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赵飞雄的焦虑和难过，孟川要平静很多。虽然遇见艾神医，她也曾经抱过一丝希望，但毕竟她早就那里了解了实情，自从医生给她判死刑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向死而生的准备。
她甚至写好了遗嘱。房子，存款，父母和女儿都做了安排。
包括她自己，她都在网上报了名要捐献自己的器官。这一副皮囊，若有些个器官别人能用最好，若说不能用，烧了，骨灰找个安静的地方撒掉便是。尘归尘土归土。
做这些安排的时候，她的内心甚至是平静的。
人总是这样，离死亡很远的时候，人通常是怕死的。若真到了这一步，反而什么害怕都没有了。
赵飞雄这边心里直打鼓，这可是以命相搏，不是打牌、打赌输一点钱，赔一点款这么简单。如果单纯是花点儿钱，那都是小事儿，莫说有钱，就算没有钱卖房子，卖地，如果十拿九稳能治的好，也在所不惜。但这种尝试有可能明天都见不到孟川了，这个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说到底，还有个信任问题，毕竟他们才和艾老头儿认识几天，这个人即使再厉害，医院都无法解决的绝症，给他做实验，这不是玩命吗？太冒险了！
赵飞雄的担忧，简直是挂在脸上的。但若有一丝丝生的希望，他还是想知道具体的操作，先听听方案总没有错。
具体要怎么做？这个场试凶险在哪里？你能给我们讲透吗？″赵飞雄急切的望着艾神医。
艾老头看出了他们的担忧，也并不急着回答，他知道人命关天。这种事情绝对不能立刻马上做决定。他安抚他们说:不用急着做决定，看着你们俩娃子这么招待我，我先给你们讲讲清楚，你们了解清楚再做决定。即使你决定要做，其中几味药也是非常难找，配齐这些药也需要时日。
两个人连连表示认同，静等艾老头详细解说。
最起码要了解清楚，至于最后决定要不要尝试，再说，孟川倒是心里淡然，临死之前，多了解一点东西，有用就是幸运，没有用也不影响啥。
艾老头儿端起茶杯又喝了一杯水，才缓缓道来。
你们不是有问为什么找我的都是一些危重病人吗？我为什么能给他们续命？不是我有多大本事？是这大半生时间跟各种各样的病人和草药打交道，我知道他们这些病的规律。中医的发展有几千年，这种病在西医里案例很少，但在中医里早就有了，只是有一些方子用起来凶险，关键的药材又难以找到，不方便复制和流传。但若遇到绝症，确实可以一搏。″
艾神医说的诚恳又客观。
就是除了这一条，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就再来试试，好一个向死而生！艾神医说的清楚，你但凡别的方法有效，就都不用冒这个险了，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不是被判死刑了吗？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赵飞雄又跟艾老头续了一杯茶水，用心的聆听他的分享。关于这一点，赵飞雄是相信的，西医很多病的记载，都不健全。但中医的发展是口口相传，源远流长。
西医诊病，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是局部的概念。对于一些创伤性的疾病，西医是更快捷的。但内脏的病，是身体整体运行出了问题。是内外平衡出了问。是营养和情绪亏虚或者郁堵出了问题。中医看病讲究内外平衡，各脏器有条不紊的运转，人才健康。″
我刚刚诊这姑娘的脉，她正气亏虚，体内明显有邪毒入侵，这跟情志怫郁，脏腑功能失调有关。气血津液运行失常，就会产生气滞、血瘀、痰凝、热毒，结于脏腑组织，相互搏结，日积月累，就形成了的这一种恶性疾病。″
用白话来讲，要阻止这种恶性病的进程，就是要先解毒，再清淤，最后抚正气、提高自己自身的抵抗力。″
说到这儿，艾老头顿了顿，看了看孟川，又看了看赵飞雄，见他俩听的认真，就又接着往下说。
那解毒这一关，至关重要。她这种情况，西医来讲她已经是晚期了，病入膏肓。若以毒攻毒，必要用到几味毒性比较强的药，扛得住你就通关成功，扛不住可能你就彻底被打败了。″
那是什么样的药可以以毒攻毒?赵飞雄有点儿急切的问，孟川也眼巴巴的盯着艾老头。
艾神医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说，有必要让这两个年轻人搞清楚，弄明白。素昧平生，谁叫他俩对他这么好呢？
他这个病，方子里要配30多味药，别的都好说，其中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砒霜需要特殊渠道才能拿到，方中砒霜毒性最强，稍一不慎，立刻就要了命，你说凶险不凶险？！
说到这儿，艾老头儿停住了，不往下说了。
空气里有点儿凝结，孟川和赵飞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吃砒霜，病没治好，人先被毒死了！这可不行！绝对不行！不治还有几个月，一年，两年命，要治明天就看不见你了！这还不如杀了我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赵飞雄情绪有些激动，坐着的他突然就站起来了。
孟川看赵飞雄这么失态。她拉了一下他衣服的袖角，示意他坐下来说。
艾老头儿眼里含着笑看着赵飞雄，他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笑着又给了他们一记重锤。因为他知道，人不到绝望之后生出来的希望都是没有能量的，自古以来都是讲绝处逢生″，绝望能让人生出大无畏。而毫无畏惧的面对所能发生的一切，也是治病的一种，更是疗愈疾病必须要有的心理素质。
″即使是这么凶险的治疗，也不一定能救得了她的命。全看她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她又有多少求生欲望？″
说完，他把目光定格在孟川身上。
孟川用目光安抚着焦躁的赵飞雄。又转过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艾神医，比起刚才的淡定，她这一会儿甚至有一点兴奋。这是无所谓之后的兴奋，这种兴奋让孟川身体里重新又充满了力量。
″我要尝试！以前喝砒霜都是看到电视剧里才有的。看来还要感谢得了这种病，才有机会现实版演绎喝砒霜。这世间人来人往，又有谁有我这样的经历呢？我是幸运的。万一喝完，挂了，我提前到那边探探路，我等你在那边等你，我们来生再聚。要是没挂我就还能多陪你好多年。这是好事儿呀，干嘛不试啊？！别担心，也别难过。孟川拉着赵飞雄的手，讲这段话的时候她甚至有点开心，又有点儿豪迈，她心里面充满了无所畏惧。她甚至感觉自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有一种无惧无畏的东西充斥在她的血液里。
看孟川这样，听她这么说，赵飞雄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眼里竟然有盈盈的泪光，他一把就把孟川抱在怀里，像是害怕它飞走了一样。
抱住她，多希望时间能停滞，定格这一刻美好啊。
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就开始悄无声息的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