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看着躺在棺木中的姬寿, 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姜瑾萱摸着姬寿的脸颊那难过的样子, 连环站在门口一点都不敢靠近。
卫王病倒了, 姜瑾萱也那样,姬汲和姬寿的葬礼都是姬顽在操办,看似还很冷静的人谁又知道她又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在别人说着或许她才是最大的赢家的时候, 谁又会看到她每天午夜梦回时的难过, 这些都没有人知道,知道的那人如今的痛苦不会比她少一分一毫。
卫王自从那天晕倒之后,便一病不起,姜瑾萱不得不每日陪着他,其实也习惯了,这些年姜瑾萱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陪着卫王,但是如今却也是对他掺了几分恨意。
姜瑾萱可以不怪卫王对她的欺骗强娶,也可以被他困在这卫宫中被世人唾弃,这些都无所谓了,可是姜瑾萱无法原谅因为卫王的一个命令赔上了姬寿的一条性命, 他还那么小,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大王该喝药了。”姜瑾萱端着药碗, 坐在卫王床边, 宫里的人谁又不知道宣姜夫人几乎是每天寸步不离的陪着卫王, 无微不至。
这些姬顽都知道, 但是她已经不会再去打扰姜瑾萱了,或许说她们相互爱着也不无不可,可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太多的错误,从一开始姬顽对姜瑾萱的感情就是错的,再如何她们也走不到最后。
“苦了你了。”卫王难得精神好点,还能陪着姜瑾萱说说话。
“大王说什么呢,照顾大王本就是分内之事。”姜瑾萱吹了吹碗里的药,随后又体贴的亲自给卫王喂下。
“是孤王欠了你的。”至于欠了什么两人心知肚明,姜瑾萱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着。
“不日孤王便下昭,封朔儿为太子。”卫王本来看好的太子人选是姬寿,可是他已经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孩子。
姜瑾萱并没有接话,卫王知道她到底是怨的。
年轻的太子在卫王的引领下最终和卫王一同站在那卫国最高的地方,昭告着天下这是卫国未来的新主人。
只是这位曾经爱笑的太子,如今眼里却仿佛结了寒冰,看谁都是冷冷的。
姬顽随着众人行礼,恭贺着,看向那个年迈的男人,连仅存的一点的敬畏之心都没有了,那个男人或许是最自私最荒唐的存在了,可是却主宰者那么多人的命运。
新太子登基,小小年纪便不得不承担起整个卫国的政事,卫王不理朝政,姬顽更是为了避讳请求回自己的封地,在朝臣眼中这么一个小儿便很好欺负了。
“朔儿可还习惯?”姬朔难得的去找姜瑾萱,这几天姬朔几乎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门,难过了便哭一场。
“母亲,朔儿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告诉父王,这样王兄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可是不说母亲就会有危险,朔儿错哪了?”姬朔低声的呜咽着,小小的男孩还是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朔儿没错,不是朔儿的错,错的是你父王,你父王害怕别人会害他,害怕别人会抢他的位子。”姜瑾萱第一次对着别人说了不可说的话。
“所以朔儿以后可不能学你父王。”姜瑾萱笑了笑,但是姜瑾萱怎么也不会猜到姬朔在位的卫国会不复以往的平静。
姜瑾雯听到卫国的消息,顿时心都揪到了一块,一时之间这么大的变化,姜瑾雯不知道王姊要怎么去承受。
“阿玖,我想....”姜瑾雯为难的看着琼玖,如今这局势,她这个挂名的鲁国夫人着实不该到处乱跑,可是,姜瑾雯忍不住心里的担心。
“去吧,我陪你。”琼玖扣着姜瑾雯的手,依旧是很体贴的笑容。
“阿玖你真好。”姜瑾雯在琼玖的唇上啄了一下,目光所及的人已是满头银发。
栾磬为了稳住琼玖的病情,不得不用药性更强的药,是药三分毒,时间长了便使得琼玖那满头青丝变了白发。
姜瑾雯每每看着总觉得心里难受,可琼玖觉得比起不能陪着姜瑾雯这点又算什么。
“别看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瑾雯不觉得吗?”琼玖捏了捏姜瑾雯的脸颊,揶揄的说到。
“好看,阿玖怎样都好看。”姜瑾雯有些哽咽的说到。
姜瑾萱没想到姜瑾雯居然会不远千里来找自己,这一次姜瑾雯到没有过分的遮遮掩掩,琼玖是以出使卫国官员的名义来的,姜瑾雯就装成是琼玖身边的侍卫。
“王姊。”姜瑾雯看着整个人都显得极其憔悴的姜瑾萱,声音都哽咽了。
见到姜瑾雯姜瑾萱还是很开心的,扬起嘴角笑了笑“怎么来了。”
“想你了。”姜瑾雯眼睛都红了却依旧勾着嘴角。
“王姊,对不起,我来晚了。”姜瑾雯抱着姜瑾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仅仅这样一个动作却让姜瑾萱觉得温暖,最难过的时候能有一个拥抱也是好的。
那几天姜瑾雯陪着姜瑾萱,偶尔对姬朔提点一二,而琼玖却不常和姜瑾雯待在一起。
直到琼玖将连环做的所有事都说与姜瑾萱听了,从易娴到姬寿每件事,都是有她在掺和。
面对姜瑾萱的目光,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连环知道她信了。
连环却并没觉得很害怕了,好像反而解放了。
“为什么?”姜瑾萱蹲在连环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因为不希望你成为别人的,我知道我不配拥有,可她也不配。”连环口中的她是谁,姜瑾萱或许是明白的。
“只是夫人,连环不明白,她也是女子不是么?为什么她可以?”同为女子,自己又输在了哪?
“不为什么。”姜瑾萱微微闭上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对不起,还有,谢谢。”
连环对她的感情,姜瑾萱回复不了,对连环姜瑾萱还是觉得很愧疚的,可这一次姜瑾萱真的留不得她了。
冰冷的匕首刺透腹部,连环低头看着姜瑾萱握着匕首的手,纤细葱白极为好看。
红色染上了手指,多了分妖艳的感觉。
连环艰难的笑了,死在姜瑾萱手里也够了。
姜瑾萱闭上眼,眼泪很烫,连环太疯狂了,姜瑾萱留不得她,万一哪一天她是姬朔生母的事暴露了,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那是姜瑾萱第一次杀人,也是唯一一次,姜瑾萱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血的味道。
姜瑾雯和琼玖最后一次见到姬顽,是在姬顽准备回封地的时候。
姬顽坐在马上,看着对面的姜瑾雯,姬顽扬起嘴角“荣幸啊。”
“姬顽,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姜瑾雯难过的问到。
“嗯,全当是惊鸿一梦。”至少她惊艳过我的人生。
“好吧,一路小心。”姜瑾雯不再劝说。
姬顽的队伍离开了卫都,姜瑾萱没去送,只是在城墙之上的小角落,有一女子,静立眺望,直到姬顽的队伍最后面那一个都看不见了。
姜瑾雯叹了口气“阿玖真没说错,王姊不是不心动。”而是她们之间太多的不可能。
琼玖借着出使的名义,并不能呆太久,一个月后两人便回了鲁国。
天翻地覆的卫国引来了各国的观望。
但是此时的齐国却并没有追着卫国看热闹,只因姜诸儿自己也很忙,忙着将齐王弄下台。
民间有歌曰《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讽刺着姜瑾萱赔了夫人又折兵,姜瑾萱听过,只是浅浅的一笑,透着狼狈。
次年卫王病逝,姜瑾萱端着那个药碗,静静的出神。
那么多年都想摆脱的人,如今真的摆脱了,却一点都雀跃不起来。
卫王死之前被病痛折磨着,一个本就病重的人,再想让他生不如死,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姜瑾萱跪在卫王床前,笑着笑着却再也扯不出笑容。
卫王于她而言,就算不爱,但也相伴多年,心里还是空空的。
史书记载:卫宣公十八年,姬寿与姬朔去世;十九年十一月丙戌日,卫宣公去世,谥号宣公。卫宣公死后,太子朔继位,是为卫惠公。
远在封底的姬顽,听着卫王去世的消息,轻轻笑了笑“我又何时能得到解脱呢?”
姬朔如今已经能自己独当一面,可依旧还小,总有这人会很不服。姜瑾萱极少过问政事,除非姬朔真的不懂了。
姜瑾萱遥望着远方的天空“快下雪了。”她记得那人总是很怕冷的,也记得每到冬天,卫王总归一遍遍祝福下面的人,记得炉火烧旺一点,还有那人总是登徒子一样的,翻墙而来为她递上一件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