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掉她嘴里的布团。
涂了胭脂的红唇将白色布团染红了些许,脸颊粉嫩雪白,最美的新娘也不过如此了。
苏安然微微睁眼,恍惚间看到那张熟悉俊美的脸。
如果是从前,傅景行出现在她床边,二人必有一战。可她迷迷糊糊地想,一定是以前的痕迹太深,自己出现了幻觉。
“苏安然,你醒了没?”
傅景行闻到一阵香粉的甜腻气味,原本他是不喜欢这种香味的,可这味道是从苏安然身上散发出来,他又觉得一点也不反感。
这庸脂俗粉的味道反而刺激了他的神经,脑中的弦几乎要绷断一般。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右手扶在腰间剑柄上,沾上了高时进那肮脏的血液,这些脏东西不可碰到床上娇软的美人。
傅景行口舌热汤,如同多日未能饮水,口中生涩。干渴之意从喉咙滑到心头,再到冲到昏胀的头脑。
苏安然微微张口,小声喊出那声:“少爷……你回来了……”
“少爷……高大人呢……”
苏安然方才昏睡之中,只隐隐听到些许吵闹的声响,却不知此刻院中血染白雪,场面触目惊心令人胆寒。
“他不在。”
“
那客人呢?”
“已经回家了。”
“我是不是已经嫁给高大人了?”
“并未,你把他休了。”
苏安然轻轻啊了一声,就被傅景行从床上抱起。
屋外飞雪漫天,苏安然被抱着路过院子时,憋见地上似乎有点红色的东西。
“院子里怎么有红色?好像血啊……谁流血了么?”
高时进被削成人棍,也不知是痛死的还是失血过多死的,已经被人抬出去喂狗了。这是傅景行的命令:高时进忤逆上级,且贪污粮饷百万两,即刻问斩,尸身不留。”
王氏哭着想留个全尸,可那一片片碎肉连仆从都不敢去捡,还是王野牵了几条饿狗过来,把地上肉片抢着吃了。
高时进一家则被革除贵藉,降为平民,家财尽数充公。
小厮丫鬟也全都遣散。
原本在姜胜关呼风唤雨,无人敢违的高家,顷刻间便土崩瓦解,高时进烂成碎片,被野狗啃噬得尸骨无存,再无翻身机会。整个过程没用到一个时辰。
————
“少爷,是不是有人受伤了,是谁,发生什么事了。”
苏安然在冰冷的外屋,被凉风吹得稍微清醒了一些。
院子里的红灯笼正在被工人
们拆下。
哪有结亲当日就把装潢给撤了的。必然是出事了。
“高时进受伤了,是他的血。怎么,你心疼?”
傅景行三年都未抱过这具香软的小身躯了,抱在怀里软绵绵嫩呼呼,好舒服,只想一直这样抱着她。
她的身子比以前更轻了,抱在手中好像没什么重量。三年苦熬,她瘦了。
“不心疼,那他人呢?”
结婚当晚,未婚夫不见人,却见到曾经的主子,以苏安然的想象力,难以设想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幕惨剧。
高时进绑着她逼她即刻成亲,她心里已生出反感和后悔,幸好傅景行来了。自己似乎不用嫁了。
“狗肚子里。”
傅景行轻描淡写。他手刃过的人数也数不清,全城反贼他都能眼皮不眨下令诛杀,更何况一个小小安抚使。
“少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不是回皇都城了么?这么快就赶回来啦?”
“少爷,我可以走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苏安然挣扎了一下,傅景行将人抱得更紧了。
“地上脏,我抱你。”他低头呵出白气,冷冽的长眉入鬓,凤眼微垂,闪烁出片刻的温柔。
苏安然没能注意到这细微的
变化,她还哆嗦在傅景行怀里,鼻腔内闯入一阵阵奇怪的血腥味。
曾经有一次,傅景行对苏安然说,“丫头,你怎么连地都没扫干净,少爷我可怎么下脚,过来,抱我。”
苏安然傻乎乎的,真的伸出双手去抱比自己高两个头的男人,可傅景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少爷,你太重,我抱不动啊。”
“那你坐上来抱。”
傅景行哄着她做到腿上,苏安然两手握着他的肩,还在老实搬他。
却被他一手拉倒,附在胸口,亲密无间。
随后,傅景行抱着苏安然,将娇小的人紧紧贴在自己胸口。
都是抱抱,只不过那时候还是你侬我侬亲近无比的床笫关系。
苏安然偷偷瞟了一下傅景行,他神色森冷,面若寒霜。这个表情的傅景行,是惹不得的。
苏安然只好乖巧垂下头,一只手抚着男子的胸口,蜷缩在他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傅景行已经命人查封高府,苏安然则被他抱到了客栈里。
“姜胜关就这一家勉强能住的,你暂时住这里吧。”
苏安然摇头:“阿兰还在家里等我,少爷,我得回去。”
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和
阿兰未来生活一个保障,今夜发生了什么大事,这婚结不成了。那阿兰的药费……
“今晚你先休息,不准乱跑。”
傅景行让随从拿来一套暖和的衣裙,又给了苏安然一个暖手小炉。
“那少爷……你住哪里。”
“隔壁。”
傅景行觉得自己身上残留了难闻的血腥味,他要泡澡,洗去这一身脏污。
“哦,少爷,那我送您回房休息。”
苏安然蹬上小棉鞋,像以前一样要恭送主子。
“躺回去,休息。”
傅景行怕自己再待下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虎狼之事。而眼下,不适合。
他回到房中,属下已为他准备好洗澡水。
傅景行脱掉上衣、解开衣衫,露出精壮有力的胸膛。
他迈步走进浴桶,温热的水包围着全身,驱散了寒意,也将他心底的烦躁驱逐出体外。
苏安然躺了一会儿,头脑越来越清晰。
今日本该是她和高时进大婚之日,虽然她不知为何,高时进要绑着她生怕她逃跑。可外面热闹宣天可不是假的。
自己昏睡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经过高府院中,缘何一个丫头小厮都未见着。
傅景行还说高时进在狗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