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86年,齐襄公遭连称、管至父、公孙无知等人所杀, 公孙无知自立为君。公元前685年, 雍癝杀公孙无知,齐襄公之弟公子小白即位, 是为齐桓公。
姜瑾雯坐在昏暗的房间里, 不曾命人掌灯,也不知在想什么,总归美人敢靠近。
这几年帮着姬同治理着鲁国, 在姜瑾雯的强势下鲁国的军事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姬同对于姜瑾雯还是感激的, 否则以他自己断然无法让齐国成长至此。
当然鲁国能成长也要感激姜诸儿的自大, 根本不把姬同放在眼里, 然而九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姜瑾雯将姬同教成一个合格的君王。
自登位便受尽屈辱的姬同是在比姬允要更加想要一个强大的鲁国。每日陪在杀父仇人的身边言笑晏晏, 那个中滋味除了姬同自己大概没有谁能明白了。
“大王。”门口值班的侍女看到姬同惶恐的行礼。
“为何不掌灯?”姬同看着漆黑的殿内, 不自觉的皱眉。
“夫人不让。”原本她是想要进去掌灯的, 只是姜瑾雯说不用,便又出去了, 好久不曾见到夫人这般消沉了, 大概还是在好多年前见过夫人这般模样,也不知今日是不是想起了那位大王的死。
“掌灯吧。”姬同原本是来请教姜瑾雯一些事的,看向屋内的时候带了些担忧。
屋里亮堂起来,姜瑾雯有些不适应, 刚想呵斥抬头却看到了姬同。
姬同呆在原地半晌, 这个他最佩服的长辈此刻脸上正挂着泪痕, 绝美的容颜却带着令人的神情。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姬同恭恭敬敬的对着姜瑾雯行礼,弓下身子再起身,恰好给了姜瑾雯调整的时间。
姜瑾雯擦干脸上的泪痕,恢复往日的模样“大王前来可是有事?怎的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好做准备。”
“同路过此地便过来看看,本是同的不是。”姬同认错到。
姜瑾雯想对他笑笑,却发现实在困难“以后的路大王要自己走下去了,凡事记得多加考虑。”
姬同抬头看着姜瑾雯,这话分明是辞别之意,姬同不自觉皱眉“母亲前日说许久不曾见过姨母,姨母可要回去看看?”栾磬与姜瑾雯情同姐妹,私下里姬同便管姜瑾雯为姨母。
至于姜瑾雯和琼玖的事,姬同多少知道点,那年无故消失的琼玖或许是姜瑾雯心里永远的痛,只是这个中的过程姬同却是不知道的,姜瑾雯和姜诸儿之间的恩怨,姬同也只是了解一点点。
“不了,哪里还有颜面回都。”姜瑾雯的嘴角微微勾起,却是一股凄凉的味道。
“齐国不日易主,大王还是早做准备,不论是公子纠或是公子小白上位都要防备,日后齐鲁之事我便不再插手了。”姜瑾雯背过身,看不到姬同脸上惊讶的神色。
“大王若无大事,便请回吧。”姜瑾雯下了逐客令姬同纵有再多的问题也无法询问了。
姬同走后,姜瑾雯低低的叹了口气“阿玖,我终究还是杀了他。”
在禚地这些年姜瑾雯谋划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多,姜诸儿拥有整个鲁国的兵力,再残暴他也是一国之君,想要一举将他出去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挑起公孙无知的野心,收买姜诸儿身边的人,还要躲过羊度的怀疑,若杀了姜诸儿公孙无知便会自立为王,姜瑾雯只要姜诸儿死,不等于要将父王的江山拱手让人,除掉姜诸儿更要除掉公孙无知,又不能让齐国动荡被他国趁虚而入,这些都不能一蹴而就,九年的时间,姜瑾雯费尽心思在齐国布了一盘大棋。
如今这盘棋也该接近尾声了,姜瑾雯坐在宫殿的屋顶遥望着齐国的方向,那里是生她长她的地方,也是和阿玖相识相知的地方,如今她却要在那里掀起血雨腥风,父王知道怕是会对她失望吧。
可是这是姜诸儿欠了她的欠了姬允的,用阿玖的生命换来的几十年的生命也该还回来了。
姜瑾雯仰头喝了一口酒,特意从齐国弄来的酒,味道和多年前有些不一样了,酒都变味了这世间的人,更是变了。
姜诸儿也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想去姑棼游玩,玩够了又说要去贝丘狩猎,其实有时候一个谄媚的小人的献媚,比忠臣的十句劝诫要有用的多,将一个自傲了多年的君王骗去展示一下他的威严,更不是什么难事。
姜瑾雯比姜诸儿更了解他自己,权力的浸染下,姜诸儿曾经的雄心壮志早已经消磨的寥寥无几了,剩下的只是狂妄和享乐。
狩猎场上,姜诸儿正意气风发的追逐着着他的猎物,却不想被突然冲出来的野猪惊了马,从马上摔落,扭伤了脚。
隐在暗处的公孙无知微微皱眉,难道真的是上天助他,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姜诸儿一直追逐那猎物定会跑进他们的埋伏,如今受伤定然会打道回府,重重的守护想要下手却着实困难,无奈之下只得先行撤退。
姜诸儿想着自己英明一世竟被一只野猪伤了,越想越气,而这时派去寻找他丢失的物品的宫人竟和他说未曾找到。
本来就在气头上的姜诸儿眸光一冷“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自己去领三百鞭。”
那人跪在地上抖了抖,三百鞭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刑罚,可转而一想曾经那些被直接处死的人,或许他该庆幸才是。
姜瑾雯收到齐国的来信,眸光变得幽暗,天助么?偏不,他要让姜诸儿死在自己的手上。
公孙无知收到姜瑾雯的来信“夜袭行宫,借费之力,必成。”姜瑾雯要公孙无知说服那日那名被打的名为费的宫人,如今是他在掌管姜诸儿身边的事,有他开方便之门,杀姜诸儿的难度可就下降了太多。
静谧的夜能隐藏太多的杀机,羊度是姜诸儿贴身的护卫,自然最是警惕。
今日的夜晚总觉得太过沉闷,羊度隐隐的觉得不安,外面的雪又开始飘了,整个天地都染上了一片素白。
屋顶上穿梭的人影,犹如鬼魅。
“谁?”羊度本是来姜诸儿的宫外巡视一番,却隐约看到那人影闪过。
原本打算进屋的黑衣人立马转头杀向他,羊度手下的也是姜诸儿最精锐的护卫,这些人曾经是罗生堂最好的杀手。
为首的那人悄无声息的将羊度越引越远,而这边公孙无知的人也开始闯入行宫,原本安静的夜晚开始处处透着杀机。
当姜诸儿看到公孙无知带着的人马,才恍然自己在怎样的处境。
可是手上的他,手中又无半分兵器,着实不是公孙无知的对手,羊度此刻都不曾赶过来想必是遇上麻烦了,思及此饶是姜诸儿也不禁流下冷汗。
“你终究还是输给了我。”公孙无知得意的说到。
姜诸儿却是不屑的冷笑“这般周密的计划恐怕你还没本事想出来。”
被姜诸儿嘲讽了的公孙无知顿时恼羞成怒“给我杀。”
姜诸儿虽然受伤了,可还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可是公孙无知带来的人甚至控制了整坐行宫,姜诸儿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白雪上染上鲜红的血,公孙无知看着倒在雪地上的姜诸儿,终究心情复杂不已,姜诸儿这一生都高高在上,可最终也不过这般下场。
那远在禚地的女人是她的亲妹妹,也是谋划了这一切葬送了他的人。
姜诸儿死去,公孙无知自立为王,这一切都如姜瑾雯所料,姬同听到消息的时候,才明白姜瑾雯说的易主是这般。
姜瑾雯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姬同不想知道,他只知道父王的仇已经报了。
羊度在察觉中计的时候已经晚了,田寂摘下面罩安静的看着羊度“羊度主上说若你愿走从此不参涉齐国任何事,此刻便可以走。”
看着田寂羊度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谁的功劳苍凉的笑了笑“羊度此生手上沾染的鲜血实在太多,可各为其主羊度无可选择,劳烦替羊度向公主转告一句话,衢山之上有她要找的。”
随后手中的剑横过,那把曾经杀人无数的剑,也终究了结了他自己。
齐国易主,天下局势顿时混乱,这些姜瑾雯已经不想去管了,衢山之上,她要找的,姜瑾雯思索着这句话,多年不曾有过紧张的心情了,此刻站在山脚下,手心却冒出了虚汗。
然而等姜瑾雯上去看到的却只是一座空置了许久的小屋,满地的灰。
期待最终成了失望,这般的落差,姜瑾雯的心好像都空了,随意的在屋里看了看,东西都一应俱全,确实有人居住过,似乎不甘心一般,姜瑾雯在没一间屋子都翻找着。
看着那竹简上刻着的名字,那一瞬间姜瑾雯积蓄了许久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禚地行宫外一名女子,静静的站在门外,守卫看着她终究是出声询问了。
“便说故人来寻,恳求见夫人一面。”琼玖站在雪地中,那满头的白发站在雪地里丝毫不见突兀。
“夫人也是你能见的,去去去。”
田寂从殿内出来,看到那站在雪地的人,恍然有种做梦的错觉。
对视了良久,田寂才出声到“衢山,主上在等你。”
“多谢。”
姜瑾雯终是选择留了下来,她想阿玖或者便总会回来的吧。
近乡情怯,琼玖站在小屋的门口,竟踌躇了起来,终究还是踏了进去。
“这般寒冷,来这山巅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只一刻便让姜瑾雯潸然泪下。
那人缓步走着,一如当年。
“阿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看着姜瑾雯的眼泪琼玖自责的拥着她“对不起。”
茫茫天地相拥的两人,互相给予着彼此温暖。
“阿玖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姜瑾雯靠在她怀里,低声询问。
琼玖拍着她的背,能去哪呢,这些年不过都是在这衢山之上呆着罢了。
当年的那场坠崖不过是羊度刻意而为,他从不曾想过将自己带回去给姜诸儿。
假死不过是让姜诸儿死心罢了,原本将自己送来这衢山只是权宜之计。
葛全花了半年救活她,可便是如此她那身子也没几天好活了。
琼玖不愿意姜瑾雯再次经历一次失去的痛,便央着葛全救她一命。
她尚且记得那时候葛全看着她说,若是选择安稳的活过那一阵至少无病无灾,可要试便是每天的生死徘徊。
如果试试能换来与她相伴的机会,痛苦又当如何,琼玖知道自己不想死,可是没有把握的时候终究不曾告诉姜瑾雯。
前几年每天都是与药为伍,很多药葛全都是初次尝试,多少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师父耗尽心血才将她这条命捡回来。
回到鲁国听到的消息,让琼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按照姜瑾雯的心性琼玖不难猜到她要做什么。
姜瑾雯要做的,琼玖同样非做不可,潜入齐国,配合着姜瑾雯的部署,如今才会放心的来找这人。
“瑾雯可还愿意让琼玖陪着,此生不离。”
“你已经食言过一次了,还要再食言吗?”
“不了。”
琼玖低头在姜瑾雯轻颤的睫毛上落下一吻,此生断不再食言。
至于姜瑾雯想知道的那些过往她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说。
或许会埋怨琼玖不曾告知自己,可如今有什么比她安然归来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