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忘了,就是还没有忘!”
我不甘心,“他如今也是……”
“山就是山,不会因为风刮过,霜打过,就变成土包。他还是他,不会因为落魄了,就与我将就。”
叶筠芷:“你是他最好的兄弟,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我哑然无语。
既无话说,只能道别,叶筠芷送我到二门。
我正要挥手道别时,她突然道:“这世上,我什么人都不羡慕,只羡慕一个人。”
我知道她羡慕谁。
“老天爷其实很公平,她二十年女扮男装,胆战心惊,最后是花好月圆,而我……”
叶筠芷自嘲一笑:“二十年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后面怕要艰难些,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最后的命运如何,谁又知道呢?保重了,高公子。”
“保重,叶姑娘!”
正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叶筠芷能知道自己的斤两,能知道进退,还有继续往前的勇气……世道再差,这样的女人也能过得好。
……
从叶家出来,我回顾府。
一进府,就听下人说陆小爷在书房里等我。
又来!
这小子是把我的书房,当成他自个的书房了?
我正欲扭头就走,那下人多嘴道:“小的瞧着陆小爷,
神情不太对的样子,高公子,你快去看看吧!”
神情不对?
哈哈哈,太好了!
我就喜欢看他愁眉苦脸。
一进门。
果然,那小子一个人站在窗户边,对着窗外叹气。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道:“美人,人这辈子一定要结婚生子吗?”
我:“……”
见我不出声,他扭过头,“跟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也行吗?”
我:“……”
陆小爷:“如果是这样,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传宗接代吗?”
我:“……”
陆小爷:“你哑巴了,倒是说句话,哄哄我啊!”
我翻他一个白眼,自顾自脱了衣服,挂在衣架上,“你不喜欢就向你爹娘说明,跟我这儿倒苦水,有用吗?”
哄你?
做梦!
“不是不喜欢,是……”
陆小爷挠挠头皮,“怎么说呢,就是差口气。”
我:“差哪口气?”
“周家的姑娘好看是好看,但笑起来很假,一看就是个虚伪的;
李家的姑娘倒不虚伪,笑起来傻呼呼的,可说起话来,那叫一个蠢;
张家的既好看,又不蠢,可她竟然不识字。”
陆小爷一脸快疯了表情,“我怎么能找个不识字的女人呢?”
好看?
真诚?
识字?
聪明?
会说话?
我冷笑一声,一语中的:“你这是在找另一个靖七!”
这话,像一把尖刀,捅在陆小爷的心上。
他所有的表情都僵在当场。
“陆小爷!”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这世上,只有一个靖七,也只有一个顾长平,你再这么挑三捡四,我保准你和我一样,打一辈子光棍!”
因为这两句话,陆小爷晚饭也没吃,往我床上一倒,薄被一盖,闷头就睡。
大热的天,他也不怕中暑而亡?
我懒得理他。
吃完饭,沐完浴,乘完凉,才气定神闲的进了屋,睡窗边的竹榻上。
正昏昏沉沉时,床上的人突然开口。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美人啊,你说得对,我就是在找另一个靖七,只是我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我用叹气声回答他。
一个人若阅尽了山水,平常的风景哪还入得了他的眼;阅人,也是一样的。
所以我才决定在靖府弄个院子住住,以免将来老了可怜。
“美人,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你收留我些日子。”
陆小爷的声音沉的很:“我决定了,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就不去祸害别的女子。”
话音刚落
,只听外头小七喊,“爷,沈先生来了。”
“砰”!
门被一脚踹开。
沈长庚煞气腾腾的冲进来。
我忙从竹榻上爬起,“大半夜的,祭酒大人找我……”
“不找你!”
沈长庚:“陆怀奇呢,他人在哪?”
陆怀奇把帐帘掀开,探出半个脑袋,“在这儿呢,有事,沈先生?”
“高朝,你先出去,我有话问陆小爷!”
“大半夜的,凭什么?”我彻底的怒了。
一个占我的床,一个要把我赶出去。
“你们搞搞清楚,这是我的房间!”
陆小爷见我动怒,赶紧跌软了语气,“美人和我是好兄弟,沈先生有什么事,可当着他的面问,我和他之间没有秘密。”
沈长庚:“……”
我:“……”
沈长庚咳嗽一声,老脸带着三分不自在,二分窘迫,一分豁出去,道:“陆小爷,靖府被休回家的三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轰隆隆!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打在我和陆怀奇的身上,把我们劈了个外焦里嫩。
啥?
啥?
啥?
这是啥情况?
见我们都惊到了,沈长庚又“咳咳咳”几声,吱吱唔唔道:“那个……这个……我……她……哎哟喂……”
陆小爷:“…
…”
我:“……”
陆小爷惊得从床上跳起来,“沈先生,你想老牛吃嫩草?”
我看着窗外一轮明月,“月老啊,中老年男人的婚姻生活,你就别关心了,关心关心年轻人,成吗?”
“你们想哪去了!”
沈长庚一脸正气道:“是她家女儿要进学,靖七说拜我为师,我,我……我堂堂国子监祭酒,教个三四岁的乳娃娃,还是个女的,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陆怀奇冲我挤了个眼睛:“不教就不教,拒了不就得了?”
我:“偏偏还跑来打听,打听的还是乳娃娃的娘?”
沈长庚:“……”
陆怀奇:“沈先生,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我:“解释就是掩饰!”
沈长庚:“……”
陆怀奇:“说说吧,是不是对我表姐动了心?”
我:“最好说实话,我们两个嘴都很牢的,而且再没有比陆小爷更知道内情的人,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沈长庚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嘴真的牢。”
陆怀奇:“不相信?”
我:“陆小爷,随他爱信不信,吹灯,睡觉!”
“等等!”
沈长庚低呵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