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一早便到书房温习功课,姜妤进门,谢夫人叫他去主堂屋,一进门便看到给谢夫人敬了茶,磕了头的少女。
姜妤穿着一身喜服,浓妆艳抹,瞥了眼立在一旁的谢山逢,羞涩地垂头笑了笑。
“小漾来了。”谢夫人瞧见他,招呼道,“过来,让小妤敬你一杯。”
许漾头一次坐在主人家的位子,被人跪着敬了茶,浑身不自在,完事后同谢夫人说了自己要去书房温习功课,谢夫人笑着摸摸他的头,夸了他一番,也没多留,让他去了。
纳妾的第一宿,谢山逢在抚风院睡。
许漾看书看到很晚才归,眼圈都熬红了,进来习惯性地吹灭蜡烛,上床自然而然躺下,朝着里面的人挨了过去。
过了半晌,忽地想起什么,倏然睁开眼,撇头看向谢山逢,只看到了一个黑影。
都纳妾了,他怎的还睡在此?
他试探地将手伸过去,当真碰到了活人。
原来他没走啊。
许漾刚要收回手,忽地被一把攥住。
心下一颤,便听那人低沉微哑的声音传来:“做什么?想趁着我睡觉对我图谋不轨?”
“你,你没睡啊?”
许漾似是烫着了手,想抽回却不太敢,小声说:“我没有想对你图谋不轨。”
谢山逢轻“哼”一声,“谁信呢,你自己什么心思自己心里明白。”
许漾被谢山逢说得发懵,听不懂便无从反驳,只得转移话题:“明日又要去上学了,你得早点起啊。”
“提醒我做什么,你不叫我能起得来?”谢山逢说得理直气壮。
也是这么个理,以往都是许漾将人叫醒的,许漾便不与他计较,含混应了声后便闭上了眼。
次日,一夜未眠的姜妤气冲冲来了抚风院。
“山逢哥哥呢?”在院外,她拉住一个丫鬟,“他昨夜怎的没来枕星院?”
丫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是何身份,忙福身请了安,同她说谢山逢一早便去了琳琅书院,要酉时才散学。
姜妤白跑了一趟,心里既委屈又憋闷,转头去找谢夫人哭诉,结果到了东院,听下人说谢夫人一早便出去打理胭脂铺和照顾谢氏酒楼生意了。
整个谢府就只剩了她一个闲人。
待到酉时,谢山逢散学归来,她早早等候在了谢府大门门口,见到马车逼近,欣喜地迎上去。
帘子一掀,她娇软地唤了声:“山逢哥哥。”
许漾的手一顿,回头瞧了眼,被身后人推了把,“看什么看,赶紧下去。”
堪称粗鲁蛮横。
待许漾下了马车,谢山逢瞧见姜妤后便又变了副模样,高兴道:“阿妤,你怎的到门口来了?”
“我来接山逢哥哥啊。”姜妤嗔道,“今日要上学,山逢哥哥都不曾同我提起,害我白跑了趟抚风院,我念了山逢哥哥一整日呢。”
“念着我做甚?”谢山逢伸手抓住要先走的许漾,将人拉过来一起走,“你可是有什么事?”
姜妤被问得一噎,佯装生气地拿拳头敲了他一下,“阿妤就是想山逢哥哥啊。”
二人旁若无人地“调情”,阿福看看天,看看地,又忍不住看了眼许漾,只瞧见他微垂着头,侧脸柔和,看不出什么神情。
回了小院,他在院里打水洗了把脸,没瞧见他爹,进屋便看到阿九坐在桌案前看书,眼睛与书本的距离不过三指,似是恨不得将头埋进书里去。
阿福绕到身后,拎着他的后领子,将人与书本拉开,“看书太近,眼睛会坏掉的。”
阿九撇头看了他一眼,嘟囔了句:“不会坏的。”
不知同他说过多少遍了,阿福无奈叹气,不再提这事,问:“用过膳没?”
“没?”阿九放下书,揉揉小腹,“有点饿了。”
“等着。”阿福揉了揉他的头,“若以后我出去,饿了便自己去厨房找吃的,别饿坏了。”
阿九乖巧地点点头。
阿福没有弟弟妹妹,念着阿九比自己小便把他当成了弟弟看待,阿九平日里乖得很,他便越发喜欢,越发自豪,可劲儿地疼。
平时出去办事也想带他一起,可阿九不喜,自从进入这个院子后便很少再踏出去过,好似根本不怕寂寞,一个人也能待一整日。
阿九不喜欢的事他自然不会去逼他,只会在出去时给他带点玩物和零嘴,每回阿九都会拿那双似是盛满了萤火的眸子瞧他,然后乖巧地道谢。
阿福像是捡到了宝,喜爱得不得了。
-
纳妾第二夜,姜妤早早便梳洗好在屋中等候,白日他已暗示过谢山逢,想必他今晚定会来。
夜深人静,门外毫无动静。
呆坐许久,她渐渐变得不自信,再过了些许时辰,终于坐不住,起身唰地拉开了门。
坐在廊外打瞌睡的茵茵吓了一跳,险些翻下栏杆去。
“姨娘……”茵茵忙起身,擦掉嘴角的口水,“这么晚了,姨娘怎的还未睡,可是有什么事……”
本想自己跑一趟抚风院,去看看谢山逢到底在搞什么,正好见到这个丫鬟还守在这,她干脆也懒得自己跑,嘱咐道:“茵茵,你去一趟抚风院将少爷找过来,说我已等候多时,再不来我可就要不高兴了。”
“啊?”茵茵以为自己困糊涂了出现幻觉,不确定道,“姨娘,您,您方才说,让我去一趟抚风院找少爷?”
“听清了就快去,再磨蹭天都要亮了。”
“哦哦。”茵茵苦着脸小跑着往院外去,心想这三更半夜的,少爷不应当早睡了吗,如今去叫人,她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不幸啊不幸,丫鬟命就是贱呜呜。
走了半刻钟左右,终于遥遥瞧见抚风院的檐角,茵茵累得直喘气,在院外探头往里观望了会,只有廊外挂着灯火,没见着什么人影。
有好几个房间,她还不知哪个是谢山逢的主屋。
茵茵欲哭无泪,悄咪咪钻进院中,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挨个房间敲。
在敲响第三间房门时,里面传来一声暴躁地怒吼:“谁啊?”
这可把茵茵吓了一跳,一想到谢山逢那凶神恶煞的脸,她就忍不住哆嗦,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片刻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来开门的不是谢山逢,而是许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