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难敌四手。
哪怕那二十几个杀手的身手再好,面对成百上千个不要命的庄稼汉,心中也是胆怯的。
更何况刚刚碰到的那个人,还是个高手。
为首的见势不妙,眼珠子一转,嘴里发出三声轻啸声,片刻间,黑衣人在夜色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老囤主冲上来,急道:“两位大人,没伤着罢!”
“立刻给我们准备三匹马……”
“立刻给我请个郎中……”
老囤主看看这个,又看看背上的那个,不知道听谁的好。
“二爷!”
钱三一哑着声道:“其实两匹马就够了!”
盛二的脉搏,瞬间快了几分。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铜板已经趁乱跑了。
“他带银子了吗?”
“放我下来!”
钱三一挣扎着从她背上跳下来,脚一沾地,差点没疼晕过去。
盛二看着那两只乌黑的泥脚丫子,伸手扶住他,重复问了一句:“带了吗?”
钱三一艰难的迎上她的目光,重重的点了下头。
所以。
他刚刚那一嗓子,一来替她解围;二来给铜板创造逃离的机会;三,还能唤醒囤上的庄稼人,用数量,用气势吓跑杀手。
竟是一举三得!
“那就听他的,快去请个郎中。”
盛二故意把声音扬高了
几分:“册子在钱大人身上,那些人还会再来,多派些人守在屋外,等天一亮,你们护送我们去县城。”
“二狗、三儿快去请郎中。”
老囤主把囤里最强壮的男人一个个喊出来,“四毛,狗柱,铁蛋……”
叫喊声中,盛二反手扣住钱三一的手腕,“上来,我背你回去!”
还背呢!
我一大男人不要面子的!
骨节“嘎拉”一声响。
钱三一没甩开,只得仓惶避开她的视线,“那个……不用了,我自己能……”
话说一半,人已经在盛二的背上。
钱三一脸上带着一点近乎灰败的惨淡,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同样惨淡的月色。
老天爷!
是不是越好看的娘们,越不讲道理啊?
……
何止不讲道理,简直就是野蛮。
野蛮的拔出他腿上的匕首,野蛮的用布条儿狠狠一扎止血,还野蛮的命令他把脚伸进洗脚盆里……
钱三一忍着小腿上的剧痛,双脚“无措”搓揉的同时,目光一次一次虚虚地向盛二看过去。
那句话,她听见了吗?
应该没有吧!
否则以她的脾气,还不活活掐死他!
“换水!”
“呃?”
盛二走过来,钱三一忙摆手,“不用了,我已经洗干……”
低头,水还
是一团墨墨黑。
钱三一老老实实的翘起了脚。
盛二端起脚盆,将水倒出去,又端进一盆干净的热水来,“放下去,再洗。”
一抹红色从钱三一的耳后根往上爬,爬到脸颊处,他索性装死闭上了眼。
让个大姑娘给他端洗脚水……
娘咧,怪不好意思的!
土郎中匆匆而来,被人从热被窝里拎出来,脸上还带着下床气,但看到钱大人小腿上的刀口时,那点下床气立刻就散了。
“刀口太深,流血太多,金疮药用上的同时,还得用点土办法,这样吧,把乌龟壳磨成粉,覆一层在上面……”
“哎,哎,哎!”
钱大人急了,“什么乌龟壳,王八壳的,这不瞎搞吗?你走吧,我不看了!”
盛二脸一沉,“钱三一!”
钱大人瞬间就老实了,头耷拉着,眼睛东边瞄一眼,西边瞟一眼,心虚一方面,感叹是另一方面。
好看的娘们,不仅不讲道理,还很凶!
“老囤主。”
盛二一抱拳:“劳烦煮碗热热的姜汤来,再弄块干净的毛巾给钱大人擦擦汗。”
钱三一眉头细细一拧,也不敢反驳,只在心中想:我这会冷得要死,哪来的汗?
但那姜汤一定是给我御寒的。
她关心我哩!
刀伤刚
包扎好,一大碗姜汤便端上来。
钱三一露出一个又恨,又愁,又痛苦的复杂表情,“二爷帮我尝尝。”
盛二一看他这表情,知道这公子哥又嫌弃上了。
德性!
她索性咕咚喝了一大口,喝完,把碗往前一送,却见这人嘴角往上一勾。
盛二反应过来——
这小子是怕她也着凉,哄她先喝呢!
钱三一一计得逞,心里美滋滋,那辣辣的姜汤喝进嘴里,也有了丝甜味。
“两位大人,这屋外头安排了十八人,分两班轮流守夜,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安心睡。”
老囤主掩门离去,屋里彻底静下来。
衣服摔个跟头脏了,和衣而睡不合适。
“二爷,你介意我……”
“脱掉,穿里衣。”
钱三一听得眉头直皱。
就不能介意一下吗,你是个姑娘哎!
“怎么,怕我看?”盛二眯了眯眼,将他从上到下一通打量,故意的。
太瞧不起人了!
钱三一转过身,踮着一只脚站起来,脱了外袍,吸一口气,把烛火吹灭,摸黑爬上床。
黑暗中,盛二定定的站了会,道:“你睡,我守夜。”
“嗯!”
一沾枕头的钱三一只觉得困意,痛意扑面而来,但又舍不得闭眼,愣是竖着两只耳朵,听那人
的动静。
偏偏那人没动静。
不放心,他喊了一声:“二爷?”
“睡觉!”
“噢!”
钱三一老实闭嘴,心里抓狂:我堂堂状元郎,能不能争气点。
心里想争气,身体不给,头一歪,钱三一便昏睡过去。
梦,纷至沓来。
有只温柔的手,在他额头摸过来摸过去,额头摸完竟然没停手,竟然还往下……
“混账,别乱摸!”
他嘀咕一声,心说:我得为二爷坐怀不乱。
床边。
盛二看着自己被挥开的手,嘴角有抹微小的弧,一闪而过。
这小子以为自己要干嘛?
他烧起来了,一身的虚汗,得把汗擦掉。
……
保定府,一处五进的大宅子里。
为首的黑衣人单膝跪地,“老爷,钱大人的身边有个高手,一把匕首当剑,下手狠辣至极。”
“那高手什么人?”
“不知道。”
“……那本册子呢?”
“那册子在钱大人身上。”
“你确定?”
“我确定!”
男人缓缓转过身,“从韩家囤到京城,最少也得两三天的时间。”
“爷,我试过那人的身手,以一当十。”
黑衣人皱眉:“若想神不知鬼不觉,还得再请高手。”
“请!”
男人冷笑一声:“多少银子都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