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你,顺路看看家里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活儿,你帮我这么多,我不知道怎么谢你好。”
柳迎春就笑,她看着她娘轻快的一会进来一会出去,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心事,她有点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等柳大娘又一次白眼翻过来,她盯着宁玉的眼,带笑问:
“我家人丁多,活计不怎么需要人,可我家也缺人,特别是,”她靠前一些,宁玉被勾起兴致,下意识凑近,只看到她眼里都是笑,低低的说道:“特别是能当媳妇的人~”
宁玉失去表情,呆呆的看着她,突然站了起来,就要走,柳迎春忙一把拉住她,转头看娘:
“你都看到啦,别给人家吓着了。”
柳大娘长叹一口气,摇摇头,也是顺旁边坐下了,对宁玉也不像刚刚一样,笑的都勉强了:
“哎,姑娘,你别见怪了,我啊都魔怔了,做梦都希望能掉个儿媳妇,这苦日子里,才有盼头。”
“大娘……”
“没事没事,我去帮青松砍柴,你们唠。”
说着她就起身了,宁玉一直看到她走出去,缓一缓,突然大大的出了口气,她嗔怪:
“你真坏,刚刚差点以为你要给我说亲,吓死我了。”
柳迎春抬眸:
“我给你说亲?那是真作贱你,我帮你点细末的活儿,就把你圈成我娘这种,那我也太不是人了吧。”
“大娘也是着急,我知道,我不,”
“她什么时候不着急?下雨了她急,下雪了她急,有吃的急,没吃的也急,家里一群人都在做事情,也没人不过日子,可她又急娶亲嫁女,她这辈子就圈在这几间屋里,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急什么了。”
宁玉无语,她好大胆子啊,说话这么直白,又这么犀利:
“可大娘一片好心的,就是有点点强硬。”
“她是我娘,外头的是我哥,该操心的我都在操,可她还是怕,她越怕就越急,她一辈子就在担心能不能当个好媳妇,你想过嫁人吗,想过以后也当我娘这种人吗?
当个完全失去了自己,连她都觉得这很正常的人吗? ”
宁玉讪讪的想,不是都这样吗?
少女时候谈上一场恋爱,找到一个共度余生的人,孕育一个孩子,组建一个家庭,平平淡淡,祥和地过完一生。
也不是每一个人的情感之路都那么坎坷,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多的家庭,大部分不都像柳大娘一样,为家庭打算,为孩子辛苦一生,为下一代勤勤恳恳。
宁玉心里还真是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大概,她自己只是对生活比较悲观,不是情感出现障碍了。
可柳迎春问出的话就像一个小草芽,一开始只有一点点绿色,却在鲜红的心脏上破开了一个口子。
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还不太懂。
没关系,她会教会她的。
柳迎春没有再咄咄逼人的说下去,而是扣了下扣子,转换话题:
“刚好我本来想着一会儿就寻你,我看你坐在石头上不时腰酸,所以做了点东西给你,来。”
她说着起身,示意宁玉跟她进屋。
迈进这间房,她眼前一亮,这房间真是漂亮。
即使仓促建起来的,但该有的细节都有,柳迎春的卧室是她没有想到的大气。
一如她这个人。
迎面是张围床,三面有围子,均是木制品,迎面的围子上还有一幅洒脱的木刻画,画中是青松点点,云雾缭绕,一条小路蜿蜒而上,山半腰散落着屋舍点点,有农人劳作的画面。
宁玉忍不住惊叹:
“这画真美。”
再看床榻上是竹席,竹青色还十分显眼,一看就是新的。摆两个大大的枕头,被子也是同色竹青色。
枕边露出一抹深色,是柳迎春的护腕。
环顾四周,屋里的东西都十分新,木桌木凳,小椅子甚至还散发着原木的清新味道。
屋里墙上挂俩个粗布口袋,造型简朴,墙角堆着几个敞口木箱,里面全是各种工具。
她转个身,柳迎春也不吱声,任由她自己打量,低头扣护腕,宁玉背倚木桌:
“你这屋子真利落,一点不像我以为的模样。”
再一次感叹,女强人的审美就是这么简洁,她才想起来问柳迎春带她看什么,就看她伸手把三个小凳串一起,又提起工具箱,宁玉这才反应过来:
“这凳子,是给我的?”
“不然呢,我一个人坐四个凳子干嘛,出来这么久,不怕福哥他们担心嘛,我送你回去。”
俩个女孩子肩并肩出了屋,柳大娘正在用篾刀劈竹条,旁边柳青松熟练的编着竹席,宁玉被吸引了目光,不自觉停了下来,柳迎春察觉到,催了她一句,她反过神赶忙跟上。
俩个人往上走,迎面遇到些村民,大家互相打个招呼,柳迎春应付的轻松,宁玉有心事,心不在焉也没人注意到。
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摇曳的火日夜不歇,宁玉看着自家连门都没有的窝棚,出了神。
柳迎春长腿长脚,先进了屋,摸出火折子先点着风灯,屋里一下亮了不少。
她放下手上的东西,宁玉也进来了,顺手再添柴点火烧水,清出一块空地,给柳迎春准备好。
“这是怎么了?”
“大妹病了,我背她去镇上扎了针,大夫给了方子,我一会就去凑药。”
柳迎春认识那个姓宋的大夫,医术就那样,人却是极其小气抠门的,怎么可能给她看?
宁玉的脸颊上有匆忙走路带出来的红晕,走急了胸膛起伏跌宕的,她目光倒纯净,可她哪来的钱让姓宋的动针……
她转过脸,不自觉阴沉了一点,当着孩子面又不能问,而且大妹烧的不轻,伸手摸还是滚烫的,柳迎春打发福哥去门口,伸手解开大妹的衣襟,上手一探,脸色更差:
“姓宋的会治个屁,除了跑肚拉稀,他也就会卖点春药,亏你信得过他,福哥你跑几步去林子里,找桂树,找到了回来说!”
宁玉的神色也极其不好,有病找大夫本来天经地义,可柳迎春这么一说,难保这大夫是个庸医???
听她说找桂树,虽然不知道能做什么,宁玉马上去扯着福哥就要走,柳迎春给大妹衣服扣好,直接把自己衣裳脱了盖上去,只穿了中衣也要跟上,宁玉睁大眼:
“这可不行,让人看到对你不好。”
“这有什么,喏,好了吧。”
不由分说她扯过一件小褂,随手系在腰间,改主意让福哥在家:
“你姐我俩就够了,你在家烧水,不够就去接,我们很快回来。”
俩个人脚步匆匆进了林子,柳迎春的脸还是有点臭,也不说话,宁玉又急又悔,难免也来了脾气,不过并不是对她,她性格又敏感,陷入了自责中,两个人一反常态一言不发的走。
她反握砍刀,走在前面很快清出小路,听着后面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不知怎么,心里也有点悔。
宁玉没错,救人是要用东西交换的,她对弟妹极好,怎么能忍心看大妹病着,她也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姓宋的撑死……
“桂树全身都是宝,但是大多用来食用,可最有用的是它的根,桂树根可治湿寒,去痛,桂树枝可治风寒,桂花温经养胃,祛痰散寒。
现在时节正好可以取桂树枝给大妹煎汤,你也不必因为这个委婉求药,那姓宋的……”
“他没要钱。”
“我知道,所以才说,”
“我说我是你的人。”
?!!!
……
“我拿刀吓唬了他,他给大妹看的病,他知道我是你的人,就没有追究我本来想给他一锈刀。”
脑袋里乱嗡嗡的,柳迎春只听到五个字,她头一回感觉,自己像个智障……
她说,她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