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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咫尺天涯

    出宫一个半月,瑾贵妃突然有了身孕,北慕冥决定提前回宫,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南巡虽然没有按照计划一路往南走几个城市,不过嫔妃有孕,也总算是喜事一件。倒是秦颜,觉得瑾贵妃有孕得太过巧合,似乎就像是皇帝想要回宫,然后才扯出一个怀孕,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反正这也是北慕冥的家务事,这次回宫她也没有再回去瑾贵妃的宫里,听说皇上在宫外赐了一个府宅给她,他们南巡的时候已经都准备好了。

    虽然秦颜住在宫外,但是皇上却在小皇子的宫里给她留了一个厢房,以备不时只需,毕竟她如今跟随出宫一趟,俨然从皇上面前的红人,变成了整个内阁的红人,经常会在议事殿呆到半夜三更,她一个女子半夜离宫并不方便,所以才会在小皇子宫里给她留了一间屋子。不过,后宫之人却不是这样想的,他们认为这不过是皇帝金屋藏娇的自圆其说罢了。

    一回宫,皇上便不停地在议事殿见群臣,虽说这一个多月里公文没有少看,但是和真切地当面讨论是不同的。不过那些大臣在说事时候的欲言又止和窥探俞锦宏的神色,让他在心底轻笑,看来他的这位首辅大臣,的确是一个心腹大患,他给了他独立掌权的机会,他确实没有让他失望,也让他萌生了折断他羽翼的念头。

    “皇上,此次吴城天灾,颗粒不收,俞大人却硬是压着国库,不让我们派发银两过去支援,让微臣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说话的是吏部的侍郎梁炎敬,他对着北慕冥一阵长吁,心底为吴城的百姓着急。

    “皇上,吴城历来是个大城,他们城里有自己的库银和粮食,实在没有必要由朝廷拨银,更何况原先那笔银两是打算招募新兵的时候用的,如今北戎蠢蠢欲动,我们更该将银子用在该用的地方。”俞锦宏很显然,并不赞成拨银给吴城。

    “是啊皇上,想必吴城的天灾也不过是危言耸听,如今我北慕将士经过两年的休整,也该添些新兵,而且边疆的将士们多年未归,朝廷也该抚恤一番的。”此人叫做许

    在升,是俞锦宏的学生,如今在兵部当值。

    这样你来我往的,北慕冥却沉默不语,他只是想要知道,到底俞锦宏收服了多少势力,而和他对立的那个势力,又有些什么人,这样才好在俞锦宏倒台以后迅速将他培植的势力迅速扶起。不过,昨天东方凛和他也在讨论,这俞锦宏,到底有没有倒台的必要,若是继续用他,会不会后患无穷?

    “秦大人,对于这事情,你怎么看?”北慕冥突然询问起坐在一边同样没有开口的秦颜,不过看她的模样似乎身体还未痊愈,脸色仍旧不太好,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同意她一回来就来议事殿,应该让她多休养几日。

    “许大人,您去过吴城么?你知道所谓的天灾会带给吴城的百姓多大的苦难么?”秦颜没有起身,直视许在升,问道,见他一脸尴尬,她继续说道,“吴城是北慕一个大城,这话的确不错,而且它还是北慕一个极为重要的农业城市,几乎一半的百姓都是农民,他们平日的生活靠的是自给自足,后来时间长了以后大家都觉得吴城百姓所种的东西都是非常好的,然后吴城才被发展起来。”言下之意很清晰,如今吴城天灾,朝廷如果仍旧作壁上观,那么吴城便会立即陷入困境,因为吴城通常除了必备的粮库以外,其他都会运到附近的商业大城去买卖,现在快要入冬,如果百姓没有储备充足的粮食,而朝廷官员又没有及时支援,那么冬天以后会有多少吴城的百姓饿死,可想而知。

    “梁大人,你知道北慕在军队上用银多少么?不错,北慕能有如今的天下的确实在马背上得来的,各将士都功不可没,但是如今天下大定,从军的人却越来越多,每年朝廷都会拨银百万给兵部,梁大人以为,北慕的国库还能坚持几年这样的挥霍?当年,因为北慕要征战天下,四处招兵买马,许多频临饿死的灾民,为了有一口饭吃,为了满腔热血,立志从军,灭了其他三国,而今这一群偌大的军队反而成了北慕的拖累。”秦颜这一番话,说得有些重,但是其实这是她早就

    有的感觉,“我们永远感谢当年战死沙场的弟兄们,因为他们的血和生命,才为我们造就了如今的局面,但是如果要给百姓安定的生活,那么我们要的是经济的发展,而不是以暴制暴的武力。不断得征兵,不止让那些无所事事的人有恃无恐,更加也会妨碍了北慕如今的发展。”

    秦颜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立场,反而对两派的说法稍加了分析,她的光芒让俞锦宏眯起了眼,秦颜承认她是故意的,因为她的风头必定会让俞锦宏对她有所防备,甚至是拉为己用,如果她不识时务,那么这样的人才大概也只能销毁了,不能便宜敌人,不是么?她不敢肯定俞锦宏有谋逆之心,但是她敢肯定她一定会要了贞妃的命,这是她的仇,她一定会报,而贞妃背后的势力太过庞大,如果她不用计先卸了贞妃的娘家,那么恐怕最后死的会是她自己。

    她其实也看出来,北慕冥对俞锦宏的试探,也许他并不想彻底地让俞锦宏倒台,也许他正在思考别的办法能让朝廷有一个新的局面,能让他暗自分散在朝廷各处的人脉浮出水面。但是秦颜觉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俞锦宏的势力倒台,这样朝廷的格局会彻底地改变,到时候没有大树让人成荫,那么大臣便会倒向皇帝,或者是皇帝特意扶植出来的势力。北慕冥的善良,一如从前,他总是希望能够不伤害人,就算伤害也希望将牺牲减到最低,但是秦颜不是,她喜欢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以最小的牺牲来换取最大的利益,对她来说,俞锦宏是暗害她的女子的父亲,也是北慕一颗最大的潜在危险,毕竟外戚壮大,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秦大人所言甚是,你们都各自回去,书写一份完整的奏折呈给朕,尤其是那么多的将士,许卿回去和厉尚书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对了,替朕问候厉尚书一声,待朕忙好,会去他府里探望,让他好生养病。”北慕冥挥挥手,一群人便退下了,只剩下了秦颜和北慕冥。

    “没什么事的话,秦颜也告退了。”秦颜站了起

    来,理了理衣服,也打算走了。

    “颜,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北慕冥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不可闻的脆弱。

    秦颜突然僵了僵,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和她提这个,自从那天以后她总是下意识地躲开他,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心,她不愿意重蹈覆辙,不愿意再入后宫,也不愿意再和那么多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的爱,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看透了,想明白了,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

    “真想,下一道旨,把你锁到后宫里。”北慕冥似笑非笑地低声说道,他其实真的这样想过,但是他同样明白秦颜虽然看起来个性隐忍柔顺,但是实则是个固执坚持的人,若是她不想做的事,勉强她,也许她会选择玉石俱焚,而且他真的不想再像从前和凌汐那样,因为两个人的固执而伤害了彼此。

    “皇上……”秦颜惊讶地低喊一声,她咬着娇唇,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几次欲开口,又吞了回去,她其实是害怕了,所以才会站在北慕冥的远处,停滞不前,他的身边真的有太多的女人,就算是他的承诺和誓言,也已经让她不再愿意相信了,那样冰冷的等待,那样痛苦的挣扎,那样酸楚的涩意,她的尝够了。

    “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北慕冥一狠心,脱口而出,他真的不愿意再这样不明不白下去,那日看到她同西城逸在凉亭里的温馨画面,让他心痛难耐,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胆怯而失去她。

    秦颜缓缓抬起头,勾画着淡妆的容貌,渐渐显得刚毅起来,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秦颜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她曾经对沐悠瑾说过的话,当时悠瑾觉得她的想法实在惊世骇俗,但是却打心眼里佩服她,因为这是这一世的女子不敢想象的事情。

    似乎被她的话震惊地无法言语,北慕冥的身子一软,坐到了身后的龙椅上,他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那么遥远,她说的对,她要的很简单,却是他永远给不起的。皇帝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三千佳人,不论

    如何独宠,都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妻子,他的心底传来一阵锐痛,深刻的沉重的,刺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秦颜坚毅的侧脸,他知道她是认真的,所以她才会躲避他,因为他的多情和风流早就让她把他划在了范围之外,不管他多么有心,她都永远不会让他靠近自己。

    “皇上,微臣从来没有向您要求过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要从您那边得到过什么,我们这样的关系,很好,微臣不想要有任何的改变,如果皇上有别的想法,那么,微臣会离开北慕,彻底地离开皇上的视线。”丢下这句话,秦颜没有再看北慕冥一眼,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他一脸的悲痛,她竟然也会跟着心痛了起来,他该是那样高高在上,永远不可一世,不该有任何悲伤,难过的神情。

    看着秦颜离去,北慕冥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因为她说对了,他真的要不起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曾经他给凌汐的诺言,却没有实现,他几乎忘了,帝王不该有心,不该有情,因为他们的多情会带给别人和自己无数的痛苦。秦颜是值得任何人的珍惜的,不论是东方凛,还是西城逸,他想他们都会对她视若珍宝,作为唯一来对待的,唯有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身份让他无法只有一个女人,他是皇帝,他必须利用那些女人来牵制各方的势力,他从来不敢轻视任何女人背后的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他太明白了。

    可是,让他对秦颜放手,他真的做不到,除了凌汐,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动过心,秦颜是第二个,让他萌生了将她藏起来小心珍惜的念头,甚至,刚才她说了一双人的时候他想到了私奔,只是如今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冲动热情的少年了,他的肩上有他的责任,他的百姓他的子民,他不是一个人,他肩负着一整座江山,一整个天下。

    独立高处,看尽人世繁华,身侧无人,思念咫尺天涯。

    碎碎红尘,犹在瞬间;伤感一刹,已然一生。

    如梦年华,红颜相伴;几度沧桑,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