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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司漫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 走到他身边坐下, 拿过病例,慢吞吞的看着。

    他的字很工整, 全然不像传统意义上那种潦草的“医生体”。

    秦司漫的母亲出身于一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若放在古代定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受她的影响,秦司漫自小被逼着学习这些东西,可性格使然,最后坚持下来也只剩下一个书法这一项。

    谈不上专业,但能看出些门道。

    沈琰的字一定是练过的,标准的行楷,方正有力的同时保持了行书独有的连带笔法, 少了几分正楷的死板,多了些随性自然。

    秦司漫兀自说道:“都说字如其人,你还是适合正楷。”

    沈琰随口一问:“想说什么?”

    秦司漫拿过桌上的钢笔, 提笔在病例空白处书写着,一边说:“正楷讲究个撇如横、捺如竖、点如捺,方正无顿笔,跟你挺像。”

    她写得慢, 话音落, 纸上刚好落下最后一捺。

    是他的名字。

    写得像模像样, 不是门外汉。

    沈琰审视片刻, 也没多问, 直接说穿她的话外之音:“你是想说死板吧。”

    “不是。”秦司漫盖上笔帽,将其放在一边,侧头看他,“是说你正。”

    沈琰挑眉,等她说完。

    “长得正,做事正,三观正。”

    秦司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起先看到字的时候,分明是想揶揄他的。

    按照陈献的话来说,自己无非是一个见色起意,肤浅至极的颜狗而已。

    三年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后来被沈琰从眼科赶走,为了这份不甘心和无疾而终的喜欢,她竟能纵容自己二话不说就去改了专业。

    秦司漫才意识到不对劲。

    从来都是她让别人栽跟头,没成想,自己也有吃瘪的时候。

    嘴上说着要忘记这个人,行动却丝毫未变,不受控的按照他走过的路,一一走遍,唯恐遗漏。

    这么一固执,就是三年。

    话一出,两人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琰率先打破,听不出情绪:“别给我戴高帽,受不住。”

    “怎么,难不成你正经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狂野心?”说着,秦司漫准备伸手去摸一把他的胸口,一探究竟。

    沈琰起身站起来,轻易躲开,“行了,病例也改完了,你该回去了。”

    秦司漫撇撇嘴,站起来往厨房走去,“我家没菜了,你不介意让我蹭顿饭吧?”

    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的。

    沈琰匪夷所思。

    “我介意。”

    秦司漫打开冰箱的门,当做没听见,一个人念念有词:“有虾有牛腩还有番茄,不如咱们吃蒜蓉虾和番茄炖牛腩?”

    沈琰双手抱胸,靠在门框边,隐忍着:“你做?”

    秦司漫把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说的理直气壮:“当然是你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会做饭了?”

    得,是他眼瞎。

    沈琰的教养抑制着他想把这女人扔出去的打算,他跨步而入,拿过食材,熟练的处理起来。

    不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秦司漫知道他在生气,却也不说穿,厚着脸皮在他周围晃悠——

    “我烧好热水了,番茄给我去皮吧。”

    沈琰不为所动。

    “我来剥蒜,蒜在哪?”

    沈琰依旧不言不语。

    “你热不热,我给你扇风。”

    “......”

    沈琰被她吵得脑瓜仁疼,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她一眼,“出去。”

    秦司漫还想再挣扎一下,“我给你打下手啊。”

    “要么出去,要么回家。”

    秦司漫败下阵来,放下手中的番茄,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慢悠悠的退出了厨房。

    -

    秦司漫拿上之前看的英文原着坐到沙发上。专业性很强,读起来有些费神,好在上面有些沈琰做的批注,免去了查专业词典的麻烦。

    看了大概二十页左右,厨房的门被推开,沈琰端着两盘做好的菜,走了出来。

    秦司漫嗅了两下,被香味勾起了食欲,放下书,主动凑上去,“真香,你手艺不错啊。”

    沈琰拿出碗筷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赶紧吃,吃完就回去。”

    秦司漫按开电饭煲,主动给他盛饭,“细嚼慢咽,不然容易消化不良。”

    沈琰看她坐下,津津有味的吃着,沉吟片刻,问:“有件事我很好奇。”

    “你说。”

    “你到底有几幅面孔?”

    沈琰越发看不懂秦司漫。

    她平时在医院话不多,好在做事麻利,专业水平高,勉强算一个可塑性人才。可情商没有一刻在线,也不怕得罪人。

    不,与其说是情商不在线,不如说是性情乖张怪戾。

    有些像刺猬,见人就扎。

    秦司漫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不知道,随心情决定。”

    见他一脸不解,又解释道:“我喜欢你,所以愿意接近你,甚至于讨好,至于其他的,只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沈琰皱眉,“你做事一直都这么不计后果吗?”

    “随心生活,哪有不计后果这么严重。”秦司漫不以为然。

    沈琰失笑,说不上赞同,但觉得这个理论新鲜。

    换做旁人说他可能不会信,毕竟这世界哪有这么多事情是能随心的。可从秦司漫的嘴里说出,他倒觉得十分契合。

    因为见识过太多次,她不计后果的行事风格。

    只是她的性子太烈,在医院这个大环境中,长此以往,总有天会脱下这身白大褂。

    想到这,沈琰不知出于什么意图,开口问她:“你还记得医学生誓言吗?”

    “当然记得。”

    只是这种挂在嘴边的口号,秦司漫一向不怎么在意。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沈琰说出第一句,看向她,神情肃穆,“你口中的随心生活,希望不会让你愧对这句话。”

    秦司漫被他的神情震住,为之一怔。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了。

    除了命令就是指责,她习惯了反抗,这种劝导反而让她觉得不习惯。

    她眼眸微垂,轻声问:“你有愧对这句话吗?”

    沈琰顿了顿,回答道:“目前没有。”

    “那今后,我便不愧对你吧。”她伸手握住他的,抬头望进他眼底,仿佛淬着光,“忠于人民,忠于你。”

    -

    第二天上班,秦司漫一改平时踩着点去的毛病,整整提前了半个小时。

    晨会后,她把查房后的病人指标一个不落的报给沈琰听,钟向文在一旁听着,起先还以为她是照着病例在读,凑上前一瞧,发现这厮竟是凭着记忆说完了一个病区所有病人的指标情况,惊呼出声:“秦姐,你今天吃错药了?!”

    秦司漫横他一眼,顿了一秒继续说着,等报完最后一床,见沈琰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邀功似的说:“想夸我?”

    沈琰看了眼值班医师写的病例,提出质疑:“23床的眼压是17不是20。”

    秦司漫回想片刻,反驳道:“是17,这些数据是我晨会前测的,比值班医师的更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