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微渺,云雾缭绕。
正是盛夏时节,一湖的出水荷花,亭亭净植,露珠无声地从田田荷叶上滑落,坠入湖中,荡起层层涟漪。
湖边是一片竹林,重重掩映的青竹之后,是一个竹屋。
丝丝缕缕的晨光穿过竹林,跃过竹窗,轻柔地抚摸着在床上安睡的人。
齐耀堂轻轻地坐在塌侧,掀开被角,执起床上的人儿的手,两指并拢轻轻压在玉腕之上。
还是老样子,若有似无,时断时续,若不仔细探察,几乎都感觉不到其间的波动。
齐耀堂重新给床上的人儿掖好被子,正想起身。
只听“吱呀”一声,竹屋前的篱笆门被人打开了。
来人脚步细碎,步子却有些重。
齐耀堂心中了然:“朱砂,你又瞒着程新偷偷溜
过来了。”
朱砂刚迈进屋子,她从屏风后探过头来,吐了吐舌头道:“师兄……”
一边说一边凑上前来,看着床上的人依旧是老样子,没有苏醒的迹象,暗叹了一口气。
“都已经是要当母亲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齐耀堂戳了戳朱砂的脑门,“你这都快要临盆了,程新不是不让你一个人到处乱跑吗?”
朱砂的腹部隆起,已经怀孕七、八个月的样子。
“新哥现在管我管的可严了,这不让,那不行的,烦人的很,我瞒着他偷偷溜出来的……”
齐耀堂眉头一竖,道:“胡闹!”
朱砂扁了扁嘴:“我就是想来看看师姐怎么样了……”
齐耀堂语塞,垂下眉眼,黯然道:“我们出去说吧,不要吵到她了
。”
说罢,便率先往外走。
朱砂跟在齐耀堂身后走出竹屋,合上门,立在檐下。
“师兄,这都一年多了,师姐……师姐怎么还不醒啊?”朱砂见齐耀堂一脸倦意,忧心忡忡道:“别不是……别不是醒不过来……”
齐耀堂嗤笑一声,眸中隐有三分怒气:“怎么醒的过来!怀胎便四处奔命,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便因为那人气郁攻心,生个孩子血崩先去了半条命,又服用了龟息散,够一般人死上几十回了。哪那么容易醒!”
朱砂扁扁嘴,鼻子一酸,泪就下来了。
齐耀堂最看不得女人哭了,声音软了几分:“你好端端地哭什么?”
“我心里难受……”朱砂抹了抹眼睛,声音有些哽咽:“难道就这样一直睡着
,醒不过来吗?”
又来了!
齐耀堂不由头痛:“你每次从这回去,眼睛都红的跟兔子一样。怪不得程新不让你来!”
朱砂吸了吸鼻子:“我也不想的,可是看到师姐一个人凄凄惨惨地躺在床上,跟活死人一样,我实在难受!”
齐耀堂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能想到的方法我都试遍了,能不能醒就看天意了。”
朱砂望着那紧闭的竹门外,低声叹息道:“师姐还是不要醒过来的好,醒着不如睡着的好……”
齐耀堂一窒,不禁想起了那一日。
“你现在身体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你就这般伤害自己?”他满腔怒火,又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怒气:“龟息散药性霸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稍有不慎,你就醒不过来了!”
“我知道!师兄!我知道!”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滚落,刘嫣伸出手去握住齐耀堂的,哀求道:“师兄,如果我不离开这里,我会死的!我没有更好的选择!服下了药丸,一炷香之后我便会如死人一般。师兄,你一定要带走我,三日后我便能醒来。若是……若是醒不过来,我也认了……师兄,你帮帮我好不好?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齐耀堂一阵心酸,他轻轻拥住刘嫣身子。
刘嫣如同溺水的人捞到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抱着他,不禁哽咽出声。
“罢了,师兄帮你便是!”齐耀堂在她头顶上长叹。
日头渐盛,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
竹床上的人,手指轻轻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