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一回到院里,只觉得脚上火辣辣的疼。
脱了鞋子一看,这脚根本没好,似乎更肿了些。
铜板早就问阿蛮要了红花油,侍候爷沐浴后,把红花油一点一点抹到脚踝处。
揉了好一阵,见爷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便悄无声息的吹灭了蜡烛,掩门离去。
屋里安静下来。
月色透过窗户透进来一点,昏昏沉沉的照在地上。
钱三一翻了个身,正欲沉沉睡去,忽听得窗外轻轻一声咳嗽声。
是盛二。
他这才想起白日里,盛二说晚上要来找他。
钱三一缩在被子里等了一会,偏偏窗外再无任何动静,不由暗自磨了磨牙。
这人睡哪里?
难不成就在外头守一夜?
大冬天的,他冷不冷?
越想越觉得窗外头有什么东西在勾着他,勾得他心痒痒的。钱三一掀开被子,单脚跳到窗户前,砰的一声推开。
压根没人。
那刚刚的咳嗽声是……
“往上瞧。”
钱三一忙抬头往上看,却见香樟树上隐隐绰绰蜷缩着一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你,你不冷?”
“睡你的,少管。”
当我愿意管你闲事?
你冻死跟钱爷爷我有半毛钱关系?
钱三一正欲关上
窗户,一想,不对!
这女人要是冻死了,谁来负责他的人生安全?
“哼!”
钱三一目光一瞪 ,“二爷就是这么护我周全的?那杀手这么厉害,破窗冲过来,榔头敲到我腿上的时候,你才从树上跳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盛二:“……”
“赶紧的给我死进来,就藏到床底下。”
钱三一怒骂道:“钱爷爷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唔!”
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捂住了他嘴。
抬眼一看,是盛二。
这小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钱三一瞬间就想到了她耳垂后面的那颗红痣。
“钱状元,我这速度,黄花菜凉了没有?”
钱三一一动不敢动。
这速度是可以的,但这手……
骨节分明,掌心软软的,要命的是还有股说不出的淡淡的幽香……能不能挪开?
手,突然松开。
盛二灵巧的翻身越进房里,借着月色去看钱三一的身下。
钱三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忽的脸一红,头皮都炸开了--自己只穿了件薄薄的里衣,这女人应该什么都能看到1
“你瞎看什么瞎看!”
“……”
盛二挑了下眉,也不言语,忽的展臂把他往床上一推。
钱三一大惊失色。
“哎,哎……你,你做什么……我就知道你对我没安什么好心,一定是对爷起了邪念,你……给我滚开……”
盛二恍若未闻,顺势抬起他的一只脚。
“姓盛的,你他娘的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我……”
声音嘎然而止,钱三一撑着半个身子抬头看。
惊呆了。
盛二抓住那只伤脚,“叭”的一记打过去。
“啊……疼!”
钱三一闷嚎,疼出一身的冷汗。
“祖传的跌打膏药,管用。”
说完,盛二往下一趴,腿轻轻蹬地,身子往床底下赤溜一钻。
钱三一呆愣。
他万没有想到盛二会突然来这么一手,这在他的行骗生涯里,完完全全是个全新的体验。
这体验说不上好,但也绝对不差。
自己的脚被她抓在掌心里,好像……好像……
钱三一形容不出这种感觉,挠了挠眉骨,悻悻关上窗,朝床底扫几眼,方才一颠一颠躺回床里。
屋子里静极了。
脚上的药膏凉丝丝的,鼻尖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钱三一用力嗅嗅,才分辨出这若有若无的味道是酒香。
敢情这女
人来之前,还喝了酒!
一个女人怎么能喝酒呢?
他翻了个身,撇撇嘴想,女人和男人共处一室,可不是借点酒壮壮胆。
又一想。
不对!
借酒壮胆的人,应该是他。
这女人要是对他动了点心思,自己哪有半分抵抗力啊,还不得乖乖受着。
“二爷,睡着了?”
“……”
“这么快?”
“……”
好吧,大家一起闷死算!
一阵困意袭来,钱三一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睡去。
清浅的呼吸声传来,盛二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射出两道幽深的光芒。
巢轻舟,我在等着你来!
……
翌日 ,天刚蒙蒙亮。
一辆宽敞的马车驶出靖府,直奔城门而去。
远远的听见马蹄声滚滚而来,驾车的阿砚抬头一看。
正是锦衣卫的人。
为首的纪刚一身劲装,腰配大刀,头上带着黑色的帷帽,帷帽下的半张脸紧紧的绷着。
纪刚远远就看见有辆贴着“靖府”标志的马车驶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扭头看一眼,总觉得那驾车的人有些熟悉。
记起来了,是靖七爷身边的小厮。
这么早,靖七爷出城做什么去?
……
靖府的马车顺利驶出临安府,走了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便在一片小树林里停下来。
小七吹了一记口哨。
不消片刻,小九驾着一辆马车从树林里出来。
小七翻身下马,掀开马车后往里瞧了一眼,咧嘴无声笑笑。
半车的避寒衣裳,半车的吃食,撑到边沙,应该够了!
“人都齐全了!”高朝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回爷,齐全。”
“出发。”
“是!”
车里。
靖宝和高朝围着小几,目光盯着几上的一方小小的地图,这地图是温卢愈连夜派人送他们的。
温卢愈十来岁的时候,曾去过一趟边沙,虽已过去近十多年,但多少有些记忆,于是照着记忆简单的画了几笔。
“你们负气而走,不出山海关前,路上一定不能走太快,因为你们的行踪瞒不住,一定会传到皇帝耳中,所以,要装出气定神闲的样子。”
“出了山海关,便是荒凉之地,人烟稀少,每五百里一个驿站,这个时候你们可以加快速度。”
“到了甘肃,便是茫茫沙漠,这就离边沙越来越近了,这个时候你们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常常有边沙诸部落的人神出鬼没。”
靖宝想着温卢愈叮嘱的每一句话,心中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