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难?
陈辞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但他没想太多。
随着接近案发现场,他已经看清李世民的模样。
此刻,千古一帝翼善冠坠落尘埃,发髻散乱。
上身衣袍有几处褶皱,腰带直接歪到一边。
腰间玉佩掉在地上,也不知道磕坏了没有。
模样甚是狼狈,像是撞得不轻。
“陛下可曾伤到?”陈辞急忙过去查看。
“朕无碍,只是受些惊吓。”李世民回了句,然后拉着陈辞走到跪着的张阿难跟前,脸上一副大义灭亲的表情:
“来来来,先生,这胆大妄为的奴才做下这等恶事,损了先生车驾,如今朕就将他交给先生任凭发落,先生无论如何处置,朕绝无二话。”
说完,还踢了张阿难一脚。
“陛下莫急,还是先说说怎么回事吧。”陈辞总感觉不对,拦住想要继续的李世民。
“事情是这样的……”
李世民正了正自己的腰带,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在李世民的描述里,自公主院出来之后,二人原本只是在车上吹着空调休憩等待,他无意间感叹仙人座驾的神奇,难得体验一回,可惜路途太短未能尽兴,张阿难听到后,就说来时见陈辞驾驶,已经学了七七八八,自告奋勇想带他再走一圈。他抵挡不住诱惑便应了下来,没想到,刚开没多久,就一头撞碎了公主院宫墙下接雨的陶瓮,怼上宫墙。
“所以,都是张阿难的错?”陈辞面色古怪。
如果没记错的话,来的时候张阿难可是坐在最后一排。
再联想到来时,李世民兴奋跟猴儿一样,扯着自己问东问西,还多是如何开车的问题,罪魁祸首是谁,陈辞心底怎么会没有计较。
不过,他也没急着揭穿这位恬不知耻让身边人背锅的天可汗,因为他直觉李世民应该不至于这么没品。
“我先看看车撞成什么样子了。”
他不动声色,走过去蹲下来查看车况,李世民也跟了过去。
还好,车子不能说是撞上宫墙,应该说与宫墙发生了刮蹭。
车灯外壳刮出四指宽的磨痕,灯壳边上的车漆也花了巴掌大小的一块。
按刮蹭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撞碎了雨瓮后,驾驶员打方向盘猛踩刹车,以至于一边车灯跟墙面蹭了一下,车速肯定不快。
驾驶技术不错啊。
可怎么看着就像故意撞上去的呢?
还有,就这车速,能让你变成那副狼狈样子,帽子跟玉佩掉的地方还离车子这么远?
李二凤,你这老登到底想干嘛?
陈辞拍拍手站起来。
李世民也直起腰。
“怎么刮成这样?还好只是这水晶罩子花了点,先生放心,明日朕便召集能工巧匠,必让先生座驾恢复如初,只是修缮期间,这车子恐怕得先寄存在工部了。”
寄存在工部?是寄存在你屁股底下吧?
陈辞总算抓住了李二的狐狸尾巴,斜睨了他一眼,玩味地说道:
“不必兴师动众,一点小刮蹭,影响不大。”
“宝马香车,俱是朱紫颜面,况天人乎?先生贵为天人,出行驱此残车,多少堕了身份,实为不美。”李世民被噎了下,旋即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挣扎道。
“无妨。”陈辞都懒得跟他白扯,“实在不行,我便换其他车子开也是一样的。”
“时候不早了,在下还是先送陛下回去吧。”
说着,走过去打开了车门,同时对着依旧把头杵进地里的张阿难招呼道:“起来回去了,难为你了。”
原本听到陈辞还有其他车子而双目放光的李世民一听这话,愣了愣,旋即大脸涨成紫红色。
待爬起来的张阿难帮李世民整理好衣冠,三人钻进了车里。
李世民还是副驾驶。
车子启动,朝着立政殿方向开去。
“世民让先生见笑了。”
车上,李二倒是光棍,姿态放得很低。
“陛下言重了。”陈辞见此,连忙说道,他本也没怪罪李世民的意思。
“先生既有其他座驾,且此座驾已有损……世民有个不情之请。”
好吧,打蛇随棍上,三分颜色开染坊。不愧是千古一帝,行动做派确实非常人能比。
陈辞其实不是很看重这辆车,严格上讲,换这辆车的钱还是人家出的,武德殿的东西几乎被他搬空换成了廉价的现代造物,送一辆车子给他也没什么。
嗯,回去找个车灯换上,车漆补一补再给他送过去吧。
“下月十五,朕原本准备在武德殿宴请群臣,如今想改在未央宫,到时还请先生前来一同饮宴歌舞。”他思考的空档,李世民以为他不愿意,又转了话头。
武德殿?
嘶,这老小子为了辆车这么不要脸?
行,车不修了,可以给你,但不坑你心头不爽利。
“陛下有所不知,即使在祖安之地,这车子也是造价不菲……”
“先生需要什么,但讲无妨。”聪明人闻弦知雅意,李世民连忙说道。
“陛下需答应我三件事,具体什么事还没想好,但可以保证不危及陛下与皇室,不危及大唐,并且,我可以答应陛下以后可以与我交换祖安之物。”陈辞狮子大开口,朝着李世民伸出手掌。
这次,李世民沉吟起来,好一会才摸着真皮座椅咬了咬牙:
“好!”
啪
击掌为誓,成交的不仅仅是一辆车。
掌声响起的时候,陈辞心头突然一阵悸动。
很快,车子就驶到了立政殿。
长孙竟然在外面候着。
陈辞下与她见了礼后,伸手唤出一辆SUV,便扬长而去,将问界M7留给了李世民。
新得爱车,虽有瑕疵,但天可汗陛下依然乐得找不到北,因此也没顾得上与长孙说话,只围着问界M7打转。
长孙目送陈辞离去,才转身去寻李世民。
此刻,李世民正蹲在前轮旁边,摸着自己撞出来的刮痕,懊恼不已。
“陛下,大安宫出事了。”
李世民顿时一惊:“出了何事?”
“陛下可还记得昨夜派遣过去的御医?”长孙回道:“晚膳后,御医想为阿翁看诊,阿翁大发雷霆,命人责打驱赶。尔后饮宴歌舞,饮酒愈斗,还说,说……”
“说什么?”李世民心头发堵。
“逆子恨吾不死耶!”长孙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李世民全身颤抖了下,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车灯上的刮痕。
在他心头,也有这么一块刮痕,折磨他足足七年了,原本,他以为这块刮痕,在三年前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了……
良久,他才站起来,仰天长叹:
“天下谓我大不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