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信号弹升上天空。
顾长平蓦然抬头。
那是段九良给他的暗号——粮仓烧着了!
很好!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长剑往前一点,人一往无前的冲出去。
“不好,打头的是顾长平。”
“快,快……炮掉头!”
尘嚣中,北府的炮却毫不留情地飞了出去,在南军营里炸开。
烟尘与火花四起!
杀声与飞箭四起!
“我X他娘的,这箭上有毒。”
“兄弟们,快躲开,快……”
就在这时,北军的三千铁骑正面对上南军的左军骑兵,在顾怿的一声“杀”后,刀与剑厮杀在一起。
只这厮杀刚刚开始,就见一个又一个的南军从马上轰然倒下,他们睁着眼睛,血液里的热血在流动,胸腔里的心,砰砰跳依旧。
但,动不了。
为什么动不了?
是北军施了什么巫术吗?
“兄弟们,他们刀上拂了麻沸散!”
顾怿冷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一块湿布,往刀口上轻轻一抹,随即那刀带起煞白的寒光,砍向离他最近的那人……
而另一边。
段九良已经折了回来,与南军的右翼对上。
一张张青面獠牙的面庞,如同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吞噬着这人间的生灵。
南军心头一阵恍惚,挥刀的速度比
着往日,竟然慢了半拍。
段九良此刻才明白。
爷说的吓一吓,就真的是吓一吓。
不是因为南军胆子小,而在两千张一模一样的恶鬼脸,在漆黑的夜里,杀人如麻,那是何等震撼的场景。
南军大乱。
然而,这乱只维持了小半个时辰。
当南军见多了那些“恶鬼”,当有毒的箭矢射完,当麻沸散渐渐退去了作用,南军从慌乱中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吼了一嗓子。
“不好了,不好了,吴大人被射死了!”
这声吼,从左翼传到中军,再从中军传到右翼,活蹦乱跳的吴正峻急得连连跳脚。
主帅一死,军心大乱。
这是战场大忌!
操他姥姥的,顾长平竟然使出这一招,简直阴险卑鄙。
“快喊,主帅没死,快喊啊!”
“吴大人没死--”
“吴大人没死--”
“吴大人没死--”
如果死的人是李君羡,北军不会乱。
李君羡早就预练过这一场景,没了主帅,这该杀的敌,一个都不能少。
如果死的人是徐青山,徐家军不会乱,徐家军有条铁纪:主将身死,副将便是主将。
但南军是各州各府临时组建而成,他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不知道战场上也
能尔虞我诈。
主帅一死,那就意味着群龙无首。
军心,如何能不大乱!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开始四下乱撞,开始退缩,甚至开始弃刀投降!
吴正峻眼看大好的攻势,因为他的“死”,而萎了下来,又气又急之下,嘴一张,喷出一口血。
他仰天断喝一声道:“顾长平,我X你家十八代祖宗!”
操祖宗也好,亲祖宗也罢,东昌城一役,南军大败。
战死四成;
伤一成;
降一成;
余下四成,随吴正峻连夜回撤南下,准备与等在半路的周明初会合。
吴正峻并不知道,北军这一仗,仅仅是惨胜,甚至连顾长平都挂了彩。
但是,没有时间让他们休整养伤。
顾长平一声令下后,所有北军往南挺进。
……
战报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徐青山的手上。
徐青山看罢,惊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短短三天,整整十五万大军,最后仅仅剩下六万……
这仗是怎么打的?
吴正峻是怎么领的兵?
“将军,下一步怎么办”沈易压低声问。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徐青山微微合上眼睛,有些含糊道:“他对我……是手下留了点情的。”
沈易听得胆战心惊。
这个他是谁,别人不知
道,自己又怎能不明白。
突然,徐青山的眼睛,骤然张开,“谁?”
阿砚从暗处走出来。
月光下,他的脸像被风沙割过一样,半点水色也没有,足足苍老了十岁。
徐青山见是他,大骇:“你,你怎么找来了?”
“徐公子,我家七爷被请进了宫里!”
“什么?”
徐青山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把锥子钻了进来,剧疼无比!
“为什么?”他问。
“前一日苏府大奶奶给七爷报讯,说宫里在找对顾长平要紧的人,后一日七爷就被请进了宫!”
徐青山的表情,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谁走漏的风声?”
阿砚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高公子和钱公子无计可施,让小的来通知将军。”
“顾长平知道不知道?”
“先生他……我还没来得及通知!”
徐青山不合时宜的勾出一抹冷笑。
是那两个小子做事的风格:靖七危矣,把消息都透给你们,出不出手,怎么出手,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公平!
树下安静的可怕。
阿砚和沈易的目光久久的胶着在徐青山身上。
前者,眼中带着期盼;
后者,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大战在即,别说一个女人,便是亲娘老子病了,死了,
也绝不能做逃兵。
此为一!
其二,徐将军此刻若向皇帝开口,有胁迫君上的意思,这是僭越,是放肆,是大胆!
许久,沉默的将军终于开口。
“她既是我的未婚妻,便与我息息相关,只要她不开口承认,我在一日,她便高枕无忧一日。”
阿砚的神色黯淡下来,“即如此,我便不打扰将军了,告辞!”
“阿砚!”
徐青山伸手拦住他,“世人贪婪,总想两全,可这世间哪有什么两全,我有我的难,你别怪我。”
阿砚摇头,“徐公子,我知道的,来之前我就猜到了结果,只是……我是靖家的人,总想为着她赌一把。”
“你不知道!”
徐青山深目看着他,目光中有痛意一闪而过。
“徐家人,是不能在自己的战场上临阵脱逃的,我非不能为,而是不可为。你过来!”
阿砚毫无戒备的走过去。
徐青山手落在他肩上,低下头,轻声道:“我的未婚妻,自然由我来保护。”
阿砚听这话不对,却已来不及了,徐青山手背在他颈脖上重重一击。
“沈易!”
“末将在。”
“将他妥善安置好,带回京城。”
“是!”
“通知所有人,即刻出发,一鼓作气,直奔潼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