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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话本子里的可怜人

    柳砚清眼眸微转,似乎是不由自主地就脱口而出:

    “就叫妙手阁如何?”

    阿虎不知其中深意,菀橙却是第一时间就转过了弯儿来,笑逐颜开。

    妙手阁,回春堂。

    一南一北遥相呼应,想来夫人心中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而此时所谓一南一北的“北”,宫城内,齐珩昱正铁青着一张脸,当着小皇帝的面儿将几本奏章扔出去老远。

    赵珏有些畏惧地缩在龙椅上,唯唯诺诺地叫了声“干爹”,不明白他干爹怎么自从继位大典之后出了趟门,回来就沉默寡言,还愈发脾气暴躁起来了。

    齐珩昱没有像往常一般柔声安抚他,反而看都没看他的脸,径自唤了福安进门,指着地上的奏章让他彻查:

    “本座这摄政王的位子才坐了几天,便有那么些不长眼的东西上疏要求重用宗室?怎么,是摆明了不信任本座,怕本座将小皇帝拐带了去么?”

    福安忙叩首领命,心中不由腹诽那些老臣,重用宗室本是历朝历代新皇登基之后该做的,哪怕是走个过场,安抚人心也好。

    可他们什么时候说不好,偏偏这会儿撞在了枪口上,也难怪齐珩昱发脾气。

    “主子放心,这些上疏的老臣不过是年纪大了,迂腐

    罢了。您现在位及摄政王,又坐拥镇抚司和锦衣亲军,谁敢同您叫板啊。”

    福安弯腰将地上的奏章捡起来,端了一盏茶送上去,又给赵珏添了碗牛乳茶,这才接着劝道:

    “主子已经好几日没回府了,虽说宫中一切都不差,但您在外头一向歇息不好,还是得在自个儿的地界儿才行。”

    齐珩昱闷闷应了一声,不愿再提回府的事。

    他虽认床,但这些日子是宁愿在悬日宫的书房里窝着看一夜的奏章,也不愿意回齐府去。

    他回去,该睡哪儿呢。

    大婚之后,主屋已经成了新房,每一处地方都存着他与柳砚清恩爱的痕迹,她的一颦一笑已然烙印在了房中的一切物件上。

    从前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再进那间房,齐珩昱深知,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与其回去心烦意乱找下人的麻烦,倒不如就待在这儿,大伙儿都清净。

    福安观察着他的神色,虽知道再说恐惹他不悦,但该交代的事还是得交代完:

    “回春堂那边的伙计昨日曾去问过奴才,说夫人在时,对百姓一向施恩。如今夫人不在城中,回春堂的生意却还是得做。可他们倒有些不知道,是按照从前夫人定下的规矩接济百

    姓,还是改回开门营业、明码标价。”

    齐珩昱拿笔的手顿了顿,半晌才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冷问道:

    “这么说,城中的百姓还有些离不了回春堂的接济?”

    “那倒并非如此,毕竟早前这恩惠也是没有的。”

    福安稍稍停顿了一下,瞧着对面座上的人已经不似他刚进来时那般满面怒意,便干脆将心中的话一并都说完:

    “只是众人听说您与夫人已经和离,都有些扼腕叹息,奴才瞧着他们不过也是担心主子您不再给这份儿恩惠。”

    “呵,他们既然这么猜测了,那本座也就遂了他们的愿。这份儿恩惠原本就是本座为了哄女人开心,如今那女人本座也不稀罕了,难不成还盼着百姓说本座慈善么?

    你去告诉回春堂,该开门做生意就开门做生意,哪怕是本座前去,买药掏钱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

    齐珩昱闻言冷笑,说出这一番话之后,心情却好似明朗了许多一样,拨弄了拨弄茶盏的边沿,挥手叫他下去先办这事儿。

    福安怔了怔,这样的结果与他想象的可是相差甚远。

    他没想到主子会这样痛快地说出“那女人本座不稀罕了”,不过能允许回春堂重新开门营业、却不是直接关门

    ,倒也算是意料之外。

    踌躇了半晌之后,福安也只好先应下,躬身告辞正要退出去,却又忽然被齐珩昱叫住。

    “还有,让城中的人说话都小心着些,本座的家事也是他们可随意揣测的吗!”

    见福安一副愣怔不知该如何回话的样子,他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情愿似的补充了一句:

    “本座没有与她和离,而且也从来都没有说过要与她和离。”

    “主子……”

    “下去吧!”

    福安瞠目结舌,被他撵出去之后在悬日宫门前站了许久,脸上缓缓绽出一丝笑意来。

    看来所谓碧落黄泉、再不相见,也不过是人的一句气话而已。

    只是瞧着这样不肯低头的架势,两位什么时候能转过这个弯儿来,不要再将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绑在自个儿身上,想来也还是路途遥远。

    回春堂不再向百姓接济药材的事儿,很快就随着福安的通报传遍了永宁城。

    只不过虽然齐珩昱冷着脸吩咐了,不许底下的人再随意编排自己的家事。

    但福安却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明令把这话说出去,只模棱两可地让城中百姓说话小心着些,免得祸从口出。

    越是这样暧昧的言辞,便越是让人心中想要打探。

    尤其是花满

    楼的说书先生,好不容易抓住了这样的大消息,哪里有不编排几句的道理。

    “说这新任的摄政王,永宁城里的齐小太岁,三书六礼娶回去的夫人,还没新鲜半年便就要和离了!

    城中百姓原先以为咱们的小太岁啊,终于遇上了一物降一物的女霸王,谁知也是个寻常女子,说不受宠就不受宠了。

    所以咱们百姓也别太过相信权贵的恩惠,这天下女子,也千千万万别太过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夫君身上。所谓的不离不弃,也不过是一句笑谈罢了!”

    齐府夫人的弃妇形象在那些说书先生的渲染下,显得愈发可怜而又可笑。

    甚至还有人偷偷编排了话本子,来告诫天下的闺阁女子,不要太过耽入爱河。

    这传言入了柳砚清的耳时,她正坐在妙手阁的屋内,给刚才来看过女科的小娘子抓药。

    瞧着眼前恩爱的小夫妻咬着耳朵嘲笑京中那位贵夫人时,她也只是笑了笑,伸手拉住了正要上前辩驳的菀橙,低声摇头道:

    ”他们不过是当个笑话听,你急什么。而且这话若是没有他的默许,也传不出来的。我知道他心里有恨,如果这样能让他稍微宽心些,我便是做一做这话本子里的可怜人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