里来,正欲点开购物软件的手指,忍不住滑向微信。 她点开了季星泽朋友圈。 这男人果然发圈了。 九宫格图片,全是小镇街景,偶尔有些穿着苗族服装坐在路边抽烟的老人。 但照片色泽很不一般。 以秦榛榛的专业知识来看,季星泽用相机拍的,而且这相机,绝对不低于三万块。 “好家伙,挺舍得花钱!” 秦榛榛来了兴致,侦探般一个个点开图片,放大,细节。 po图文案:“小镇生活”外加三个emoji表情。 “舍得花钱,但没什么文化,难怪找不到工作。”秦榛榛摇摇头,放下手机。 第14章 故乡和他乡 清晨的阳光洒在季星泽床上时,已是早上10点。 镇上没什么像样的酒店,倒是有两家特色民宿,靠近山区。 拉开窗帘就是山景,秦榛榛昨天指着的,就是这座山。 季星泽出生在上海,小学没读完,就跟着父母亲去了英国。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父母的故乡,贵州。 走街串巷时,季星泽尽力调动自己的记忆,想要从父母曾经吃过的食物,说过的话里,找到些贵州的痕迹。 但其实贵州对他来说,不过是平行世界的故乡。 人类的迁徙已经将故乡和他乡的概念模糊,只知道基因中流着怎样的血。 就像天生就爱吃折耳根这味,即使小时候从未吃过。 季星泽拿起手机,发现秦榛榛在昨晚10点多的时候,拍了拍他。 他一跃而起。 擦了擦眼睛。 “榛子拍了拍‘半截身子入了土’并放了个响屁” 季星泽忘了自己啥时候设置的拍一拍,赶紧划到设置里。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文案来,中文水平果然有待提高,无奈之下,季星泽将拍一拍改成了一朵鲜花。 起身后围着浴巾,半裸上身照镜子,脸上现出几分得意。 翘嘴微笑,又摸摸腹肌,半侧着身子仔细看了看线条分明的侧腹部,憋不住笑意,连刷牙都在乐呵。 秦榛榛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啊,半夜不睡觉还来拍拍他。 想到这里,季星泽踮起脚尖转了个圈。 管家阿姨来敲门送早餐,季星泽划步去开,或是步子跨得太大,开门一瞬,浴巾滑了下来。 阿姨瞧得认真,端着盘子惊大了嘴。 季星泽一手捂住,一手接了早餐盘,赶紧关门。 “没事啊,阿姨都这么大年纪了,啥没见过,别往心里去啊。”管家阿姨在门外叫着。 季星泽脸憋通红,只盼她赶紧离开。 匆匆穿了衣服,吃了几口早餐,开门探头,见左右没人,才敢下楼。 没想刚要走出民宿,阿姨就在后头笑脸盈盈。 “小伙子,加个微信呗。” 季星泽心脏差点骤停。 知道自己长得帅,但被大20多岁的阿姨追,这还是第一次。 “阿姨,我......我没微信。” “别撒谎,付款时我看你微信支付的。”管家阿姨一脸慈祥,眼里带光,像看着珍宝。 “能......能不加吗?”从小父母也没教过怎么拒绝人,季星泽是真不懂。 “加一个呗,阿姨也跟你学学英语。”管家阿姨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季星泽,“我看过你护照,知道你英国来的,华裔是吧?” “嗯.......”季星泽见拒绝不了,只得拿出微信二维码来,阿姨熟练扫了,随后递上一杯矿泉水,“祝玩得开心哦,有什么需要随时微信问我哈。” 季星泽赶紧逃,思忖着今晚得换住处了。 一早醒来的秦榛榛正被周姨叫着吃早餐,端着手机发现,昨晚不小心拍一拍了季星泽。 恼得直抓头皮。 刚嗦完一口粉,想到季星泽设置的“放了个响屁”,嫌弃直冲头顶。 将计就计,秦榛榛又拍了拍他。 这次发现换成了一朵鲜花。 更俗了! 不愧是个行走的荷尔蒙,处处留情! “昨晚太晚了,就没打扰你。我想跟你说,毕竟我是本地人嘛,有什么不熟的地方,还是可以问我的。” 秦榛榛客气的发了条信息。 紧跟着补了一句:“仅仅是尽地主之谊啊。” “你家是地主?”很快,季星泽就回复了。 要不说他没文化! 哎,秦榛榛没眼看。 “不过倒真有一件事求你,昨天闻到你一身的火锅味,那味道还挺特别的,能不能带我去吃吃?主要是......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一整锅。” 秦榛榛放下手机,继续嗦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不知该不该去。 周姨和筱朵在一旁讲什么,秦榛榛一句也没听进去,脑海里都是季星泽帽檐阴影下,琥珀般纯净的瞳孔。 她并不讨厌他...... 只是现在的秦榛榛,已经不再需要爱情这种东西了。 第15章 跳舞的老头 “去去去,肯定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筱朵眯着眼,伸长脖子在秦榛榛后头,信息尽收眼底。 秦榛榛慌乱关了手机屏幕。 两老人正惊愕着,秦榛榛狠狠对筱朵使了个眼色。 筱朵睫毛闪动,意味深长点头。 “姐姐同学请吃饭,我也要去蹭饭。”妹妹倒是懂事的,“女的,别担心,姐姐一旦有对象,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两。” 两老人愣住的手同时松懈,继续各忙各的。 筱朵转个圈,凑到秦榛榛耳边:“昨天那个帅哥?” “就你事多。” “必须去啊!” “为什么?” 为什么?筱朵被这问题问倒。 有热闹就凑,有帅哥就看,还有为什么? 筱朵思考半天,坐下来,避开父母,小声问。 “是不是咱姐夫小气,不给你和异性一起吃饭?” “你说叶均?” “对呀。” “早分了。” “啊!!”筱朵又叫大声了些,两老人目光齐刷刷又看了过来。 “忙你们的,没你们的事。今天不是还要出摊?都几点了还不去?”筱朵反倒是嫌弃起父母磨蹭。 “照顾好你姐,带她到处走走,没啥事就去档口帮忙。”周姨拿了东西,挥手叫秦舒山出门。 “为什么分了?”筱朵去关门,见老人走远,凑过来问。 “大人的世界,小孩不懂。”秦榛榛起身要去洗碗,并不想多讲。 见姐姐不想说,筱朵也不再问。 季星泽又来信息:“算了,不约你了,我自己走走也行。” “好。”秦榛榛秒回。 季星泽不想再去镇中心,找了个靠山的小路,一直往巷子里走。 巷子里一户人家办婚宴,门前空地摆四个大桌,厅里也有两桌。 小孩们在路中央玩,有老人端着大盘菜游走在圆桌中,满目红色喜庆胶带和气球,让季星泽有了几分灵感。 刚想过去询问,能不能拍点照片,一衣衫褴褛的老人闯了进来。 只见他穿着布鞋,五个脚趾都从布鞋的破洞里伸了出来,脚趾甲都已分层,岩石一般。 穿得倒是鲜艳,好几件衣服,混搭似的,耷拉在身上。 季星泽第一次见有人这样穿衣服,架着相机想要抓拍。 老人手捧几束野花,恭敬献给新人。 没人惊讶,好似都再熟悉不过了,却没一人让出吃饭位置。 家里主人端了饭菜,又撇了根一次性筷子。 “花老头,你就在这吃吧。”主人指了指门口一块大石头。 花老头狡猾一笑,摆摆食指。 “不不,我还得跳一段舞,送给我们的新人。” 主人没来得及拒绝,花老头已经跳了起来。 众人见老头跳得陶醉,哄堂大笑,屋里吃饭的也端着碗出来凑热闹,玩耍的孩子停下手里的石头,学着花老头一起跳起来。 季星泽只觉得这舞蹈似曾相似,好像在哪儿见过,却想不起来更多。拿了手机点上视频模式记录下来。 花老头跳了十来分钟,看得人都失了原有兴致,又回到各自位置上吃饭寒暄。 孩子们跳着跳着也被其他吸引去。 花老头仍跳着,十分陶醉。 看着得有八十岁了。 季星泽在镜头外看着,老头头发花白,胡须也是白色的,瘦弱矮小,龟仙人一样。 不过一会儿,老头转着圈儿,踮着脚尖,越跳越近。 直到凑近季星泽手机摄像头前,从口袋掏出一只蔫掉的小野菊,越过摄像头,朝季星泽递了上来。 第16章 我有洁癖 季星泽愣住,连连道歉。 “对不起,如果你介意,我现在就删了视频。” 老头又笑,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样子。只是抚着花白胡须,上下打量季星泽。 “看着不像是本地人啊。”老头用方言口音讲着蹩脚普通话。 季星泽凑近了听,想了想,才回过神来:“我是游客。” “也算不上纯粹的游客吧。”老头又说。 季星泽不知道老头什么意思,怕被讹上,赶紧开溜。 老头踮脚,伸出手去,在后头一把抓住季星泽的后领子。 这老头身子看着孱弱,力道倒不小。 “走,去我家喝茶。” 季星泽压低了帽檐,忐忑不安,又怕让老头伤心,不敢表现出来。 要是在英国,遇到这事,季星泽会在第一时间逃走。 但国内或许不一样。 季星泽不想辜负老人心意,只得跟在后头,拿出手机来偷偷发了定位,简单把刚才的事情告诉给了秦榛榛。 花老头果然是带季星泽回家喝茶的。 季星泽低头驼背进了巷子尽头的土房子里,屋里仅有一扇小窗,光线极暗。 花老头席地而坐,拿了暖水壶,就要冲茶。 季星泽环顾四周,仿佛堕入奇境的爱丽丝。 见墙上挂着十字架,圣母玛利亚,季星泽终于找到话题,“您是信上帝的啊!” 花老头摇摇头,指另一面墙上的观音像,地上乱七八糟堆着手抄易经和八卦图。 季星泽目瞪口呆,不敢再问。 手指地上一划,灰尘极厚,他望了望面前的杯子,眉心紧成一团。 但从小的教养提醒着他,不能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季星泽只好强作微笑。 花老头并不理会,倒了茶水,端过来,满是污垢的大拇指,直插进茶水杯里。 季星泽差点当场去世。 在英国时,他是出了名的洁癖,茶杯不仅每天洗,洗完要用干抹布擦得透光。 “请用,我的好朋友。”花老头讲出了方言。 季星泽似懂非懂,点点头,端坐着,脑补起秦榛榛一个跨步推门而入,救他于水火。 以秦榛榛的烈性子,她一定敢当面拒绝花老头的。 只是自己为什么却不敢? 季星泽有点搞不懂,从小到大,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唯一的叛逆,就是没读完大学,跑回了国内。 花老头见他不喝茶,从旁边的蒸笼盖子里,取出两块凉糕,递给季星泽,笑眯着眼,鱼尾纹深得能夹死蚊子。 季星泽不好再拒绝,轻咬了一口,竟然好吃! “好吃是吧?”花老头十分得意,自己也咬了一口,“都是我做的,可惜我天天摆在家门口卖,一天也卖不出一两个啊。” 老头说完,眼珠子一转,伸出一只手,“既然你觉得好吃,你买两块吧。” 季星泽恍然大悟,原来这老头子也就是想赚点钱。 早说啊,钱的事都不是事。 季星泽赶紧掏出一百元人民币,交在了花老头满是老茧的手里。 花老头嘿嘿一笑,百元大钞塞进内裤裤兜,手伸出来时,凑到鼻子闻了闻,熏得咳了两声。 季星泽瞳孔地震。 深呼吸一口气,仍是没敢动一下,生怕老头看出了嫌弃。 轻轻放下手中糕点,小心试探:“老爷爷,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正欲起身,老爷爷那双厚甲枯手,有内力一般,紧紧按住季星泽肩膀。 第17章 你又有什么坏心思 “阿公!” 一声带着方言的娇柔呼唤,季星泽听出是秦榛榛声音。 秦榛榛平时不这样说话,看姿态,是要来救他了。 门被推开,秦榛榛满脸笑容,阳光灿烂。 “原来我朋友在你这儿啊。我带走了哈,一会儿赶飞机,误机就不好了。” 话未说完,秦榛榛拽着季星泽胳膊往外走。 “姑娘,这是我好朋友,我好朋友自己还没说要走呢。”花老头气鼓鼓,堵住门。 秦榛榛看了眼季星泽,眼里闪着疑问:“你到底哪儿来的魅力,连老头子也被你吸引?” 季星泽迷茫摇头,垂眼瞥过秦榛榛紧拽自己胳膊的那只纤细小手,顺着向上望去,瘦弱胳膊却有肌肉线条,十分有力。 “我的好朋友,答应我,记得要回来看我。”花老头要哭似的。 转身端起门口的水盆,手指一撩,水盆的水将季星泽和秦榛榛从头到脚,浇成个落汤鸡。 秦榛榛清醒一秒,正想找老人理论,老人却打开大门,望着天空,大声呼喊:“飞吧,我的好朋友,在雨中,寻找!寻找你毕生的理想!” 季星泽摸不着头脑,体内却微微一颤,总感觉,花老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秦榛榛倒是个现实派,遇到神经病了,还需要想啥,赶紧逃才是正经事! 两人跑到巷口,才停下来喘气。 秦榛榛这时才知道后怕,杵着双膝,扭过脸看季星泽。 “你一个大男人,连拒绝人都不会?他力气能有你大?” 季星泽过去扶她,不想拖到秦榛榛手心,两人触电般闪开。 “我只是......我也挺好奇的......第一次见这样的人,这样的装扮,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你不是住山那边吗?咱们小地方很多这样的老人,有些是小时候发高烧脑子烧坏了,有些是一出生就有些不清醒,你连这都不懂?” 季星泽无话可讲,从双肩包里掏出纸巾,想要给秦榛榛擦干脸上水痕。 “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身上湿漉漉的,也不太好。” “你又有什么坏心思!”秦榛榛这次警觉得很。 天地良心! 季星泽心里喊冤,单纯不愿她感冒而已! “我发誓,我心思很单纯!” 季星泽是典型漫画脸长相,喜怒哀乐不显露于形,但这时,很明显看得出他急了。 秦筱朵寻见了两人,匆忙跑来。 站到跟前,偷偷瞧了眼季星泽,一秒低垂头,把被风吹得乱舞的头顶捋了捋,又将前额碎发别到脸后,默默躲在秦榛榛身后,小声问道:“姐姐,你们怎么身上都湿了。” “刚才那老阿公,脑子有点问题,没事,这天气,一会儿就干了。”秦榛榛边说边擦干身上水痕。 “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作为报答。”季星泽不敢看秦榛榛,径直向一旁的筱朵发出邀请。 筱朵闪着睫毛看了眼季星泽,没做回答,双手紧紧拽着姐姐。 “不去了,回家换衣服。”秦榛榛答得干脆。 季星泽赌气似的,也只回了个“好”字。 “嗯,那我先回了,今天谢谢你。” 说完,季星泽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仍没讲出一句话。 待季星泽走出十来步,筱朵才敢出声:“姐,你这身衣服,一湿水,内衣款式全现出来了......” “啊?”秦榛榛低头看,也看不出来什么。 “姐,你别动,我拍给你看。” 说完,筱朵离开几步,按下快门,手机怼在秦榛榛眼前。 阳光下,白色丝质衬衫下的黑色蕾丝内衣,清晰无遗呈现在照片里,连前胸交叉绑带的款式,勒痕,蕾丝,清晰可见。 秦榛榛赶紧环抱自己,大声道:“季星泽!等一下!” 第18章 尺寸大有什么用? 季星泽转头,秦榛榛特意紧盯他眼睛,要是敢落在上半身那块凸起的地方,有他好看! 季星泽却只是看着秦榛榛眼睛,阳光下闪着正义光芒。 “你住附近?去你那儿换个衣服,给件t恤就行。”秦榛榛拉着筱朵,躲她身后。 “哦。”季星泽轻声答应。 没走出几步,花老头又出现在路边,倚着石墙,磕瓜子。 这次他身边放着扁担,挑两竹筐。一旁有小孩打闹,花老头扔了瓜子壳,跟孩子打招呼。 “来买点米糕呀,来买点米糕呀。” 年龄约摸三四岁的小男孩凑近来,掀开盖子,眼巴巴问:“我没有钱,可是我想吃。” “没钱不给吃,找你爸妈要钱来买。”花老头又吐了口瓜子壳。 “别买他的,我爸说他很脏,吃了会得传染病!”旁边一大点儿的小女孩说。 “对,他是个傻子,又脏又臭的傻子,还卖吃的,脑子有问题。”一旁七八岁的男孩也走过来,顺势踢了脚竹筐,十来个米糕随着倾倒的竹筐滚落在地上。 花老头赶紧去捡。 男孩笑得更加大声,“你看看,我没说错吧,掉地上的也捡回来,就是脏,就是臭!” 秦榛榛见小男生这样欺负人,顾不上湿身的窘迫,步子跨大一步,正想要上前骂人。 季星泽先她一步,按住秦榛榛胳膊。 这一切被秦筱朵看在眼里,她愣愣望着快步向前的季星泽。 “爷爷,掉地上的十几个米糕卖给我把。”季星泽去掀另一筐的盖子,又取出十多个米糕,“这十几个米糕是我现在吃的,也卖给我。” 说完,要去扫付款二维码,也不知道付了多少钱,付款成功后就塞了两个进嘴里。 “好吃!是我吃过最好的味道。” 孩子们见季星泽吃的香,也哄闹着要吃,季星泽留了掉落在地上的那袋,其他干净的一人分几个,孩子们都开开心心的散去了,唯有骂人的男孩不肯吃,一边走一边骂:“你可别吃他的,吃完肚子疼死你!” 季星泽不理他,递给秦榛榛和筱朵一人一个,“你们试试,真的好吃。” 秦榛榛一手护胸,一手接过米糕,轻咬。 “嗯,软糯适中,还有淡淡桂花香!” “没骗你们吧!”季星泽十分得意。 “哥哥,真的好吃欸!”一向大大咧咧的筱朵不知何时变得文静起来,声线也小了许多。 季星泽笑,转头朝向花老头:“今天的业绩完成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花老头在一旁默默看,脸上又显出狡猾笑容,咂巴着嘴用方言说:“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说完,挑起担子,转身就走,“谢啦!朋友,有空来看我呦。” 花老头挥挥手,并没有回头。 三人刚进民宿大厅,管家阿姨牵着一本地小姑娘就迎了上来。 小姑娘看着二十出头,樱花粉发色,头顶还有新长出来的黑色头发。穿着带金属环的T恤,一脸不屑的样子。 “小季,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女儿,叫昭昭。” 说完狠狠拽了把女儿手臂,又堆起笑容:“昭昭,这是我跟你说的小季。” “你好,阿姨,昭......昭。” 阿姨口音略重,季星泽不太确定昭字发音,只得学着发音打招呼。 早上的尴尬事件才没过去多久,为避免尴尬,季星泽赶紧叫了跟在后头的秦榛榛和筱朵:“你们两,是去我房间吗?” 阿姨惊愕望向后头两女人,只见一年龄稍大的浑身湿透,黑色蕾丝绑带内衣轮廓毕现,另一姑娘也长得清秀可人,却一脸羞涩。 仿佛瞬间明白了些什么,惊慌失措,拍腿大叫。 “哎呀,得得得,我还是给我闺女找本地人吧,你们这外地人玩得可真花!” 阿姨把女儿拽到一边,生怕惹了什么传染病似的,“尺寸大,尺寸大有什么用呦!” 第19章 懂吗?网红,网上卖艺的那种 “你尺寸很大?”回到房间,憋了一路笑的秦榛榛,忍不住打趣。 季星泽脸红到耳根,瞄了眼一旁的秦筱朵,发现女孩也正偷偷瞅他,转身便去翻衣服,也不回应。 筱朵眼珠子转悠,只见房间一切整整齐齐,连门口的两双球鞋,也不沾染丝毫灰尘。 季星泽递了件白色T恤给秦榛榛,待秦榛榛换完出来时,衣服下摆被打了个玫瑰花似的结,已经看不出是件男装了。 “谢了!洗干净熨烫好了还你。”说完,秦榛榛拉着筱朵就走。 “姐,你说他是本地人?我今天仔细看着,哪哪不像本地人啊。”筱朵一出门便问。 “或许很小就跟着父母出来了,也是不容易,在上海找不到工作,听说我回老家,也跟着要回。” “那他为什么不回家住?” 秦榛榛顿了下。 “或许是父母双亡?” “啊,原来哥哥这么可怜!” “别人的事儿,我们少管。你看看他,工作没有,收入没有,还住这么好的民宿,没有规划,没有危机意识,这样的男人,不能要!” 秦榛榛这话讲给筱朵听,却像是劝诫自己似的。 秦筱朵似懂非懂点头。 没走多远,周姨打电话来问,两人去哪儿了,要不要来档口坐坐。 周姨和秦舒山在镇上市场里开了个服装店。 从前这档口一直是出租的,自从周姨嫁了进来,说要找点事做,张罗了进货,销售,服装店开了十几年,成了市场里生意最好的档口,收入也自然比纯收租要高。 秦榛榛穿过喧闹市场,人流如织,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自己家的档口。 一直听说周姨眼光好,进的货特别受中老年妇女欢迎,秦榛榛作为上海还有点知名度的时尚博主,也正想瞧瞧小镇上好卖的衣服长啥样。 还未到档口前,远远地,周姨就挥手大嗓门叫了秦榛榛和筱朵。 “哎呀,这就是你们家大女儿啊,第一次见啊。” 一路的老板娘们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长得真好看......你看这屁股,真翘。” “不愧是大城市回来的,皮肤可真水嫩,得花多少钱保养。” “结婚了吗?妹子多大了?” “听说是个明星呢,一年能赚多少啊妹子?” 四周档口的阿姨们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凑近了看。 “筱朵,你姐比你好看多了。”还有大婶拉着筱朵,谄媚笑着看热闹。 “你姐气质好!你看看你皮肤黑,还驼背。”隔壁大叔也接茬。 筱朵白了一眼,一点情面不讲,嘴里却说:“我姐就是比我好看!怎么滴,你们就没这么好看的女儿。” “秦筱朵!”周姨怒斥,狠狠揪她后腰那块肉。 秦榛榛博主事业做得火热的时候,不少被人夸,众星捧月的日子也经历过,却是第一次被市场花花绿绿的大婶们夸奖。 从前在派对上,秦榛榛的粉丝,一位从美国旅居回来的上海本地姑娘,问她是哪里人。 她直接回:贵州,白岩镇,苗族人居多的小镇,有山有水,风景优美,欢迎姑娘随时来玩。 秦榛榛从小体态就好,天鹅颈,舒展的双臂,想装富二代是有资本的。 没想姑娘一离开,叶均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告诫她名利场上,个个都为自己贴金,只有她秦榛榛脑子里一团屎。 秦榛榛从此后再不敢说,自己小镇居民。 每每提到这话题,就忙别的糊弄过去了。 加上后面些日子,叶均总说她小镇气质浓厚,不够大气高端,在自媒体领域还是缺点优势。 而现在,老乡们的夸奖更像是批判,越是受到肯定,越是一次次盖章了叶均的定论。 颅内忽地一阵猛烈轰鸣,秦榛榛心神恍惚,拉紧了秦筱朵袖子。 又有大姐过来搂她胳膊,摸她光滑肌肤,问道:“真是明星啊?” “不是什么明星,就是网红!懂吗?网红,网上卖艺的那种。” 人群里传来另一大姐略带鄙夷地的声线。 这几句秦榛榛是没有入脑的,周遭评价如同高分贝噪音,她眼前一黑,头剧烈地轰了一声。 第20章 女儿,爸对不起你 再次睁开眼时,秦榛榛躺在了家里。 筱朵在一旁刷手机,见秦榛榛睁眼,赶紧过去,扶她起来。 “姐,你好久没犯这病了,是不是刚才太吵了,都怪我,忘了你不能呆在吵闹环境里......” 秦榛榛缓了口气,低头垂目,沉黑的眼没有焦点地望着一处。 见姐姐不说话,秦筱朵抽泣起来。 反倒是秦榛榛去安慰她了:“姐没事,你也不用陪着我,你好好复习,要是需要上培训班,姐给你钱,放假是放假,学习不能丢了。” 没想到,一句寻常的话,竟惹得秦筱朵哇哇大哭起来。 “姐,自从我知道那事,我总觉得,是我把你的福气都抢走了,都怪我,为什么我要这么幸福,我想平分姐姐的痛苦。” 秦榛榛去抚摸筱朵深埋进被子的头,虚弱苦笑:“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想。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对的。再说了,我经历那事时,你还没出生呢,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爸爸那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打骨折。可到我出生时,爸爸却再也不打人了,凭什么要这样呢,我为什么一出生,就要享受一个人的全部好,姐姐却要承受一个人全部的坏,这不公平。” 秦榛榛无言。 她也不懂,所有无法改变的事情,都只能归咎于命运。 “我记得我才七八岁时,听医生解释,才知道什么叫应激反应,什么叫创伤后遗症。 姐,你还记得吗?当时怎么都找不到你晕倒的病因,还是省里的医生提了句去看心理医生。 我当时很惶恐啊,我为我自己所有的幸福惶恐。 我不希望这些痛苦都在你一个人身上,我想替你分担啊。” 秦榛榛抱住筱朵,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傻孩子,命运就是这样的,不能去计较公平啊,也不能去问为什么呀,凭什么呀,就沉默着接受好了。 或许痛苦也不是坏事呢。 姐有时候想,是因为姐小时候的经历,才能一个人在大城市立足啊。 你看着身边的本地女生,没钱了去父母家蹭饭,没衣服了撒娇叫人买,她们内心富足,没有恐惧。 但是你姐,咱白岩镇上走出去,不起眼的人,也能挤进去她们的圈子,正因为你姐内心比她们更强大啊。 或许我该感谢命运呢?你说是吗?” “我不管,我一会儿就要去骂老爸,我要去骂他,他是你一切痛苦的源头。” 秦筱朵用被子擦了把鼻涕,泪眼朦胧地抬头。 秦榛榛用指节使劲儿往她头顶敲了敲。 “咱爸都老了,你看他身体现在也不好。他自己都愧疚不安,你就别去刺激他了。” 秦榛榛说完,拉了被子,“你给我盛点粥,我饿了,粥端来你就去房间学习,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也得揍你。” 劝走秦筱朵,秦榛榛半卧着,才发现手机上十几条信息。 秦舒山发了信息来,问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估摸着手写输入,还打错了两个字。 秦榛榛回了:“爸,没事,现在一点事都没了。” 没想到秦舒山秒回:“女儿,爸对不起你。” 秦榛榛眼泪止不住,泉水般涌了出来。 她想起父亲从前盛气凌人的样子,直到如今,缩短的身躯,鬓间的苍老。 秦榛榛真的不恨他了,不然怎么会回家呢? 时间早已抹去一切怨恨了。 秦榛榛朦胧着泪眼查看其他信息,季星泽竟也在列。 “秦榛榛,我想请教你一下,贵州民宿有什么特别的规章制度吗?不明白为什么,网上搜了也没找到答案,民宿老板不让我住了,把我赶出来了。” 第21章 用来养鸡 刚还沉浸在悲伤中的秦榛榛,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眼角带泪,她弯着身子去抽纸巾。 “你没问问?”秦榛榛故意问他。 “我问了,他们都不敢接近我,连我付现金,他们也不接受,非要扫码付款。” “你就没想过,或许是因为你同时带了两个女人进房间?” 这季星泽是真傻还是假傻,长这么大个,仿佛对人情世故毫无经验。 “带两个女人进房间有什么不妥当吗?” “你自己参悟吧。”秦榛榛无语,没眼看。 不过一分钟,秦榛榛又发去信息:“那你今晚住哪儿?” “换个地方吧,我在找呢。” “为什么不回家?” 过了许久,季星泽才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秦榛榛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见季星泽没有继续说,也没再问,只是回他:“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 末了补充一句:“其实我审美还蛮保守,也不怕你笑话,为了多存点积蓄,品牌方送的衣服我都会穿,实在用不上的我就闲鱼卖,你懂?” “我懂。”季星泽回。 过不了一会儿,又问:“你存积蓄来做什么?” 刚建立点好感,秦榛榛见这信息,立马别过头,扔了手机,蒙上被子继续睡觉。 存积蓄做什么? 能做什么? 买房,买车,给自己失业保障,给自己养老,不然还能干嘛?用来养鸡吗?? 季星泽倒真给自己揽上养鸡的活了。 背着半人高的书包,离开民宿时,季星泽被花老头给拦住。 说他是他的好朋友,非得让季星泽住他家里。 季星泽推脱不掉,只得无奈跟了过来。 这次不敢再找秦榛榛救驾,怕被她骂。 一进屋,花老头端着自制鸡窝,捧到季星泽面前,鸡窝里一只毛茸茸小黄鸡,叽叽喳喳小声叫着。 “我本来买了两个,想给它们做个伴,可没想到,有一只被我养死了。” 花老头心疼极了,眼巴巴望着季星泽:“我的好朋友,你一定要帮我。” 季星泽也没养过鸡,他只得靠网上搜攻略。 张罗了半天,天将黑时,背了包想走。 花老头指指一旁地上的铺盖:“我的好朋友,这是你的床,我不打呼噜,我保证。” 季星泽惊愕。 这老头感觉要讹上他似的。 “你要是走了,我的小鸡就又要死了。”花老头悲伤地说。 “要不我带走小鸡,每天拿给你看看?” “不,我不能离开我的小鸡。” 季星泽死心,自己一身腱子肉,也不能怕一个瘦弱矮小的老头。 夜晚,季星泽第一次躺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他突然想起宿命论。 花老头是不是原本就认识他,包括那段舞蹈,和他讲的每一句话。 如果不是这样,人生的境遇又怎么会这样离奇。 无论在英国还是上海,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睡在这样的环境里。 从小到大,住在空旷的房子里,佣人随时照顾着,他的心却总是空落落的。 小时候,季星泽有一把小提琴,他喜欢拉琴,想考伯明翰音乐学院。父亲说,这都是女孩子做的事情,男人不该以此为生。他去学经济学,敞开了对世界的认知时,却愈发绝望。 残酷人类社会和阶级划分,本不是他想面对的事情。 命运奇妙极了, 无数个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决定,让他走进了这座山里的小镇,而现在,远离城市,躺卧在水泥地上,睡在破烂被子里,心反而莫名安稳。 花老头翻了个身,打起了呼噜。 就在季星泽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一阵慌乱的叽叽喳喳声传来。 黑暗中,花老头哎呦一声。 季星泽赶紧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 那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鸡,钻到了花老头身下,被压断气了。 第22章 什么时候能发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花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双手捧着小鸡,“这就是宿命啊,宿命啊,我买你回来竟然是为了压死你。” 季星泽也很无语,难道睡觉时就没感觉到身下有东西? “我们去把它给埋了吧。”花老头建议。 凌晨三点,花老头和季星泽没有睡觉,一个在树下挖坑,一个磨木头刻字。 天将亮未亮之时,两人终于把小鸡给埋了。 花老头在坟前念念有词,不知道做着什么法事。 季星泽后来才知道,花老头在超度它们,让它们的灵魂得以安息。 “它们下辈子能做人吗?”季星泽问。 “做人干什么,还是做鸡好,一辈子的喜怒哀乐,转眼就过去了。” 清晨,花老头又开始忙活做糕点时,季星泽在一旁疑惑问道:“爷爷,这米糕也没人买,为什么你每天还要做?” “没人买我也得做,总会等到有人来买的,比如你。”花老头手里没停下,季星泽细心发现,即使花老头居住环境很差,但他在做米糕时,却格外干净小心。 季星泽肠胃并不好,回国后经常拉肚子,但吃花老头的米糕,他没有拉过一次。 “爷爷,要不我帮你一起做吧。” “好啊。”花老头仰起头,第一次露出欣慰的微笑。 季星泽读的是英国利兹大学,选修过素食烹饪。 做米糕时,特意改良了下,只是受限于材料和器具,仅达成了想象中的80%。 秦榛榛这次跨进门来,是花老头和季星泽邀请来的。 秦榛榛带着满脸疑惑,拉了板凳,端坐下来。 得知季星泽住在这儿,又做了米糕,张大的嘴更是没合拢过。 “试试看,我改良了,不是你们贵州传统口味。”季星泽端了个竹筒造型的米糕来。 “你还学过做糕点?哪儿学的?蓝翔?” 季星泽摇摇头,只是看着秦榛榛,双眸流淌着细碎的蜜。 “做饭是很沉浸的事情,看到别人品尝你做的美食,也会有幸福感,一种心流的感觉。” “你还懂心流?”秦榛榛小尝一口。季星泽在她眼中,不过是个不学无术,整天混日子的人罢了。 没吃两口,秦榛榛抬头,瞳孔放大,赞不绝口。 “没想到,你还有这技能,挺牛啊!比我在上海高档餐厅吃的甜点还要好吃!” 季星泽眼里闪烁着满足的星星,见秦榛榛喜欢,心里也甜极了。 “可惜爷爷这边工具不够,不然体验感会更好。”季星泽补充说。 两人开心聊着,花老头不识趣儿地凑了上来,探着白发苍苍的小脑袋,问:“好朋友,你女朋友啊?” 季星泽瞧了眼秦榛榛,慌忙摆手:“不,不是,就是老乡,我们在上海认识的。” “老乡做女朋友不是更好?”花老头晃晃头。 “花老头,你别乱点鸳鸯谱,我和他互相不了解,谈不上男女关系。”秦榛榛塞了块竹筒米糕到花老头嘴里。 “掐指一算,缘分到了,剪都剪不掉的。要不你们试试剪剪看,到时候就知道我花老头有多厉害了。” 秦榛榛环视着房子里各种经书,易理八卦古籍,左边的观音像,右边的圣母玛利亚,小声问:“花老头,你是不是能看出来点什么?” 这话季星泽一直想问,从未问出口,于是也竖起耳朵听。 “你想知道什么?”花老头凑近了,讳深莫测。 “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发财呗?”黑暗屋子里,秦榛榛两眼放光。 第23章 钱和男人,我只选一样 花老头掐指一算,秦榛榛好奇心掉到嗓子眼。 “嗯......算出来了......”花老头眨眨眼,说:“算出来你掉钱眼里了。” 季星泽忍不住笑出声来,见秦榛榛要发怒,立马又闭麦忍住。 “别生气啊,姑娘,你什么时候发财我不能泄露天机,但你身边这个小伙子,人不错,我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我知道。” 没想到秦榛榛是这样回的。 季星泽意外极了。 他一直以为秦榛榛不把他当好人。 所以当他见到湿身的秦榛榛时,眼神比入党还要坚定,坚决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第一次见到秦榛榛本人,他想过,如果她是轻浮的人,他也会学着轻浮。 但秦榛榛不是这样的人,她是怎么混在这个圈子里的? 她一定辛苦极了。 想到这里,季星泽忙碌躲去收拾桌上的残局,急匆匆走去门外倒垃圾,抬头望了眼那座山。 父亲说,他和他父母亲都是从这座山后面走出来的。 可母亲在他四岁时,就消失了。 直到五岁时后妈楼惠安出现。 他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季星泽是极想做坏人的,不过是个出生就被母亲抛弃的人罢了,要什么崇高理想? 秦榛榛见他站在门外,面容冷峻,神色疏离。脑袋歪过来,问:“想什么呢?总是在看山,又不回去。” “秦榛榛,你真觉得我很好吗?” “当然,我知道你不坏。” “谢谢你。” 这回答整得秦榛榛一下子不会了。 “不用谢。”她尴尬回,回完更加尴尬。指尖挠挠鼻头黑痣,眼珠子乌溜转向季星泽:“我插个话啊,你对我真是一见钟情吗?” 季星泽雾棕睫毛低垂,露出温柔笑容,“你也真敢问。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秦榛榛也望向那座山。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一条高赞视频里,你那条视频,给了我挺多勇气。” “哪条啊?”秦榛榛录过的视频很多,她不记得自己哪条这么打动人了。 “那时,你讲述刚来上海,因为穿衣打扮,被误解侮辱的经历。在视频里,你的眼神,也是和现在一样的。”季星泽转过身来,抬手擦了秦榛榛嘴角一粒碎米,眼睛却不敢再直视。 “你把自己的伤疤揭开,让大家看到,我当时想,这个女孩子真勇敢啊。然后你又笑一笑,对过去云淡风轻。后来在派对上我认出了你,见你拎着裙子躲在后街抽烟,才跟了过去。” 秦榛榛尴尬摸脸,不知所措手臂背过身后,暗地勾扯手指头。 “原来所有的偶遇都是蓄谋已久。” “当然,我知道你没有喜欢我,我们应该…….可以做朋友。”季星泽终于将胸口压抑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秦榛榛撩眼皮看他,走近一步,抿嘴唇,却欲言又止。 半分钟后,秦榛榛拽了他胳膊,拉回屋子,“你得好好给我讲讲,我在视频里,和现实里,哪个更好看?帮我分析分析,我是不是该减肥,还是得隆个鼻子什么的。” 季星泽反手抓住她,修长身影紧贴上前。 “你很好,什么都不要改变啊。那天在你家,你忘了?你说你不喜欢这些假的东西,为什么又要同流合污。” 秦榛榛愣住。挑了下眉眼,故作轻浮说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我又改变主意了呗。” 说完,秦榛榛跨步走去花老头身边,拿了他手里水杯,一饮而尽。 “在老家呆了几天,发现还是赚钱重要。” “赚钱和谈恋爱有冲突吗?”花老头小鸟一般的白色脑袋又凑了过来。 “当然有冲突,钱和男人,我只选一样。” 第24章 能有这么好命吗? “如果拥有了男人,也会同时拥有钱呢?”花老头摇头,背手走开。 季星泽心里一惊,难不成花老头说的是他? 随后一秒平静,在他心底,从未觉得父母的资产是他的。 他想做的,不过是一份平静的工作,赚一份足够基本生活的钱,就够了。 可他仍期待地看着秦榛榛,如果她十分爱钱,他也能为了她去努力。 秦榛榛手中清洗灶上杂物,黑直长发垂在腰间。 “我秦榛榛能有这么好命吗?要是有的话,好运赶紧降临吧!拜托拜托!让我躺着就有亿万资产!” 说完,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花老头跟着大笑,只有季星泽愣在一旁。 “我的好朋友,你有什么打算?”看季星泽不跟着笑,老头老跳着去问。 季星泽还没来得及回话,门被轻轻推开,一妇女挎着竹篮探头进来。 “花老头,你在家,太好了!” 说完,女人掀开竹篮上盖着的粗布,篮中几十个小小鸡蛋,被擦得干干净净,圆溜溜的。 “大恩人,要不是你那5000块钱,我儿子就上不了大学了。这筐鸡蛋先给你,钱我一定会慢慢还的。”女人说得热泪盈眶,不住用袖子擦眼泪。 花老头却像避瘟神一样躲在季星泽后头,使劲儿推手:“我没啊,我没资助你儿子,我就买了两只小鸡,就买了两只小鸡!” “我知道,我知道你用买小鸡的方式在帮助我,我懂的,大恩人,我懂的。”女人仍哭着,扑了上来,要牵花老头的袖子,“两只鸡哪里值5000,你昨天扫码,给了我5000。” “啊啊啊,别,别拉我,我没有,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女人追着,花老头就躲着。 两人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季星泽围在中间。 “5000块?”季星泽想起自己前些天买花老头米糕时,扫码金额就是5000元。 又看看花老头一脸迷茫疯癫癫的样子。 “难不成这老头的疯,都是装的?” 秦榛榛还被蒙在鼓里,过来扯开两人,抓住女人胳膊,小声说:“大姐,这花老头脑子有点不同于正常人,你就别为难他了。” 女人眼里还噙着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一声跪下:“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大恩人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总之,我会把钱还清的。” 说完,磕了三个头。 花老头受不了这劲儿,女人才磕第一个头时,就吓得跳到了灶上。 等第二个头磕完,花老头飞奔了出去,逃得无影无踪。 送走女人,秦榛榛一脸无奈:“这闹的是哪出,没看出来,花老头住这么破的屋子,还挺有钱,也不懂他知不知道,自己转出去了5000元。” 季星泽不敢说那钱是自己给的。 “你就准备一直住在这儿吗?”秦榛榛转头问。 “昨晚我脑子里有个想法。”季星泽说得很忐忑,不时小心翼翼看秦榛榛眼睛,“我想帮花老头改装一下他这房子,然后......和他一起做糕点......” “啊!”秦榛榛惊掉下巴。 “做糕点?做糕点卖?”秦榛榛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重复了一次:“做糕点卖?” “嗯。”季星泽点头。 “你这还不如去上海打工呢,打工起码能赚个五千六千的吧。你们做的糕点,谁会买?欺负花老头的那些小孩儿吗?” “我有我的办法。”季星泽正想要解释。 秦榛榛电话响了。 “姐,快看你的账号!快!”秦筱朵来了电话。 电话刚挂,又有来电。 是叶均竞争对手的mcn公司老总。 “秦小姐是吗?我是番番倍mcn公司的老总,我叫段锦言,您在上海吗?什么时候能约您见面聊一下,越快越好!” 第25章 意外爆红 秦榛榛兜里掏出工作手机。 很久没有点开过自己账号了,没有公司推流,视频基本属于零流量状态,哪儿会有什么水花。 抖音,小红书,bilibili,秦榛榛在回来的那天,全关了通知。 直到点进去,才发现,每个账号点赞和回复都过万! “什么情况?”房子里信号不好,秦榛榛干脆坐在门槛上,低头研究起来。 季星泽也掏出手机,挨坐在一旁。 回老家前一晚剪的视频,采访知名女星的那几条,全爆了。 倒不是因为采访女明星穿衣服,而是恰巧那天,女明星手上戴着情侣对戒,而戒指的另一位拥有者,是个有妇之夫。 网友们侦探似的查到了这几条采访视频里。 女明星经纪公司给秦榛榛留言要求删视频,秦榛榛没回。 经纪公司又打电话给秦榛榛,号码留的是叶均的,而叶均的号码,被她拉黑了。 全网有证据的黑料都被删,唯独剩下秦榛榛一人的视频还存留在网上。 秦榛榛吓得心惊肉跳,整出这事,自己不得被娱乐公司围剿? “没事,那女明星翻车是既定事实了,你反而成了英雄人物。”季星泽在一旁说:“你看看,网友们都夸你不惧权威,敢于坚持正义,用草根的方式,与资本默默抗争。” 秦榛榛抱头:“我哪儿敢啊,我这么现实一人,只求自己温饱,我是真没看啊,从我回老家那天起,好多人都被我拉黑了。” “那你要回去吗?”季星泽抬眼,嗓音淡淡。 “我有点乱,让我捋捋。”秦榛榛继续翻手机,早上还漏一个未接来电。 见是本地手机,秦榛榛赶紧打出去。 “您好您好,秦榛榛小姐,我是白岩镇宣传部的,是,是,我托人找了你的电话,是是......” 电话那头一阵寒暄,末了,提出请求,能不能为白岩镇做做宣传,账号这么火,白岩镇有美景有美食,只是对于贵州来说,好玩好看的地方太多了,白岩镇埋没在众多知名旅游点中间,又在山区里,旅游业一直发展不起来。 “小秦啊,今天下午能不能赏脸吃个饭,叫上你爸妈,咱们见面聊聊。”镇宣传主任虽是请求,语气却是下达命令。 挂了电话,秦榛榛很是无奈。 “我一个流行趋势的账号,还能为家乡做宣传吗?” “国内互联网普及得真好,哪儿都有网络,我最近在镇周边乡村,也看到老人刷抖音。” 季星泽没有直接回她,心底想着秦榛榛回上海的事儿,他不想回上海,好不容易逃过苏家,在三面环山的白岩镇呆着,挺好的。 “这是好事吗?大伙儿都去刷视频,人和人交流也变少了。” 季星泽摇头,温声道:“对于很多农村老人来说,能通过手机见到外面的世界,丰富老年生活,也算是一件正能量的事情。在国外,很多底层的独居老人,行动不便,也就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看电视罢了,没有人互动,很孤独的。” “你还挺有见解。”秦榛榛转头瞧他,季星泽今天没戴帽子,头发仍是一团乱。“那老头子坐田埂上看小姐姐跳舞,你也觉得挺好的吗?” “食色性也,只要不做犯法的事情,看看也没啥。” 秦榛榛听罢,轻揪他耳朵。 “这么说,你老了也是这种色老头!” 季星泽急了,眉头簇起,又长又卷的睫毛扑闪,“我可没这么说,我是按宇宙宏观来讲,不代表我是这样的呀。” “不跟你扯这个,你说说,我一个潮流趋势的账号,怎么能给家乡宣传?我真摸不着头脑。” 话音刚落,季星泽好似领悟到了什么。 露出笑容,轻轻抿嘴,只是看着她。 夕阳落在秦榛榛发梢和肩头,金子般闪着,街巷在她身后延伸,远处小黄狗趴在路边睡觉。 和谐美景映在季星泽眼底。 “干嘛呢?”秦榛榛挑眉。 “这么说,你不回上海见那个新公司了?”这时的季星泽无意再去掩盖笑意,嘴角上扬,“你要留下来?” 听到这话,秦榛榛却愣住了。 第26章 婚姻的事,该做打算了。 秦榛榛是想回上海的。 这是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但在回去之前,总得见见那个主任,毕竟自己是白岩镇上走出来的,能做的一定会去做。 季星泽建议她先去见面谈谈,谈完后再做规划。 山边的巷子不好打车,季星泽一直送秦榛榛到公交车站。 这一路不过一两公里,却是季星泽走过最长的路。 秦榛榛自从回了白岩镇,每天不是白色t恤,就是白色衬衫,今天却穿着棉麻质地的背心和长裙。 手指卸了穿戴甲,露出粉白色的甲床,修长手指在夕阳下撩动着发丝。 秦榛榛到季星泽肩膀高度,每当她讲话时,季星泽只需侧脸,就能见到她小巧的鼻梁和润泽又饱满的粉唇。 秦榛榛一路上都在讲关于工作的事情,很认真,很投入。 季星泽看得入迷。 直到公交车扬尘而去,秦榛榛歪着头在窗口摆手,黑发白裙消失在熙攘又川流不息的狭窄街道里,季星泽的心仍是暖洋洋的。 山的那边有他要找的家,但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还在不在那儿,或是什么也没有,没有家,也没有母亲。 在这个时刻,季星泽想到这些,心里的失落再也不会像海水般包裹着他。 秦榛榛倔强的笑脸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感觉自己将会有一个新家,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处。 秦榛榛按时赴约,但意料之中,宣传部主任也没啥主意。 “还得靠你们年轻人来想啊,我们是真玩不转自媒体,你看好多地方的文旅都会给自己搞话题,我们也试过,但不奏效啊,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临别时,主任送秦榛榛出门。 “我知道你搞穿衣服账号的,宣传旅游确实不太合适,咱们都再想想,你脑子灵活,要是有啥想法,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谢谢主任这么看得起我。”场面话秦榛榛还是会讲,只是头大。 回到家中,秦舒山开门。 “去哪儿啦,夜晚还是别出去转悠了。”秦舒山想说怕晚上晕哪儿了,会有危险。还没说出口,又咽了下去。 “听说宣传部主任约你吃饭了?”周姨凑过来问。 “是,让我宣传咱们家乡,我还没主意,我得想想。” “那......那主任人多大?这几年会退休吗?你跟他搞好关系,等你妹毕业了,要是能在镇上做公务员,进宣传部,也行啊。” 周姨还没说完,被秦舒山打断,“还有四年呢,你急什么。” 周姨白了秦舒山一眼:“你就舍得你女儿在外面打工?女儿还是在身边好。” 话音刚落,周姨也发现自己讲错话了,还没等秦榛榛有反应,立马找补,“我们榛榛也回来,大家一起,团团圆圆。” 秦舒山瞪了周姨一眼,周姨心虚,去厨房忙活去了。 “榛榛,你自己什么打算呢?要回家找份工作,还是说......还要回去的,你也不小了,婚姻的事情,也该做做打算。” 秦榛榛抬眼看秦舒山,她不确定爸爸问这话,到底是想留她还是怎么的。 “我应该还会回上海的。”秦榛榛故意这样说。 “你周姨说得没错,一个女孩子,还是在父母身边放心。”秦舒山叹了口气。 厨房的碗盘撞得叮当响,周姨忙叫道:“嗨,手滑,掉了个碗,没事,没碎。” 没过一会儿,周姨像是想起来什么,带着手套就走了过来:“嗨,你看我这记性,你爸说让我给你找相亲对象,我倒是约了个,人家就在上海工作的,这几天正好回老家休息,要不明天先见一见?” 第27章 替姐相亲 秦榛榛一口答应了相亲,是给周姨面子。 赴约那天,秦筱朵替她去的。 晚上复习回家的秦筱朵听了这事,便问了姐姐看法,知道秦榛榛没有想结婚的意思,自己对相亲这事又好奇,自告奋勇替姐出征。 “网上经常看到各种奇葩相亲男,我可想见识见识了,可惜我太小,爸妈不给我安排呀。” “万一那男的真看上你怎么办?” “反正他要回上海,我再呆半年也要出去了,不联系不就行了。” “那行。” 秦榛榛许可了,但为了保证筱朵安全,秦榛榛躲在一边的桌子上坐着,万一有个什么麻烦,能第一时间冲出来。 秦筱朵倒是十分重视,特意去理发店吹了发型,一反常态,穿连衣裙,只是没有高跟鞋,把藏在柜子里的老式平底凉拖鞋翻了出来。 相亲男将地点约在了镇上唯一的咖啡店。 老板在外呆过几年,按十年前的审美装修了这家店,店里点咖啡的人少,奶茶比较畅销。 相亲男目测一米七五,长得不算丑,穿了件衬衫,还有袖扣,颇有上海精英男的样子,钻进学生气息浓厚的咖啡店时,和白岩镇镇民气质格格不入。 “你是秦小姐?”男人确认再三后才落座。 “我姨说你30了。” “介绍人搞错了吧,我22。”筱朵不好意思地笑,22比她实际年龄还长了几岁。 男人脸上露出笑容,郑重其事介绍:“我在陆家嘴上班,月薪三万,独子,上海虽然还没买房,但老家已经备了一套,听说你也在上海,从事什么工作呢?住在哪儿。” 秦筱朵知道他要问些基本信息,也都做好了准备:“在崇明岛,种菜。” “啊?”男人一口拿铁差点喷出来。 秦筱朵尴尬笑笑:“嗨,不然怎么晒得这么黑呢。” “秦小姐不黑,不黑,秦小姐挺好看的。”男人眯眼笑,“为什么会选择去上海种菜?咱们老家种菜不是更好?” “主要是我在崇明岛买了块地嘛,也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就建了个民宿,有个十几间房子,顺便雇几个工人,种种菜,吃点纯天然的东西,对身体好。” 秦筱朵朝他眨眼。 男人眼中瞬间放光。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秦榛榛见筱朵越讲越离谱,怕她整出更大的幺蛾子,从后头闪现。坐在秦筱朵一旁,伸出手来,想要握手。 “你好啊,刘先生,我才是秦榛榛,这是我妹,不好意思,她见我来晚了,调皮,冒充我。”说完,轻拍秦筱朵手臂。 男人抬眼看秦榛榛,果然,女人的年纪是写在脸上的。 秦榛榛虽长得好看,在筱朵一旁,还是有些年龄感。 男人没有生气的意思,礼貌笑了下,又看向秦筱朵。 “请问您芳姓大名呢?” “秦小花。”筱朵仍故作姿态,温柔朝男人笑。 男人拿出手机,“能不能加个微信?” “我吗?”秦筱朵看了看一旁的姐姐,确认了下。 “当然,其实我觉得,我们两更配,你看,我是金融精英,你是民宿老板,多浪漫的组合。而且......”男人羞涩笑起来:“我还想生个两三个孩子呢,年轻一点,优生优育。” “您贵庚啊?”秦榛榛在一旁忍不住了,站起来。 “姐,您别急啊,我说的也都是现实问题,我妈特喜欢带孩子。你看你都三十了,生第三个孩子,您都高龄产妇了,咱们真不合适。” 筱朵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还真拿码给他去扫了。 “谁是你姐了?”秦榛榛瞪了男人一眼,拉着秦筱朵的手,二话没说,风一样出门。 “回头联系啊!”男人仍向秦筱朵挥手。 季星泽在这时来电,来得真不是时候,直撞秦榛榛枪口。 电话接通,季星泽原想问和宣传部主任聊得怎么样了。 “你老实交代,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觉得女人三十就老女人了?” 第28章 非常非常的好 无妄之灾。 季星泽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只是不知道秦榛榛究竟被什么给刺激了。 “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季星泽在电话那头小心问。 秦榛榛挂了电话。 那男的看着比她还大,敢说她老。 季星泽才二十三,不得叫她姨? 想到这里,秦榛榛顿时清醒,闭目醒悟,狗才会对季星泽动心! 虽说在上海,在她们这个圈子里,年纪差十几岁的也有,但秦榛榛总觉得自己和她们不一样,她虽然穿着时髦,抽烟喝酒样样都能,打架也能唬弄两下。 但她知道,自己的心里,仍是很传统的。 说不定就是叶均常说的小镇基因呢? 说好了相亲后要去找周姨。 挽着秦榛榛手臂的筱朵却十分担忧。 “姐,你不会又晕过去吧,那些大婶儿都太吵,还是别去了。” 秦榛榛拍她手,“没事,我总得克服,上次那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我总不能每次都躲着。” 秦榛榛找周姨汇报相亲工作去,季星泽却找到了秦筱朵。 补习班的隔壁,有一家开了几十年的小吃店,红色复合板桌子,红色胶凳,满是尘絮的大风扇摇头吹着。 秦筱朵特意在店门口等着他,远远见到季星泽,挥舞手臂。 季星泽小跑过来。 秦筱朵心跳的噗噗地,一时连走路也不会了。别扭着坐了下来,抬头瞄了眼满头大汗的季星泽,就再也没敢再看他。 “筱朵,我是想问问,你姐受什么刺激了?不是在宣传旅游的事情吗?怎么会谈到年龄问题?” 秦筱朵不知道该不该将相亲的事情说出来,拿不定主意,不敢讲话。 “没事,你跟我说,我一定会保密。”季星泽身子前倾,秦筱朵心跳得更快了。 “就......就......我姐被相亲对象嫌弃了,说她年龄大,不好生育。” 季星泽愣了半晌,身子后倾,终于卸了口气。 “就这事啊?” “嗯......” 季星泽微微偷笑,抬眼看秦筱朵,“我老以为你姐是个内心钢铁一样强硬的女孩,没想到她也有在乎的东西。” 秦筱朵猛地抬头,解释道:“不是,哎,也是,该怎么说呢。我姐是很强大的,只是强大的人,也会有自己在意的事情吧。就比如说,孙悟空,他也怕唐僧,蜘蛛侠,他也怕螳螂。但不影响她们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陌生成语把季星泽给搞懵了。 秦筱朵偷看季星泽,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双开门胸肌,怎么是个文盲。 “就......就无敌的意思吧。” 季星泽又笑了笑,半晌,才说:“你和你姐长得不太像,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 “是......我姐.....比较好看。” “不,你也好。”季星泽感觉有些失礼了,慌忙解释。 秦筱朵揪了一小块洋芋粑,轻轻放在嘴里,眼神没着落,低着头咕溜地转。 “你好像不怎么吃我们贵州的小吃,你真是贵州人吗?”秦筱朵问。 “父母是贵州人,我没有在这生活过,确实有点吃不惯,但是我挺喜欢,我想,我会慢慢习惯的。”季星泽看着面前的一盘油炸物,胃里抗拒,眼神却跃跃欲试。 父母从小都不给他吃任何油炸物品,但他知道,秦榛榛爱吃。 “所以,是因为喜欢我姐,因为她是你的动力......你才会想要改变吗?”秦筱朵鼓起勇气问了这句话,抬起头,心跳更加剧烈。 “嗯,是的。”季星泽回得干脆。 秦筱朵一时说不清是喜还是忧,或是各种滋味陈杂,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真是这样......你会认真吗?你一定要认真,因为......因为,我姐.......她受过很多伤害,但......但她值得有一个人,对她好,要非常,非常的好!” 第29章 钢铁侠姐姐 “什么鬼?你们真是这么说的?” 夜晚回到家中的秦榛榛得知下午两人的聊天,差点没掐人中。 “你姐不玩这种纯情游戏的,什么对我好,不用不用,我最怕别人对我好。特别是男人。” “姐,你也就嘴巴这样说,我不信你真不需要男人。” 秦榛榛俯身,严肃望秦筱朵。 “你知道现在有一种女人,雌雄同体,自己爱自己吗?你姐就要做这样的人!”说完,秦榛榛背过身去换衣服,露出高脚杯一般的腰线。 “姐,就你这身材,男人见到都得为你发疯。”秦筱朵拄着脑袋,痴痴看着。 秦榛榛转头,将头发从衣服里拨弄出来。 “千万别,千万别疯,疯了我还得替他们付医药费。你姐我,准备单身一辈子,做一辈子的老姑婆,最后进养老院打麻将,快活自在。” “我不信。”秦筱朵撇嘴,“你心里有两个自己,一个说我不要我不要,一个又在积极渴求被人爱,那个我不要我不要的小人以为自己很强大,鄙视男人憎恶男人,好像喜欢一个男人是多丢人的事情,可是姐姐,就算是喜欢一个人,软弱,忐忑,害怕不被爱,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 秦榛榛收衣服的手明显慢了下来,没过一会儿,仍是转身:“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对了,早上那个相亲男,千万别联系了。” “好的,遵命,我的钢铁侠姐姐,你自己想想我刚说的话,小的我就先退下了哈。”秦筱朵白了秦榛榛一眼,关门出去。 秦榛榛盖上被子。 已是初夏,白岩镇的夜晚仍旧凉爽,呼吸也仿佛比在上海时顺畅许多。 筱朵刚才一番话还萦绕在秦榛榛脑海里。 秦榛榛翻了个身。 “哪儿看到的这么多情感小帖士,不好好学习,刷视频刷多了吧!” 床头桌子上胡乱堆着一块用来隔尘的苗绣布单子,吸引了秦榛榛的注意。 小时候,班主任告诉他们:“贵州有十七个少数民族。” 秦榛榛又翻了个身,光是一个小小的白岩镇,就有三个少数民族族群。近些年贵州旅游是很火热,加上夏天山区凉快,来的人也比往年更多了。但在白岩镇上,能见到游客身影的机会不多。 白岩镇没有什么其它产业,山区路陡,招商引资这一块,进展的艰难。 多数也都是靠本地人,出去了,又回家乡来投资。 白岩镇居民反而像是被隔绝在世外桃源一般,自给自足。 今年走在街上,年轻人变少了。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陈旧老态的样子。 也难怪这里的干部头大,秦榛榛今天见了县里宣传部的抖音账号,完全照抄其他热门县市的账号,做得毫无特色。 秦榛榛干脆坐了起来,手写两个纸条,要来抓阄。 一个写着:回上海。 番番倍公司的资质不错,和他们合作,自己的事业说不定能上新台阶。 一个写着:留下来。 无论上海再怎么好,她秦榛榛一个人,在上海漂泊许多年,着实厌倦了。 可是,只有回到上海才能赚更多钱。 留在家乡,事业还能有进展吗? 秦榛榛捧着两个纸团,举过头顶。 “为什么在哪儿都没有归宿感?无论是家乡还是城市。” 捧着纸团的双手,抖动了几下,秦榛榛内心很怅然。 “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的神仙,无论是上帝还是佛主,求你们指引我!” 秦榛榛手指松开,一颗小小纸团洒落在地上。 第30章 隐蔽的暴食 掉落的纸团上写着是“回上海” 秦榛榛吓得赶紧将两个纸团都扔进了垃圾桶。 难道真是神仙的旨意? 左右辗转,心中莫名开始紧张。 秦榛榛从床上爬下来,取出抽屉里的镜子,坐在书桌前认真看。 三十岁了,又在美女云集的自媒体行业。如果不隐瞒年龄,会有小姑娘叫她老姑婆的。 虽说做的是知识类账号,可毕竟混的是时尚圈。 这个圈子,脸是王道。 秦榛榛手指提了提眉,又向上挤苹果肌,拨弄发缝,发际线好像越来越高了。 维持美貌和身材是一件很辛苦,很疲惫的事情。 秦榛榛翻下镜子,长吁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再次掀起镜子,继续仔细端详自己。 这是难以逃避的事实。 作为一个要出镜的时尚博主,每一寸纬度都需精确到毫米。肌肤的光泽度也很重要,虽有滤镜可用,但开了滤镜,视频质感便会下降,衣服也变色。所以秦榛榛从前的视频里,不加任何滤镜。 可她毕竟三十了。 无数个年轻博主雨后春笋般涌出来,每个人为了流量,都可以毫无底线。 这碗饭,自己又还能吃几年? 秦榛榛看了眼垃圾桶,回上海的纸团皱巴巴躺在塑料袋里。 红色塑料袋在狭小的铁网垃圾桶里扭曲着,秦榛榛看得出神,突然间,胃,痉挛了。 肯定是今晚吃的油腻。 她懊悔不已,在房间里踱步子。 有了回老家念头时,秦榛榛就不再节食,吃喝随意,这几天体重涨了四五斤。 想到这里,秦榛榛坐立不安。 她偷偷探头,循着月光,来到厨房里。 冰箱的门打开,里面堆满了食物。秦榛榛抱了几个橙子,一些樱桃到房间里。 吃点水果肯定能去掉胃里的油腻。 只是这样想着,秦榛榛也没来得及开灯,黑暗里就吃了起来。 很快,水果被吃完,身体被糖份包围,浑身难受。又偷溜进厨房,在冰箱里拿了剩菜,酱菜,蹑手蹑脚回了房间。 夜里的秦榛榛眼神空洞,趴在满是旧划痕的书桌上,看窗外黑色树影,嘴里机械嚼着。没过多久,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为什么要回上海呢?那是个让人紧张的地方,可是如果不回去,她又能去哪儿,在这个家里,连她秦榛榛的房间也没有。 不知不觉,秦榛榛胃绞痛起来,她强忍着痛,轻轻来到厨房,关上门,弯腰洗了碗筷,整齐放好,又捂着肚子偷溜回了房间。 秦榛榛在房间的地板上蜷缩了一夜。 像这样的夜晚,她在上海经历过许多次,她早已习惯了。 清晨的秦榛榛洗漱好,涂了点防晒,就出门去。 她想把上海的新公司暂时抛在脑后,她也想知道,纯粹好奇,在拒绝了这样好的机会之后,她秦榛榛的生活会过成怎样的一团糟。 秦筱朵发信息来,说不想学习,问姐姐今天啥安排,想跟着姐姐玩。 秦榛榛发去一把长长大刀表情包。 “想要找帅哥做男朋友,先进好大学!” 随后便不再理她,自己往城乡交接的山边走。 秦榛榛想去附近几个少数民族村寨走走,看是否能找些灵感,不管这事能不能做好,作为白岩镇镇民,也算给主任一个交代。 昨晚没睡好,走在路上的秦榛榛行动缓慢,额头也在不住地冒汗。 路过花老头所在的巷子时,秦榛榛特意绕了路,以免和季星泽碰上。 通过这条巷子,就能走到山脚下,山腰处有个一百多人的村寨,是她今天的目的地。 清晨有风,阳光和煦,秦榛榛刚走到山脚下,胃就又痛了起来。 强忍着来到村寨口,已是胃如刀绞。 大颗汗珠滑下,抖动的手,还没来得及翻出手机,秦榛榛扑通一声,倒了下来。 第31章 他一向听话 睁开眼睛时,秦榛榛正躺卧在一辆牛车上。花老头跳上座驾,叫季星泽的名字。 秦榛榛努力睁开眼睛,母牛在前头轻哼了一声。 她听到花老头和季星泽好像在争吵什么。 “她现在得去医院,就算一会儿醒了,也要弄清楚为什么突然晕倒。”这话是季星泽说的,语速极快,和平时慢条斯理的样子不同。 “有什么好去的,不如去我家躺着。”花老头撅嘴,不服气。 一旁有两大婶,七嘴八舌插话。 “这姑娘该不会被鬼附体了吧?花老头,你不是说你会看鬼吗?你帮她看看。” “就是,这脸色,阴沉沉的。” 秦榛榛侧头,躲开刺眼阳光,看向季星泽方向,他正挥手轰走两位大婶儿,又赌气似的对花老头说:“我坐公交带她去医院。” 季星泽有一辆大型皮卡,从英国海运到上海,正停在小区停车场里供邻居瞻仰。这时候要有辆车就好了,虽说物质对季星泽来说都是狗屎,但在这穷乡僻壤里,生起病来,物质确实可贵了。 可现实是,人生地不熟,打车打不到,还得顶着日头,背秦榛榛挤公交。 季星泽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秦榛眼睛眯成一条缝,偷瞄他。 好不容易把秦榛榛挪到背上,没和花老头打招呼,季星泽气鼓鼓就往前走。 “看着弱不禁风,没想到还挺重。” 他壮硕双臂紧紧拖举着秦榛榛。 秦榛榛原本歪着头,一颠一颠儿的,只觉得这场景好笑。听到这句牢骚,伸手挠他一头乱发。 季星泽一个踉跄,两人差点都摔倒在地。 “你醒了?”季星泽又惊又喜。 “醒了,感谢恩人,但是不劳烦您背了。”秦榛榛向他鞠了个躬,站起来就往回走,回头时笑笑:“我看您这肌肉白练了,竟然还嫌我重!” “我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星泽追上来,正好握住整个手臂。 “走,跟我去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做检查啊。” “镇上医院查不出来什么。” “那我们就去县里的,市里的。” “不用费劲儿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回去吃点药就好了。”秦榛榛甩开手。 胃疼已经有N次,秦榛榛确实习惯了,家里备有常用药,回去吃药就成。不知道是因为常年自己打拼,还是父亲在幼小年龄时下狠手留下的后遗症,每到心情不好,胃就与她共情,一起痛,一起痛到不省人事。 在上海时挂过好些个专家号,医生只是说,胃痛常与情绪有关,注意控制情绪,其他只能是辅助治疗。 但这世界上最难治的,大概就是情绪吧。 秦榛榛不是不懂爱自己,只是身体似乎早已不受控了。 季星泽追了上来,“怎么能这样不尊重自己的身体?” 秦榛榛转过头来,迎着光,平静地说:“不是不尊重,是了解,而且,我没你这么矜贵,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季星泽无奈,见说不过,打不过,只得默默跟在后头。 “你要干嘛去?”季星泽问。 “我去山腰那儿的苗寨看看。” 季星泽立刻明白用意,“等我一下,我拿个相机,和你一起去。” 秦榛榛本能抗拒,低头在前头走。 季星泽这次倒不管这么多,拽住她手臂,掉头往花老头土房子的方向走。 沿着土路,风抚动秦榛榛长发,也将季星泽一头乱发吹得七倒八歪。秦榛榛胃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的,她习惯了这种感觉,不想再理。 季星泽右手捏得更紧,将秦榛榛手臂掐出了个红印,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女人就溜走了。 “我出门时有带一些常用药,顺便回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 季星泽仍是气鼓鼓地。 这次轮到秦榛榛像只被拽住的小猫了,她轻哼了声“嗯”。 季星泽严肃的脸上,像被顽皮的孩子扔了颗细碎石子,泛起微微涟漪。 秦榛榛跟在后头,没见着季星泽脸上的变化,她只是觉得,这男人一向听话,突然强势起来,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32章 谁会讨厌一只狗呢? 山中木屋,狭长楼梯,二楼露台上隐约飘着几幅字画,风吹得纸响。 秦榛榛和季星泽同时被吸引,两人伸长脖子望着,只见一幅长型宣纸吹裂了个口子,很快,宣纸被风腰斩,飞了下来,转个圈,又向另一头飞去。 季星泽想去抓纸,秦榛榛手机响了。 “榛榛,你在哪儿?”是秦舒山。 秦舒山一般不在这时候给她打电话,大中午的,正是他和周姨吃饭收拾,准备去市场档口开门营业的时间。 “快回来,你男朋友来了。”秦舒山说,“你看看你,都交往了好几年的男朋友,也不跟我们说,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秦榛榛大惊。 季星泽拎着半截纸,回到原地时,秦榛榛已经不见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秦榛榛知道,叶均能找到山区来,是因为她秦榛榛又有了价值。 大汗淋漓回到家中时,叶均竟然在厨房忙活。 见秦榛榛进门,拿着锅铲过来迎接。 秦舒山一脸为难,解释道:“小叶这孩子太热情了,我说不能让客人做饭,他非要做,说你最爱吃他做的菜。” “周姨呢?”秦榛榛懒理这茬,从前两人同居,叶均一年做一次饭,当然爱吃。 “周姨楼上楼发特产去了,上海特产,给邻居们都带了点。”叶均满脸堆笑,“榛榛,为了给你这个惊喜,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谁说不是呢,手机微信都拉黑了,凭着从前留下的家庭住址,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看来自己的商业价值,不可同日而语。 “岂止是惊喜,简直是惊吓了。”秦榛榛不动声色,扔了包,坐在客厅沙发上。 “爸,你别忙,让叶均做,他做饭好吃。”秦榛榛干脆摊在沙发上玩手机。 秦舒山坐立不安,瞧着叶均白净挺拔衬衫,一条利落西裤,黑色牛皮皮鞋,颇有些大城市精英派头,挤在厨房给他们做饭,算什么事。 “榛榛,你去帮帮忙,别坐这儿啊。”秦舒山过来小声说。 “他愿意做,就让他做。” 这时,周姨满面春光推开门,见秦榛榛到家,更是喜笑颜开。 “榛榛,你命好啊,我看这小叶,优质!”周姨偷偷翘起大拇指。 秦榛榛还没来得及敷衍一笑,周姨就钻进厨房抢锅铲去了。 只听到厨房里闹得不可开交,两人跟打架似的。 秦榛榛慢悠悠过去,软软倚在厨房门口。 “周姨,你就让他做,咱们试试他厨艺。” 周姨百般不好意思,见秦榛榛也发话了,硬着头皮出来。 秦榛榛将抽油烟机开到最大,靠过去,“怎么,老板,我现在的账号能值多少钱?” 叶均手中炒菜,歪嘴一笑:“你别太现实,我怎么就不能是对你旧情复燃?” “我应该还没这么大魅力。”秦榛榛半倚灶台,双手环胸:“跑那么远,未婚妻不闹吗?” “我那婚,不结了。”叶均关火,身体逼近,下半身几乎擦到秦榛榛腰间,“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好。” 秦榛榛浅笑,勾起下巴。 “我当然好,我听话,懂事,像只狗。” 随后转身,离开一丈远:“谁会不喜欢一只狗呢?你说是吧?叶总。” “榛榛,别满身带刺的样子,虽然我喜欢你这样,但现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叶均眼睛瞟门外,胸有成足地笑。 秦榛榛见多了叶均自信的样子,就连这种自以为是的操控,秦榛榛见得也不少了。 但她早已脱离了叶均的公司,他还能有什么把柄去控制她? 她再也不是他手中的那条狗了。 “菜做完了?那我端出去咯。”秦榛榛有她的计划,笑吟吟,就去端菜。 叶均嘴角一倾,趁秦榛榛转身,朝她饱满臀部一拍。 秦榛榛咬咬牙,忍了。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33章 没想过要变资本家 秦筱朵风风火火踏进门来,左右瞅。 “叶均呢?叶均呢?” 周姨:“你怎么知道的?” “妈,你也不知道我们这栋楼邻居有多八卦?我看马上整个小区的人都要知道咱家来客人了。” 秦筱朵正寻着叶均,门还没来得及关。 季星泽双手提着礼盒,也跨了进来。 刚还一脸失落的秦榛榛见季星泽后一步到来,也露出笑容,朝正讶异着的秦筱朵眨眼,去挽了季星泽手臂。 瞬间,房子里另外四个人都惊了! “爸妈,正式介绍,我男朋友,季星泽。” 秦舒山和周姨看看精英装扮的叶均,又双双朝向T恤牛仔裤,球鞋上还残留有泥污的季星泽。两人不知所措,找不到一点在家吵架时,凶狠霸气的样子。 秦筱朵最乐呵见这种架势,忙朝季星泽递拖鞋:“哎呀,姐夫来了!姐夫,你脚好大,我们家鞋子你好像都穿不上呀。” “叔叔,阿姨好,我来时时间紧,随便买了点礼物。” 叶均没想还有这出戏,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愣了不过一秒,见不过是个穿穷破衣服的小子,也没放在眼里,继续端菜到了餐桌。 “叔叔,阿姨,开饭啦。” 家里就五把椅子,六个人。 周姨反应快,连忙说:“我刚吃完早饭,我不饿,你们吃。” 秦舒山朝筱朵使眼色,小声赶她出去复习,嗔怪她学习任务重,凑什么热闹。 秦筱朵跟没听见似的,第一个坐了下来。 “怎么能让长辈坐一旁去,你们都来试试我厨艺,多少吃一点,我坐旁边就好。你们吃得开心,我也开心。” 叶均极力展示大气姿态,在一旁沙发凳子上坐下。 “正好做完饭菜,休息一下。” 叶均不吃,秦舒山更不敢吃。一时间,季星泽也不敢坐下了。 还是秦榛榛发话:“我看这样,叶均辛辛苦苦做了顿饭菜,爸,周姨,你们一定得赏脸吃。我们三嘛,可以出去吃,边吃边聊。你们看怎么样?” 秦筱朵在一旁不住点头,还是姐聪明,一下子解决了爸妈的尴尬,又把战场给转移了,在外办事多方便啊,打起来也没人管。只是......只是......姐姐怎么没提她? 秦榛榛朝叶均使了个眼色,拉了季星泽手掌,十指紧扣,温热贴紧,向外走。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去。”秦筱朵跟在后头。 “怎么,口味变了,喜欢这款了?”叶均没正眼瞧过季星泽,mcn公司老板做久了,好看的年轻男孩见得多,不都是被他管在手下,天天对他点头哈腰。 在叶均眼里,男人最重要的是权利和金钱。 秦榛榛也不甘示弱,给自己倒了杯茶,懒洋洋地说:“那可不是,经历过老男人,才知道弟弟有多香。那快乐,不对比过,真是get不到。” 秦筱朵在一旁偷笑,瞄了眼季星泽,发现季星泽瞳孔刚要放大,立刻又沉了下来。 好在叶均根本不看季星泽,只是探着身子,靠近秦榛榛:“跟我回上海,我们一起经营公司,我给你股份,咱们不仅把你账号做好,还给你另起账号,让你扶助新人,你抽提成。” “我没想过要变资本家,我也不想剥削新人啊。”秦榛榛双手环胸,她也是曾被剥削的过来人,这事还真就吸引不到她。 “再说了,我和我男朋友热恋着呢,他不回上海,我也不会回去。” “你确定?不和我回上海?”叶均表情冷峻起来,“段锦言那儿,你也不会去?” 好家伙,原来是怕老员工被对手公司挖去,自己先下手为强了。 秦榛榛见他紧张,将牵着季星泽的手移到了桌子上,捏得更紧:“这不好说,要是段锦言那儿有更好机会,我男朋友或许会支持我陪我回去的,你说是吧?” 说完,秦榛榛盛水的眸子望着季星泽。 季星泽没空专心陪她表演,正用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发着信息,还没来得及抬头回应,就来了电话。 他礼貌点点头,去了外头接电话。 没过多久,等他回来时,叶均变了姿态,鼻孔喷气,别过脸去,顾不上店内人多,对着电话大骂起来。 第34章 八字犯冲 秦榛榛小心翼翼观察正对着电话破口大骂的叶均,好像是公司又有什么麻烦了。 心里正乐呵着,季星泽坐了下来,右手重新将她手掌握住,再捏紧了些。 这男人的手很柔软,云朵海绵一般。 挂了电话的叶均,靠在座椅靠背上顺气,头顶火苗呼之欲出。 “叶总,怎么了?”秦榛榛试探着问。 叶均却不说话,只是满脸狐疑看着秦榛榛,又将狐疑眼神移去季星泽身上。 面前这小子,除了长得好看,身材好点,身上一无是处。 季星泽倒是坦然,一双明亮眸子注视叶均,清澈见底。 过了会儿,季星泽转头向秦榛榛,说:“榛榛,你和这个叶总是不是八字犯冲?我怎么感觉每次你一出现在叶总面前,叶总就会有麻烦缠身?” 叶均听这话,眉头皱更紧。 秦榛榛倒是会接话的,她笑了笑,回他:“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我奶奶说我是天煞孤星,说不定我专克成功人士。” 秦筱朵在一旁转了个身,差点儿没憋住笑。 叶均坐不住,抓了桌子上的手机和钱包,破门而出,门口本就残旧的玻璃门,被叶均使劲儿一甩,裂了个大缝。 饭店老板吓得哆嗦,要赶出去问责。季星泽赶紧站了起来。 “老板,别追了,重新装个门,需要多少钱找我就好。” 季星泽过去和饭店老板倾谈玻璃门索赔的事情,秦榛榛望着季星泽背影,倒是怀疑起来。 “你说,他不是挺没文化的吗?怎么还懂八字犯冲了?” 秦筱朵也凑过来,小声耳语:“姐,你有没有发现,刚才他在桌子底下发信息,然后叶均就接到那通电话了?” “季星泽还有这人脉?不可能。” “那他说的八字犯冲,会不会跟花老头学的?” “难不成他还跟花老头学了打小人的技术?”秦榛榛瞪大双眼,“手机上打小人?也没听说过啊,这技术也太牛了吧!” 事情处理完毕,秦榛榛交代好筱朵回去学习,和季星泽再次前往苗寨。 这次秦榛榛走在前面。 仍然是帆布鞋,米杏色宽松上衣和牛仔阔腿裤,黑长直头发散落在薄薄肩膀。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季星泽。 眼眸眯着,带着十二分的狐疑和试探。 季星泽沉着嗓子:“怎么了?” 秦榛榛待他走近,挑眼问:“你是不是学了坏本事?” 季星泽不知道她说的是哪样,正要问,没想着秦榛榛接着问了:“花老头教你打小人了?” “打小人?是什么?” 秦榛榛不说话,直盯他眼睛。眼神清澈如常,不像装傻的样子。 “总之不可以做不道德的事情,虽然我讨厌他,希望他得到报应,但也不能害他。懂?” 季星泽点点头。 秦榛榛继续走在前头。 说不定是叶均的好运到头了,秦榛榛想着,前些年,他为了捧红手下博主,做了不少出格事情,只是那时的秦榛榛,被他洗脑洗得不轻,默默看着,不敢说出一句逆耳的话。 “刚才那家挂满字画的人家,你去问了吗?”没走一会儿,她放慢脚步,等着季星泽。 “问了,是个独居男人,六十多的样子,看着也像外地人,他说字画就是兴趣,好像也没啥特别的。” 说完这句,秦榛榛低头只看脚下,两人一路无言。 季星泽在斜后头,将右手握紧又伸直,指间还留有秦榛榛手指的温度,但现在只有细细的风从他指尖划过了。 秦榛榛后背发烫,她知道季星泽一定在看她。 刚与季星泽五指紧扣时,季星泽柔软手指紧紧锁她,锁得她生疼,她想抬起手来,用另一只手抚平遗留的痛感,却不敢,生怕季星泽误会了。 上山时,台阶又窄又陡。 秦榛榛一直在隐痛的胃,又猛地抽痛起来。 这是她能忍住的痛,况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季星泽知道她有躯体症状,知道她有暴食的毛病,她无法忍受任何一个人,像看怪物一样看她。 这时,从山上走下一苗族阿婆,头上戴着简单银饰,面孔清秀,穿黑色上衣和围裙,脚缠绑带,一双布鞋,正缓慢从陡峭石梯上向下走。 她一手拄着拐杖,秦榛榛走近了,才发现,看着六十出头的阿婆,双眼失明。 这么陡峭的山路,女人好似已经习惯,走得比正常人还自在。 阿婆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时,秦榛榛和季星泽主动让路,阿婆向他们点头道谢,到这时,季星泽抬头向山上望去,才发现写字画的那位老人家,一直背着手,远远跟在阿婆身后。 第35章 小年轻,什么都不懂 阿婆手挽竹篮,来到山脚下时,另一位老人便坐在山脚下抽起了水烟。 秦榛榛和季星泽原本就是来找他,也跟着一起下了山。 两人分散着坐在一边,老人只是看着远处,静静坐着,也不理他两。 秦榛榛忍不住说话了:“阿公,你坐山脚下做什么呢?” 老人看了眼秦榛榛,没回她。 “我看您不像本地人?”秦榛榛又问。 老人看了眼她,“我看你们两也不像本地人。” “我们都是如假包换的本地人,只是在外面的时间多。” “那你们来这山上做什么?我们这儿也不是旅游景区。”说完这句,老人望着远处,不再看他们。 “镇政府想让我们帮着宣传一下家乡,我就想到处看看,能不能找些素材。”秦榛榛开门见山。 老人看了看她,“年轻人是该为家乡做点事,但别扯上我们这儿,我们需要安静。” 秦榛榛和季星泽尴尬对视,不知该说什么,静了半晌。 “不过谢谢你小伙子,上次帮我找回那半张纸。”老人朝季星泽说。 “不用谢,不值一提的小事。不过爷爷,您字写得真好。您在这儿住多久了。” “几十年,数不清了。” “您认识刚才那个盲人奶奶吗?”季星泽见老人回他话,便顺着问。 老人看了眼季星泽,明眸善目,对他还有些好感,回道:“当然认识,认识几十年了。” “她住您家上面?” “是呀,在山上面,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问这些做什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就是看她眼睛不好,有些好奇,她自己下山,不会有危险吗?我们走着都觉得陡峭,一个不留神,容易摔跤。”季星泽小声回着。 “她从小住这儿,这条路走了几十年,闭着眼也能走得比你们快,就别操这闲心了。”老头抖了抖烟袋,不准备再理他们。 “那您为什么要跟着她?”秦榛榛问。 老头瞪了秦榛榛一眼,转了个身,朝向季星泽,“你女朋友吗?我不喜欢你女朋友,你挺好一小伙子,该找个温柔善良的。” 秦榛榛愣愣看着季星泽,心里嘀咕:“我哪儿看起来不够温柔善良了?”敢怒却不敢言,反驳的话咽了下去,也不敢再问什么。 “爷爷,你别看她表面冷冷的,她很温柔善良的。”季星泽笑了笑,坐到了秦榛榛一旁,接着说:“我猜,您肯定是喜欢刚才那个奶奶。” 老头正抽着烟,差点儿噎住,战术性抖烟袋,别过头去,“你们懂什么?这些小年轻,什么都不懂。” 三人坐了会儿,谁也没再说话,秦榛榛见从老头这儿套不出话来,想要自己上山再瞧瞧。被季星泽拦住。 “爷爷,你就一直坐这儿等阿婆回来吗?” “谁说我在等她了?” “您就是在等她呀,不然一直坐这儿干嘛?” 老头见拗不过,从兜子里掏出一老旧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去买菜,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阿婆挽着篮子,拄着拐杖,走到了山脚下。 老头远远就跑到山腰上去等着。 阿婆经过秦榛榛和季星泽身边时,两人又同时让路。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游客吗?过来有什么事吗?”或是闻到了两人身上的气息,阿婆经过时停下来询问,老人声音十分轻柔。 “阿婆,我们想过来找找素材,政府想推广我们白岩镇。”秦榛榛用方言回着,语气尽可能温柔。 “哦,原来是这事啊,为政府做事,挺好,希望你们做实事呀。”阿婆说着,拄着拐杖往上走。 秦榛榛跟上,继续问:“阿婆,之前听说你们这寨子里有破线绣传人,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如果您知道,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我们需要拍点素材,看能不能宣传一下。” 阿婆倒是安静了,不说话,跨步走着。 正当气氛安静,仅有虫鸣。跟在最后头的季星泽,闷哼了声。 脚从圆润石头上滑下,跌了几层阶梯,还好腹肌有力,危机中侧了侧身,滚到一旁的草丛里去了。 第36章 心里不还都想着钱的事儿 “给你们添麻烦了。”季星泽躺在凉席上,十分不好意思,“我少爬陡峭的山,刚又听你们讲话,一个没注意......” 季星泽脸红到耳根。 双目失明的老奶奶走得轻巧,冲浪滑雪样样精通的自己却能从山上跌下去。 秦榛榛接过爷爷递过来的消毒碘酒,帮着擦拭伤口,忍不住责备:“你看你挺大个的,身体不协调,还说自己是贵州人,连山路都不会走,算什么贵州人。” 老头看秦榛榛嗔怪季星泽,看不顺眼:“你看,我就说你这女朋友不行,一点都不温柔善良。” 阿婆听到,倒是扯了扯他,示意老头不要乱讲话。 老头秒怂。 季星泽挺直身子,温柔笑笑,“你看她,擦得多仔细,不会讲话,但做事可细心了。” “我才没有不会讲话。”秦榛榛偷瞪季星泽,又转过头来,告诉老人:“我不是他女朋友,他没事做,帮我找素材,等他找到工作,也就不需要帮我了。” “你说是吧?”秦榛榛凑近了问季星泽,如新月般的眼睛里带些强势的挑衅。 “现在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嘛。”季星泽一如既往,清澈笑着。 “年轻人谈恋爱真有意思。”阿婆小声说着,在一旁坐了下来,又问爷爷:“你现在还在写字吗?” “写着呢,住了多少年,就写了多少年。” 奶奶听这话,沉默不语,顿了顿,站起身来,“我得回家了。” “正好有朋友来,就在我家吃饭,我做饭啊。”爷爷说着要去抢阿婆的菜篮子。 阿婆身子一撇,躲了过去,“不吃不吃,都这么多年了,我以前不吃,现在也不会吃。” 秦榛榛和季星泽两人左右望着,不知道这唱的是哪出。 “阿婆,我陪你回家。”秦榛榛见阿婆好说话,还想找她打听些事,正好上山时问问。 阿婆却十分警觉,回她:“这路我走了一辈子,不需要陪。还有,如果你们要搞什么宣传传统文化的,趁早走吧,我们这儿没有,什么都没有。” 阿婆讲话一向温柔,这时候却带着些怒气。 秦榛榛不敢再说话,只得目送阿婆上山。 回到房子里,爷爷也叹着气,坐到了一边。 “我家中午只有煎油面,你们要吃吗?要是不吃,就走吧。” 秦榛榛不死心,收了药盒,跟在爷爷身后。 “阿婆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提到这事会生气啊?” 爷爷去橱柜里找面粉,将手上沾满白面,去另一个盘子里取面饼。 “你们这些镇上人,就别给我们添乱了。想要赚钱,可以去大城市打工啊,干嘛非要扯上我们。” “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政府也是想着带动白岩镇经济,大家生活条件都能变好,要是你们这苗寨真有自己的产业,无论是买菜啊,吃饭啊,冬天刮风,夏天下雨,都能过得舒坦一些。” “别别,千万别,这日子过习惯了。啥也不想要。” 说完这话,爷爷蹲下来点柴热锅。 季星泽坐在一旁凳子上,环视房间,这房子比花老头的房子还要恶劣,靠近大门的屋顶,已经有明显裂缝,一到大雨天,肯定会漏水的。 “你们不想要,也要想想苗寨的年轻人,如果这里的条件,能像其他开发过的苗寨一样变好,年轻人就能留下来,老人不会老无所依,孩子不会做留守儿童.....” 话还未说完,老头从一旁取出根柴火,站起来,挥舞着赶秦榛榛走。 “关你们什么事啊,说得一套一套的,心里不还都想着钱的事儿,还不如你就直接说,我爱钱,我想赚钱,我想利用这个寨子里遗留的一切赚钱,在大城市买房子,就得了呗!” 第37章 神仙眷侣 季星泽见老人挥着柴,没顾腿上纱布还未固定,慌忙就拦在秦榛榛前头。 老人手上没轻重,柴尖不小心将季星泽T恤划了个口子。 衣服破开,胸肌上现出轻轻红痕,没过一会儿,就肿起来了。 这次轮到老人慌了,扔了棍子,讲话也带哭腔。 “你们这是干什么呦,都走都走,你们一来,我们的生活就乱套,全都走!” 秦榛榛见老人不讲理,伤了人还赶人走,拽了季星泽到身后,刚想讲理,季星泽将她身子贴紧,环抱在在怀里。 “没事,咱们先出去。” 说完,朝老人点头示意,领了秦榛榛出去。 秦榛榛双手搀着季星泽,生怕他一个肢体不协调,又滑了下去。 嘴里却仍嗔怪:“你为什么要拦我,老人不讲道理,划伤了你,起码得讲句对不起再赶人。” 季星泽身子往右靠,紧贴秦榛榛手臂,配合她的步伐,缓慢下阶梯。 “我不怕摔,也不怕受伤。我小时候摔很多,扛摔的。” “谁小时候不抗摔,你这是都长到二十多岁了,还能摔跤,你也是挺能的。” “姐姐,这时候了,还骂我......”季星泽轻嘟囔了声。 “谁是你姐?”秦榛榛应激似的。刚想放手,季星泽滑下阶梯,四仰八叉的样子,又浮现在脑子里,立刻将手拽得更紧了。 季星泽倒是停了脚步,转身过来。 狭窄石阶仅能容纳一人,两人并排站着,贴得极紧。 一只青蛙从脚下跳过,呱了一声。 季星泽视线垂下,落在秦榛榛饱满唇珠,又上拉视线至秦榛榛细长眼眸。 他两手弯成弧形,轻扶她上臂,微微俯身,头前倾着。 “秦榛榛,你要知道,在我从小的教育系统里,从未有被年龄,钱或是外在一切物质定义的爱。爱是两个灵魂的事情,和其他都无关。” 季星泽背着光,身后的世界忽地羽化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向秦榛榛说这样的话。 从前,叶均教她的,是服从和奉献。爱对他来说,是施舍与怜悯。 秦榛榛努力从脑海里搜索从前存有的应对方法......没有......从来没有过。 她不知所措。 树叶飒飒响了一阵,秦榛榛双肩耸了起来,像只受惊的鱼,想要从渔网中溜走。 “那么容易就谈到爱,季星泽,你的爱这么轻率,见一个爱一个,我不喜欢。” 说完这句没头脑的话,秦榛榛飞快跑下阶梯。 留下呆住的季星泽,仍站在石阶上,不知如何是好。 没了人影,季星泽无奈,只得自己摸索着小心翼翼下山。刚走出几步,秦榛榛又大跨步飞奔上来,搀了他手臂。 “看你可怜兮兮的,只是不许再说话了,一个字也不许说。” 两人这才安安静静下了山。 关于秦榛榛的反应,季星泽倒是第一个去问了花老头。他不确定花老头懂不懂,或是他只想找个人说说,季星泽很疑惑,他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 花老头整理着季星泽网购的各种糕点模具,都是第一次见,十分好奇,根本没在听季星泽说什么。 “你们去苗寨啦?”花老头用手指头敲模具,又用牙齿咬。 “爷爷,重点不是这个,你有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呢,苗寨有个八卦,你要听不?”花老头一下子跳过来,眼里冒星星。 季星泽一点也不想听,他脑子里围绕着一万个“见一个爱一个”,他必须得好好和秦榛榛解释这事。 “你肯定爱听,我告诉你啊。”花老头这时才发现季星泽被划破的衣服,用手指挑了挑,也不问,继续兴致勃勃讲起:“苗寨里有个美好的爱情传说,有个外地小伙子,爱上了寨子里一个女孩,然后就定居下来,在山上住了半辈子,每天陪她上山,下山。女孩绣花,男孩就练字。村里人都说他们是神仙眷侣,你这次上去,见到没?” 第38章 男人恐惧症 “男孩?女孩?”季星泽有点迷糊。花老头讲的该是那两位老人,可那两老人也不是男孩,女孩。 “爱情真美好呀!一想起这个故事,我花老头也想谈恋爱,嘻嘻。” 花老头说完,又去折腾他的新玩物去了。 季星泽半晌才醒悟过来,忙问:“花老头,你说女孩绣花?绣什么花?” “一种很厉害的绣花,别的地方没有,这个世界上,只有那女孩一个人会。”花老头小声起来,故作玄虚,竖根手指在嘴前,“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要替她保密的。” 季星泽想起父亲曾经跟他说过,自己家乡,有许多传统技艺,部分早已失传。说不定秦榛榛想要找的,就是那个老奶奶。 迟疑片刻,季星泽去拆另一个包裹,从包裹里取出三大块巧克力,还有两瓶陈年云顶威士忌,晃了晃,花老头眼睛立马瞪成铜铃。 “告诉我一下嘛,还有为什么要保密,我也想知道。”季星泽露出少有的狡黠笑容。 此时的秦榛榛躺卧在床上,内心极不平静。 季星泽明明长着一张干净脸,映在秦榛榛脑子里时,却成了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黄色小蜜蜂。 而且这蜜蜂一直在脑子里嗡嗡嗡的,从她回到家里时,就没停过。 秦榛榛有点怀疑自己得了男人恐惧症,她特意去查了百度。 百度说,这是一种社交障碍,精神类疾病。 秦榛榛划走百度,从云盘里翻出部热血番剧,戴耳机,关上门,窝在了被子里。 从前,每当她有理解不了的事,想不通的烦恼,就会戴上耳机,看二次元世界里的男人女人们热血向前,这是排解困顿的方法。 如果不是那些完美无缺的纸片人,秦榛榛真要和世界上所有男人真空隔离了。 脑子里的小蜜蜂刚消停点,手机来了电话,打断秦榛榛和纸片人的灵魂之交。 “秦小姐,您还没有答复,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呢?谈谈合作的事情。”是番番倍mcn公司的段锦言。 虽是催促着,讲得却慢条斯理。 秦榛榛想到自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一时自责起来。 “真的很抱歉,人在老家,手上正有个项目做着,有些忙,就没有及时回复您。”秦榛榛赶紧关了云盘,打开了各个平台的账号后台。 “没关系,听说你老家在贵州?少数民族?” “对,我在贵州白岩镇,但我是汉族。” “真羡慕,现在是文化复兴的时代,作为自媒体人,能生在这样环境里,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的。” 没想着段锦言竟是这样回复,秦榛榛说出白岩镇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还忐忑着是否该老实交代。 “没有,没有......”秦榛榛一时有点乱。 “可以说说,秦小姐您现在做的是什么项目吗?” 哪算得上什么项目,秦榛榛不过随口一说,显得自己很忙而已。 “暂时还不方便透露,刚刚开始,不是太有头绪。”秦榛榛如实回他。 “您有看过我们公司主推的几个红人吧?”段锦言见秦榛榛回避,很快换了个话题。 “有的,流量都很高,业内知名度也都很高。” “是的,我们公司有这个能力,也有气度和格局。我相信和您之前那家公司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们应该要见面聊一下,电话里可能会讲不清,面对面,一切就明朗了。”段锦言讲得情真意切。 “我明白,谢谢段总看得起我,您给我点时间......” 秦榛榛还未说完,手机那头传来段锦言低沉磁性的嗓音:“没事,我后天,可以来白岩镇一趟。” 挂了电话的秦榛榛愣在床上。 从前焦虑收入的时候找不到事做,现在刚想好回老家摆烂,怎么倒被事业上赶着追了。 第39章 随晚风交缠在一起 一轮圆月,悬挂在墨蓝绸缎般的天上时,花老头醉醺醺躺下了。 季星泽像是照料孩子般,给他盖上了薄被。 环顾狭小土屋,房子被他收拾得干净整齐。之前采光不好,找施工队将窗户开大了些,又重新刷墙,房子里顿时明亮。甚至是铺满灰尘的古书,季星泽也都一页一页地擦拭过。 花老头前阵子总在村口的水潭里捉鱼,用破烂衣袋作为网,要是捕到,他会得意地将鱼放回水中,大声叫:“此处危险,此处危险!”,有一次鱼太大,把他连带着扑腾进了深水区,要不是季星泽及时赶到,花老头早已没命。 呛了些水,烧了几天,还是季星泽每日为他煲药汤。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太神奇,季星泽记忆中,和父亲同桌吃饭的时间都少,却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与陌生老人,生活了近一个月。 季星泽关了大门,偷溜出来。 凉意袭人,一直静音的手机,有父亲两个未接来电。 季星泽没理,要有急事,父亲会留言的。 这会儿他约了秦榛榛,说有重要事情,关于苗寨破线绣的。 秦榛榛匆匆赴约,裹着件薄衬衫,穿着短裤拖鞋就出来了。 远远见到季星泽骑了辆电动车,熟练开到路边。 “呦,买车啦?”秦榛榛故作轻佻,调侃他。 可事实上,当季星泽电动车那盏灯从街角出现时,秦榛榛的心就跟装了起搏器似的。 “有个交通工具方便点。”季星泽倒是轻松得很。 看来,他一点也没把中午的事放心上。 秦榛榛走在前面,领他到一宵夜摊上,点了一堆烤串洋芋折耳根。 “你说说,打听到什么了?”秦榛榛倒了杯碎渣茶,递给季星泽。 季星泽大口喝了,皱眉头,偷偷倒了,给两人重新斟了清水。 “你先点开抖音上一个账户“苗族匠人胡老大”,先看看。”季星泽说完,又喝了杯水。 秦榛榛点开,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抖音上很多这样的账号,拍摄,构图,用光,挑不出一点毛病,打着宣扬民族非遗文化的旗子,直播卖着义乌小商品。 “这账号一看就是团队的,一个人拍不成这样。”秦榛榛放手机在桌子上,掰了筷子,没敢吃前面的洋芋,倒是挑了两根折耳根吃了。 “对,就是这个人,为什么那个老奶奶不待见我们,就是因为这个人。”季星泽拉近小凳子,俯身过来,手指划过这人的账号,寻找过去的热门视频。 “呀,你们也关注他呀,他好厉害的,是我们白岩镇的骄傲。”不知道什么时候,夜宵档口的老板也凑过来。 “老板,你也知道他呀。” “知道,我还在他家买过苗族祖传药方呢。” “他还卖药方?有用吗?能治病?”季星泽抬头问。 “这......这不好说......反正也不贵,凑合着吃呗。”老板支支吾吾,擦了把手,到推车后头忙活去了。 秦榛榛拿过手机,低头研究,过了许久,纤长手指捂着小嘴,细声说:“原来卖的是壮阳药。” 季星泽尴尬吐了下舌头,手指划走账号, “听说,盲人奶奶从前的破线绣绣片,全被这个人给骗走了。”季星泽压低声音,眉心拧了起来,“他跟奶奶说要宣扬传统文化,让她的工艺不要失传,结果学了三个月,也没学出个什么来,就说要拿绣片做研究,结果,奶奶失明前所有绣片全拿去绣花厂做复制。” 季星泽又端起手机,举在秦榛榛面前面容开锁。 “你看,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还有绣片挂在橱窗里卖。” 秦榛榛定睛一看,绣片是好看,但很明显是机绣。 标题赫然写着:“苗族破线绣传人亲手手工绣花布片”。 一块布片卖到好几千。 “难怪一提这事,阿婆就凶起来。” “榛榛,你懂绣花,你看看,鉴定一下,是手绣还是机绣?” 季星泽很少这样叫她,秦榛榛心里扑通了一下,眼神闪烁。 但很快,又聚了光,双指在屏幕上放大。 “对,主要看人和动物的脸,机绣生硬,规矩,手绣灵动,这块绣片上,眼睛连着线,手绣不会出现连线。” 季星泽凑近了看,如果不是秦榛榛这番分析,不懂绣线的人,绝对是看不出来的。 可只要懂了内中那点区别,机绣的人物和动物,就真是十分刻板了。 “盲人奶奶的手工很好,她绣出来的人和动物,像油画,色泽饱满,形态传神。真可惜,现在眼睛却看不见了。” 两人都凑近着手机那块小小屏幕,发丝随晚风交缠在一起。 季星泽细心看着图片,没想着秦榛榛的呼吸近在耳边,陡然惊觉,昂起头时,秦榛榛那双琢磨不透的眸子,早已停在他脸上许久。 第40章 内心住了个小主妇 两人同时低下头去。 秦榛榛战术性喝水,没想着是刚倒的开水,全吐了出来,正好吐季星泽一身。 季星泽倒是笑了。 “上辈子我一定是个洒水车,你是路边的小鸭子,我洒了你一身,这辈子你就光往我身上喷水了。” “你这什么比喻?我为什么就是只鸭子?”秦榛榛抽了纸巾,去给季星泽擦拭,擦了两下,见胸肌起伏,赶紧收手,又抽了几张直接递给他。 “因为你在水面上优雅大方,水下面两只脚忙得不可开交啊。”季星泽低头擦身,脱口而出。 秦榛榛不知道他哪儿得来的领悟,但她不喜欢赤裸裸在别人面前,被人看穿的感觉。 “你说盲人阿婆,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秦榛榛转移话题。 “据说盲了十多年了,前些年还绣,现在不绣了。” “眼睛瞎了,怎么绣花?” “对啊,所以我很敬佩这位奶奶,据说她眼睛瞎后,绣出来的布片没那么真实,总有绣错的,绣飘的,但我挺想看看,说不定有另一种艺术价值。” “等等,你到底学什么专业?为什么对艺术也能有见解?” “学金融......”季星泽突然低落,“我爸让我学的。” “我懂了。父母逼你学赚钱的专业,那你喜欢什么?”秦榛榛转了个身,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撑在膝盖上,直勾勾盯着季星泽。 “我喜欢......” 季星泽想说我喜欢你,但可以预见,一定会被秦榛榛打。 “我喜欢做饭啊,做家务啊,做糕点什么的,都行。” “你内心住了个小主妇啊。”秦榛榛装作嫌弃的样子,后仰了身子笑。 “不不不,工作我也喜欢的,以前还喜欢拉小提琴,现在也不会了......,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就混着吧,有口饭吃就行。”季星泽说这话时声线蓦地哑了。 秦榛榛僵住几秒,本想撩拔碎发的手定格在半空中,过了会儿,才抽回手,安静放下来。 季星泽欲言又止,好似有很多话,却没说出口。 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说是回老家休息,有几分是为了逃避现实?不敢深想而已。 “嗯,所以我们回到正题....”季星泽看着秦榛榛惊慌失措的眼睛,“这是个矛盾的问题,一方面,政府希望能通过提高白岩镇知名度,得到更多文旅收入,投资资源,一方面,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有一些浑水摸鱼的人去破坏原本的平衡,我们要怎样去做?资本和良知很多时候是相悖离的。” “你要和我一起去做吗?”秦榛榛颌首,问得小心翼翼。 “你决定好了,是吗?留在这儿,做这件事。”季星泽抬眼。 秦榛榛轻咬下唇,正想将段锦言要来贵州找她这事说给季星泽听。 季星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连来好几条信息。 他没有避讳,手指一划,就开了机。 秦榛榛端坐着,头却忍不住探了过去,只见季父连发好几条长信息。 具体写了些啥,秦榛榛不好细看,但她清楚见到,一条条蹦出来的信息里,写满了:回来,回上海,立刻,必须! 第41章 融入,才有可能流传 回家路上秦榛榛脑子很乱。 贵州的山山水水,包括她夜宵里的折耳根炸洋芋,哪个不是逃避现实的伊甸园。 从前看许多博主po上在农村小屋子里,清风拂面,粗茶淡饭的日子。秦榛榛做这行,当然知道其中有许多的摆拍,但她内心仍是向往的。 人,有时候只想简单活着。 即使没有父母,男人,孩子,也没有很多钱,有个蔽身之处,再养条狗,足矣。 而现在,秦榛榛需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 和宣传部主任交流的那晚,秦榛榛查了许多资料,知道白岩镇附近有唯一的破线绣传人。 苗绣早在九十年代,便已流传至大江南北,大家并不陌生。可苗绣中有许多分支,正是这些工艺更加繁复的分支,让苗绣文化区别于其他绣法,更加神秘,也更加璀璨。 破线绣是快要失传的苗绣绣法之一,需要将一股线分成许多份,相当于将原本细腻的绣线再拆分成更细小的分子,为绣品画面增加流动感和如同古典油画般的光影细腻感。 从前,为了数据,秦榛榛被迫拍过擦边视频,拍狗血又无聊的段子。 服装设计与服装史专业,研究生毕业的她,为了多赚点钱,也被裹胁在时代浮躁的洪流里。 那天晚上,她看到破线绣,听侗族歌谣,了解原始织布染色。 秦榛榛心里很激动。 她不仅想要借助大众猎奇的目光,让其他人知道这些技艺,不仅仅是这样。 来到家门口时,秦榛榛蹲下来,借着星光发了条信息给季星泽。 “我会留下来的,不仅要让更多人看到白岩镇遗留下来的一切,我想做的,还有延续,竭尽所能。如果传统的东西仅仅还是传统,只能定格在博物馆供人观赏,那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了。” “你有什么计划吗?”季星泽秒回。 “让传统技艺融入到日常生活里,只有融入了,才有可能流传。” 白岩镇的星星比上海要繁密,秦榛榛抬头,一条长长银河映入眼帘。 手机又亮了下。 “其实我总是忍不住想要和你说,我喜欢你。但是比起“我喜欢你”,更让我迷恋的,是你让我不要轻易说出这句话。” “有时候,我要很努力地去回溯,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等我想清楚了,我会更笃定地站在你面前。” “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我的。” 手机屏幕亮了又亮,信息一条接着一条。 秦榛榛蹲在墙边,清凉的夜在发丝缠绕,身体里却莫名暖暖的。 “不要因为喜欢,或是爱就感觉到害怕,榛榛,我不会变成你的包袱,一秒钟也不要,你只管向前走,我要做的,就是在背后支持你。” 季星泽发完这四条信息,就倚靠在电动车旁,抬头看头顶银河般的星带。 想讲的话,终于讲出来,这种感觉太好了。 他甚至不希冀秦榛榛的回复。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秦榛榛很快回复了他。 “应该就在明天。” “好。” 第42章 把心肝宝贝给带坏了 季星泽没有让秦榛榛去送他。 走的时候,他留了张纸条给花老头,顺便给花老头买了部新手机。 花老头开心地拆着礼盒,拆完后,发现手机早已被季星泽安置好各种细节,连字体也设置得极大,花老头像个孩子般撅嘴,手机小心翼翼藏在内裤兜里,手电筒不小心开了,裆部左侧射出一道亮光,惹得他胡乱开心了半天。 也就在这个清早,周姨试探地问秦榛榛,今后有什么打算? “上次相亲那个男孩子,说你们不太合适,你看,我这阵子忙,也没和你细聊这事。到底咋回事啊?” “他嫌我年纪大。”秦榛榛实话实说。 周姨皱眉头,给秦榛榛倒了热牛奶。 “他说话不好听,但这也是现实问题,女人嘛,年纪越大越不好找了。” “周姨,我也没那么想要结婚。” “女人都得要结婚的。” “年代不同,在上海,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女人,也都单着。” 两人正说着,秦筱朵抠着眼屎开了卧室门。 “妈,我也要像姐姐一样,做独立女性,你今后也别催我哦。” 周姨狠狠瞪了筱朵一眼。 “刷牙洗脸去!” 说完这句,板着脸,去厨房忙活了。 秦舒山拎着油条进门,招呼大家来吃。周姨摔碗,说筱朵一大清早惹她生气,见秦舒山没接着话,抢了油条袋子扔在桌子上。 “你们一老一小,全都来惹我生气是吧?一个话多,一个不吱声,全都跟我对着干。” 秦筱朵抓着牙刷出来喊:“爸,你别理她,我就讲了一句话,不知道哪儿惹着她了。她吃火药了。” 秦舒山没理,摊开袋子,拿了根油条给秦榛榛。 秦榛榛清楚,周姨这火,是发给她看的。 筱朵是她心肝宝贝,是自己这个姐姐把心肝宝贝给带坏了。 秦榛榛没说话,吃油条,刷手机。 但她心里有主意。 在周姨眼里,不结婚,不赚钱,天天占着大儿子房间,哪能不生气。 她盯着滑动的手机屏幕笑了笑,顺便从支付宝提取了一万元到银行卡里。 这次上山,秦榛榛特意绕过写字画的张爷爷家,径直去了更高处的盲人阿婆家里。 “阿婆,我买了点苹果,刺梨,都有点重,平时您也不方便买。” 见门大敞着,秦榛榛小心翼翼跨步进去。 家里没人。 秦榛榛不敢乱动,放了东西,又退回门外。 房子很小,两层楼的木屋,室内收拾得干净,很难想象里面住着个独居的盲人阿婆。 小小房子里,有一张大木桌,桌子上铺满了各种绣片。 秦榛榛探头,想看清绣片样子。 阿婆从她旁边跨步进来。 “又是那天那个小姑娘吧。”阿婆放下拐杖,把竹篮摸索着挂起来。 “阿婆,不小了,三十了。”秦榛榛笑,又重复了遍开场白:“我买了点苹果,刺梨,都有点重,平时您买也不方便。” “谢谢小姑娘,我饮食简单,不吃这些东西,你都拿走吧。” 秦榛榛知道老人会拒绝,早已想好应对之策。 “阿婆,这些东西太重了,提下去也辛苦,要不就分给寨子里的老人吃吧。” 秦榛榛见阿婆没有赶她,壮着胆子,“我想在这个寨子里租个房子,寨子里我也不认识其他人,阿婆能帮我问问吗?” “小姑娘,我不和其他人交往,这事我帮不了你。”阿婆回得很淡定。 “没事,那我再去其他家问问。” “在山上住,生活不方便,你们年轻人不一定会习惯。” “阿婆,我一周去镇上采购一批物资,到时候,寨子里要是有其他老人需要什么,我可以一起去买。” 说完这些,秦榛榛顺势走近又看了眼绣片。 桌子上堆积的,都是新绣片,和从前被骗走的绣片比起来,内容不算完整,很多半成品,无论是人物,动物或是植物,都有变形之处。 “或许有其他的艺术价值。”秦榛榛脑子里想起季星泽说过的话。 她偷偷拿出手机,按了静音,想要拍下来。 第43章 跟我的尸体一起埋在山上 “小姑娘,我眼睛是瞎了,但我耳朵灵得很。”阿婆声音轻飘飘传来。 秦榛榛急忙收了手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呼哧呼哧喘气声。 秦筱朵跟着找上山来。 见姐姐在屋里,也没来得及打招呼,大声就叫着:“姐,季星泽走了,你知道吗?” 秦榛榛转过身去,示意秦筱朵小声:“我知道,你怎么来了。” “啊,阿婆好,阿婆好。”秦筱朵这才留意到有老阿婆在家。 “家里简陋,就不留二位了,请回吧。”阿婆顺势赶客。 “阿婆,我口渴,给杯水喝喝行吗?”秦筱朵不知个中缘由,径直走到绣台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声喘气:“阿婆,你们这寨子,山太陡了,你们咋不搬下去住啊,这回趟家可太减肥了。” 阿婆没回,转身摸索着去倒水。 秦筱朵顺手就抓了桌子上一张半成品绣片,惊呼:“妈呀,这也太好看了吧!” 秦筱朵手里拿的是阿婆眼瞎后自己琢磨绣成的破布绣,长发女神般的人物像,但因为看不见,不好构图,整个人物都偏向一边,像是被风吹歪了似的,脸也成了歪斜鞋拔子脸。 “你放下!”阿婆怒斥。 秦筱朵吓得整个人弹跳起来,支支吾吾:“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喝完水,你们都出去!”阿婆冷冷道。 “阿婆,你别生气,这是我妹,她不懂。”秦榛榛慌忙解释,去把绣片放在了原本的地方,“但是阿婆,这绣片真很好看,不怪她惊讶成这样。” “你们就别奚落我这眼瞎的老阿婆了!能绣成什么样,我心里有数,你们都走。” 秦榛榛拉了筱朵退出门去。 下山前,秦榛榛又折返回来,站在门口,轻声细语:“阿婆,你知道西班牙有个艺术家叫毕加索吗?您刚才绣出的人物,和他的风格很像,因为您看不见,绣片就有了更抽象的风格和额外的艺术价值,您的作品不应该被埋没在这座山上啊!” “这话我听得多了,谢谢你,小姑娘。我的东西,不需要被任何人看到。等我入土时,这些绣片会跟我尸体一起被埋在这座山上,哪儿都不会去。” 说完,盲人阿婆关了门。 “姐,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事了?”秦筱朵吐着舌头。 “没有,别在意。”秦榛榛倒是淡定,“不过,筱朵,我得跟你说件事。” 秦筱朵睁大眼睛。 “我要搬出来住。” “为什么?因为我妈今早发脾气吗?” “方便做事,没其他原因,不要多想。”秦榛榛安慰她。 “那我也要出来住!” “我准备住这山上。” “啊!”秦筱朵一脸痛苦表情,“山上我可不想住,洗澡都麻烦。” “那不就得了,你在家里好好复习,我也就住一阵子。” 秦筱朵百般为难,过了会儿,想起来什么,又搂紧了秦榛榛。 “星泽哥哥去哪儿了?” “回上海吧。” “你不是说他在上海没家吗?” 秦榛榛也疑惑了,季星泽确实说过,自己在上海是没有家的。他父亲叫他回上海,是回哪儿?他父亲又在哪儿? “我不清楚。”秦榛榛说着拿出了手机,翻到季星泽微信,原本的昵称:“半截身子入了土”改成了一颗小星星。 第44章 我需要喘气 得知季星泽要回上海,俞莲皎叫管家阿姨将客房从头到尾清洁了一番。 这次不仅仅季星泽要回,季父也要回国。 俞莲皎说外面酒店住着不干净,还是在家舒服。 交代了苏珠伊提前做好医美,护理头发,端坐在家里等着他们来就好了。 季星泽出走的这阵子里,苏珠伊想去贵州找他的。 被俞莲皎拦住了。 “别逼这么紧,让他出去闯闯,累了自然会回来。” 这是俞莲皎的处世哲学。她始终坚持自己的正确,所以即使苏父不常回家,俞莲皎也不吵不闹,只因自己坐了苏家夫人的正位。 苏珠伊不这样想,在她心里,喜欢的东西,得努力去争取,也没啥丢脸的。 但碍于母亲跟前跟后,没机会出门,只能罢了。 季星泽在机场接了季父,两人从车上下来,俞莲皎和苏父就迎了上来。 “老朋友,好几年没见,终于回来了。” 老人们堆着笑脸,互相寒暄。 苏珠伊在后头拉了季星泽胳膊,将他带到一边。 她望着季星泽粗糙不少的脸,脸上还出现几颗晒斑,脸上的表情比心情还复杂。 “星泽哥哥,何苦,跑去贵州那种偏僻地方。” 季星泽摸她头,没做应答,一同回到客厅里。 季父此次回来,只呆两天。 为的是投资国内娱乐产业,全球经济下行,娱乐业反而火热。 他知道季星泽无心跟他做生意,特意叫了季星泽叔叔,季钦回国,期望季钦能带着侄子做事。 季星泽在书房里,和父亲单独相处的第一刻,就拒绝了这事。 季父知道自己儿子会唱这出,也没发火,只是沉着嗓子,缓声慢言:“你妈知道你不愿意,出行前,还特意叮嘱我,不要因为这事和你发火。可你要知道,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做,谁做?” “爸,我前阵子去了贵州,我走到白岩镇,就不敢再往前走了。” 讲到这里,季父愣了下,手指关节不灵活地动了动。 “我只有一个妈妈,我想去找她,可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儿,又怕她不认我。”季星泽坐在书房的真皮单人沙发上,低下头,“我知道你对我的期望和计划,但我也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小时候你说不拉小提琴,不能自己呆在房间里,要学会和人接触,我放弃了,也跟在你后面接受你的教导。之前辍学是逼不得已,课程我会上完的,只是这个时候,我不得不走出来,爸,我需要喘气,你能理解吗?” “你是我儿子,我当然理解。”季父没有发火,过来抚他肩膀,换了个话题:“结婚的事呢?你怎么考虑?” 季星泽眼皮耷拉下来。 小时候谈起生母,父亲会发火,后来渐渐觉得他可怜,不再发火,却总是能第一时间将话题转移过去。 “我还年轻,我能为自己做决定吗?”季星泽有气无力地答着。 季父慈祥神色收了起来。 “事业和婚姻,必须有一样,你得听我的安排。” 第45章 看东方明珠塔,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俞莲皎为女儿和准女婿安排了场马球对赛,说是两人小时候一起在英国学过,好多年不打,总得切磋切磋。 苏父和季父约了国内好些老友,马术场附近,酒店开放式草坪聚餐。 上海的阳光炙热,远不如贵州镇上的空气清透,季星泽耐心陪着苏珠伊打球,休息时,毛巾挂脖,拧开一瓶水,递给苏珠伊。 苏珠伊圆眼清透,卷翘睫毛和肉嘟嘟的脸,在阳光下泛起浅金高光。 “星泽哥哥,你球技退步了,还不如我。”苏珠伊骄傲抬头,穿着马靴的身姿,倒看着没那么娇气了。 “确实,太久不打,看来你在上海这些日子,没荒废啊。” “那肯定,我苏珠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马球场上,也不输你们这些男人。” 季星泽回头笑笑,快步走向遮阳伞下。 坐下来第一刻,拿了手机,去看信息。 秦榛榛没来信息。 倒是二叔季钦有留言。 “我一会儿就到,这次还需要我打掩护?”留言后跟着一斜眼表情包。 “谢谢二叔,我爸就呆两天,等他离开上海,我再走。” “你跟叶均那小子什么关系?两次让我折腾他,他欺负过你?” “没有,跟我一朋友有点过节,他那公司,还行吗?” 季星泽拿毛巾擦汗,低头专注在手机上。 苏珠伊坐不住,站起来,一旁晃悠。 “很一般,公司走的路线低端,我们公司也就投三年,三年后要是成绩不好,就停了。” “那番番倍呢?这公司实力怎么样?” “他们倒是业绩优秀,不过段锦言这人,城府深,看不透,有待观察。” 季星泽放了手机,抬眼看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咕咚喝水,喉结随着水流起伏。 “星泽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二叔在上海刚装修好办公室,我去看过,视野超好,我是说你的办公室啊,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东方明珠塔。” “看到东方明珠塔在上海人眼里,是很重要的事情吗?”季星泽转头,很是不解,关于看到东方明珠塔这事,二叔也和他提过。 “当然,说明地段好。”苏珠伊扬着笑,娇滴的声音愈发清脆,“你什么时候去上班?我也要去的。星泽哥哥,我可是爱丁堡艺术学院策展专业的学生,去你们公司工作,你们不亏,抢我的公司多着呢。虽然说我也没啥事业心,不过嘛,和你一起做事,我也是愿意的。” 季星泽抬头,宠溺看着,“你一直都优秀着呢,去二叔公司,确实是屈就了。” 两人没聊几句,季父打电话来,说二叔已到,叫过去吃饭。 季星泽二叔是国内产业的实际掌舵人,和季父风格不同,颇有年轻人的气态。 和季星泽年龄差8岁,身高颜值不分上下,一直像兄弟般相处着。 两人见着,抱在一起,不过一秒,亲热得差点打起来。 二叔趁机拉了季星泽到外面露台。 背影看着,身高相仿,都是185,186的身材,腿长,倒三角。 只是季星泽穿着马靴白色polo衫,在阳光下干净明亮。 二叔季钦浅橙色挺括衬衫,做旧小牛皮皮鞋,手上还带着三两个设计感颇强的戒指。 季钦见四处无人,低头颔首,一道幽深目光落在季星泽身上。 “星泽,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第46章 和我共用浴巾的那一只? “楼惠安,你后妈,果然有问题。”季钦讲完,向后望了下。 季父生性多疑,又好面子,没掌握全面证据之前,不能让季父知道半点。 “我的直觉是对的。”季星泽也转过身来,双肘拄着雕花栏杆,眼里一片迷雾,“这些年,她对我虽好,可总感觉从没真正和我交心过。” “是,血缘这个东西,没办法。或许正因为她没孩子,没有安全感,才会走出这一步。” “她转移了多少?”季星泽问。 “暂时不多,也就一点小产业,但你爸好面子,血压也不稳定,我们俩知道就好,不要惊扰到你爸。” “我明白。”季星泽沉下脸,转身看向远方草坪上一棵孤零零的树。 “你什么打算?真不跟我干?”季钦拍他肩膀。 “暂时还不能,我无所事事一阵,给你时间收集证据。” 季钦见话题沉重,也不想再谈。 “去贵州感觉怎样?我倒是羡慕你,5岁我就跟着大哥出来了,至今从没回过故乡。” “非常好,说不出来的好,如果不是身上扛着担子,我更愿意留在那儿,种菜,做点小生意,简简单单活着。” 寒暄应酬过一圈的季星泽借着酒意说要休息,回客房冲澡换衣服去了。 季父在一众夸奖声中,自谦道:“我这儿子还需要历练,酒量不行,怎么做生意。” 哪知道季星泽不过是对应酬假笑不胜厌烦,想躲着去罢了。 洗完澡的季星泽裹了浴巾,站在窗前,端着手机。 秦榛榛怎么一条信息都没。 他翻开秦榛榛朋友圈,三天可见,啥也没有。 离开上海的她,是真准备和过去一切告别了。 季星泽还记得刚认识她的那晚,自己也是偷窥秦榛榛朋友圈。 经营得十分光鲜,一年可见,美丽照片,搞笑俏皮话,欲而不露的照片,连滤镜和拍照风格也是一致的。 目的性极强却有可看性。 朋友圈里就能瞧见这女孩汹涌的野心。 季星泽去衣柜取了第一次见秦榛榛时穿的T恤,那是件5000元的T恤衫。季星泽看中这件衣服,正因为它看起来像乞丐。 换了牛仔裤和T恤,季星泽疲倦倒在沙发上。 “事情进展得怎样?”他忍不住双手打字,顿了片刻,发送。 没想着秦榛榛竟打了视频通话来。 季星泽赶紧坐直了,回头见沙发上挂着浴巾,赶紧移动到桌前,端坐办公椅上。 “给你看看,我的新家。”秦榛榛乐呵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很快,摄像头换了个方向,屏幕里出现一间简单整洁的小屋子。 木屋,水泥地,一眼望得到的小床,整洁的黄色格子床品,横梁上还挂着刚洗过的毛巾,衣服。 “这是......山上那个苗寨?”季星泽迟疑道。 “对呀,我行动力还行吧,看着是不是很不错?比上海那个小公寓好多了。” “你一个人?” “不然呢,你知道我搬进来这个房子里,第一个念头是什么?”秦榛榛看着兴致高涨,拿着手机巡视着不过40平小屋子里每个细节,“我的小汤圆,那只狗狗,我应该把它带回来。它一定会很开心的。” “就是和我共用浴巾的那一只?”季星泽挑眉。 第47章 好多老人都有社交账号呢! “对对对!它香香的!”秦榛榛将手机放在台面,收拾购物袋里的蔬菜大米,“在上海时,整天把它憋家里,总觉得对不起它,送了人,现在又不好意思要回来了。估计和新主人也培养出感情了吧,我也不能这么自私,说送就送,说要又要回,你说对吧。” 说完,秦榛榛去洗蔬菜,把大米放在米箱子里。 “你搬来这里住,为了接近盲人阿婆吗?”季星泽安静看她洗菜,切菜,过了许久才问一句。 “别说得这么市侩嘛,也谈不上接近。这寨子老人多,和我的气质不要太符合哦。”秦榛榛把米放进电饭煲里,接着说:“我现在成了寨子里唯一的劳动力,大家都很喜欢我,这生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新体验嘛。至于阿婆,看不看得上我,要看我造化了。” 季星泽听她说着,赞许点头。 秦榛榛接着说:“我也不会光等着的,阿婆不理我这阵子,我还要去拜访其他寨子啊,去侗寨,去布依族寨子,去瑶族寨子,贵州的少数民族资源特别丰富,每个寨子都有自己的特色,光是挖掘他们的特色,就是一项大工程。 文旅嘛,对政府来说,确实是最直接的来财方式,领导们都想推广文旅。但也要问寨子里的老百姓愿不愿意。我昨天去了附近的侗寨,村子里的长老们就很开明,村民也是团结一心想要推广自己寨子,好多老人都有社交账号呢!这多好,不同的群体,不同的开发方式,大家都开心。” 季星泽听秦榛榛讲着,不自觉松懈下来。 镜头始终对着秦榛榛半侧的身子,有时候入镜,有时候又去忙别的。 有水流声,有切菜声,还有电磁炉滋滋生火的响声。 秦榛榛突然来到镜头前,眸子一闪一闪地,薄唇微扬,露出两颗小虎牙。 “你呢?一直在说我的事情,你怎么样了?” “我呀。”季星泽努力掩饰疲惫,端起笑容,说:“我后天就回贵州,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么快?” “怎么,不想我回来吗?”季星泽说这话时声音缓缓变轻。 秦榛榛没回他,过了许久,才说:“我看这世界最缺不了你的人,倒成了花老头了。他天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你去问他本人啊,问我干嘛。” “那花老头怎么说?”季星泽笑道。 “他说‘我不想打扰我好朋友办正经事’,”说这句时,秦榛榛学着花老头的样子,瘪嘴做老头状,“搞笑吧?他不想骚扰你,就天天骚扰我。” 季星泽笑得后仰,抓了抓头,说花老头活得跟个小孩似的。 秦榛榛凑到镜头前,干净脸庞占据整个屏幕。 “你家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你爸妈不让你回家?为什么又让你回上海?” 她忍不住问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说来话长,我家的事情,有点复杂。不过等我回贵州了,我会仔细地,一点点地和你说的。” 秦榛榛似懂非懂,没来得及做回应,火烧热了,淋了菜籽油,锅里响得噼里啪啦。 “你会不会做菜?是不是锅里有水啊?”季星泽在镜头前问。 “哎呀,好像是啊。”秦榛榛跳得很远,声音也变小了,“那怎么办?我要,我要怎么接近那个锅呀。快.....快烧着了......” 第48章 赶走丈夫女儿的罪名 季星泽远程指导,关插头,盖锅盖,一番操作,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好险,差点做错事,这是木屋子,很容易烧起来的。” “你不是挺独立吗?怎么连饭也不会。” “我会做,只是,我以前都是做白人饭,你懂吧,就是那种水煮,蒸的,淋点酱料,今天想煎个鱼嘛,没想到就......” “白人饭?你新词儿真多。”季星泽听着乐呵了,“好好吃饭也是很重要的事!” 秦榛榛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从我读大学开始,吃饭就是随便糊弄一口,以前总觉得吃饭不重要,慢慢才发现,人活着不过就是为了这一日三餐嘛,今后会好好学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村民来敲门,秦榛榛噔噔跑去开门。 听声音是个五十出头的苗寨大叔,说是给秦榛榛送吃的来。 季星泽在手机那头安静听着。 大叔看着很热情,不住说要帮着做这做那,秦榛榛也是措手不及,只能笑着搪塞敷衍。 过不了多久,秦榛榛送走了大叔,才开始扒上饭。 叫了几声,季星泽已经在手机那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搬来山上的这些日子,秦榛榛生活极忙碌。 先是应付了找来山上的秦舒山和周姨,领着他们转悠,一路打消两老人的疑虑。 周姨倒是自在的,她只怕秦榛榛把不满写在脸上,惹得她被街坊邻里骂。 担不得赶走丈夫女儿的罪名。 现在是秦榛榛为了事业主动要搬走,那就不一样了。 秦舒山见拗不过女儿,也默认了,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 秦榛榛去拜访了侗寨,拍了不少侗歌的片子,剪辑好后放在素材库里,还没想好要以何种方式去做宣传,暂且搁置着。 当然,每天少不了的一项,是拜访盲人阿婆。 虽然每次都被客气请出来,拜访成了习惯,大家倒都坦然了。 季星泽说,两天后就回,一周过去了,季星泽还没有回来。 倒是番番倍的老总段锦言,如约出现在了白岩镇喧嚣的石板街上。 秦榛榛山上住了阵,总有邻里阿姨送吃的用的,去见段锦言时,也像往常一样,穿了条苗族粗布裤子,一双人字拖,上身宽松小背心腰间打了个结。 黑色缎面般的长发披着,脸上清淡,涂了个浅色唇膏。 段锦言好似也做好攻略,短裤拖鞋,简单T恤出现在镇子上。 虽一眼瞧着就是外地人,总算不会过于突兀。 他做好了打算,见到的会是个土生土长的贵州小镇妹子,毕竟大多数网红,手机里和真人都不太像。 但当秦榛榛出现在他面前时,段锦言还是缓了好一阵子。 “你好,秦小姐。” 段锦言有三十多,长脸,高鼻梁,眼睛细长,带金属框眼镜。 讲话时,文质彬彬。 秦榛榛感叹,同为mcn公司老总,叶均气质和他没法比,也不知道当年哪只眼瞎了看上叶均,在他身边竟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泥坑里跳出来就是好,见的风景多了,才知道原来的泥坑有多脏。 秦榛榛伸手去握,大方回应,两人一阵寒暄,领了段锦言来一酸汤牛肉火锅店,在路边桌子上坐了下来。 “正好中午时间,为你接风,请你吃饭,贵州特色。” “好!”段锦言大方应着,看了眼椅子,坐下来。 这家店虽说是白岩镇老字号,但只有四张桌子,户外两张,房子里两张。空间紧张,秦榛榛选的桌子正好靠近备菜区,步子跨大点,能直接碰到路上行人。 “贵州的小店都是这特色吗?我们两后退一点,可以直接坐锅里去了。”段锦言说笑,掰了筷子,看老板上菜。 “小伙子,你外地人吧,我们家东西好吃,其他都是次要。”老板发话,段锦言连连点头。 “段总,试试看,保管念念不忘。”秦榛榛为他斟茶,公筷夹了些小吃,“段总您哪里人?” “甘肃,去过吗?” “倒还真没去过,没想到,我以为您上海本地人。” “秦小姐是想说,上海呆久了,丢了西北人的大气吧?” 说完这句,段锦言爽朗大笑。 “不不不,我是想说,段总气质好。” “秦小姐,我是在黄土高原上长大的,从前的生活,只有荒凉和贫瘠,和你们白岩镇的烟火气息可比不了。” 说完这句,段锦言又中气十足地笑了起来。 第49章 传承个表象,是一种糟践! 秦筱朵知道姐姐今天要见个上海老板,自作主张休息半天,想看看上海大老板长啥样。 秦榛榛和段锦言正客套寒暄着,秦筱朵在石板路对面,靠着柱子,远远就打量起来。 “姐姐身边帅哥可真多。”秦筱朵边舔着冰棍边感叹,再一次下定决心,冲出小镇,考去上海,去帅哥美女如云的地方呆着。 正当秦筱朵欣赏对面坐着的这对高颜值男女时,一个白花花的脑袋从下面冒了上来,遮住秦筱朵视线。 “啊!干嘛呀你。”秦筱朵惊呼一声。 “你不是我好朋友的女朋友的妹妹嘛?” 花老头摸着下巴,很是疑惑:“你在这干嘛?” “我还想问,你在这干嘛呢,花老头,你吓我一跳。” “帮我问问你姐,她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他了。”花老头瘪着嘴。 “季星泽什么时候成了我姐男朋友了,你别乱说。”秦筱朵瞄了眼对街的两人,把花老头拽到一边,“花老头,你不能乱点鸳鸯谱,他们两都没在一起。” 花老头个子还没秦筱朵高,仰着头,十分不服气。 “我花老头卜卦,在白岩镇上无人能敌,他们成男女朋友,迟早的事。” “真的假的?招摇撞骗吧?你还会卜卦?那你算算你什么时候能讨个老婆。”秦筱朵把冰棍整个塞进嘴里,鼓着嘴朝花老头笑。 “呸呸呸,我花老头才不要老婆。”花老头急得差点跳起来。 “我看你把星泽哥哥当你老婆了。”秦筱朵去扔了雪糕棍子,又依靠在柱子上,双手环抱,瞥了眼花老头:“人家星泽哥哥只是过来旅游,又不会一直住在这儿,他人再好,有什么用呢,哎,花老头,我劝你放下吧。” 花老头眯眼,也双臂抱胸,蹲在一边,十分不服气。 见秦筱朵眼睛总盯着路对面,也循着目光看了过去。 “咱们就开门见山说。”段锦言吃了几口,赞了几句,就放下筷子,直入正题:“秦小姐,你在这行业做了很久,应该知道一个账号长期不更新基本就等于是废了。其实我最近很忙,但我还是想抽空过来找你面谈,就是不想一个这么优质的账号白白给毁了,你明白吗。” 秦榛榛见他认真,也放下筷子,头发拨往身后,坐直了,回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好方向。段总,您有什么建议吗?” “做非遗传承的账号很多,秦小姐您外观好,气质好,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安排人员过来,配合你做,号很快就能起来。” “李子柒那种?”秦榛榛撩着眼皮,似笑非笑看他。 段锦言神色忽地顿了一下,随后点头:“是。” 秦榛榛低眉,纤细手指缓缓转动茶杯,盯着那片旋转在热水里的叶片。 “这类账号,您不觉得,做的人已经太多了吗?” “多不打紧,百花齐放更好,你有你的优势,你的外表,气质,还有你在时尚行业的基础,就是你的王牌。再说了,为白岩镇,为整个贵州,宣扬传统文化,也是一桩功德。” “可是,拍出精美画面,视频,古法步骤,大家看完了,又能怎么样呢?” 段锦言没想着秦榛榛会这样回他,一时不知怎样作答。 秦臻臻看向段锦言,轻幽讲道:“很多人,一开始是保持初心的,一旦资本介入,初心一定会消失,资本的本质是利益最大化,谁能真正为了拍一个视频等待一轮春夏秋冬? 从前,没人做这事时,让大家见到,是一件功德。可现在,做这样事情的人太多了,质量良莠不齐,有些人挂羊头卖狗肉,看客也不过是看看就过去了,又能留下多少痕迹? 正因为商业化程度高,大家不过是为了拍视频赚流量而去重复精简后的步骤,可真正静下心来,领会其中精髓的人又有多少?10%有吗?我看没有。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没有人有耐心去做了。大家在视频里装作有耐心的样子,其实谁也没有耐心。即使我想做,段总您也不会允许我去做,您说是吗?” 秦榛榛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苦笑。 “我的见解不一定对啦,但我想,传统的东西需要由表象到内核,完整地传承下去。 传承个表象,是一种糟践! 但说到真正地传承,本质上,还是得让真正能静下心来做事的,整个链条上的人,都有钱赚啊。” 第50章 我能有什么能耐? 石板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吆喝声,寒暄声此起彼伏。 段锦言思忖这阵时间里,花老头靠在秦筱朵一旁,小声问: “他们聊什么?能听见吗?我耳朵不行呀,啥也没听清。” 秦筱朵抓头:“我倒是听到一些,两人说的全是普通话,但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花老头摇摇头,鄙夷看她,紧接着问:“那你看看,他们是在谈恋爱吗?” 秦筱朵瞪了花老头一眼,白眼翻到天上:“你见过谈恋爱谈的表情这么严肃嘛?” “我也不懂呀,我花老头也没谈过恋爱,哪里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样?快帮我听听,要真是谈恋爱,我得叫我好朋友回来。敌方攻势太猛,再不回来,饭渣子都不剩了。” 秦筱朵挪动身子,也蹲在花老头旁边,讪笑道:“你不是会算卦嘛?给他们俩也算一个呗。还有还有,给我和星泽哥哥也算一个?大不了我一会儿买蛋包洋芋给你吃。” 花老头听到蛋包洋芋,手舞足蹈,说现在就去买,刻不容缓。 秦筱朵硬生生把他按下。 “低调,低调!一会儿敌方发现了!” 秦榛榛和段锦言没吃多久,就买了单,两人往山边走,看着样子,是要去拜访盲人阿婆。 秦筱朵还想再跟,被花老头耍赖皮似的拉着去买蛋包洋芋了。 盲人阿婆性子古怪,秦榛榛路上特意嘱咐各种礼节细节。 段锦言虽说常年在城市生活,对颠簸土路和爬山没一丝怨怼,一路欣赏风景,赞叹贵州山水好,是个宝地。 到了盲人阿婆门前,秦榛榛再三叮嘱不要失礼。 “我懂,你就放心吧。”段锦言看秦榛榛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觉得可爱。他是身经百战的人,对待什么样的人,该是什么态度,只会比秦榛榛更懂。 进到房子里,秦榛榛放下米面,想要介绍。 段锦言尽量轻手轻脚,没想着刚一踏进房子,阿婆就知道来陌生人了。 “榛榛,我这屋子,不欢迎男人,让你朋友请出吧。” 段锦言刚迈进一只腿,赶紧收了出去,一眼瞧见大木桌上的绣片,双眼放光。 “婆婆,他出去了。他是我朋友,听我说过您的故事,想来看看您的。” “我不过一普通人,有什么好看的。”阿婆去摸米面,又去找钱袋子,“刚掂量了,各五斤,钱你收好。” 秦榛榛将钱收好,仍不死心,“婆婆,他专门做非遗文化宣传这块的,也算是为我们少数民族的文化遗产做贡献,不让这些好东西断送在这一代人的手里,您可以尝试着接触一下,人都有好坏,上次您是碰见坏人了,可不能因为一个坏人,就否决所有好人呀。” “我就是个普通眼瞎老婆子,我能有什么能耐,你们别把我架起来捧着了,我受不起,真的,你们走吧,走吧。” 婆婆赶人时带着哭腔,秦榛榛赶紧过去馋着,极力安抚:“好好,我懂,婆婆,您别急。他没进来了......。” 话音未落,熟悉声音传来,是一阵狗吠。 没多久,狗狗欢快的叫声越来越近,一男子的步伐也从门外传来。 第51章 从线上到线下 季星泽好些天没再打过电话,只是偶尔一些信息,并没有提过回贵州的事儿。 “即使他留在上海,也是他自己的人生抉择。” 秦榛榛有这个念头。同时,她也小心对待自己的言行。 要是因为自己细小的举动,或不经意的言语,就左右了别人的人生,该是多大罪过。 所以当季星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秦榛榛意外极了。 一只黄白相间的小柯基跃了过来,冲进秦榛榛怀里。 “小汤圆??”秦榛榛惊喜抱起。 季星泽站在门口,手中正提着装小汤圆的背包。 “小汤圆,你怎么来了?想我吗?我可想你了。”秦榛榛不住抚摸小汤圆的头,小汤圆在她怀抱里舒服蹭着。 “给你的惊喜。”季星泽走近来,夕阳下,仍是洒满光辉的宽阔肩膀,和一件简单白T。 段锦言在门外不知所措,退了几步,留空间给两人寒暄。 “你这么大本领,小汤圆不认识你,怎么会跟着你来?”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季星泽浓眉一挑,棕色眼眸里落下温柔的光,恰巧闪进了秦榛榛眸子里。 “秦小姐,你男友?”段锦言并没有太多时间听两人寒暄,只想尽快解决事情,见两人讲个没完,插了话进来。 盲人阿婆懒理这几人,自己去厨房摸索着做饭。 秦臻臻见季星泽突然回来,一时激动,也忘了段锦言还在一旁,赶忙去介绍,说这不是男朋友,是老乡,年龄小,是弟弟。 段锦言打量两眼,没觉得对面这男人像是贵州小镇里走出去的,但也不想花时间深究。 “阿婆桌子上这些就是破线绣?”段锦言问。 “是”秦臻臻回得很小声,“不过阿婆不喜欢别人聊她这些东西,以前阿婆做出来的绣片,都被胡老大骗走了,你知道苗族匠人胡老大吧,做非遗这块很火的账号。” “原来老胡卖的是这位阿婆的绣片。”段锦言恍然大悟,“但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胡掺了很多假货,所以盲人阿婆才会抗拒再和任何媒体合作。” “我明白了。”段锦言沉思下来,认真看着绣片,想去摸一摸,不敢上手。“破线绣真是很神奇,像油画。” “对,艺术价值太高了。”秦臻臻也走近去看,双手背着,只敢低头去瞅:“段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拍少数民族各种绣法的视频,几分钟,十几分钟,能传承什么?那不过是快节奏的宣传而已。但现在自媒体发达,知道的人并不少。到了我们这代,再去做廉价的宣传,已经不合时宜了,不仅不合时宜,还容易被想赚快钱的人浑水摸鱼,坏了我们传统文化的口碑。” “我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我一直在考虑,我能做什么,又该怎么做。”秦臻臻回过身来,看向段锦言:“还没想好,确实没想好。” “秦小姐,你说的这些我能明白,但你的账号,不能断,断了可惜。要不咱们先把账号热度维系着?” “我倒是有个想法。”秦榛榛见阿婆忙活起来,对段锦言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门外,来到山边阶梯上。 季星泽倒是抱着小汤圆找阿婆打招呼去了。 秦榛榛指向不远处的炊烟:“隔壁侗寨的歌谣节办了好多年了,我最近天天在跑,先把侗族女性服饰工艺设计和歌谣结合起来,出些视频......,但重点不是这个,村长和我说,想要用歌谣节吸引游客,就像草莓音乐节一样,一年两次。段总,你知道现在互联网的普及,村民的觉悟有多高吗?连他们都知道,只在线上做视频,对村民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文化的宣传,一定是要从线上到线下,一定要让人们流动起来,经济才会跟着繁荣起来啊!” 第52章 男人,身上有股子臭味 季星泽在门后隐约听着秦臻臻和段锦言的交谈。 他知道秦臻臻是个有想法的女人,但没想到她会考虑得这么深。 不仅仅是这些,更令他为之颤动的,是他和秦臻臻各自忙碌在两地,却心照不宣,竟忙活到同一件事情上去了。 推迟一周回白岩镇,不仅仅是为了帮秦臻臻接回她的小汤圆。 这一周里,季星泽去跑了个合同,签了国内好几个一线歌手,侗寨歌谣节本身就有很大的露天场子,能烧火把,能放烟花。 歌谣节宣传起来,通过歌手的影响力,一定会带来许多游客资源,这些人吃穿住行,都需要消费,甚至连后续的唱片,周边宣发,季星泽在这一周里也都写好了计划。 如今秦臻臻说要用自己的账号做跨界宣传,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视频一旦在互联网上火起来,知道的人便更多了。 段锦言听秦臻臻讲着,也不知道一旁不起眼的年轻小伙子有大计划,光是听着她这样讲,就已是钱财和前景一并向他招手。 “秦小姐,咱们理念非常契合,什么时候能签合同?” 轮到秦臻臻愣住。 叶均那次解约,没了半条命,一旦牵涉到合同,又跟卖身契似的,不知道里面要纠缠多少,绕不明白的弯弯道道。 “我想想。”秦臻臻看了眼仍在厨房忙碌的阿婆,“段总,我知道您挺忙的,要不,合同先放这儿,我两天后答复你。” “这样也好。” 段锦言说完,看了眼手机几条未接来电。 走到厨房门不远处,礼貌和阿婆打了招呼,阿婆并未应他。 要跨出门时,招来秦臻臻,低头细声说:“这阿婆的东西,商业价值极高,努努力看能不能拿下?” 秦臻臻苦笑:“段总,那我就不送你了。” 目送完段锦言下山背影,秦臻臻转头要进屋,不小心,猛地钻到了季星泽怀里。 “你头挺硬。”季星泽刚帮阿婆揉了面团,一手的白面粉。 低头看着自己T恤上不规则粉底印,讪笑道:“粉底擦的也挺厚。” 秦臻臻脸红了半片。 “谈合作,画个妆怎么了。” 季星泽低头,侧脸,仔细瞧着秦臻臻干净的半张脸,没有丝毫妆容痕迹,清透无暇,就跟素颜似的。 “你技术挺好,一眼瞧过去,以为天生丽质呢。” “那是因为你直男,你看不懂。” “不知道那个段总,是不是直男。” 秦臻臻朝屋里走,季星泽就跟在后头。 “要你管?”秦臻臻转头,白了一眼,“你意思我不是天生丽质,人丑要靠化妆遮咯?” “不不不,我是感叹现代科技之发达,粉底竟然能研发出这么厚重又无痕的来。”季星泽摊开两手,掩饰不住的笑意。 “小汤圆。” 屋子里没见着,秦臻臻叫了声,小汤圆才从厨房奔了过来。 刚一直趴在盲人阿婆脚下,被阿婆哄着摸着呢。 “阿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季星泽去洗了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迷你音响,递到阿婆手中,“阿婆,你摸摸看,这东西虽小,里面有佛经,有传统文化故事,还有各种风格的音乐,如果你问她什么问题,她还能和你对话,回答你问题呢,比如说,天气预报,有了她,您就不用天天守着7点半啦。” 阿婆正欲拒绝,季星泽像是早预判到似的,赶紧退了几步。 “都给您设置好了,放哪儿都行,您虽然眼睛不好,但耳朵和双手比我们还要厉害,我就不管您了,您自己琢磨。” “对啊,刚才段总一进门,阿婆竟然光靠脚步声就能推测出是男人,真神奇。”秦臻臻也接茬说道。 “男人,身上有股子臭味,老远就能闻到。” 阿婆冷冷说,声音很轻,一边把小音箱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第53章 或许我有一些野心 虽说现在才开始做侗族歌谣的宣传视频,但素材是事先剪好的。 秦臻臻效率极高,接连发三段视频。 热门博主突然更新,网上炸开了锅。 加上秦臻臻视频角度刁钻,不仅用侗歌吸引人,还顺便科普了把侗族传统服饰,从古至今的时尚元素,欧美借鉴实例,演变更迭。 第一条视频发出没过多久,就有音乐制作人邀请合作,也有时尚活动邀请秦臻臻站台。 秦臻臻想着还得答复段锦言,拿不定主意,约了季星泽。 走进花老头家,成簇的鲜花映入眼帘,都是季星泽准备的。 此时花老头跟热恋少女似的,娇羞抱着季星泽手臂。 “你看我好朋友,把糟老头的破房子搞得跟景区似的。邻居一路过,就要来看看,自从房子好看了,我的糕都好卖了。” 秦臻臻斜眼,看一脸得意的季星泽,也顺着夸道:“没想到啊,这孩子还挺有商业头脑。” “那当然,我好朋友嘛。像鱼一样自由,像星星一样璀璨,像大河一样宽广......” “得得得,够了够了。”秦臻臻按手喊停,“花老头,我有事和你好朋友聊,你能去做点米糕给我们吃吗?” “有什么事情是我花老头不能听的?你要表白?”花老头瞪大了眼睛。 秦臻臻一口水差点喷在花老头白胡子上。 “得得得,您听,您听。”说完,把自己的顾虑,想法,一股脑儿说给了季星泽。 秦臻臻又喝了一大杯水,静静等着季星泽的输出。 “不签。” 季星泽说得干脆又简洁。 “就这?” “对,不签。”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需要签。签了干嘛?自己替自己打工不好吗?” “签了平台,有更多资源。” “不需要他那点儿资源。” 秦臻臻目瞪口呆,正要继续追问下去。 听得认真的花老头插话了:“就听我好朋友的。” 说话时白胡子竖起,十分严肃。 “要不,花老头,你给我卜一卦。”秦臻臻探头,小汤圆也从宠物包里伸出脑袋,吠了几声。 花老头却像避苍蝇似的,连忙摆手,人也退到一边去。 “不算不算,听我好朋友的准没错。” 秦臻臻只得又抬头看向季星泽。 他盯着她,长长睫毛微垂,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定。 “看来你内心,是想签的。”季星泽说,“不然不会这样犹豫。” 秦臻臻愣了半晌,眼底掠过一抹极力隐藏的慌张。 “是啊,或许我有一些野心,总想多赚些钱,根本静下心来吧。连贵州这样好的山水,苗寨上简单的生活,也没能让我的心安定下来。” 秦臻臻眼眸低垂,将想要跑出来的小汤圆迎在了怀里。 “听我的,咱们不签。”季星泽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秦臻臻手臂。 四目相对,秦臻臻一脸错愕。 不过一晃神,秦臻臻脸上,又出现了她常有的,故作轻佻的微笑:“是‘我’不签,不是‘咱’不签。那就这么着吧,我先把事情做好,再想资源的事儿。” 季星泽没多说话,转头瞧向一旁扒拉花草的花老头:“花老头,不如收我为徒,教我点中国古老的传统文化吧。” 花老头一怔,咬了口芍药花瓣在嘴里,砸吧着瘪瘪嘴唇,含糊不清地回他:“哎呀,时机不对的呀......” 花老头话还未讲完,敞开的木门旁,出现一纤细美人的身影。 一眼望去,她背对阳光,肤如凝脂,波浪卷发泛着浅棕微闪,漂亮美甲捂住惊讶双唇,甲片上碎钻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累死我啦!星泽哥哥,你果然在这儿啊!” 第54章 半路杀出来个你 “呦,星泽哥哥魅力非凡呀,漂亮妹妹都追到这儿来了。” 秦臻臻忍不住揶揄,等着看好戏。 苏伊珠一点不见外,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了季星泽旁。 “那你们叙旧,我先撤了啊。” 秦榛榛站起来就要走。 花老头光顾着看热闹,白花花脑袋凑到苏珠伊一旁,使劲儿嗅嗅,吓得苏珠伊钻到季星泽怀里。 “这老头要干嘛?” 苏珠伊吓得不轻,走到门口的秦臻臻,倒是抱着小汤圆又退回来看了眼热闹。 “哇,这是神仙下凡吗?太好看了!头发像玻璃一样。”花老头对苏珠伊的反应不甚在意,瞪大眼睛和季星泽说。 “花老头,这是我妹。”季星泽倒是尴尬极了,轻轻推开躲在怀里的苏珠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谁告诉你的。” “星泽哥哥,你能先叫这个臭臭的老头子离远点吗?” “啊?我臭吗?”花老头指着自己鼻子,向苏珠伊确认。 见女人始终嫌弃看着,抬手臂左右闻了闻腋下,直摇脑袋,“我不臭啊!好朋友的女朋友,你快进来,你告诉这个神仙,我不臭!” 秦臻臻见花老头莫名其妙点她,脸上的慌张秒变意味深长:“花老头,你记得,小汤圆才是你好朋友,人家星泽哥哥可不是属于你的呦。” 说完,留下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还未走远,就听苏珠伊娇滴声线,连珠串似的问着季星泽:"你住哪儿?咱们回酒店,别在这儿了,这儿臭臭的,整个巷子里都臭臭的......” 秦臻臻快步逃开巷子,摸着小汤圆,又嗅了嗅,“小汤圆最乖了,小汤圆会永远爱妈妈,是吗,香香的小汤圆。” 还未来得及上山,周姨来了电话,说有秦臻臻朋友找来了家里,叫秦臻臻回家一趟。 秦臻臻正疑惑着有哪个朋友能找到她们家去。 她向来独行。 女人们总有闺蜜,她却连一个闺蜜也没有。 更不可能和任何一个朋友,交代父亲和周姨家的住址。 毕竟,那不算她的家。 虽是疑惑,仍匆匆赶到了。刚推开门,地上琳琅满目的礼品,补品礼盒就占据了秦臻臻视线。 惊诧抬眼,只见一打扮时髦的妇女坐在沙发上。 周姨正小心翼,瞧着那同龄女人的下巴,发丝,甚至是脚尖的指甲颜色。 “您是?” “秦臻臻呀,果然好看!”女人站了起来,紧接着笑意盈盈,望向一旁局促的秦父和周姨,“你看你们多有福气呀,有这么个漂亮能干的女儿!” 秦臻臻瞧着面前这女人说话的样子,那种娇气,从骨子里渗出来的优越与高傲。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熟悉极了...... 面前的女人落座,秦臻臻大概已猜测出来头,瞬间明白了一地礼物的用意。 “阿姨,要不,咱们退一步说话?” 秦臻臻神情仍是淡淡,但眼角藏笑,飒爽坦荡。 小区树荫下,鸟鸣阵阵,有黄色野猫在丛中跃出。 苏母开门见山。 “看得出你很聪明,那我也直说。我们家珠伊是要和季星泽成亲的,她们是从小的娃娃亲,但没想着,半路杀出来个你,你说说你的想法,为了我女儿,你敢提要求,我就敢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