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吻落在小浅的额头上,吻的时候什么都没想,自然而然地吻了上去,但当我听到绿萼惊呼,看到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尤其是小浅那呆如木鸡的脸,我内心为之一震。
我刚刚干什么?我竟然吻小浅了?
那一瞬间,我也无法说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我似乎做了一件荒唐得很的大错事,但刚刚那一瞬,我又觉得自己的作法,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我们本该如此。是两年多的同床共寝模糊了彼此的界限?还是过于担心而乱了心,失了方寸?又或者——
有一个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又如雾里看花,虽然隐约知道轮廓,但终还是看得不够真切。我深呼吸一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不看那一干惊愕的脸庞,不去想自己为何有此举动。
“怎么爬树了?”我松开搂住小浅的手,让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小浅低下头喃喃地说,脸上红霞满布。她爬树竟然是为了能张望我回来的身影,在这一刻,心宛如有暖流淌过,说不出的熨帖舒服。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有羞愧与畏怯,像极做了坏事的孩子,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大人的责怪,看到她这模样,我那颗心像被三月柳絮轻拂,变得柔柔软软。
“小浅了不起,还会爬树。”听到我这样说,她愣了愣,似乎是想不到我还会赞她。
“不过下次等莫枫在的时候再爬,知道没?”她听到忙点头,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却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我笑着牵着她的手散步,归家时的焦虑,在我握上她的手这一刻,已经消散了,虽然今天她特别安静,一直都是我说话,但她的身影就在眼前,她的手在我的掌握中,我的心变得无比宁静。
我细细跟她说外出的所见所闻,与平日无异,我是不想因为刚刚那一吻吓着她,所以装成若无其事,但显然我还是吓到她了,一路上她都显得很沉默,若是平日这么些天没见着我,会有说不完的话。
晚上跟往日一样,我抱她上床,她一会就睡着了,虽然我日夜兼程,但这一晚却无法入眠。她如今却像一个孩子似的,但我却把她成一个女子那般亲吻,甚至前些日子,我竟然梦到与她在花树下缠绵,我一方面觉得我自己的想法实在龌龊的,但另一方面对今天的行为,我似乎又没有什么悔意,反而觉得早应该如此。
躺在床上一直不想
走,虽然以前也试过几次是这样,但却从来没有想今夜那么浓烈,手有点不受控制,很想将身边的人儿搂入怀中,看到她散发出粉色光泽的唇瓣,我无端想起今天那一吻的触感,如果这一吻落在她的唇,那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怎能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她已经睡着,我是时候离开了,但为什么脚就是不想动呢?我挣扎到了半夜,终于还是起床离去,离去之前禁不住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她的肌肤滑腻如丝绸,让我的手竟有点留连忘返。
“莫大哥——”走到外面,远远看到绿萼的身影,她站在浓夜里,身影显得特别萧瑟孤单。
“绿萼,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绿萼在这里等莫大哥。”
“有事?”我隐约猜到她因何而来,估计是因为今天我那一吻。
“莫大哥不喜欢绿萼,绿萼自知,自从莫大哥拒绝绿萼之后,绿萼也不奢望能成为莫大哥的妻子,夏小姐的确是长得倾国倾城,才华横溢,但也是在她不疯的时候,这些年她疯起来多可怕?人不人鬼不鬼的。”
“绿萼——”我喊停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小浅,人不人,鬼不鬼,我心中很是抵触。但绿萼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的不满,继续张嘴就说。似乎忍了很久,今日不让她说一个痛快,她定会崩溃一般。
“前些日子刘大人也有意将他的小女儿许配给莫大哥,这个刘小姐在京城素有美名,但莫大哥你还是拒绝了,虽说夏家对莫大哥有恩,但也不能把自家的疯女儿扔给你,你不会真的打算以后娶一个疯女人吧!是不是因为夏小姐喜欢你,夏家自恃对你有恩,就强迫你照顾她,娶她?”
“绿萼——”许是看出我的不悦,绿萼终于还是停了嘴,我回望一下小浅的房间,依然笼罩在黑暗中,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但我还是大踏步往前走,我不想我们的谈话让小浅听到。
“夏家从来没有强迫我照顾她,娶她。照顾小浅,我现在不觉得是一种负担,反而很多时候,我觉得是她在照顾我,如果你真的把莫枫当作大哥那样尊重,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尤其我不想听别人说她是疯的。”
“绿萼,过些日子,我送你回府,没有我的允许,以后别来这宅子了。”绿萼对小浅如此抵触,她又怎能悉心将她照料?今日看她的样子,她对我根本就没有放下,既然
我对她无意,断不能让她再有什么念想,要不只会辜负了她。
“莫大哥——”绿萼刚开始哭得梨花带雨,看到我并没有理会她,她蹲下来号啕大哭,她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还从没有看她哭得那么绝望,哭得那么悲伤,但最后我还是没有扶她一把,冷硬地离开了,我不能心软,否则她这辈子就与幸福无缘了。
我突然有些明白李叶那天对我说这话的心情。我之于她,也许就是绿萼之于我,一味的纠缠,就成了对方的负担。但绿萼的话,却让我陷入了沉思,我把自己这些日子的行为翻来覆去地想,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我对小浅的感情不是哥哥对妹妹,不是臣子对公主,而明显是男女之情。
这想法虽让我有些愕然,但想通了心却像拨开了重重迷雾,一片清明,人也感觉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但她如今的心智如孩童,我就是有意,如何开得了这个口?左想右想,一晚睡得很不踏实。
第二天回来,当我如平日那样牵起小浅的手时,她却大力地甩开我的手,然后躲在安姑姑身后,目光全然是陌生与冷漠,似乎根本就不认识我一样,看到这样的目光,我的心一下子就往下沉了。
“小浅,是我,怎么了?”我问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
“姑姑,我不想看到他。”没想到她竟然说不想看到我,说完还提起裙子跑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充满着嫌恶的,安姑姑赶紧追了上去,我一时愣在原地,我似乎还没从她那句不想看到他回过神来,她的反常,是因为那一吻吗?
晚上她弹琴,但琴弦却连续断了两次,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她似乎有些烦躁,虽然继续弹着,琴音却失去以往的高远宁静,我远远听着,并没有走到她身边,但直至夜深,琴音依然没有停歇。
“小浅,不早了,该歇息了。”我如往常那样抱起我,当我准备上床的时候,她竟又哭又闹地推开了我,并嚷着要一个人睡,这次她十分坚决,喊声也特别大,铁了心要赶我出去似的。
看到她情绪就快要失控,我只得走了出去,她怎么突然就要一个人睡了?她怎么突然就讨厌我了?心闷闷的,似乎被什么塞得实实的,但有点喘不过气来,
直到天微微亮,看到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我才离开,但这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整颗心空荡荡的,有些焦灼,有些烦躁,也有一些无所适从,慌乱无措。
“小姐,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莫少将的吗?怎么现在不理会莫少将了?”第二天,回到宅子,我听到安姑姑这样问她。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是我这几天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现在小浅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我以为我的控制能力强,我以为我听到什么都能淡然处之,但我没想到自己听到这话竟然这么激动,激动得立刻上前质问她,但我这个样子,显然是将她吓坏了,她躲在安姑姑的身后,畏怯地看着我,一边嚷着害怕,一边坚定地对我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看她畏怯的样子,我一堆话都只能咽在肚子里,她喜欢我这么多年,我并不喜欢她,心心念念要娶的人不是她。但等我喜欢上她,她却说她已经不喜欢我,我觉得老天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但面对这样的她,我能怎样?我总不能硬逼着她喜欢我。我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我买过冰一糖葫芦来哄她,结果她扔掉了,我送她漂亮的衣裙,她竟然当着我面,拿剪刀给剪了,说一点都不喜欢,我觉得她剪的不是我的衣服,而是我的心。
我温柔地说给她讲故事,但她却掩起耳朵说不听,她弹琴之时,我去练剑,我的剑刚出鞘,她已经生硬将自己的琴音掐断,头也不回地跑了,不要说给我擦汗。
整整大半个月,她躲我如躲鬼魅,我一牵她的手,她就甩,我一进她的房门她就哭闹,大声嚷着不要让我碰她,弄得我像采花贼轻薄她一样。
我开始想念牵着她手时的温馨,我开始想念与她同眠的踏实,我开始整晚整晚睡不着,我开始整晚整晚想着她,有时夜深人静,脚不受控制走到她房前,我甚至想过推开房门,硬是躺在她身侧,但又觉得有点霸王硬上弓之嫌。
如果她心智如常人那般,我也不介意硬来一次,但她现在如小孩那般,我存了这心思像恋童那般,见不得光,说出去实在天理难容,如何能启齿?
这段日子,她近在咫尺,但却感觉远在天涯一般,如果不是有一天进去她的房间,发现那些被她剪碎的衣裙,她又重新补好,藏在柜子里。如果不是我发现她将我送的冰一糖葫芦又重新捡了回来,如果不是我发现她藏在床底下的那一大堆我的画像,我还蒙在鼓里,我的心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煎熬、折磨。
这衣服被她剪得七零
八落,她竟然还能补得那么漂亮,这该花多少心思?还有这冰一糖葫芦,她不是说她看见就讨厌吗?怎么又捡了回来?还有这画像的落款时间,最近的竟是昨日,她根本就不讨厌我。
我将这段时间的事重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包括她所有异常行为,想到最后,一个让我热血沸腾的念头就这样冒了出来。
小浅是不是清醒了?但为什么她清醒之后就疏远我?我一时兴奋,一时失落,心起起伏伏,患得患失,我被这种感觉折磨得不清,最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弄一个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当天晚上,我毅然去了小浅的房。
“莫少将,小姐她——”
“安姑娘,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小姐单独说。”
“安姑姑,我怕他,我不要见他。”跟平日一样,小浅看到我大声哭嚷,安姑姑看到她这个样子,为难地看着我。
“安姑娘,莫枫绝对不会伤害小姐,你放心吧。”听到我这样说,小浅哭得更加厉害,似乎安姑姑一离开,我就会吃了她一般。夏小浅,别让我知道你真的是在装的。虽然小浅哭得声嘶力竭,要拆屋那般,但因我一向表现良好,安姑姑最后还是走了。
安姑姑走了,寝室就剩下我们两人,好久没有这般近距离靠近她,我静静地看着她哭,看着她闹,不知道她是哭累了,还是被我瞧地心虚,她竟然开始向我砸东西,我不闪不避,看她是砸伤我,还是砸累了自己。
一会之后,她身边该砸的砸光了,哭又没眼泪了,于是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也不说话,我继续看着她,似乎看不够。
“公主,你是不是已经清醒过来了?”好一会之后,我问她。
“什么公主?什么清醒过来?”她茫然地看着我,但我不会忽略她听到我这话时,那一瞬间的慌乱。
“说不喜欢莫枫了,说不要莫枫送的东西,为什么把扔了的冰一糖葫芦又捡回来,为什么把莫枫送你的裙子剪烂了又缝补好?为什么还偷偷画莫枫的画像?偷偷给莫枫做衣服?”我问她,然后死死看着她。
面对我的质问,她继续继续装傻扮癫,但她那起伏的胸膛出卖了她的情绪,她额头的汗,告诉了我真相。
我深深凝视了她一眼,还是离开了,出到门口,我的唇禁不住大.大的扬了起来。
夏小浅,我铁定你是已经清醒了,我是不会让你装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