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赵飞雄七点半就准时到了他的办公室,员工八点半上班,他提前一个小时,这是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赵飞雄坐在办公室里,对着个镜子看自己的脸,他在想,等一会要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孟川。
像一贯的他自己一样,板着个脸,很严肃:"孟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行!想想他周六下午的疯狂,现在还脸红心跳呢。
嬉皮笑脸:"孟川,早上好啊!"
更不行,那所有员工都会觉得他疯了!
要怎么办呢?这个人到中年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感情给他带来的困扰。
以前那些隐而不发,使得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在员工面前表现。
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面对孟川。
渴望见到她又害怕见到她,这难道是所有付出过真感情的人都会有的感受吗?
他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各种表情,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自然一点。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怎么着都别扭。
这样好一会儿之后,他放弃了,因为每一种表情他都不满意。
时间是那么的漫长,熬过星期六的晚上,星期天,终于星期一了。
准确的来说,星期六的晚上,他是兴奋的,开心的,愉悦的,身心都舒服的,他还自信心爆棚。
星期天,他开始想念孟川,到晚上更甚。早上一醒来,他恨不得不吃饭就到办公室等。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依然正常上班,像往常一样。
一大早,坐在办公椅后面,他又可以偷偷的看到孟川了,这让他心雀跃。
这种小男生一样的激动,让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太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但他不想骗自己,这是他自己最真实的情感。
员工陆陆续续的来上班了,外面,来的早点的员工相互打着招呼。有的在吃早餐,有的在嬉笑打闹,有的在八卦聊天,这帮年轻人享受着上班之前这短暂的自由时光。
孟川还没有来。
以前,他总是偷偷的扒开他的隐形窗帘,偷看孟川的座位。看她认真工作的样子,看她累的时候,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休息的样子。
有时候也能看到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偷吃零食、补妆的样子。
当然,他看得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他,这一切,孟川都不知道。
八点半钟,市场部总监要开早会了,孟川还没有来。
赵飞雄心里有点着急起来,孟川从来不迟到,这是她十年如一日的工作习惯,而且她总是早到半个小时。
她怎么会迟到?到现在她还没来?
一直到开完早会,还没有见到孟川的影子。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工作区巡视,走到孟川的办公室门口,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你们孟总监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难道是请假啦?"
外面有个员工赶快说:"不知道呀,没听说孟总监要请假。"
"她是个铁人,她若请假,那也太稀奇了。"
那个员工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叫她到了之后,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他试图保持着一贯的严肃,对孟川的助理说。
那小员工连连说是!他吓坏了,这下他们的总监孟川,也要挨批了!
孟川没有来,赵飞雄的心里七上八下。刚才还在练习,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孟川呢,这会儿见不到她来,又开始抓耳挠腮了。
走回办公室,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自言自语的说:"我这是怎么了?如此的心神不宁。"
打开电脑,他看到邮箱里有未读邮件,点开,赫然有一封,就是孟川的辞职信。
尊敬的赵总,您好!
想来想去,还是用这种方式给您请辞吧。
感谢这十年来您对我的栽培,更感谢您对我的赏识和重用。
离开公司,离开您,我真心舍不得。离开这个我征战十年的沙场,实在是迫不得已,请原谅我不能直言相告,我必须要走了。
关于交接文件,我已通过邮件的方式,全部和各部门负责人都交代好了。
工作上没有太复杂的事情,我相信我不在,他们会做的更好。我走了,也能给他们更大的成长机会。
再次感谢赵总的知遇之恩,我在这里工作,认识你,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过。相反,全都是感恩,感恩遇见您,感恩在这里的成长、成熟。
这十年里,您给了我太多的帮助,完全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特别说明,更感谢您最后这两年贴心的陪伴,是您让我感受到工作之外的温暖。
最后,祝公司蒸蒸日上,也祝赵总身体健康,生活幸福!
孟川,于周日晚上十点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我幸福个屁呀!"赵飞雄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他过去那么多年暗恋孟川,就是怕有这一天。
隐忍了那么多年,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能想到的是,他们发生了那样亲密的关系,可能无法面对,孟川没有办法在公司待了。
他不会想到,孟川是因为自己得了绝症才要离开的。
他正在心理凌乱,各部门负责人全都来敲门了,这一下齐齐聚在了他的办公室。
每个人都收到了孟川的邮件,虽然大家都非常惋惜孟川的离开,但也明白,这已经是事实了。
赵飞雄没有心思给他们开会,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就匆匆的离开了办公室。
坐在车上,他心里突然有点难过,一个事业心极强的男人,并不会轻易的爱上一个女人,因为他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些心思。
他对孟川的爱,是长久以来在工作当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纵他那样小心呵护,孟川还是走了。
难道就是因为和她那一下午的缠绵?如果是这样,他愿意给她道歉,只求她不要走。
如果她不愿意,他也可以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就那样默默的看着她,守着她就好,她只要不走,怎么样都行。
汽车的音乐开着,还是那首巜他一定很爱你》,哀伤的旋律,伴着阿杜沙哑的声音,一下子浸入了他的心肺。
他把车座位往后放了放,仰面躺在驾驶座上,任由这低沉哀伤的声音漫过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赵飞雄有点想不通,是孟川不爱他吗?女人和不爱的男人是没有办法做那种亲密的事情。
如果不是在强迫的情况下。
他能确认孟川的身体也是诚实的,那个也是渴望和他交融的身体。
他和她,都有想要彼此抚慰的灵魂。
他们并不是陌生人,从公,他们认识了十年,有足够的信任和默契。从私,他们小号聊了快两年,是有感情基础的。
这样胡思乱想有什么用?打电话呀!
他心里有个声音,急切的提醒着他。
电话拨过去,是忙音,再拨过去,还是忙音,他拨了几十遍,都还是忙音。
他知道,那是孟川拉黑了,也许她不想被打扰。
从此,公司里多了一个脾气暴躁的赵飞雄。
他让公司里其他人也试过,谁也联系不上她。
孟川,消失了!连他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