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雏鹰突然发出的哀切恳求声,纪墨果然是有些懵的,他纳闷地眨眨眼睛,不解地说:“伤害布鲁的性命?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布鲁在哪儿,肖佑,你想什么呢?”
“不,不,别伤害他……”雏鹰连连摇头,惊惶不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海岸滩涂上苦苦哀求收留自己的模样,他很聪明,没有去求敖白,而是准确地朝着纪墨。
敖白容拓沉默不语,暗中带着赞赏,同时惊叹于雏鹰可怕的洞察力。
黑汀更加不好开口说什么,因为龙王和领队的心思他同样能猜对,要知道他们家族当初被北海龙族驱逐后,也是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日子,黑汀的心性早就被磨得成熟坚韧了。
“好了肖佑,你、你冷静点。”纪墨有些头大,伸手摸了摸雏鹰的翅膀,谁知他的手却立刻被对方抱住了。
肖佑知道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刻,他丝毫不敢松懈,抱着纪墨的手掌,说话又快又急:“我真的不知道布鲁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儿,布鲁非常正直,你们放心,他对你们肯定没有恶意的,毕竟现在咱们两族之间有合作,出于对部落安全的考虑,布鲁不可能破坏海陆之间的合作!相信我,他没有恶意的!”
敖白的眉头开始皱起,他走过去,把伴侣的手掌拿回来、自己握着,再次冷静强调道:“肖佑,你不用紧张,这件事我们会看情况处理的。”
小白龙的言下之意是:就事论事,布鲁没问题是一说,但如果布鲁有问题,那又是另外一说了。没事不冤枉他,但有事也不会放过他。
纪墨听着伴侣的劝慰,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啊,都是正当正面客观的回应,他只能接力安慰道:“肖佑,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跟布鲁无怨无仇,伤他性命做什么?”
肖佑心里的深层顾虑没法说出来,又着急又无计可施。
小龙认真围观了半天,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发言,憋老半天了都,此时他突然看着肖佑冒出一句:“不要怕啊,我父王是好龙!”
大家都呆了一下,把视线投向面容稚嫩、语气严肃的敖沂。
敖白欣慰地笑了起来,一方面欣慰于孩子的维护,更重要的是欣慰于孩子的观察思考能力——如果敖沂没有看懂刚才的暗潮涌动,他就不会说出维护自己父王的话、也就不会那样安慰肖佑。
“小王子说得没错,肖佑,只要你……咳咳,就不用害怕。”容拓叹了口气,安慰问了一句。
纪墨总算慢慢琢磨过来了,他心里五味杂陈,默默过去从伴侣怀里接过了孩子,无言地亲了亲小龙的额头。
“你说你父王是好龙?”肖佑问的是小龙,眼睛却飞快瞄了一眼敖白,因为自己是陆地雏鹰,在面对龙族时,肖佑难免会觉得孤立无援。
敖白不动声色地与其淡淡对视了一眼。
小龙认真点头,自豪地说“是呀!所以,你不用怕,我、我们家都是好龙,我爸爸是最好的人鱼!”
纪墨哑然失笑,他摇摇头,教育孩子道:“沂儿,哪有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好不好,由得别人评价,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爸爸~”小龙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趴在纪墨肩窝里蹭了蹭。
纪墨乐呵呵搂着孩子,紧接着叹了口气,微笑看着雏鹰,说:“肖佑,你真的不用紧张,我们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只要布鲁不找我们麻烦、我们就不会为难他。”
“谢谢你!”肖佑这时才敢松一口气,觉得是得到了信得过的承诺,他不傻,从一开始,肖佑就认准了求纪墨才是有用的。
他们在海岛上待了很久,直到小海鹿都饿得发脾气要哭了、才返回海底龙宫。
肖佑又是被独自留在了岛上,他依旧目送着海族们回家的背影,不过,当看着他们消失在海面上后,肖佑不再觉得特别孤独落寞难受,他珍爱又小心翼翼地把玩着布鲁送过来的那几颗石子,将它们滚来滚去,又郑重其事地把全部信物逐一搬运进了木屋,就放在他睡觉的小窝里。
雏鹰感激又欢喜地想: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部落里还有族人惦记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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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佑看起来倒像是毫不知情的。”回龙宫的途中,容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黑汀附和道:“我看也是,他的表情不像是伪装的。”
饿得心慌慌的容革革正和小龙比赛似的游在前面,一路高声欢笑,你追我赶。
“你们——”纪墨扶额,看看身边三条龙,突然有些无力开口。
敖白立刻搂住伴侣,关切地问:“怎么了?纪墨,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一定会查个明明白白!”
容拓也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布鲁那个鸟|人!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肖佑在岛上的?”
“你们也不要想得太过复杂了。”纪墨无奈提醒道,“你们想想,既然布鲁是通过小汀他们才能把东西送给肖佑,那至少说明他跟岛上没有私人联系渠道吧?否则他为什么要暴露自己?”
容拓语塞片刻,很快又振振有词地说;“也许这是他故意而为之、想迷惑咱们的呢?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容拓总觉得纪墨条人鱼大部分时间特别聪明,聪明得过份;但某些时候又特别傻,傻得冒泡。
比如说在看待今天这件事的时候。
“这件事可大可小,总之,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还是小心为上的好。”敖白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纪墨摸摸鼻子,开始自我反省,反省是不是自己的危机意识太薄弱了,导致不大能跟上同伴们的思路。
“别想了,相信我,会处理好的。”敖白对于伴侣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对方转变什么观念看法——相反,这正是他欣赏伴侣的地方。
容拓已经气势汹汹地表示:“放心吧,这几天我会亲自带队去巡海,非逮住布鲁问个清楚不可!哼,如果消息是从咱们家或者圣湖走漏的,那可真是饶不了他!”
“嗳,别冲动,想问就要好好问。”纪墨赶紧提醒,他太清楚容拓的火爆脾气了。
敖白安抚道:“没事,容拓有分寸的。”
噗~容拓那条龙……盛怒的时候真的会有分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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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从第二天开始,容拓就杀气腾腾地带着一群小弟出去巡海了,重点是留心西大陆的石湾海滩附近。不过,他一连出去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布鲁的踪影,几次三番过后,容拓又有了别的事情要忙,只能暂时放开了。
与此同时,肖佑的心情却越来越糟糕,眼里的光一天天黯淡下去,随着容拓那边总没有消息传回来,肖佑简直要等哭了。
——雏鹰一开始也是面临了绝境,但他命不该绝,最终在西西里海岛上隐藏着生活了下来;但这次不一样,布鲁给了他希望,现在却又杳无音讯,让肖佑从期待盼望到失望、最后绝望。
他的伤一早就好了,可以继续练习飞翔,但他的心情明显受到了影响,这点从他经常扑腾着翅膀就倏然停止可以看出,从前的他可是劲头十足、斗志昂扬的。
纪墨看得清楚,虽然努力安慰,但暂时没能让情绪低落的肖佑重新振奋起来。
小龙在溪水里待着,肖佑安静得可怕,眼神空洞茫然,眺望着西西里大陆方向的天空——我在西西里海的岛上,布鲁你在哪里?还活着吗?
“你怎么啦?”小龙担心地问,“你怎么不飞呀?你们的家在树上,不会飞就不能回家了。”在聊天的过程中,小龙对肖佑口中的树屋充满了好奇心,一度请求敖白也给他建造一个,但纪墨觉得不安全,遂一票否决了。
肖佑笑笑,声音飘忽地说:“就算我现在会飞,也不能回家。”
“为什么呀?”小龙诧异问。
“因为啊,因为我的家被一只坏透了的鹰霸占了,所以回不去。”肖佑尽量简单地解释道。
小龙思考片刻后给出了建议,他严肃地说:“那你把他赶走呀,我们家外面也有很多坏鲨鱼,我父王把它们全赶走啦,爸爸说等我长大了,也要帮忙赶鲨鱼的,我要保护大家!”
“……”肖佑扭头,惊讶看着敖沂,半晌说不出来话,因为他一直把眼前的西西里海小王子当作是天真无知、不谙世事、备受宠爱的小小幼崽,真是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龙游到溪边,伸爪拍拍雏鹰的翅膀,奶声奶气地催促他:“快去飞吧,你不是说很想回家吗?会飞就可以回家啦。”
肖佑觉得羞愧极了,他努力打起精神说:“那好,我休息够了,要去练飞了,你先自己玩会儿抓鱼啊,我待会儿下来找你玩。”说完后,雏鹰就奋力扑扇着翅膀,借着风,努力跳上一棵小树,然后再不断往上跳,最后在灌木丛间短距离飞过来飞过去,梦想有一天可以乘着风、自由翱翔在西西里的上空。
纪墨就在不远处坐着,他同情地看着努力练习飞翔的雏鹰,叹了口气,扭头对敖白说:“唉,那个布鲁……是不是已经被弗莱给……嗯,我的意思是说、说、说布鲁是不是遭遇了什么……”纪墨罕见的磕磕巴巴起来。
敖白握着伴侣的手,轻轻摩挲着,无言安慰着对方,他也看着在树梢奋力扑扇翅膀的孤鹰,怜悯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