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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留恋

    谢洹见那血,一时脑内一片空白,他本能奔到程璟面前,面容狰狞,对大乱的宫人怒吼:“去请太医!”

    宫人慌忙往外跑,谢洹管不了他们,他抬手去给程璟擦拭,程璟一手死死抓着谢洹的袖袍,话中带着颤抖:“朕,朕是不是要死了。”

    谢洹听了这话只觉得要炸了,他死死咬着牙,如果眼前说出这句话的不是程璟,他已经把人给杀了。

    在极度的惊慌后,谢洹猛然冷静下来,将程璟抱在怀中,边走边道:“臣在,陛下不会有事。”

    程璟昏沉中想笑,心道他这两口血吐的难道不是因为他?他倒是大言不惭,可谢洹的话又让他觉得苦涩,谢洹同他说过许多类似的话,那时他也就当作床底之间的甜言蜜语,笑笑而已,从未真心信过。

    那时他觉得父皇说的对,在纷杂的天下面前,他站在所有人之上,他要一切尽在掌握,他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

    谢洹阴沉着脸将程璟放在龙床之上,想不明白程璟向来康健,怎么能因为他几句话而吐血?

    太医战战兢兢号脉,生怕说错话,惧怕身后青王一声令下杀了殿内所有人,尽力克制颤抖的手似乎已经把皇帝吐血归咎于

    青王图谋不轨。

    太医低着头,小心谨慎:“陛,陛下他要小心修养,吐血是急火攻心,不能再如此了。”

    头发花白的老太医故意将症状说的重了些,急火攻心是不假,但恰好以毒攻毒,吐出了陛下多日郁气积攒在胸中的污血,只要好生养着,病去抽丝,不久便能痊愈。

    可青王在,谁知道青王心里想什么,愿不愿意陛下好转,他只能多留了个心眼。

    谢洹闻言眉头拧的更深,脸上阴沉的更厉害,详细询问了太医治疗方法,又在明乾殿留了下来。

    说实话,青王要是想动手,现在无疑是动手脚的好时机,就连江福都担忧示意好了殿外殿内侍卫,以防万一。

    青王此人莫测,可陛下对他的态度仍旧不明,似乎还是要维护,江福看两人,只在两人身上看到了许多相似,他自幼跟着陛下,如今看陛下也像隔着层层迷瘴。

    殿外刮的风中掺杂了秋日的味道,硕大遮天的红日一寸寸往西边落,将天染的同新帝吐出的那口血一样红,再发黑。

    殿内,谢洹坐在床前,握着程璟消瘦的骨骼硌人的手腕,他在程璟意识不清时抱着人喂了药,沉默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还是在

    程璟面前露出痛苦之色,后悔方才说的狠话。

    可不说他又不甘,凭什么这个人能娶妻生子,凭什么只有他困在这片泥沼里像条狗一样挣扎,凭什么他说病就病了,还在他面前吐了血?

    谢洹缓缓垂下头,将不想让人看见的表情埋在程璟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一双手抚摸上他的额发,谢洹未动,任由那双手轻柔地对他抚摸,指尖对他留恋。

    “谢卿装睡装的也不像。”程璟语气淡淡,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手上的动作仍旧未停。

    他明明比谢洹年岁小,此刻却一副老成模样,像是在抚摸受伤的小狼崽子,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抱上一抱。

    谢洹闻言背脊僵了僵,随后起身,看向正带着淡笑,像是碎玉明珠似的程璟。

    他面色不再那么阴沉,如同往常一样对程璟说话。

    “陛下醒了,臣去请太医过来。”

    他起身要走,被程璟伸手拉住。

    程璟用的力气不算大,却轻而易举把谢洹拉到身旁,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孩子的话题,他知道谢洹不信,那孩子确实不是他的,他没有和别的女人结合的心思,也不甘愿将就,他是皇帝,他想任性便可以任性。

    那时面对那个女人,他想明白了他更在意眼前这个人的想法,可同时一阵痛苦也从心中蔓延,长出针长出刺,日日夜夜折磨他。

    他在想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任性不留下子嗣对不对得起祖宗,对不对得起这份天下基业,显然越想痛苦越深,他身上背负的沉重的担子与谢洹终日都在折磨他。

    当他忌惮谢洹手中的权势,把一切调查出来时,那时他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从始至终都对他有一种没有来的浓重的防备与怀疑,却又夹杂着无限矛盾,留在他身边。

    程璟昏昏沉沉时,一幅又一幅画面,从幼年到登基出现在他面前,闯进他的世界又与别人不同的只有一个人。

    他拉着谢洹,看着他。

    “谢卿,朕……”他话未开口说,腹部传来一阵响动。

    程璟与谢洹同时低头去看。

    谢洹说:“陛下饿了,臣让人传膳。”

    程璟倒是没感觉到饿,不过还是没出言阻止,让谢洹去传膳。

    谢洹往外走,正碰上往这边看的江福。

    江福早就听见里面的话,不用谢洹说,兀自说着他去传膳,便走了。

    谢洹透过来着的门往外看,门外天色仍旧漆黑,距离天亮

    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他折身往室内走去,见程璟衣衫单薄从床上坐了起来,快走几步,拿着外衣罩在了程璟身上,似是责问:“陛下还想再病吗?”

    程璟摇头,一手抓着外衣,另一只手抓着谢洹的袖子,久久不说话,只拿眼看谢洹。

    谢洹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住,又见他一双玉足露在外面,弯腰把人抱起来。

    程璟猝不及防,赶忙抱住谢洹,被轻轻放在床上,用被褥包裹的严严实实。

    谢洹也没开口说话,怕再说错话害程璟吐血。

    半晌后,谢洹想起什么,看向程璟,撞进程璟眼里。

    他眼睫微动,收敛心神说:“银州有动,这件事想必陛下也知晓了。”

    程璟点头:“朕知道。”他未在说下去。

    银州是瑛镞军驻军之地,守军大将谢洹已经多年未曾回去,近来京都的事又传到银州,便让那些人生了不满,他们早就觉得他们能反了。

    谢洹也未再说下去,好像他说这事就是想让程璟知道银州有动,而不是找到解决办法。

    江福端了一碗太医准备的药膳过来,正好打断两人之间的话题,他心下忐忑,背上的皮都是紧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再点燃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