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规矩森严,除了规定的时间用膳,其他时间是不可以擅自偷吃的。
也就是说,寿台一直到明天早上,都要忍饥挨饿。
她拎着食盒,远远地唤了声“寿台哥哥”。
寿台体型偏瘦,虽然样貌一般,职位低下,但在太医院这些杂役里面算得上好看的,那些婢女,有很多钟意他的人。
他看见沈溪岚,微微一怔,他当然是认得沈溪岚的,太傅之女,原本高高在上的千金之躯,如今和他们一样成了服侍别人的下等人,她一进宫,满宫的下人层就都传遍了。
她上前,从食盒里拿出她准备的面点,偷偷塞给他:“望舒姐姐听闻你被罚,心急如焚,特让我将带些吃的给你。”
那面点不是普通的下人能吃的东西,而是御膳房为后宫妃嫔们做的甜品。
寿台先是诧异她居然知道他和望舒的关系,又因为她将为嫔妃娘娘准备的甜品给他感到震惊,一时竟不知从哪说起,焦急的说:“这,若是被娘娘们知道,你是要受罚的。”
沈溪岚一脸真诚道:“总比你饿肚子好。没关系的,这道甜品,皇后娘娘从来不喜欢吃,两口便腻,留着也是浪费,我若不说从里
面偷偷拿了两个,谁知道呢。”
寿台也算是经过了很多女子的追求,沈溪岚如此热情的模样,怎会是毫无心意。
他当即心花乱颤。
沈溪岚和望舒可不一样,一个是被打下来的贵族女,一个是出身卑微的奴婢,样貌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何况学识,性情种种……
寿台接面点的时候,悄悄握住她的手,便是试探沈溪岚的反应。
沈溪岚只错愕了下,随后低下头,道了句:“若被人看见,难免惹是生非。”
他便确认了,沈溪岚喜欢他,这是要与他欢好!
有了好的,谁愿意接受差的?
寿台内心涌动,沈溪岚默默地抽出了手,欲擒故纵道:“那我便先回去了,寿台哥哥,你记得吃,不要饿着肚子。”
他一直凝视着沈溪岚的背影消失,脸上还是一副不知今夕何年的痴傻样。
沈溪岚便知,她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可她心中恶寒,迟迟不散,回宫以后,她反复洗被寿台触碰过的地方,白皙的皮肤都搓红了一块。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淅淅沥沥流淌的水声。
“本座可不止碰了你的手,浑身上下,由里到外都碰过了,里面你怎么洗
。”
她顿住,错愕于韩鹿梦的到来。
韩鹿梦倚着门沿,深邃的目光流落到她纤细的手指。
他无端拜访,必然不是闲来无事。
韩鹿梦,吟花殿的第一大宦官,可以说掌控着宫里的命脉,日理万机,比皇后娘娘还要忙。
他俨然已经成了整个大燕的主人,谁生谁死,也不过就是他的一句话。
这种人,怎么会平白跑到她居住的下人房。
她想起她曾许下的承诺,可他的回应又实在耐人寻味,他提到了爹爹,她还如何背弃爹爹的教诲继续攀附于他?
她便思忖了半晌,问道:“掌印踏足寒舍,所为何事。”
韩鹿梦狭长的双眼扫过她略有提防的脸,和那日她主动抱住他亲吻的样子仿佛两个人。
这是回过味来,后悔了?
韩鹿梦皮笑肉不笑,道:“本座路过,倏地想起某人的诺言,过来看看,看样子是不作数了。”
“掌印那日提醒了奴婢,奴婢确实不该叫九泉之下的爹爹寒心。”
“本座也想了一番,你想和皇后斗,怕是得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沈溪岚大无畏的抬眼:“坐以待毙也是任人宰割,倒不如搏一搏,无非一死。”
她如今
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韩鹿梦记忆中的样子。
他现在无趣的很。
仇人已死,他连个目标都没有,终日在这深宫里游荡,仿若一尊游魂野鬼。
沈溪岚的凭空出现,勾起了他对儿时的回忆,那是他家世还显赫的时候,可那时的很多人已经故去,要么成了他刀下亡魂,要么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他入了宫,便与从前的人生割裂。
可也许是近来太过无聊,他生出了些看戏的意思。
单单看戏,对他这种无趣至极的人是不够的,参与进去,才更有乐子。
于是他近前一步,沈溪岚后面便是屏风,无处可去,被他夹在了中央。
韩鹿梦就此打住,没有再进一步,而是说:“那日你是如何攀附本座的,再来一次,本座想换个答复。”
她顿时不太清楚,这面相俊美的倾朝大宦官想的是什么了。
他逼人的眸子,就好像一把带钩子的铁链,把她牢牢的捆住,钉在了墙上。
就在她蹙着眉头思考着如何应付过去的时候,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将她从韩鹿梦无声的桎梏中拯救出来。
“掌印大人,上阳殿又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上阳殿。
皇上的寝居。
她怔愣,韩鹿梦无动于衷,退开半步,对她说:“换衣服,随本座来。”
……
一派金碧辉煌的大殿摆满了价值连城的器件,可这些金银珠宝堆砌起来的物件,就算再珍贵,也是冰冷的。
正如这咳嗽声不断回荡的殿堂,除了奢靡,却是没有一丝人气。
踏进来的人,只会感到一阵油尽灯枯的萧条。
“梦哥儿,朕是不是要死了?”公良察从金黄色的暖帐中伸出了手,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蜡黄,脸颊凹陷,眼睛却是亮的,如果他是个健康的身体,应当生的不比其他皇子差。
因为他的母妃曾是大燕第一歌姬,貌美无双。
无数听闻她艳名的人为了一睹真容,不惜奔赴千里从遥远的其他国度而来,只为看上一眼,听她一曲。
沈溪岚跟着韩鹿梦一同走了进来。
她的身份,本是不容许踏足此地的。
有着韩鹿梦的意思,她才被禁卫放行。
殿内跪着好几个女人,她们上身只穿着小衣,露出大片赤裸的肌肤,昂贵的焚香盖不住艳事的味道,这里明显在不久之前,刚发生了激烈的鱼水之欢。
韩鹿梦走到榻边,扫了眼,说:“太医不是让你断了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