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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晴眼睛有些累,恰逢此时,一双冰凉凉的爪子从她背后伸过来,将她双目蒙入掌心,那双手的手心里秃了药膏,泛着一股冰凉的清香。

    “舒服些了吗?”拢云将脑袋搁在沈晴肩膀上,“宗门实在是讨厌,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这么多线装书,还得一本一本翻。玉简不是早就普及了么,用神识多方便。”

    沈晴微微一笑:“玉简昂贵,门派琐事又不是修行秘法,哪里会用玉简记录。对了,你怎么来了?”

    “殷白毛马上就到,我要抢在他前边,气气他。”

    拢云是灵兽,论对主人的敏感程度,回到主人身边的速度。殷纪望即便修为再高,也无法同她相比。

    沈晴无奈:“你怎么也莫名其妙跟殷前辈作对了呢?”

    “也?”

    沈晴翻了一页手中的泛黄书页,从枯燥的门派事务记录里边继续寻找信息:“墨墨最近也是。”

    拢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我以为她真的已经改了呢,你快告诉我她顶着那副喜怒不惊的大便脸拈酸吃醋是什么表情!”

    一串脚步声从藏书楼外响起,拢云耳朵微微一动,脸上调侃的表情顿时消失,脑袋一低就将头埋进了沈晴清闲的那只手底下,招呼道:“你给我抓抓角,最近都没有磨角,感觉痒丝丝的。”

    沈晴视线都没有从书上移开,抬手摸到了拢云额头上那一对白玉般的小角,像是给小猫抓痒一样随便给她挠了挠。

    拢云舒服地叹息一声。

    她声音本来就娇媚,这种带着慵懒舒适的嗓音更是让人酥到骨子里,沈晴本来在专心致志地看书,忍不住身体僵直,手一哆嗦。

    殷纪望走近,他眼角微扬,没有什么表情,唇线抿起,脸色微有些泛白。他上前几步,似乎想要将拢云从沈晴怀里拎出去。

    拢云知道气他的目的达到,被罚挂在树上吹冷风的气消了一些,她得意瞪了他一眼,就地化作遁光滚走。

    沈晴这才看见了殷纪望,她温和笑了下,将手里脆薄的黄纸又翻了一页:“拢云惹你生气了?”

    “她最近不安心,只是故意闹腾我而已。”殷纪望回答。

    他岂能看不出拢云那点小心思,看在自家阿晴的份上,勉强提高了对她的忍耐力,只是看见那家伙腻歪着往沈晴怀里钻,还是醋意上窜想把她扔出去。

    ——怎么把她摆脱掉?她可比叶璟难处理得多。

    沈晴看不透他心中所想,朝他伸出一只手,殷纪望顺势握住,脸上病态的白色慢慢退去,他唇角勾起,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拢云前段时间总是心神不宁,我便答应给她找些她母亲的消息,白青似乎知道什么,可是再问他,他却说青鸾以前只是借住在无类宗。再多的就不肯说了。”沈晴有些想不通。

    “青鸾的消息?问我便好,何必如此折腾。”

    沈晴瞪大眼睛愣了下:“……这些你也知道?”

    殷纪望侧过脸,发现她并不是故意疏离自己,脸上神色终于舒缓,他点点头:“我对于这些事情知道不多,只是听过有人说过,我便将我听见的告诉你。”

    “好。”

    听着殷纪望的叙述,沈晴终于明白了大概,结合她在藏书楼里找到的信息点,勾勒出了故事轮廓。

    青鸾应该就是拢云的母亲,美丽聪慧。她很要强,对待感情又专一,可惜拢云父亲生性好色,根本改不过来,青鸾慢慢地便死心了,她生下拢云之后,平静和离,离开拢云家族,那时候拢云应该只是一个蛋,还是拢云父亲自己把她孵出来的。拢云家族遭到灭门的时候,她早已不知所踪很长时间了。”

    后来拢家遭遇灾难后,青鸾将唯一存活的拢云护住,千方百计瞒过了那些人,她虽然聪慧,可是资质不佳,修为也浅,她带着拢云四下逃亡,曾经来过这里。受玉音坊庇护。后来那些人追到了这里,青鸾逃离不及,陷入鏖战,后来身负重伤,即便这样,她依旧能从乱象中寻觅得了一丝生机,将拢云送过界湖。

    沈晴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追杀他们的那些人是谁?”

    殷纪望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认识。”

    “……难道又是涂山胥?”

    殷纪望微微点头:“涂山婴倾慕过拢云的父亲。”他似乎很不耐烦提起涂山婴,忍耐着继续解释。

    涂山婴早些年喜欢过拢云的父亲,拢云的父亲也为涂山婴所吸引,两人琴瑟和鸣过一段时日,只是最终谁也舍不得放弃一片森林,恰逢青鸾出走,拢云的父亲赶着回家孵蛋,他和涂山婴以分离告终。

    涂山婴对此不满许久,觉得拢云的父亲朝三暮四,忘恩负义。后来她将所有的不满都灌输给了涂山胥,涂山婴死后,涂山胥时常陷入偏执,拢云父亲依旧左拥右抱,恰好犯了他的忌讳,让他想起死去的涂山婴,由此祸及家族。

    沈晴埋头消化了一会儿,琢磨以后如何告诉拢云。

    “对了,拢云家出事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在塔底沉睡了吗,如何知晓?”沈晴奇怪地问。

    他敷衍一笑,“涂山胥给我立了灵位,供了香火。他总对着我说很多话,我即便睡着,也能听见,苍蝇一样,挥之不去。”

    沈晴歉疚道:“对不起。”她微微苦笑,“听你提起涂山胥的时候,常常令我想起我的徒弟,将心比心,若是他们如此待我,我定然无从忍耐。”

    “不够。”殷纪望垂着眼睛,神色正经。

    “额?”

    “这些安慰还不够。”他显得循循善诱,“比如还可以抱抱我,亲亲我。”

    沈晴一怔:“……殷前辈——”

    “沈晴,你四天没有理我了。”

    沈晴:“……”

    ··

    白鹿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被一阵打闹声吵醒,她竖着耳朵听了一阵,确定是叶璟和人交上手。这说明她有了逃跑的机会,立刻运转浑身灵气,去冲击束缚着自己的禁锢。

    脏兮兮的山洞外。

    一个斗篷黑衣人冷笑一声,扬手打翻了手上的毒虫缸,完全不给叶璟丝毫喘息的机会,叶璟翻身躲过他掌心的业力,扬手将那业力截回袖中,意图化为已用。

    面对铺天盖地的毒虫,叶璟依旧不惊不惧,悠然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半截黑干的枯手。

    那黑衣人嘶了一声,看着毒虫忌讳着绕着叶璟转圈,不敢靠近他一步。

    他冷冷一笑:“好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昔日断掌本为酬谢老友恩情,没想到却便宜你这个畜生。”

    叶璟眯起眼睛:“尹毒?”

    尹毒是毒人出身,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各种各样致命的毒素。但也正是这些毒素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让他的身体——即便是一小截手指,拿在手里都有百毒不侵的功效。更何况是一只手。当年佛塔幻境,尹毒受了沈晴因果,他不愿欠人恩惠,遂断掌谢恩。他这断下的一掌,连同毁灭之力的传承,全被叶璟收入囊中。

    “正是。”尹毒摘下兜帽,眉目一如既往的阴森。

    叶璟知道此人对自己素来有偏见,对他没什么耐心,心头也冒出了几分火气:“不知道你对我有何不满,此番相见便大打出手?”

    “不满?”尹毒冷冷一笑,扬手又是一阵凌厉的攻势压来,“前些日子在一处仙园里你抓到了一个只差一步就能化形的毒蛛,只因它不愿意归附你,你便断了它所有生路,不仅毁它肉身,还灭它灵智!可有这么一回事?”

    叶璟见招拆招,毫不落下风,甚至隐隐有压制尹毒的趋势,他平静地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如此阴毒手段,你当如何解释?难道是沈晴教你的不成?”

    叶璟微微昂起下巴:“顺我者昌。”他身形一动,四周顿时出现七八道幻影,尹毒所以的退路被他彻底封死。而他最擅长的各种毒虫又对叶璟无效,一时进退两难。

    尹毒苦笑道:“那是有灵智的毒蛛,那是一条性命!叶璟!沈晴的温柔,和善,慈悲,你为何没有学到一点?永远只知道自我为中心!”

    叶璟神色微起波澜,眼带嘲讽,欲出声反驳,就在这个时候,他背后突然弥漫出无边的金光将他笼罩在其中,金光的力量至纯至净,将叶璟的七八道幻影被一齐打散,他急急后退,看着亮光发出的地方:“……功德之力果然最克魔修……你是拢云?”

    喉咙微微干哑,他用力地闭了下眼睛:“或者沈晴?”

    “她马上就到,你现在走还来得及。”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人身蛇尾的美丽女子,她收去功德之力,周身依旧笼罩着淡淡白色光芒。“白鹿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拢串串我在这里!”白鹿踮着脚尖朝她招手。“串!看这里!恩师让你来的对不对,恩师是不是担心我?嗷嗷嗷超级开熏肿么破!”

    拢云懒得搭理白鹿一副痴/汉面孔,她只注意到了白鹿对自己的称呼,银牙紧咬,柳眉倒竖,身上轻灵缥缈之气一扫而光:“白鹿你特喵说谁是串串?我是混血懂不?能时髦点不?……是陆吹墨教你的对不对,我知道她看我黏着她师父就酸!天天就会吃醋,谁的醋都吃,索性埋在醋缸里拉倒。”

    尹毒不搭理身后斗嘴的两个女人,他听见沈晴会来,索性停手不再同叶璟比斗,只指挥毒虫将叶璟困住,等待沈晴过来交予她处理。本以为叶璟拿着自己的手掌,会试图冲出去,熟料叶璟只是随意攻击了下,就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