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竟是一天比一天难了。”
齐林看着地上的落叶,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的叹。
出不去,进不来,天天困在这四方的宅子里,人都要疯。
忽的,一声猫叫在头顶传来。
齐林心里一突,猛的转身,黑衣人轻轻落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南边的,给爷,十万火急。”
齐林撒腿就跑。
顾长平此刻与两个孩子用晚饭,见齐林神色着急,心知必有急事。
但禁卫军就在外头守着,他夹一筷子菜到孩子碗里,柔声道:“多吃点。”
一顿饭吃罢,顾长平才不紧不慢的离开。
进书房,门一关,齐林迫不及待的把信拿出来,顾长平看完,慢慢坐下去。
坐定的那一刻,他又蹭的一下站起来,把一旁的齐林吓了一大跳。
“爷?”
顾长平摆摆手,示意他自己看信,不要出声。
齐林匆匆扫了眼,惊得目瞪口呆,原来纪刚是去了江南查粮食,还特意查了靖七爷的粮仓,这,这,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顾长平略一思忖就明白,让他觉得心酸的是,到底是把那丫头牵扯进来。
许久,他出声道:“齐林,我要去趟江南。”
齐林雷劈般愣在了当场,“那京
里……”
“你扮我。”
顾长平扭头看他,“这些年你与我寸步不离,我的一举一动,你是最了解的。”
齐林一哂:“但小的不会讲课,万一……”
顾长平:“没有万一,自己想办法。”
齐林哭丧着脸:“爷,我扮了你,谁扮我?”
“还是你自己!”
顾长平扔下三个字,便出了书房,走之前,他要见两个人,这头一个便是高朝。
……
自打纪老大不见人影后,锦衣卫的同僚们觉得高抚镇也开始了“浑水摸鱼”的日子,整天不是与锦衣卫这个喝酒,就是找那个逛花楼,不到酩酊大醉不罢休。
只有小七小九知道,他们家爷这酒喝得大有学问。
他请的都是锦衣卫握着实权的人,有负责分检情报的,有负责看守牢狱的,连专门负责用刑的那几个彪形大汉,他都交好上了。
爷这是在未雨绸缪啊!
暖阁里,高朝打了个酒嗝,脱了衣服往床里一栽,扯着嗓子往外喊一声:“小九,茶呢!”
等了一会,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高朝嫌慢,正要一脚踹过去,发现来人是顾长平,急急把脚收回去。
“你怎么出来了?”
顾长平替他倒了杯温茶,递过去后在床边
坐下,“纪刚去了江南查粮。”
“噗!”
高朝一口茶喷出来,脸色大变。
他前脚才从江南回来,后脚纪刚又去,他是不相信自己所说的吗?
还是说,锦衣卫在那边又发现了些了什么?
顾长平掏出帕子塞到他手中,“我今晚出发去南边,府里的顾长平是由齐林扮的。”
“你去江南干什么?”高朝拿帕子擦嘴。
“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粮和纪刚。”
“还有靖七吧!”
“对!”
顾长平看着他,“我过来是想和你说,锦衣卫那边有消息,就往齐林那头递;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找靖七商量。还有……”
高朝:“……什么?”
顾长平:“汪秦生被温卢愈和顾怿拉下水了。”
高朝脱口而出,“那小子是个怂货,会坏事。”
“未必,他舍不得你们。”
“这倒是。”
高朝想着连汪秦生那样的怂货都被逼上了贼般,不由苦笑道:“五个学生,三个陪你去送死,顾长平你可以的。”
“不会让你们死。”
顾长平伸手点点他,“顾着自个身子,别整天酩酊大醉。”
高朝目光在顾长平身上落了一下,又别开了视线,“你巴巴的跑来,
就为交待这些?像是在交待遗嘱似的,老子不爱听。”
“不爱听也得听着!”
顾长平的脸绷紧了,“她到底是个女的,京里的一切,我交给你。”
这话一出,高朝一时有点喘不气来,低声道:“你和我说实话,这一趟是不是有危险?”
顾长平不瞒着,实话实说道:“我感觉不太好。”
“为什么这么说?”
叫他这么一问,顾长平倒愣住了,是啊,为什么会感觉不太好,好像不往南边走这一趟,心里便不安似的。
他将心中浮起的念头压下去,“纪刚不是个好打发的人,粮和钱庄都在江南,我怕他们应付不了,万一……”
顾长平顿了顿,道:“你一定要把自己和靖七从这件事情中摘出来,尤其是靖七。”
高朝整个人绷得像跟人形木棍,怒道:“顾长平,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长平起身,拿过他手里的空茶盅,又倒满了再递过去,“唇裂开了,多喝点水,我走了。”
“哎,等等!”
高朝趿着鞋追出去,,只在墙头看到一抹黑影。
“爷想说什么,小的脚程能追上。”
说什么?
高朝只想说一句“顾长平,你给我好好的死回来,一个毛发都不能少
”,可时局摆在面前,好像说了也是句无用的话。
高朝沮丧的摆摆手,“没什么,你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年轻傲娇的长公主独子,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前头二十多年的日子真的太好,哪怕长公主府被人王家欺负,那都不算什么事。
如今。
他只怕是连睡个安稳觉都不能够了!
……
靖宝陪着三姐和一宁用完晚饭,没有急着回书房,而是往后花园散步消食。
阿砚跟在后面,见自家爷一语不发,与在三姑娘面前说说笑笑的模样迥异,也低头不语。
两人走了一路,回到书房时,忽见书房光影透亮,一道修长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靖宝心中一喜,忙推门进去,见顾长平冷着眼看她,不由脚下一怔。
“过来。”他说。
口气也不善,靖宝踌躇上前,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气还没消呢,这都几天了?”
顾长平不去看她脸上的委屈,自顾自道:“伸手。”
又要打?
靖宝咬了咬唇,拿出那只被打的伤手,往他面前一伸,心想:就看你舍不舍得。
顾长平目光从她脸上落到手上,伸出一根手指往她掌心下按了按。
靖宝微微一颤,连忙缩手。
“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