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比往昔。
靖宝心里很清楚,徐青山此刻已经是简在帝心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钱三一懊恼:“当初,我们就应该直奔边沙。”
高朝冲他冷笑:“我们这一个圈子绕过来,再往边沙去,那叫游山玩水,四处散心;如果直奔边沙,那叫什么?”
钱三一:“叫什么?”
高朝:“那叫不安好心。”
钱三一:“……”
“见温卢愈,最好连夜就走。”
盛二眼皮都没睁开,“纪刚很快就到。”
靖宝站起来:“多谢二爷提醒,我们这就出发。”
钱三一看着自己肿得不像样的脚,哀号道:“才过了半月的消停日子。”
高朝欲哭无泪:“又他妈要在马车上颠来颠去。”
靖宝垂下乌黑的眼眸。
顾长平,你在哪?
我想你了!
……
北府。
白雪皑皑,冰封万里。
一白发老者推门走出来,李君羡迎上去:“如何?”
老者摇摇头:“骨头接得不错,后遗症还是有,阴天下雨会疼,再养三个月能下地,用医者的话来说--总是成疾也无咎。”
“我替子怀谢过神医。”
“倒也不必,若不是见他心性坚定,我也断不会是用
如此疗法。”
生生将两侧皮肉切开,直切到能看到折骨处,然后用药定,用圈箍,待三日后折骨箍好,再将两侧皮肉一针针缝合。
这种刮骨之痛,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
偏屋里那小子整整三天里,竟听不见一声哼,手里捧着一本书,任自己在他骨头里穿针引线。
仿佛那腿不是他的,真是个疯子!
“以后别再来烦我就成。”
白发老者摆摆手,摇着头消失在风雪中。
李君羡走进屋内,屋里地龙烧得火热,炕前,顾怿正用打湿的巾帕一点一点擦拭着顾长平脸上的冷汗。
“卧床休息三个月,就能下地。”
李君羡在炕沿坐下,“这老小子脾气虽差,但论医术,这世上能强过他的没几个,不枉我花重金,那么远的把人请来。”
顾长平推开顾怿的手,气息有些不稳,“京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那几个如何?他们现在人到了哪里?”
李君羡笑道:“你见我一次,问一次,这让我如何答?”
“该怎么答,就怎么答。”
“那几个已经从金陵府出发,至于到了哪里,消息还没传来,但京中有动作,纪刚又下江南了。”
李君羡收了笑:“我猜是为
运粮通道。”
顾长平搬动那只断脚,撑着身子缓缓坐起。
他入狱的一个月里,温卢愈做了一件极为明智的事:
拦住了想入京劫狱的段九良,借着天下的目光都在四九城里,二人合力把剩余的粮食运出江南,运往北府。
大功一件。
温卢愈的聪明魄力,与纪刚的心细如发比起来,略逊一筹,但只要温卢愈按兵不动,纪刚应该查不到什么。
“定北侯去了边沙。”
李君羡把药盏递到顾长平手上。
“我猜是在动你学生徐青山的主意,只可惜徐青山又刚打了一次败仗,比起他父亲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十二,万万不可小瞧这人!”
上一世,就是他给了你致命一击。
顾长平有种预感,大秦与北府的最后结局,只怕还是系在徐青山和十二的身上。
“我是他先生,这人什么禀性,我很清楚,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用得好,这人是把利剑。”
李君羡原本有些不以为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警觉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锦乡伯叶锋已经在小范围的动兵了。”
“他在试探。”
顾长平思忖道:“叶锋这人谨小慎微,喜欢谋定而后动
,他家里还有妻儿,更舍不得死在战场上。”
话峰一停,他又道:“十二,想出其不意吗?”
李君羡眼睛一亮,“怎么说?”
“所有人都以为天寒地冻,这仗打不起来。”
顾长平静静的看着李君羡的眼睛,“那是因为大秦的军队不习惯北边的冬天,但你北府的兵不应该。”
“你是说?”
顾长平微眨了下眼睛:“这一仗如果胜了,赢的可不仅仅是士气。”
“各地的藩王都在静观其变。”
李君羡接话:“若本王赢,他们自然按捺不住,哪怕只有几个加入本王阵营,本王也就少几个敌人。”
“正是!”
顾长平拿过药盏,一口气喝完,吁了一声道:“兵贵神速,贵出其不意。十二,打一场吧,速战速绝,以清君侧的名义诏告天下。”
“清谁?”
“王家!”
李君羡两个眸子亮的跟狼似的:“我这就去布置。”
“王爷?”
“进来!”
凌巍掀帘而入,偷眼看看顾长平,道:“王妃跪在屋外,说是……说是向顾先生请罪。”
顾长平还没说话,李君羡已神色一肃:“谁准许她出来的?让她回去。”
凌巍犹豫着不动。
“怎么?”
“王
妃说,要是顾先生不肯原谅,她便长跪不起。”
李君羡蹭的一下站起来。
“十二!”
顾长平低呵了一声,“小怿,扶我起来。”
“爷?”
“扶!”
顾怿拗不过,只得将顾长平架在身上,扶出屋子。
屋外,昊王妃周氏跪在雪地里,身上已披着一层薄薄的风雪。
“王妃请起。”
顾长平冷着脸,语调轻淡的点破:“苦肉计在我这里没用,折的是王妃自己的脸面。
这北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宫墙就那么高,闲言碎语拦不住,王妃自己不想做人,也得替两个孩子想一想。”
周氏呼吸一滞,难以形容的后悔突然塞满心腔。
可怎么办呢?
儿子写不出那样的信来,定是皇帝教唆的,可她如今在北府只是挂了个王妃的名头,别说照顾王爷,就是连王爷的面都难见。
这不是生生要逼死她吗?
不!
除了逼死她外,还有她的娘家安宁侯府。
“顾先生!”
周氏泣声道:“身为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来由不得自己,在这世间,只能任由别人摆布。顾先生,我只是个弱女子啊!”
顾长平垂下眸子。
没错。
她也只是个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