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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不应该有

    靖宝怕他看出端倪,忙解释道:“先生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学问又是天下第一,哪怕不做官,也照样能活得风生水起。”

    顾长平眼中的锋芒淡下两分,“就送到这里吧!”

    靖宝咬了下唇,“那……先生,再见!”

    走了两步,她又突然折回来,眼睛干干的,“先生怎么也不问问,我有没有怕的?”

    “不想问!”

    顾长平根本不给机会,扔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街巷黑黑沉沉,唯有惨淡月色照路,月光洒在顾长平的背影,更显寂静萧索。

    靖宝心酸的不行,泪唰的落下来。

    先生,我有怕的!

    我怕连累家人;

    怕你行事失败;

    怕你不得善终;

    怕到最后,你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可是先生,我更怕自己站在你的对面,成为你的敌人。

    我怎么能成为你的敌人呢?

    我是那样的喜欢你!

    靖宝泪如雨下!

    ……

    顾长平罕见的失眠了!

    刚开始,他觉得是沈长庚的床太硬,被子太薄,嫌弃来嫌弃去,静下心才明白,是因为那丫头的一句话:

    “可我倒觉得,先生的骨血里,没生出一个怕字!”

    她一定是猜出了什么!

    顾长平此刻几乎能百

    分百确认。

    这话的引子,应该是那夜他不管不顾说的那句话:“哪怕我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甚至是起兵造反,毁天灭地?”

    知道多少?

    猜出几分?

    顾长平烦躁的披起衣裳,走出房间,转到西厢房里,一脚踹开西厢房的门,沈长庚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谁?”

    “我!”

    “大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吓死……”

    “我五个弟子中,你最中意哪一个?”

    “你他娘的……”

    “说!”

    沈长庚挠挠头皮,一脸痛苦道:“最中意靖文若。”

    “为什么?”

    顾长平像个幽灵似的,站在床前,也不掌灯,“论聪明,他比不过钱三一;论刻苦,比不上汪秦生;论家世,高朝,徐青山的边都碰不上。”

    “顾长平!”

    沈长庚睡眼惺忪,“我就看他顺眼怎么了?你有意见吗?”

    “哪里顺眼?”

    “哪里哪里都顺眼!从头到脚都顺眼!”

    “很好!”

    幽灵一阵风似的没了,沈长庚颓然倒在床上,“大半夜的,这人疯了,一定是疯了!”

    骂了两句,又继续会周公。

    顾长平并不是疯,而是心中起了一股凶猛的火。

    这股火势头猛烈,熊熊灼烧,烧

    得痛心痛肺!

    活了两辈子,他努力让自己成为冷情冷性之人,每进一步,都有退路;每退一步,也有生路。

    他用时间给自己堆积起一堵墙,喜怒哀乐都挡在墙外,可谁知……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

    “不应该啊,顾长平,成大事者,向别人泄露一点心绪便是万劫不复!”

    “可她不是别人,是靖小七。”

    “向谁泄露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你送走徐青山那刻开始,你的心如薄冰一样,一点一点化了。”

    “……”

    “想想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

    “想想先太后,想想你那捧痰盂的娘,想想你那被人逼疯的姑母……”

    “……”

    “顾长平,不可再对任何人心软了,心软对你,对十二郎都是地狱!”

    “可……可我是个人啊,有七情欲,有喜怒哀乐,有软肋,有……”

    “你不应该有,你也不配有!你只有离她远远的,才是为她好,才是保护她!”

    “……”

    “否则,你便是害了她!顾长平,你只能护她到这里,明白吗?”

    “……”

    顾长平死死握紧拳头,垂了垂眼,复又抬起,最后慢慢又垂下。

    眼里,一片死寂。

    ……

    春日,

    天亮得很早。

    刚过卯时,清透的晨光就从窗户外折进来。

    靖宝翻了个身,一睁眼,便看到二姐靖若溪坐在床榻前,含笑看着她。

    “从小睡觉就不老实,一只手在里,一只手在外,能不生病吗?”

    靖若溪把靖宝放在外面的手拿进去,“大宝二宝昨晚求了我半宿,让亲舅舅手下留情,我瞧着他们可怜,便应了。”

    靖宝连人带被向她靠过去,趴在靖若溪的膝上,像一只温顺的猫,“二姐可太宠着他们了!”

    “没宠你吗?”

    “宠的!”

    靖宝闭上眼睛。

    长姐如母,大姐照顾她吃喝拉撒的同时,也担负着教养督促的责任。

    二姐看着厉害,心却是软的,为了让她每日早上能多睡一会,常帮着她一同骗大姐。

    “二姐,高家对你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你?”

    靖若溪揉着阿宝的头发,“刚开始是有些闲话的,后来你教我与小姑子多亲近,我便照做了。”

    “如何?”

    “是个聪明的女人,也讲理,并不迁怒于我。”

    “怕也是二姐做了种种忍让!”

    “一家子姐妹,虽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却都姓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靖若眉做出这种没脸的事,我

    不忍让,谁忍让!”

    靖若溪回忆起最难的那些日子,叹道:“阿宝,你相信困果报应吗?”

    靖宝摇摇头,她是不信的!

    好人并不长命;坏人也并没有太多的遭报应。

    更何况什么是好?

    什么是坏?

    “我信!”

    靖若溪看着阿宝静静道:“你且看好,他们那样早晚会遭了报应!”

    他们?

    靖宝撑着床沿起身道,“二姐可是知道了什么?”

    靖若溪冷笑着点点头。

    她的性子可以忍,却得忍得明明白白,容不得半点和稀泥。

    靖、汪两府为着脸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不,她非得查个清清楚楚。

    她想查,高正南更想查。

    从哪查起呢?

    自然是从靖府先查起,因为事情发生在靖府。

    高正南借着几次在靖家寄宿的由头,暗中花银子贿赂当日在园子里当差的小厮丫鬟。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不过是筹码多少的问题,几百两银子摆在面前,哪个小厮丫鬟不心动。

    那日陆氏叫来几个侄子陪席。她走后,厨房又端了两道菜上来,一道是鹿血炖肉,一道是碳烤生蚝。

    高正南喝酒极少用菜,汪家二爷却是头一回尝这两道菜,不由多用了些。