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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 三二一

    “二爷,钱公子,院子已经备下,请跟我来!”

    钱三一系好包袱,拿起拐杖,踮着脚往外走。

    马县太爷目光滑到那包袱上,笑道:“钱公子这脚怎么了?”

    “被狗咬了!”

    “哪里的狗?”

    “韩家囤的野狗。”

    马县太爷一脸的好奇:“钱公子去韩家囤做什么?”

    钱三一:“查案。”

    他说得这样直白,马县太爷不得不补一句:“这案子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啊,农耕司那几位,劳烦大人好好查一查,我怀疑他们在土地登记薄册上造假。”

    钱三一忽的声音一压,“查出来,大人可就立了大功,说不定还能升官发财,光宗耀祖。”

    马县太爷心头咯噔,脚下也咯噔,绊在了门槛上。

    盛二下意识伸手,手被钱三一一把抓住。

    她抬头。

    他摇头。

    钱三一:看到没有,升官发财都慌成这样,马县太爷这狗逼一定有问题。

    盛二:原来,他是故意说那几句话的!

    恰这时,马县太爷从地上爬起来,回过头正要说声“失礼了”,盛二一惊,忙用力甩手。

    劲用大了,钱三一又只有一只脚着力,身子直往后倒。

    偏他离盛二最近的那只手,拄

    着拐杖,盛二无处着力,索性一把扶住他的腰。

    四目相对;

    两厢安静着。

    一旁,马县太爷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姿势……

    这姿势完全出乎钱三一的意料,折射到男人女人房里那点事,就是男人被压在了下面。

    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钱三一脑子里给自己作了肯定:我真有勇气。

    “二爷忒小气,非要等我摔了,才肯扶一把!”

    “你自个不是能的很!”

    盛二破天荒回了句嘴,手上一用劲,将钱三一扶起来,大步离开。

    钱三一看着她背影,扭头冲马县太爷笑道:“马大人别乱想,我和二爷,都是正经人!”

    马县太爷:“……”

    ……

    安排的院子果然幽静,门口还挂着两只红灯笼。

    钱三一打发走马县太爷,冲盛二道:“净房有热水,你去洗,我帮你在外头守着。”

    盛二连日奔波,身上早就腻了,也不与他客套。

    等人进了净房,钱三一走到门口。

    天色已黑。

    起风了。

    风吹起云,云遮住月,灯笼里的光似乎也变得黯淡,游走在钱三一英俊轮廓上,照出他眉心的焦灼。

    明日必须起程,否则姓马的就该起疑。

    自己伤一条腿

    ,她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的,这一劫,怎么渡过去?

    到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无能为力”这四个字,是对男人最大的耻辱。

    这耻辱从前在青山生死上,他体会过一次,感觉没那么强烈,因为他们还有先生。

    可人在这世间走一遭,总不能永远靠着先生,他得自己支楞起来啊。

    这样,才能堂堂正正的说出那句话。

    盛二从净房出来,看到钱三一的背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背影与玩世不恭不搭,与吊儿郎当不搭,与他所展现的一切的一切都不搭。

    她咳嗽一声。

    他转过身。

    “洗好了?”

    “嗯!”

    “那就轮到我了!”

    钱三一朝院门口的衙役喊:“兄弟,再拎两大桶热水来,顺便拿一套新的衣裳和鞋袜,颜色淡雅些,别弄那些俗气的。”

    盛二皱眉,钱三一扭头,冲他挤了下眼睛,“借势还有一个说法,叫狐假虎威。放心,我会小心伤口的!”

    盛二别过脸。

    谁关心他伤口啊!

    ……

    一夜安稳。

    翌日一早,两人洗漱完,便有衙役拎了食盒送早饭来。

    盛二掀开食盒一看,冷脸道:“这点吃的,打发叫花子呢,再去弄一份来!”

    衙役被她脸上厉色吓得半个字都不敢多说,扭头就走。

    钱三一凑过去一看,“这点够了啊!”

    盛二:“回京的路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多吃点,扛饿。”

    钱三一:“……”

    又一份食盒拎来,二人坐下用早饭。

    盛二的吃相和平常完全两样,像饿惨了的野兽一样,不过短短一会时间,四个油饼,两碗小米粥,外加一笼煎饺统统下肚。

    钱三一偷看着她,眼底闪烁着难以言描的心疼。

    吃完,启程。

    马县太爷不知道是害怕锦衣卫,还是被钱三一昨天那几句话镇住,竟准备了一辆异常豪华的马车。

    车里被褥,茶几,瓜果点心,炭盆应有尽有。

    钱三一下意识去看盛二。

    四目又相对。

    眼里映着对方的同时,也映出一样的心事: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路要小心了!

    ……

    马车飞奔,直奔保定府,二十个带刀侍卫护送。

    盛二每隔一刻钟,便掀帘往外瞧一眼,瞧到第六眼的时候,钱三一开口了。

    “在锦衣卫当差是不是很辛苦?”

    “还行!”

    “有没有想过改行?”

    “这话不该你问。”

    盛二心说,我自己都糊涂着,回答不了你。

    钱三一

    垂下的眼睫掩盖神情。

    是一抹失落。

    车身突然颠簸了一下。

    “盛大人,钱大人,时间仓促,我们就走小道抄近路了,两位大人坐稳。”

    钱三一正要说话,却见盛二冲他比划了个禁声的手势。

    盛二掀帘往外瞧了瞧,“行,就抄近路!”

    别啊!

    钱三一拼命给她打脸色,官道好歹人来人往,他们有所顾及,小路的话……

    盛二的脸压过来,鼻尖与鼻尖只有两寸的距离。

    钱三一的心,狂跳起来,“怎么?”

    “咱们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钱三一看着她微白的唇,点了下头,示意她往下说。

    她却不说了,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到钱三一手中,“留着防身。”

    接着,又掏出一个小纸包。

    “祁老头的软筋散,关键时候用得上。”

    “那你呢?”钱三一心惊胆战。

    盛二看他一眼,闭上眼睛,再无言语。

    她原本就是练剑的,他送她匕首,说女人拿剑杀气太重,于是她就改用匕首。

    巢堡主见她一意孤行,只叮嘱道:匕首灵巧,只适合单打独斗,生死关键时候,不仅救不了命,还会让对方看出你的破绽。

    盛儿,人不能拿自己的破绽,去搏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