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
阿砚走到靖宝身边,看到靖宝嘴角的水泡,眉头轻轻皱起来。
“刚刚得到消息,昊王已经在京郊整顿驻扎,明日等皇帝宣召,带兵入京。”
靖宝眼皮动也没动,心里却翻了好几个个儿。
昊王等宣召,顾长平不需要,他会今晚便赶回京中,还是明日与昊王一道进京?
事情绝对不会像高美人分析的那样,昊王无奈之下要交出兵权了,同意削藩,必定是缓兵之计。
可这个兵如何缓呢?
后招是什么?
不知道是换季还是急的,靖宝感觉自己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她已经上火好几天了。
“爷,要不要我出京探一探?”阿砚见不得七爷急。
“不用!”
靖宝轻轻一笑,收拢了掌心,道:“他若有事,定会送讯让我知晓;没讯来,就表示一切都妥。”
“那爷早点睡。”
“我再坐坐,你去歇着吧!”
“我陪着爷!”
阿砚转身走出书房,在门口找了把竹椅子坐下,刚坐稳,突然有个黑影从天而降。
“谁?”
“我!”
是高美人的贴身侍卫小九。
小九上前压低声道:“刚刚得到消息,二十二卫中的四卫包围
了昊王驻军。还有,半个时辰前纪刚奉召进宫,回到锦衣卫后,命锦衣卫所有人在北城门布防。我家爷让我来会吱七爷一声。”
阿砚忙抱了抱拳,“多谢,我这就去告诉七爷。”
门吱呀一声打开,靖宝神色复杂的站在门口。
那天她拉住高朝,向他打听京中安排,但高朝不过是锦衣卫的五品镇抚,这些机要秘密,还无法知晓。
无奈之下,靖宝只得退而求其次,请他在能力范围内,传些消息给她。
无论如何锦衣卫的耳报,总比她要强,要快。
“我听到了,替我谢谢你家爷。”
“小的告退。”
小九脚下一点,人已在墙上。
“真的要动手了吗?”
这话压着靖宝的喉咙吐出来,每吐出一个字,都刀子似的划着嗓子,“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阿砚回答不出来,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家七爷。
“去把阿蛮叫过来。”
“爷叫她做什么?”
靖宝缓缓吐出口气,“叫她替我算上一卦。”
阿砚:“……”
……
驻军之处,灯火通明。
主帐里,气氛冷得像冰窟窿。
昊王与同行的谋臣将士们,一个个都沉着脸不说话。
明日进宫,
今晚四卫就将驻地包围,皇帝释放出来的信号十分的强烈,他甚至没有等得及昊王进宫。
李君羡极少疾言厉色,但此刻,他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王爷,实在不行就退后一步吧!”
说话的是昊王府的长史官葛诚,这人跟着李君羡在北府生活了近十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保着性命要紧。”
李君羡冷冷看他一眼,随即目光一扫,“你们呢,什么意见?”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说退一步交出兵权的,也有说赶紧逃回封地的。
一时间,主帐里议论声纷纷,吵得李君羡脑仁疼。
这时,有侍卫掀帐进来,走到李君羡耳边低语几句,李君羡甩下一众人,径自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葛诚喝多了茶,腹中涨鼓鼓的要小解,趁这机会他也出了帐,向茅厕跑去。
刚跑几步,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掀帘走进了顾长平的帐帘。
……
“子怀叫我来,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顾长平指了指前面的椅子,示意李君羡坐下,又将一旁刚刚煮好的热水冲入茶碗中,一股茶叶清香扑面而来。
“明日你
只带妻儿正常入京,五百兵马留在驻地,入宫后,见帝不必拜,只以叔侄之礼称呼。”
李君羡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这不是给他杀我的借口?”
“他真要动了这个心,有没有借口都会杀。”
顾长平微微坐正了些,眼里隐隐闪过刀锋,“他这一步棋走出来,那就意味着,他不想真正的杀你。”
“为何?”
顾长平眉间一道若有若无的褶皱,“十二郎手下兵马强悍,长年驻守边境抵御外藩,若动你,边境无人接手,外藩入侵那就是天大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值得冒这个险。这是其一。”
“其二呢?”
“宁王的自焚,已让诸位藩王震惊,若一进京就将你拿下,必会让诸藩王生出唇亡齿寒之感,半壁河山都在藩王们的手中,这无异于逼反他们。他行事没那么激进。这是其二。”
“还有其三?”
“其三,十二郎是叔,他是侄,天下百姓都眼睁睁地看着呢。连宁王自焚他都掩人耳目,可见心中是怕的!”
顾长平似乎笑了一下,“明日我让你以叔侄之礼见他,是要让他觉得你有所持,从而产生忌惮。”
李君羡默不作声地看
着他,心中思量这话里的每个字。
“十二,削藩是他的心病。”
顾长平帮他把茶盅添满,“他这么急吼吼的行事,只为施压,你沉不住气,那他就赢了;你只有沉住了气,才能逼他自乱阵脚。”
李君羡端着茶沉吟须臾,随即一口饮尽,干脆道:“就按你的话去做。”
“我提醒你一句!”
顾长平手肘撑着案几,半个身子倾过去,耳语道:“今晚与下属同饮,召王妃侍寝,外头的风风雨雨与你无关。”
……
一夜,京中、驻地俱都风平浪静。
夜半的雷阵雨,挡不住六月的酷暑。
是日寅时,天刚微微亮。
李君羡便蹬镫上马,身后是辆马车,车里坐着王妃及两个幼子,随行文官骑马紧跟。
顾长平骑马晃晃悠悠地走在最末尾,他不过是个奉旨送信的人,无人注意到他。
走了许久,旭日东升,气温骤然热起来,面前便到风波亭。
齐林不在,他只能拿袖拭汗,余光下意识的扫过亭中,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只觉心口狂跳,脊椎发麻。
那人一身青衣,未戴冠,头发束起,只用一只木簪子定住,正勾起唇角向他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