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前,秦司漫接到了陈献的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
秦司漫”哦”了一声,反问:“难得轮休,不跟女朋友风花雪月?”
陈献懒洋洋的回答:“她晚上有课,没空搭理我。”
秦司漫打趣着:“谁让你老牛吃嫩草。”
“医院外面开了家海底捞不错,给个痛快话。”陈献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
秦司漫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痛快,没多问,只管应下:“你先去,我一会儿过来,科室还有点事。”
“成,回见。”
挂断电话后,秦司漫了然的笑笑。
不用多想,准时陆遥那边又闹了什么幺蛾子,有公主病的女人就是麻烦。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怎么闹也翻不了天。
秦司漫把最后几个病人的指标记录好,沈琰办公室走去,打算请两小时的夜班假,正准备敲门,听到了从那头传来的女人说话声——
“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试试?”
这架势,有情况。
秦司漫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人,轻手轻脚的将微掩着的门推开了一道小缝,探头往里瞧。
简卉和沈琰面对面的站着,沈琰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可简卉通红的眼眶她可是看了个真切。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忙了。”沈琰清冷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简卉一直喜欢沈琰,可她脸皮薄,盼着有天他能主动。
可这段时间看见秦司漫和沈琰一天天的同进同出,她实在是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今年她就三十,实在是耗不起了。
是好是坏,她必须给自己一个结果。
可没想到,沈琰能拒绝得如此干脆,连犹豫都不曾有。
简卉用尽最后一丝勇气,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声音哽咽的哀求着:“我知道你心里没有人,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了,你忘记不好吗,这辈子还有那么长啊。”
沈琰顿了顿,扒开她的手,声音更显凉薄:“是很长,所以别耗在我身上,抱歉。”
简卉哭花了脸,歇斯底里的问,不让自己彻底死心不罢休似的:“你对谁都这么绝情吗,秦司漫呢,换做是她你也会这么说吗!?”
话一出,不止简卉,就连蹲守在门外的秦司漫,都不由得心头一紧。
沈琰对她没兴趣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在第六感的驱使下,秦司漫觉得这个答案与之前的不同。
这个答案,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如三年前他让自己走。
不知过了多久,沈琰开了口:“我对事不对人,没有例外。”
简卉一字一顿的问:“任何人都不可以?”
“无一例外。”
没有例外,无一例外。
秦司漫觉得懵,随之涌上心头是认清现实后的无望。
心好像被掏了一个洞,哗哗的风从中呼啸而过,撕裂的疼,刺骨的凉。
隔着一道门,他就这样无声息的同时判了两个人的死刑。
秦司漫听到那头的脚步声,全然忘了请假的事,狼狈得拔腿就跑,手里的病例落在门口也不自知。
沈琰推开门,感觉踢到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病历夹。
弯腰捡起,看见医师栏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的“秦司漫”,眸色微沉,抬眼望向走廊,不见那人身影。
终是无言,抬腿往病房走去,步履缓缓。
-
陈献点好菜,掐着时间让服务员把菜倒进去,还未煮熟,秦司漫便推门而入。
抛开她身上还穿着的白大褂,一切都很正常。
“你要不要这么拼,衣服不换就出来了?”
秦司漫一路跑过来,太阳还未下山,汗水浸湿了她的耳发,贴在泛红的脸上,微喘着气,白大褂歪七扭八的挂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精神科跑出来的。
被空调的冷气一吹,终于让她清醒过来,秦司漫迎上陈献探究的视线,摆摆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拿过桌上冰冻过的可乐,一个劲儿的往嘴里灌。
陈献被她生猛的喝法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抢过,问:“你什么情况,又被骂了?”
秦司漫喝得急被呛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扔在旁边的椅子上,“被枪毙了。”
“什么!?”
秦司漫自嘲的笑笑,不愿多谈:“没事,忙昏了头。”说着,她拿起筷子,在锅里捯饬着,“怎么没看见肉呢,老陈你这么抠门儿?”
陈献见她不愿多谈就不再问,用漏勺替她盛了两个虾放进碗里,“亏待不了你,敞开吃。”
“这还差不多。”
秦司漫没多少胃口,埋头吃了几个虾后就放下了筷子,撑着头问他:“说吧,跟陆遥怎么了?”
陈献扒拉着碗里的青菜,食不知味,“她要跟我分手。”
秦司漫见怪不怪,“那就分,分了我请你喝酒。”
陈献苦笑,“别人都是劝和不劝离,你怎么老是反着来?”
“陆遥这种公主病晚期,你治不好的。”秦司漫撇撇嘴。
陈献无言以对,连他自己都知道,秦司漫说的是事实。
陆遥是他的学妹,小他四岁,医科大护理系,在一起两年多,分分合合的次数已经数不清。
归根结底的理由就是他太忙。
特别是现在工作之后,身不由己的次数太多,陆遥这种还在象牙塔的小公主,完全没法理解。
陈献沉默了半晌,还是狠不下心,认命的说:“可我喜欢她,舍不得。”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秦司漫朝他举杯,一副‘理解万岁’的样子,“那就去哄,哄好为止。”
陈献笑,举杯跟她碰了碰,喝下一大口,擦了擦嘴,感叹道:“近墨者黑,你身上这股固执劲,我算是深受其害了。”
秦司漫晃着杯中的可乐,兀自说着:“你比我好,至少看得到头。”
陈献一怔,竟不知回什么。
这种丧气话,他还是头一次从秦司漫口中听到。
秦司漫性格从小就强势,一旦认定一件事或者看上一个东西,不走到头,得到手便不罢休。
能说动她的人只有她的母亲,只是现在,这个人已经不见了。
伴随着这个人的离开,秦司漫固执的心性只增不减。
尤其是碰上沈琰之后,一下子飚到了最高值,时间也不能将其消耗半分。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司漫放下杯子,话头一转:“之前你说的那个事儿,再帮我查查。”
“哪件事?”
“眼科的医疗事故。”
“查不到啊,你们眼科的人嘴严得——”
秦司漫打断他:“所以我才拜托你,老陈你帮我这一次,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
陈献觉出不对味来,“查到什么份儿上?”
“全部,所有细节。”
陈献了解她的决心,可无法作保证,“好,不过你别太指望我,可能最后一场空。”
“尽力就好。”
秦司漫表示理解。
话毕,秦司漫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玻璃窗上映着自己的脸。
一脸挫败的死相,和两年前知道他结婚的时候如出一辙。
再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她在心里这样自我安慰着,却觉得越发苦涩。
秦司漫自知自己的可笑之处,明明已经感受到没有转圜的余地,可还是不愿死心,非要知道个底朝天。
她侥幸着,上帝能为她开一次眼。
这辈子,就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