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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夫人想让我如何

    黑猫喵喵叫了两声,尾巴轻轻摇晃着。见姜稚不愿靠近,便从妆台跃下,缓缓朝着她走去。

    眼看着爪子即将勾到她的裙子,有人轻轻唤了一句:“花奴。”

    屏风后人影晃动,走出一人来。

    绣春刀,飞鱼服,身高腿长,面色冷峻。

    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季肆。

    “姜夫人可还认得我?”

    在与陆云思争执之时,姜稚便瞧见了从琉璃瓦上窜过的花奴。

    这猫长得极为特别,尤其是脖子上坠着的鬼面牌,令人过目难忘。

    花奴既在关府出现,季肆想必也离得不远。

    他生性多疑,在地牢时她情急之下喊出的那句话,应是被他记在了心上。

    姜稚原本以为他会在她离开关府时才现身,没料到他这般沉不住气,早早便寻了过来。

    “蔽人姓季,姜夫人可唤我一声季三郎。”

    “季大人说笑了,妾身身份卑微,自是不敢唤大人名讳。”姜稚手心沁出了些汗,紧紧盯着几步之外的季肆。若他稍有异动,便准备夺门而逃。

    季肆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并未靠近。而是掀起衣袍在桌前坐下,目光沉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今日来找姜夫人,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向夫人求个答案。”

    姜稚自动忽略他一口一个“夫人”,心里迅速地思考着应对之策,脸上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季大人想问什么。”

    花奴受了冷落,看看姜稚,又看看季肆,好生苦恼了一番。

    犹豫片刻,仍旧决定遵从内心的选择,来到姜稚跟前躺下,翻身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花奴很喜欢你。”

    或许是呆在地牢太久,这只黑猫并不亲人,更何况撒娇求抱。

    季肆少见地露出讶异之色,他曾派人查过姜稚,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可一个深宅中的庶女面对成了坛中人的张之玄没有一点恐惧,对他身上的伤了若指掌。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很久之前便与她有了渊源。

    季肆没再开口,目光却越发炙热。

    眼看已到了去竹园的时候,姜稚蜷着拳头,硬着头皮开口:“妾身知道季大人想问什么,做为交换,还请大人帮个小忙。”

    季肆解下绣春刀,“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勾起唇角:“那就要看夫人的答案,能不能让本官满意了。”

    身为锦衣卫,每日做的便是刀尖舔血的营生,万不可能将弱点暴露于人前。

    他腰间有伤的事,除了晋安帝其他人无从得知,可却被姜稚一语道破。

    这也是他猜不透的地方。

    如今见她对自己的来意也心知肚明,心中不免越发好奇。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隐瞒下去也是多此一举。姜稚了解季肆的性情,就像闻着肉味儿的野狗,不得到想要的誓不罢休。

    只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是万不能告诉他的。还需委婉一些,既要让他相信,也不能完全偏离事实。

    思虑片刻,她心中一动,哀哀叹道:“大人不知,妾身的生母乃是姜府的姨娘,她缠绵病榻多时,身子一直不好。”

    “妾身贴身侍疾,所谓久病成医,见得多了,自然知道得多。在见大人第一面开始,妾身便知大人身上带了伤。大人的屋子里有煎药的药炉,甚至盆中栽种的也不是寻常花草,而是解毒的草药。”

    季肆不说话,手指在桌上轻点,朝着姜稚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姜稚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身上有伤者,会不自觉地护着受伤的地方,这是人的本能。季大人隐藏得很好,可在与王爷交手的时候仍被妾身看出了顾虑。”

    到底是说谎,又面对这样一尊大佛。姜稚垂着脑袋,眼睛将厢房看了个遍,就是不敢落在季肆的脸上:“妾身猜测大人腰间带伤,情急之下便喊了出来。没想到运道好,猜对了。”

    “是妾身的错,大人放心,妾身一定守口如瓶。绝不让这个秘密被第二个人知晓。”

    说完,已是冷汗涔涔。

    眼前的人缩着肩膀,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实则只差将“说谎”两个字写在脸上。

    季肆审问犯人无数,没见过这种,一时感觉到新鲜。

    说她害怕,她却有胆子说谎。

    若不害怕,却像惊弓之鸟,一张脸白得厉害。

    季肆的手抚摸着绣春刀的刀身,敛眉不语,似在考虑。

    姜稚心里发慌,又被花奴蹭的心烦,干脆弯腰将它抱在怀里。

    一手只托着它的腹部,另只手下意识的放在它的脖子下挠了挠。

    花奴眯着眼睛,嘴里舒服的呼噜个不停。

    门外响起脚步声,应是关衾玉寻了软甲而归。

    姜稚看着季肆皱紧了眉:“大人可想好了?”

    季肆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抓起绣春刀刀站起身来逼近两步:“夫人想让我如何?”

    ……

    另一边,陆云思正坐在桌前擦拭着鞭子,几个贵女分坐于两侧。

    “阿云,那个贱人不会武,却有胆子与你比箭术,这其中是否有诈?”

    “一个妾,她哪来这个胆子。”陆云思并不在意。若真有胆子耍诈,她的鞭子定会第一个不饶她。

    另一人叹道:“若不是阿云离京三年,如今入了王府的就不是江心月了。”

    “听说江心月现在清心寡欲,一心求佛,被小妾压得死死的。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可见王府后宅之乱。这回宴王见了阿云,怕是要后悔了罢。”

    “后悔也是他应得的。”陆云思细白的手指抚过鞭身,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色:“我不是屈居后宅只会勾心斗角的妇人,也不会整日里只围着男人打转。他娶了江心月那是他有眼无珠,与我何干。”

    陆云思将鞭子一圈一圈缠上手腕,眉宇间隐有警告之色:“你们若无事便去前院听戏,别在我眼前晃悠得让人心烦。”

    几个贵女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纷纷退了出去。

    房门被人关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陆云思的手指缓缓掀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而在手腕上赫然有着一道浅浅的咬痕。

    瞧着那道印子,她脸上的神情不自觉地温柔下来,看了半晌,将手腕贴在了脸侧。

    厢房的位置靠近前院,隐隐能听见戏台的声音。

    缠绵的戏腔绕梁不绝,带着哀怨,唱的是年轻姑娘最喜欢的戏文。

    陆云思不喜听这些情情爱爱,正欲离开。

    刚将手放在门上时,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小声说道:“你说,宴王小妾与大将军之女这场比试谁会赢?”

    “自然是陆大姑娘了,你没见过她耍鞭子时的厉害,想来身手不凡。宴王小妾哪是她的对手。”

    “这可不好说,那宴王小妾嫁进王府前也是个极厉害的。兵书侍郎之子沈郎你们可听说过罢,在盛京城无恶不作,还不是折在她手里。听说人找到的时候,脑浆子都被她给砸出来了,可见这女人的心狠。”

    “再心狠难道还敢对骠骑大将军之女动手?也不怕大将军将她——”

    “怕什么,她背后站的可是宴王。当初沈朗死的时候,沈府的人还去姜府门前闹过一场。最后反被宴王捉进牢里,次日便流放出京。就算是大将军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说这么多,你们到底押谁赢?!”

    “我押陆姑娘!”

    “我押宴王小妾!”

    “想好了?买定离手,不许后悔!”

    “你真的要买陆姑娘?我劝你再想想。刚才我撞见二姑娘偷偷去大公子房里拿了东西出来,银晃晃的像是件软甲。咱们姑娘胆子一向小,若没人授意哪敢偷拿这个,定是受了那妾室撺掇。她如此处心积虑怕是要在比试时做些什么。”

    “这么说,陆姑娘岂不是有危险?!”

    “你嚷嚷什么?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主子们想做什么哪轮得到咱们置喙!一会眼睛擦亮点,看看我是如何赢你银子的!”

    声音小了些,脚步声嘈杂,像是门外的人准备离开。

    陆云思气性上涌直冲到脸上,似罩着一层寒霜,狠狠吸了口气,用力拉开了门。

    几个小厮正站在连廊旁的一棵合欢树下,为了押注的银子争论不休。

    合欢树与厢房离得不远,开门的声音自然惊动了他们。

    纷纷回头去看,待看清站着的人是谁时,吓得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陆云思一步一步走近,目光在几人脸上转了一圈。手一扬,一锭银子砸在泥里:“赏你们的,让我看了一场好戏。”

    “滚回去告诉姜氏,就说她让你们带的话,我记住了!”

    几个小厮连连告罪,连银子都顾不得捡,鸟兽四散。

    关府的竹园修缮的很是精美,亭台楼宇,假山流水一应俱全。

    知道了姜稚与陆云思比试,关夫人又让人在阁楼上置办了席面。喝着香茶,临窗而坐也能看到园中景致。

    于是许多人便又上了阁楼,本来显得有些拥挤的竹园一下子空旷下来。

    用来比试的箭矢是关衾玉准备的,又让姜稚与陆云思各自查看过。

    至于比试的顺序,为了彰显公平便用抽签来决定。

    竹签被与陆云思交好的贵女捏在手里。隐在手心的部分一长一短,露出来的签身却长度一样。

    抽出来的顺序则是,长在后,短在前。若选中同一支签,结果视为作废,重新来过。

    拿着竹签的贵女厌恶极了姜稚,想着让陆云思先选,却被她拒绝。

    “先也好后也罢,都改变不了我会赢的事实。”说着,径直从她手中抽了一支签出来。

    那竹签一指来宽,被人拦腰折断。

    陆云思将短短的竹签在姜稚眼前晃了晃,笑得意味深长:“看来,姜姨娘运道不算太好。”

    关衾玉没留意陆云思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兀自还在庆幸让姜稚提前穿上了软甲。

    趁着陆云思挑选弓箭的功夫,将她拉到一旁细细叮嘱:“一会比试的时候,你若实在害怕就将眼睛闭上,万不可乱动。陆云思骑射不错,若不是故意,一般不会失了准头。”

    “她好歹是将门虎女,应该做不出当众射杀妇孺之事。至于那个赌约,你且放宽心,我会在宴王面前解释清楚。”

    姜稚认真听着,偶尔点头附和。这样一副样子,落在陆云思眼里便成了在密谋计策。

    想到小厮曾说过关衾玉寻来软甲之事,不禁冷哼一声,将箭搭在弦上拉满了弓,朝她射了过去。

    “小心!”

    随着一声惊呼,箭矢带着破空之声逼近,转瞬近至眼前。

    姜稚心头一紧,根本来不及闪躲,眼睁睁的看着利箭逼近,又快又准的射中了胸口。

    春桃惨叫一声,关衾玉亦惊慌异常。

    箭尖打磨的很锋利,没入衣襟。

    围观的人只以为她被那一箭射穿,叫大夫的叫大夫叫救命叫救命,整个园子乱做一团。

    直到,本该倚在春桃怀里的姜稚突然坐起身,轻巧的将插在胸口的箭拔了出来。

    “姑娘你没事?!”春桃大喜过望。

    自乱阵脚的关衾玉也才反应过来,姜稚穿了软甲。

    即便如此还是怒不可竭,朝着陆云思道:“陆姑娘太过了!比试而已,何至于要人性命!”

    “是啊,比试而已,何至于此。”陆云思神色淡淡的收回弓弩:“我只是想试试关姑娘的软甲好不好用,并无恶意。”

    “你——”被当众戳穿此事,关衾玉不免气短。春桃抽噎着扶起姜稚,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张嘴便道:“陆姑娘处心积虑的想将姑娘从王府赶出去,莫不是自己想入王府??”

    在关府门外,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陆云思张嘴闭嘴就是宴王,还问自家姑娘,王爷是否提起过她。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王爷好端端的提起她做甚?!

    除了这个,春桃想不出其他缘由。

    恐怕也没人会想到,口口声声说着不屈于后宅之人,会变着法子争风吃醋吧。

    陆云思不妨心思被一个小丫鬟道破,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