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官道上,两辆马车飞快的疾驰着。四九城的城门,还有两个时辰不到便要关了。
“阿砚,咱们还有多久到?”
“爷,再过一刻钟就到风波亭,要下车歇一会吗?”
靖宝一听风波亭,心里便有了数,从风波亭到城门口,最多大半个时辰。
“不歇,直接走。”
那里是她和顾长平初次见面的地方,触景生情,睹物思人,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然而,马车驶到风波亭时,还是被逼停了下来。
逼停的人,是钱三一身边的小厮铜板。
铜板指了指不远的亭子,“七爷,人都在呢,等半天了。”
此刻,天色早已暗沉,许是京城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那亭子原本没有灯,因为有人,所以角上挂了一盏灯。
灯不亮,被风吹的东倒西歪,跟鬼火似的,唯有靖宝觉得,这是她这小半年来,见到的最让她暖心的一盏灯。
她撩起衣摆,一阵风似的跑过去。
“我就说,这小子一定会被咱们感动坏的。”
钱三一起身,张开双臂,想给靖七一个大。大的拥抱,却被高美人拽着后背,往后用力一拉。
“滚开!”
想抱咱们的师母,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禽兽不如!
高
美人嘴角一勾,正要冲飞奔而来靖七露出一个自以为最灿烂,最热情的笑容,忽的余光瞥见那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人。
那笑,生生的卡在了高美人的脸上。
操!
这禽兽怎么也跟回来了!
“美人,三一,我回来了!”
靖宝冲到跟前,兴奋掩都掩不住,“快说,高兴不高兴,开心不开心?想不不想我?”
咦?
怎么没有人理会她。
一抬头,美人怔怔地看着某一处,像被人点了穴似的。
一扭头,钱三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心疼道:“高朝,我这长衫二两银子一件,这才头回穿,你给我赔。”
赔?
高美人看着那慢吞吞走来的人,咬咬牙,骂道:“我赔你个姥姥。”
钱三一勃然变色,“你他娘的……”
靖宝怕这两人打起来,忙打断道:“我陪,我双倍赔。”
这份懂事,让钱三一心狠狠的拧了拧。
还是我家靖七讨人喜欢啊!
“咦,陆小爷,你也回京了?”
陆怀奇鼻子呼出一道冷气,冲钱三一笑了笑,“我要不回京,她回得来吗?”
言外之意,靖七能回京,陆小爷我是功臣,还不赶紧的道声谢?
“那可真谢谢了!”钱三一陪了个大。大的笑容。
这回
,轮到高朝鼻子里呼出一道冷气,他拉着一张不太爽的脸,冷若冰霜地对钱三一道:“轮得到你谢吗,二傻子。”
二傻子变了脸色。
这姓高的有神精病吧?
怎么前一刻对他还春风细雨的,后一刻就跟疯狗似的,乱咬人呢?
“实在不行,你们俩打一架吧,三一,我们往后让一让。”
靖宝多聪明,明明她刚刚还看到美人冲她温柔的笑来着,多半是为着陆表哥。
钱三一一拍额头,差点忘记这两人是死敌,在金陵府的时候,还干过架来着。
陆怀奇差点没控制住想揍靖宝的冲动,叹道:“小七啊,打架那是野蛮人干的事情。”
高美人讥诮似的笑了笑,“得了吧,野蛮人又不是没干过?”
靖宝:“……”
钱三一:“……”
骂小爷我是野蛮人?
陆怀奇大度的冷笑一声,算了,男人不能和长得像女人的小白脸计较,会拉低做人的档次。
陆怀奇这边静了音,高朝一个人的独角戏也唱不来。
靖宝当和事佬,拉着两人坐下来,“三一,快说说,北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钱三一一脸苦哈哈:“兄弟啊,今时不比往日,现在我和美人两个,跟缩头……”
用乌龟两个字形容自己太难听,钱
三一硬生生拐了个弯,“……鸟,没两样。”
靖宝又问道:“那朝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徐家是个什么情况?”
“徐家我们俩去吊唁了,斐二嫂被封了三品夫人,二叔的尸身据说在回来的路上。
钱三一咳嗽一声:“朝廷的状况,我向我爹打听,他不肯说;美人也向他爹娘打听,也都不肯说,估摸着是怕我们闯祸。”
靖宝:“盛二爷呢,为什么不向二爷打听打听?”
盛二两个字一出来,钱三一像是嘴里被人强行塞了块冰,又冷又堵。
“她被下了抚镇一职,如今也只是个平常的锦衣卫。”
三言两语,将事情摸了个大概。
靖宝静默的呆坐了片刻,道:“我们手上的消息太少,太滞后。钱三一?”
“说!”
“你去见二爷!”
钱三一快疯了,“我,我为什么要见她?”
靖宝看着这人慌乱的神情,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人啊,总是在自己最在意的人面前畏畏缩缩,惧手惧手,生怕被那人小瞧了去。
“你去告诉他,七爷回来了,想见他一面。”
“这,这事让小七、小九或者你家阿砚去就成,凭什么要我?”
钱三一心里慌得一匹。
他想见那女人没错,可见了说什么?
做什么?
手怎么摆?
脚怎么摆?
万一被她看出自己暗怀鬼胎怎么办?
“行,那我让阿砚去!”
钱三一一听靖七真让阿砚去,本来慌成一团的心,又失落成一团。
瞧你出息的,见见又怎么了,少你一块肉还是怎么的,你不是做梦都想着见她吗?
“阿砚刚千山万水的回来,就歇着吧,我委屈一下,去就去!”
阿砚:“……”
钱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人了?
靖宝见钱三一心口不一,也不戳穿他,“陆表哥,你也有事要做?”
陆怀奇嘎崩利落脆:“让我跑跑腿,可以;让我打听朝廷机密,军事机密免谈,我还想多活两年。”
“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棺材。”
陆怀奇心脏都要气跳停,“姓高的,有种你再说一遍?”
“说你了吗?”
高美人“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风度翩翩的摇了几下,冲钱三一一抬下巴,道:“我说他呢,怂叭拉叽的!”
钱三一:“……”
怎么话题又拐到了我身上?
陆怀奇一想到靖七被这么一个东西召进京来,胸口起伏了两下,正要怼回去。
靖宝一拍石桌,怒道:“你们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再斗了?我千里迢迢回来,是看你们两个斗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