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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司漫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出去旅行也从不考虑风景极美但环境极恶劣的地方。

    她觉得旅行是享受,而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正值下午太阳最毒的时候, 秦司漫下车刚在地上站稳, 还来不及多看, 热辣的山风迎面吹过来,顿时尘土飞扬,险些让她迷了眼。

    “我操。”

    秦司漫没忍住咒骂一句, 用手臂挡住眼睛,往旁边呸了几下入口的尘土。

    待这阵风吹过,她才伸回手, 拍着t恤上的灰,打量着这个地方。

    大巴车直接停在了县政府的门口, 从建筑来看,还是上个年代的风格——

    最原始的红砖直接刷了层水泥作为外墙砖, 老旧生锈大铁门旁的柱子上挂着被常年的风沙刮得褪色的写着县政府字样的牌匾。

    秦司漫回想起辽州市政府亮堂大气的模样,才顿时理解,为什么如此多的同事,不愿意来到这里。

    透过人群, 她看见沈琰正在与一位中年男人握手说话,看这架势应该是政府的领导。

    如果抛开男人胸前那扎眼的红领带不看的话, 这身发黄的白衬衣和带着泥渍的西装裤, 还勉强......好吧, 那也算不上得体。

    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糟糕得多。

    这番视觉冲击, 让秦司漫对即将入住的招待所的期待感,被吹得一干二净。

    沈琰并未与这位领导寒暄多久,目送他离开后,走过来对大家说:“招待所就在前面不远,把自己的行李拿上,我们先去办入住手续。”

    大家纷纷点头称号,各自行动起来。

    秦司漫让出道,走到大巴车的一边,等着大家拿完,再过去把自己和沈琰的行李箱拖出来。

    沈琰跟司机师傅交接完,从车上下来,准备去行李舱,看见秦司漫站在两个箱子前,怔愣片刻,走下去接过自己的,“谢谢。”

    秦司漫笑:“不客气,都自己人。”

    沈琰自动无视后面半句话,先一步走到了前面。

    秦司漫狗腿的跟上,与他搭话:“你怎么想到带橄榄的?”

    “习惯。”沈琰说完大概是觉得会引她遐想,又补了句:“每年都会有同事晕车。”

    还特别强调了“同事”两个字。

    结果弄巧成拙。

    如此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司漫挑眉看他,并未言语,却让沈琰觉得周身不自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还真是温得一杯水一样。

    秦司漫心里想着,悠哉的跟在队伍最后。

    住宿两人一间并没有统一安排,加上来的人中大多都不是辽西的新人,如此下来,三三两两的结伴,最后毫无疑问的,莫新成了秦司漫这一个月的室友。

    秦司漫见沈琰准备把两人的房门钥匙递给莫新,走上前先一步接过,不经意问了句:“你住哪?”

    沈琰避重就轻的回答:“也住这里。”

    说了等于没说,一句废话。

    莫新再傻也看出来两人之间的不寻常,随便找了个借口先一步走开。

    沈琰站在原地,顿时百感交集。

    秦司漫哪能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主,摇摇头,转身欲走,颇为遗憾的感叹:“那没办法了,一会儿我一间一间的去敲门好了。”

    “......307。”

    秦司漫心满意足,冲他挥手:“谢谢沈老师,我先上去了。”

    “......”

    沈琰突然产生了一种,这一个月并不会如往年那般过得平静无波的感觉。

    -

    秦司漫住四楼,这个老式的招待所没有电梯,等她提着满当当的行李箱爬上四楼,已经热得不行。

    莫新原本站在门边发呆,见她来,主动走上前,接过秦司漫手里的箱子,依然垂着头:“我帮你吧......”

    秦司漫一怔,“好,谢谢。”

    随后拿出钥匙,插.进门孔,大概是里面有锈的缘故,费了半天劲终于打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霉味,秦司漫不由得蹙了眉,侧身让莫新先一步进去,自己随后跟上。

    进门便是洗手间,里面一个洗漱台一个淋浴喷头,往前走摆着两张床,中间有个掉了漆的木头床头柜,两扇窗户,还是木框边那种推拉式的。

    屋子正中间放着一个上个年代的旧电视,秦司漫不用开,大概也能想象这个电视的画质会有多感人。

    从最开始山路到县政府,最后到这个招待所,秦司漫里里外外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即将度过有多原始社会的一个月。

    对比秦司漫的满脸不适,莫新显然习以为常,将床上的被子翻了个面,推开了窗子,难得自然的跟她说话:“洗个澡吧,我打开窗吹一吹就没这么大味道了。”

    “不怕我了?”秦司漫好笑的看她。

    莫新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支支吾吾的回答:“不是怕,我......我想跟你好好相处,你是个好人......”

    好人。

    这倒新鲜。

    秦司漫活了25年,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评价。

    莫新看起来傻乎乎的,可秦司漫并不讨厌,哪怕她身上自己最讨厌的懦弱。

    可至少心眼不坏。

    秦司漫弯腰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站起身往洗手间走,突然转身,冲这傻姑娘一笑:“行,好好相处。”

    莫新先是一愣,随后笑弯了眼。

    真是傻气,没见过这么傻的。

    -

    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秦司漫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数不清,夜里被热醒了多少次。

    棠县的气温比辽州还要高上几度,更为痛苦的是,这个地方日头特别足,阳光晒在皮肤上,触感不是热,而是辣。

    今天的工作就是在各个社区进行普通疾病的科普及其简单预防知识,县城不大,但山路不好走。

    有些社区之间相隔的距离还较远,步行是不可能的。

    结束三个社区之后,沈琰不知道去哪搞了一辆车,灰扑扑的不说,连车窗都没有。

    沈琰先一步坐进驾驶座,摆弄了几下,确定还能开,冲她们挥了挥手,“上车,中午之前争取过去吃午饭。”

    秦司漫踢了踢车轮胎,心里有点虚,调侃着他:“沈老师,你行不行啊?”

    “你可以走路。”

    “除非你背我。”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

    站在一旁的护士长白秋蕊见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站出来打圆场:“行了,小沈,跟自己学生较什么真,出发吧。”

    秦司漫故意装作没看见沈琰的黑脸,凑到白秋蕊身边,卖着乖:“护士长,我能坐前面吗,我晕车。”

    白秋蕊哪能不了解小姑娘的心思,只当做不知道,点点头,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好,你坐前面。”

    沈琰的脸在此时,又黑了一个度。

    秦司漫打开车门走进去,扯过安全带系上,“出发吧,沈老师。”

    沈琰轻叹一口气,见秦司漫的脸被晒得通红,拧开空调开关。发动车子,开了出去才幽幽开口:“今天没带橄榄,别吐车上。”

    “您放心,我对着您吐不出来。”

    可以说十分狗腿了。

    “......”

    这次轮到莫新没崩住,一下子笑出了声,随后垂下头,弱弱补了句:“不好意思,你......你们继续......”

    “沈老师,车头歪了,你好好开,不行就我来。”秦司漫借机往他身边靠。

    不行不行。

    神他妈不行。

    沈琰压抑住爆粗的冲动,一转方向盘,摆正了车身,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将秦司漫推开,语气恶狠狠的:“你闭嘴,再说话就下车!”

    “我最后说一句。”

    “说。”

    “油不多了,没窗户不用开空调。”

    本事一句寻常的提醒,沈琰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啪”的一下按掉,像是要证明什么:“我看大家都热才开的,不是因为你。”

    秦司漫听了后半句,心中暗喜,明面上却严肃的点头,字字恳切:“没错,肯定是因为大家都热,绝对不是因为我,我知道的。”

    “......”

    沈琰从这一秒开始后悔在名单上为秦司漫开了后门。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己这就是现成的。

    秦司漫按照沈琰的要求将一病区弄得一尘不染后,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身上的工作服沾满了灰尘和消毒液水渍,狼狈不堪。

    沈琰利用下午上班前的空隙,绕着一病区检查了一圈,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到秦司漫面前,扔给她一瓶水和一袋干面包,说:“干得不错,去换身衣服。”

    秦司漫早就饿过了头,哪还有什么胃口,用手撑住地,一鼓作气的站起来,拿着手里的干粮晃了晃,跟他讨价还价:“我劳动了这么久,你就给我吃这个?”

    沈琰看了眼腕表,“还有十分钟,两点半上班的时候我希望能在门诊室看见你。”

    秦司漫拧开瓶口,喝了一大口水,装作没看见他胸牌上的名字,漫不经心的问:“您怎么称呼?”

    “沈琰。”

    “得嘞,沈老师。”秦司漫见他要走,出声叫住,问了句题外话,“老师你有对象吗?”

    沈琰转头看他,脸上闪过一丝怪异,随后了然,语气比刚才冷了几分:“你还有九分钟。”

    啧,真小气,瞎正经。

    秦司漫拍了拍裤子的灰,脱了全是污渍上衣外套,连同手中的水和面包一起扔进了垃圾筒里,穿着一件黑色吊带大摇大摆从沈琰身边经过。

    紧身吊带将秦司漫的小蛮腰包裹其中,身段窈窕,事业线隐约可见,这么招摇带点小性感的上半身,下面却配着一条土得要死的工作裤,整个人看起来乖张怪戾,惹得路过的人纷纷回头观望。

    沈琰脚步一顿,不知作何反应。脑子里在想,这种装扮算不算违反了医院规定。

    还没开始带教,他就已经产生了让她走人的心思。

    骄傲难驯,这种人注定是个麻烦。

    -

    秦司漫研究生选的是心外方向,对眼科的研究不多,但好在基础知识都懂,一个多月下来也没酿成什么大错,不过无关痛痒的小错误倒是犯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高调追求自己实习老师的缘故,沈琰对她的惩罚力度只增不减。

    本意是想要借此让她知难而退,中途退出实习或者申请更换带教老师,结果秦司漫除了笑着接下所有招数,一丝退缩的意图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