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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早就想好了

    到了吉时,众人登上观星楼。

    这三十三层没有快捷的法子,必须用脚攀登上去。

    长长的队伍前后有致,在前头的是皇帝,皇后,依次按照等级和位份向后排。

    “娘娘。”

    沈溪岚瞧见贺穆,强撑起精神冲她笑了笑:“贺太医,你也来了。”

    人前,她不方便唤他贺穆哥哥。

    “嗯,和我师父。”贺穆温润如玉,也回了她一个笑容,随后担忧道:“听说娘娘身体不舒服,具体是哪里?”

    “没什么,就是受了些许惊吓,已无大事。”

    前面,站着一个略微有些胖的老头,正在往他们的方向看,沈溪岚认得他,他是许烨,乃太医令,以前爹爹找来的为她医治寒疾的大夫,便是他。

    那时他还不是太医令,每个月都要出宫到她家跑上七八次,虽然爹爹不在了以后,医治也中断了,但沈溪岚还是很感激他。

    这是她成了贵人以后第一次见到他,实则她的位份已经比他高了,可她却并未高高在上,而是低下头来,以一个小辈的身份,对长辈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许烨有些诧异。

    贺穆解释:“师父担心,若他跟着你皇上那边便没了保障,便派我过来

    。娘娘放心,有臣在,若有任何不适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贺穆,她当然是信的。

    可是这件事大可不必让贺穆来,他最近忙着整理太医院的资料,编纂成书册,几乎是废寝忘食的。

    沈溪岚说起来,贺穆只是轻描淡写的略过:“没什么。”

    她忽然想到什么,轻轻叫住了他,询问道:“许太医是不是又在为难你?”

    他摇了摇头,诚恳道:“他是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是他老人家分身乏术,由我这个小辈来吧。”

    什么分身乏术。

    如今这太医院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是贺穆在管,许烨几乎瞧不见人影。

    沈溪岚知他秉性,虽对许烨有感激之情,可那毕竟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自从爹爹出事,他也是与他们沈家唯恐避之不及,两者之间,沈溪岚自然是偏向贺穆。

    “你风头盛,陛下都极为信任你,他虽是你的师父,却并非大度之人。”沈溪岚轻轻地说:“留些防备。”

    贺穆点了点头,眼神却仍是执意:“娘娘多虑了。”

    ……

    这段路,比沈溪岚想象的还要难走。

    爬到中间,她已气喘吁吁,脸色比上来之前更白。

    夜晚的风还凉

    ,贺穆十分担心:“不若臣送娘娘下去休息吧……”

    她摇了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贺穆哥哥,我需要这次机会。”

    队伍很长,若是用很小的声音,旁人也听不到。

    贺穆霎时理解,拿出一枚药:“娘娘先服下,它可以让你暂时打起精神。”

    她没有犹豫,吃了下去。

    一直苦熬到顶层,硕大的圆月宛若一块玉盘,皎洁,明亮。

    仿佛伸出手就能碰到,方才的苦累好像一下子烟消云散,都值了。

    “陛下,这是鲜卑送来的观星仪,可看到千里之外的天幕。”

    顺着袁沛的声音看去,那是一个长筒状的东西,说不上是什么形状,就像倾斜的竹筒一样。

    只不过是用金子制作的。

    尽头用世上最珍贵的天然琥珀制成。

    公良察眼睛对了上去:“是!朕看到了,大师,朕看见了!”

    袁沛为他指引,他一点点的,看到了紫薇星,看到了书里写的各个星宿。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日得见明月,乃祥瑞之兆,来日九州大地尽在陛下之手,陛下必能福泽齐天,威名永世。”

    邵岚岚跪了下来,随着她的跪下,其他人也齐刷刷

    地倾倒。

    恭贺之音洪亮整齐,徘徊于顶。

    除了,韩鹿梦。

    沈溪岚甚至不需要抬头,便看到他一个人,身影修长,正对着月亮。

    墨色的长发一直到腰,不知为何,沈溪岚竟忽视了这令她厌烦的谄媚声,完完全全的被他吸引。

    韩鹿梦,他现在在想什么。

    为何他的背影看起来,竟是孤独的。

    公良察爬到顶楼已是极限,看了半个时辰的星星,便下去了。

    接下来,是宫廷夜宴,大邑的各位大臣也要参加。

    沈溪岚吃了贺穆给的药,的确精气神恢复了不少,下楼比上楼容易的多,速度也快。

    韩鹿梦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她身边,手里把玩着他最常玩的墨色扳指。

    她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韩鹿梦道:“看来是好了?”

    沈溪岚嗯了声,随后问道:“掌印这么堂而皇之过来,就不怕被他人看见么?”

    他低低哼笑:“娘娘有事求本座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沉默,韩鹿梦悠悠道:“娘娘方才说恨……”

    她转头。

    韩鹿梦很高,比她高了一头。

    他应当去习武的,很早的时候,沈溪岚便觉得他将来会是个优秀的武将,谁能

    想到,那么英气蓬发的男人,连男人的根本都没有了。

    他睨了眼沈溪岚,顿挫片刻,继续说下去:“消恨便如登楼,步步艰难,需得费九牛二虎之力,若不恨,便如现在轻松,还能闲谈阔步,怨怼几句恩人。”

    他把自己说成了她的恩人。

    却也没错,她是靠着韩鹿梦,才有今天。

    “所以,沈溪岚,你可得想好了。”他声音严肃了些许:“你执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不慎就会从这楼顶掉下去,到时,死无全尸,连个完整人儿都不是。”

    “本宫记得,掌印从前也是这样说的。”

    “从前?”

    沈溪岚舒开眉头,轻声说:“掌印第一次帮本宫,你便要本宫想好。”

    他想起来了。

    那时,沈溪岚跪在他脚边,要他垂帘,他便也说了类似的话。

    他自己都诧异,原来他这是第二次提醒她了?

    “你想说什么。”

    沈溪岚微微勾唇,那并不是一个纯正意义上的笑容,更像是宽慰自己,要往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我早就想好了,韩鹿梦。”

    他沉默半晌,掩面,低低的笑个不停。

    “你这小身子骨,够在宫里折腾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